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爷坐在书桌前,看着下手坐着的红衣女子:“若是你不肯说你的身份,就不必再谈了。”

“是我的不对了,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十弟可还记得二嫂么?”

女子将红色的面纱掀开,露出了一张不年轻的脸。

这张脸的轮廓无疑是美丽的,可惜却有饱经风霜的意味。

何况,她叫了一声十弟。

十爷就愣在当场了。

秦志敏看了那女子很久,无奈他是不认识的。

十爷在记忆里搜索,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可是又不敢那么说。

“你是谁?二嫂赫舍里氏贵为太子妃,正在太子爷的府邸里,就算是我眼神不好,也不该认错。”十爷道。

“十弟只记得赫舍里氏,可还记得当年的石氏?”女子……准确的说,是前太子妃,石氏。

“石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石氏已经病死了。”当年他还小,不过也给石氏磕了头,太子妃可比宫里的妃子尊贵多了。

“十弟真的不记得我了?”石氏放下茶杯道。

十爷细细的看,果然像是那个石氏,可是她怎么会没死呢?

“你……何以在这里?你应该已经过世了。”十爷收回目光道。

“十弟不知,当初……并非是我过世了,而是太子爷……想叫我走罢了。太子爷,瞒着世人,只愿叫我走。”石氏的眼中,是浓浓的恨意。

这一生,她是多么骄傲的天之骄女。

家里人宠着爱着,早早就定下了要嫁给太子爷,谁不艳羡?

家里堂姐妹多少,没有一个能比她强!

她有才,有貌,一切都是好的。可惜……

成婚才多久,就遭遇横祸。她也想过是杜氏得宠才叫太子爷宠妾灭妻。可是不是……只是太子爷不要她了,就这么简单!

太子妃啊,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宫里没有皇后,实则太子妃比宫女任何一个女子都尊贵,可是……是要太子爷不要她了,那她就什么都是不是!

“你……真的是……”十爷皱眉,看着这女人眼里的仇恨,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十爷预备如何?”石氏收回思绪道。

“宫里的那个石氏,又是谁?”十爷道。

“那只是皇上的庶妃,之所以也是石氏,只是巧合而已。”石氏道。

“就算我信了你,就凭你只能有个庶妃,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么?至于大臣,那不算什么。”横竖大臣们总不会去捧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吧?

“只要十爷愿意,宫里的人都归十爷用。我当然没有什么厉害的筹码,可是十爷你也该知道,有些人,不是你想要,就可以有的。”石氏道。

“宫里还有人?”十爷道。

“自然。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太子死。”石氏道。

许是她说的太平淡了,倒是叫十爷打心里有一股寒意。

试问,到底是一个人恨意决然的说要另一个人不得好死比较恐怖?还是云淡风轻的说要一个人死比较可怕呢?

没有特定答案,可是十爷这会子,就觉得石氏很可怕。

难怪……太子爷不要她呢。

“你若是将宫里的人名单给我,便可以与你合作。”十爷道。

“给了你,你也是使唤不动的,十爷要什么消息,我自会叫人送来的。我祝你登顶,只是替我报仇。还是那句话,我一个女流之辈,不会想要什么的,成事之后,十爷送我些金银,也就罢了。”石氏道。

“还有一个问题,你一个被……送走的前太子妃,又怎么会有宫里的人?”十爷道。

“你也知道,我是前太子妃。自然也有我的渠道。”石氏笑了笑道。

自然不是,可是这不需要说不是么?

十爷自然也不信,他也不觉得石氏是胡说的,毕竟石氏的身份,要是交出去,必死无疑了。

石氏死了,就必须是死了,不管是谁,都不敢说她还活着。

送走了她,十爷问秦志敏:“如何?”

“我虽然不认识前太子妃,可估摸着……不会假了。”

“赌一把吧。”十爷狠厉道。

雪压了厚厚一层之后,天也渐渐黑了。

八爷府上,前院书房烧的热乎乎的,八爷就坐着处理政事。

河南的事,老四处理的极好,前几日回来,得了皇阿玛的夸赞。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又听说老三府上添了个阿哥,老大府上也有两个怀孕了的。

八爷叹息了一声,他子嗣单薄,求个侧福晋也是费尽的很。

“爷,福晋传话来,说是后头备着锅子,请爷去用膳。”小太监进来道。

八爷皱眉:“告诉福晋,爷有事。”

小太监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八爷想了想,也不想自己吃,又叫了奴才来:“你去接张氏来,小心点。”

那奴才忙应了,就备好了暖轿子,却接张氏了。

心说这张氏不吭不哈的,倒是有福气。

张氏不爱说话,不过长得还不错,她进了书房福身:“奴才给爷请安。”

八爷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点头:“过来坐吧,爷一个人用膳无聊。你来陪着吧。”

“是,多谢爷。”张氏很高兴,最起码多见见八爷总是好的。

“你那里的用度可还好?缺了什么就跟福晋说。”八爷道。

“是,奴才什么都不缺,都很好。福晋也吩咐了膳房,这几个月对奴才都很照顾。”张氏道。

八爷看看她,脸色还不错,点头:“嗯,好好养胎。”

最好是给他生个儿子吧。

☆、496.第496章 凶险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九月末了,没耽误了颁金节。

康熙爷赏赐他办差好,很是给了不少好东西呢。

颁金节之后,才整理出来。分给后院里女人一些,然后剩余的放进了库房。

四爷却不高兴。河南的事,看似是解决了,可是关键人物一个也没处置。

也不知皇阿玛到底是维护直郡王……还是维护他自己的脸面。

朝中掐的厉害,可是那些个