“嗯,好,西瓜现在也是正好吃呢,我昨儿还吃了半个,用小勺子吃的。”雅璃小声凑过去:“凝露说我这么吃是没规矩,嘻嘻。”

胤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之后发自内心的笑:“没事,在自家府里,你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傻丫头,都这么说话了,他还会在乎她的一点礼仪不对么?

按说,她最该要避讳和对着装模作样的人,就是他了。而她呢,把自己丫头与她说的话,翻出来给他听……

这是傻,多傻啊?可是,这也是信任。他是她可以说小秘密的人,多好啊?

“我想着,把西瓜整个冻住,放在冰窖里头,冬天就拿出来稍微解冻了切开吃冰瓜,多好啊。爷吃过么?”雅璃兴冲冲的为冬天存粮了。

“傻子,你是仓鼠么?冬天西瓜难得,可也不是没有,不用这么可怜。到了冬天,有什么水果,都给你,孤的都拿给你,别搜刮了。”胤礽终究没忍住笑。

☆、100.第100章 孩子没了

“那都不一样的,哪里是搜刮么,冰的有冰的吃法啊。”雅璃争辩,不过自己渐渐脸红了。

她是真觉得冬天到了之后,水果就是稀罕物了,苹果梨子她不爱吃,到时候吃什么?

果然低估了古代啊……

“好了,就惦记着吃,你还想着别的么?”胤礽好笑道。

“这么热,要做什么啊?绣花都不合适,针拿着出水啊……”雅璃道。本就不精通女红,这时候就别难为自己了。

“好,你最有理。”胤礽摇摇头,也不说了,横竖这就是个懒丫头么。

两人说着,就见外头许全福进来道:“太子爷,刚才传来的消息,大阿哥府上……侧福晋没了。”

“什么?哪个侧福晋?”雅璃一惊,站起身。

那许全福吓了一跳,看着胤礽不语。

这是规矩。

“回侧福晋的话,大阿哥府上,如今只有一个侧福晋。”徐卫斟酌着,看了一眼胤礽的眼神道。

“怎么没的?”雅璃跌坐在椅子里问许全福。

有了刚才徐卫这一打岔,他就知道了,这话能说:“回侧福晋,说是病死了,病了有些日子了呢。具体的,直郡王府没有往外报啊。”

“为什么呢?”雅璃问胤礽。

“别难过。去,报给李佳氏,府中该有什么礼仪,就什么礼仪。”胤礽道。

许全福忙去了。心说杜侧福晋跟直郡王府的张佳福晋还有交情?不就是去过几回?

这头,雅璃震惊的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年轻的人啊,一辈子开始也没几天,怎么就死了?

“那个孩子呢?”雅璃眼巴巴的问。

胤礽去哪知道去?

“徐卫,去打听打听,直郡王府上的大阿哥呢?”

直到午膳前,徐卫回来了:“回太子爷,侧福晋,说是直郡王府的大阿哥怕是也……就是这几日了。”

雅璃手中茶碗咣当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这是害了母子两个啊。”但凡能救活,太医不敢不尽心……可是这是古代,小病能成大病,大病没救的多……

“是什么病症?”胤礽皱眉。他原不想管,可是孩子总是无辜。

“说是咳疾。孩子太小了,都咳出血了……怕是……”徐卫道。

自然要安排祭奠张佳氏的东西,雅璃心里郁闷,不想去,就告病了。李佳氏自己去的。到底是皇子们里头第一个侧福晋,还是有些分量的。

许是感应吧,当夜那个原本胖乎乎的孩子,就去了。

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次日一早,雅璃得知后,沉默了很久:“这个孩子没了,要祭奠么?”

“这就看直郡王是怎么安排的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怕是……坟头也没有一个的。”凝露道。

这就是不祭奠?

“问问爷,就说爷要去的话,带我去好么?”雅璃道。

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胤礽没带她去。只是自己去了直郡王府。

死了一个侧福晋,也不过是张佳氏自己的院子里挂了白,门口象征性的挂了几朵白花而已。

而没了一个孩子,更是连白都没挂。

直郡王虽然没儿子,可也有两个女儿,能有多在乎这个孩子?大福晋不是孩子的亲娘,竟也不过是随便落了几滴泪而已。

有雅璃强烈的反应,再加上胤礽上辈子也死了好几个孩子,如今看着这一切,内心是无比的悲凉。

“哪些个太医给小阿哥看的病?都给孤带来!”就在直郡王府上,胤礽道。

徐卫一愣,就应着去了。

直郡王匆匆赶来:“给太子爷请安!”

“大哥,你这衣裳,是不是艳了些。”胤礽口气极为淡。

胤褆今日,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长袍,他倒也不是真就那么无情,只是这是昨儿晚上穿了,还没换呢。

胤礽想着,他说要来,雅璃巴巴的叫小太监去与他说,穿淡色的衣裳。

而死了一个侧福晋和孩子的男人,却还是这么个打扮,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却也只是在表面而已。眼底伤心,也不见多少。

“是,是我的不是,这就换,太子里头请吧。”胤褆尴尬了一下道。

胤礽进了书房道:“孤已经叫人传给小阿哥看过病的太医了。”

胤褆又是一愣:“这……”

前后看过的,怕是有七八个了。

“怎么,你自己的儿子没了,你就不查?”胤礽冷哼道。

上辈子,就是顾及太多,没了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也不过是背地里查,从不敢大张旗鼓,殊不知身为太子,多的是有黑手伸过来。

“岂是不敢查,只是……伺候皇阿玛的李太医也说了,这是咳疾,只因孩子太小才……”

“那就查!李太医如何?李太医要紧,还是你的儿子要紧?”说起李太医来,胤礽一点好印象没有。

不过是个势利小人,是有几分本事,也不过只对皇阿玛一人尽心罢了。

当初……但凡他真的尽心,那个小女儿的命,许久保住了。

胤礽痛苦的闭了闭眼,罢了,过去的事,都不必想了。没有那个儿女缘分罢了。今生,他不要孩子了,省的以后保不住他们的命。

胤褆还能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是,只是心里郁闷,就不要闹了,闹起来,他好说,自己如何呢?

不多时,太医院的太医,给小阿哥诊治过的都来了,唯独差了一个李太医。

胤礽也不急,只是一个个问过太医之后,直接叫来自己的侍卫:“去,请李太医来,若是不来,就给孤绑了拿来!”

再是个多么精贵,也不过是太医。这太医院,不就是为了伺候皇帝和太子么?

好大的狗蛋,他离失势还有十几年呢!这会子就敢不来了么?

胤礽怒,胤褆不敢劝,侍卫们更是没有二话!

实际上,太子爷的侍卫,到了都是很忠心的。

不过一会功夫,就把个老歪歪的李太医带来了。

当然,李太医还算是自己来的吧。到底没叫绑着来。

“臣给太子爷,直郡王请安。不知道太子爷请臣来做什么?”李太医很是不满。

“给孤先打他十个嘴巴子!”胤礽淡淡的道。

☆、101.第101章 后悔么

“臣……”

李太医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呢,侍卫上去就是啪啪啪十个耳光。

“孤请你来?你是哪里的神医?进了太医院,你就是孤的奴才!孤使唤奴才还得请你来?”胤礽冷哼。

李太医吓了一跳,他是素来叫人尊敬惯了,自然就有了倨傲之心。可是今儿也算是被打醒了,至少这会子醒了。

太子爷是谁啊?那是连隆科多那样的大臣都敢打,算起来,他李太医算个屁啊?不就是个郎中么?

“臣不敢,臣有罪,太子爷饶命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小老儿不算好汉啊!

李太医心里哀嚎着。

“说,小阿哥什么病症?”胤礽道。

“这……就是咳疾啊。”李太医道。

“孤知道咳疾,是如何引起,如何病了!说清楚!今儿你们几个要说不清,一个也别想走!孤敢一个个捏死你们,你们信么?”胤礽阴沉着脸。

信!我们信!

太医们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凶残的太子爷,他们就是真的活活被捏死了,也不算什么。

“好好的说,要说不清,就请刑部的仵作来,验尸!”胤礽道。

“太子爷!孩子已经没了,难道还不给一个全尸?”胤褆激动道。

他不是不想知道孩子到底怎么没了,可是万一……那答案是他不想要的呢?

“怎么?大哥维护在乎的人,旁的人命都不是命?”胤礽想着自家府里的小丫头那生气的样子,也不禁内心道:果然是一对狗男女啊!

“太子爷……能有什么缘故,无非就是奴婢们没伺候好……”胤褆道。

说话间,大福晋来了:“给太子爷请安,爷,既然太子爷要验尸,那就验尸吧。做不过是丢了脸面,这里的人不说出去,那就不算什么。”

她自问对孩子不错,她怕什么呢?

“别胡闹了,皇家哪有这一说?”胤褆道。

“今儿这事,由不得你。孤今儿还是太子,就能做主!来人,请刑部仵作去!至于你们”胤礽指着太医们:“要是验尸之前,谁肯说出来小阿哥的咳嗽是怎么引起的,那就算罢了,说不出,一会要是验尸有结果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既然不知道小小咳疾是如何引发,那你们有什么资格伺候万岁爷?”

太医们扑通一下,都跪下了,有两个有些怀疑的,也不敢说话。

枪打出头鸟啊。

胤褆眼见拦不住了,也有些恼了:“太子爷是太子爷,我该敬着,可是这也是我的家事,这样好么?你也念及我失去孩子的心。”

“孤正是念及你的心,才想查,你可知道,你接连没了三个儿子了。”胤礽道。

胤褆一下就被堵住了嘴,是啊,即便这一个不算要紧,可是他没了三个了啊……

见他不说话了,胤礽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几个太医。

最终一个太医道:“臣首次给小阿哥把脉,觉得……似乎是有毛絮之类的东西堵着嗓子……可是……可是李老把了脉的……李老的意思是……着凉了。”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两个太医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有一个是假话……

而李太医这样重量级的院判诊断过,谁敢说不是呢?

另一个太医也忙道:“正是,臣也有次疑惑……”

“嗯,孤知道了。”胤礽淡淡的,说罢,就闭上眼。那意思,就是谁在说,也不听了。

其实别的太医还真就没想说,今儿这事,还真不知道怎么个结果呢。

李太医,毕竟是伺候了陛下十几年的太医了,能就这么……

将近午时,刑部两个仵作,以及刑部尚书都赶来了。

太子爷叫啊,能不来么?

得知是为直郡王的小阿哥验尸,吓得一个趔趄……

“太子爷……这用不用禀报万岁爷啊?”

“还不赶紧的?天儿这么热,还等着叫孩子这么臭了不成?”胤礽怒道。

胤褆手紧了紧,到底没再说话。

确实,八月里了,可是天气还是热啊。

仵作也哆嗦,可是太子到底比直郡王高,有事也不能埋怨他们。这才着手去查。

早就将小阿哥的尸首搬来前院一个屋子里,四周冰块摆着。

胤礽老神在在的坐着,等着结果。

胤褆心中,经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心中叹息一声,就算是真是与大福晋有关,他也得护着啊……

大福晋全然不知自家夫君的想法,只是恼。

太子一家,没有一个好的,恨不得将这直郡王府反过来才好!今儿就验尸,最好是没有结果,王爷去参他一本才好呢!太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一个时辰后,仵作出来了。

“回太子爷,直郡王,夫君,大人。小阿哥是喉管被几根毛发惹得咳嗽。下不去,上不来,那一处都已经肿的不能呼吸了,并且已经开始溃烂。小阿哥年岁太小,愈合差,咳嗽久了,肺部都肿大,这才会……其实要是早个十天半月,未必就……”

仵作说的明白,并且用一个白瓷盘子,将从小阿哥喉管中挑出的几根毛发拿来。

白色,弯曲,也不过三根……

“这是……是什么?”大福晋忍着恶心问。

“回福晋,这像是狮子狗或者是波斯猫身上的毛发,不知道府上可有?”仵作问。

他这话一出,大福晋脸色就不好看了,原因无他,正是她的正院里,养着一只波斯猫……

那可是西域进贡的,大清也没几只……

“王爷,是臣妾……臣妾……”大福晋跪下,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哼!哈哈,哈哈哈!”胤礽起身,笑的伤人。

“大哥一心宠爱你的福晋,就生生害死了张佳氏母子。想必张佳氏也是见着孩子迟迟好不了,又是月子出就被抱走孩子,这才生生病没了的吧?”胤礽讽刺的看着胤褆。

胤褆一肚子话想要反驳,可是想起张佳氏绝望的眼神来,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不就是这样么……

“大哥,你心里有愧么?”胤礽似笑非笑的看着胤褆。

然而,并不等他回答,就转头:“你们,随着孤进宫吧,这样伺候万岁爷,也不知万岁爷心中,如何想。”

☆、102.第102章 番外:昨日含情笑,今朝红粉殇

得知小阿哥的病可能好不了,张佳氏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分别一个月,她见过两次,一次比一次看着孩子憔悴。

她自己,也已经病的厉害了,不过她知道,想病死了,还费劲呢。

她呆坐了一天之后,下了决心。

她要是没了,福晋肯不肯好好叫人伺候孩子,她没了,孩子就是福晋的了。

一旦下定了决心,人就坚定了起来。

张佳氏叫人请了直郡王来,她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直郡王对她,说不上多宠爱,可是这么些日子她不肯见他,今儿请了来,直郡王也难免带着几分欢喜的。

“给王爷请安。”张佳氏一身淡蓝旗装,梳着精致的发髻。

也算是打扮的漂亮了,只是她病的厉害,人瘦的厉害,脸上都没什么肉了。所以显得格外赢弱憔悴。

“起来吧,你这身子就没养好,何必如此。”直郡王扶起她道。

她身上是淡淡的兰花香,是她惯常喜欢的香。可是自打她知道福晋也喜欢,就再也不肯用了。

今儿又用,也是想开了吧?

“这香极衬你,喜欢就常用吧。”直郡王道。

“是么?好闻么?”张佳氏一反常态的笑着问。

直郡王愣了一下点头:“好闻。”

她才真的是清丽如兰,只可惜性子太软弱了几分。

此时此刻的直郡王没有想过,要是张佳氏性子不是那么软弱,又如何会放任他们将她的孩子抱走呢?

“今儿我这里小厨房里做的王爷爱吃的菜,王爷多吃点。”张佳氏笑道。

“好,你也多吃点,吃喝好了,人好的就快了。”直郡王道。

“是,臣妾就快好了,很快。”张佳氏低头,像是害羞。实则是掩饰眼中一抹讽刺。

你们以为人都是无情的,抢走人家的孩子,还觉得好吃好喝就能补偿么?

晚上上来,精致的八个菜,不多,但是都是直郡王爱吃的。

他心情自然好,他也知道对不住张佳氏,可是皇家男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明知对不起你,也看不得你横眉冷对。

张佳氏懂事,想通了,那是最好。不然,过了这一段,只怕以后都不会来的。

知道是对不住她,可是也不到叫他低声下气的地步。

吃过了晚膳,不一会就见正院里来人了:“王爷,小阿哥又咳嗽的厉害了,请您去呢。”

直郡王看了张佳氏一眼:“那爷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张佳氏只是点头:“恭送王爷。”

直郡王心道他也是关心孩子,毕竟这孩子还是她生的。

送走了他,张佳氏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只是木然坐着。

“主子别难过,小阿哥一定没事的,定是福晋……故意叫了爷走。”大丫头忙劝着。

平时,这话绝不敢说,可是在关心小阿哥,和关心宠爱上,自家主子一向更关心孩子啊。

“好了,撤了这些,你们出去吧给我拿些酒来,我要梅花酒。”张佳氏道。

既然决定了,福晋如何,都随她吧。她放手就是了。

“主子,您还病中,怎么能喝酒呢?”大丫头不应。

“你不是素来说我不听你们的?你且惯着我一回,过了今儿,我都听你们的,好不好?好姐姐,你应了我。你知道我心里苦、”这个大丫头是打张家带来的,哪有看着她受苦的……

“好吧,就一壶吧,明儿您听我的,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有以后。”大丫头叹道。

张佳氏笑着应了。

不多时,拿来一壶梅花酒,奴婢们全都退出去了。

张佳氏倒了一杯闻,凌冽的梅花香气带着一股寒意。这可真是夏日里饮的好酒啊。

她轻轻喝了一口,满口都是梅花和冰雪交融的香气,叫人心旷神怡啊。

她起身,端着酒坐在了窗前,外头已经看不见什么了。宫灯亮着,也不过是照亮了周围一圈而已。

也不知怎的,想起家乡的戏文来,就开始哼哼了起来。

泪珠子落下,浑然不觉。

她刚进府的时候,也盼着能得宠,安然的过一辈子。大福晋多么会做人?可惜……都是假的。

她是有多傻,才会信了?这一对夫妻是恩爱的,恩爱至极。可是既然恩爱了。何苦来招惹她?

她就算是在这深宅大院老死又如何?何苦为他们做嫁衣?

张佳氏仰头,又干了一杯。

她酒量并不好,也不过几杯下肚,就有些恍惚了。

依旧哼唱着戏文,唱到了那一句: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头……

忽然止住了声音,大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她又不是那傻乎乎的祝英台,致死都不肯醒悟,她既然身死,就不想再见这个本就对她无情无心的男人,什么时候都不见。

直郡王于她,甚至谈不上什么负心,因为他对她本就无心。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张佳氏呢喃:“孩子,额娘没本事,但愿舍了这一身,保住你的命,额娘对不住你。下辈子,额娘怎么也不这么无能了,好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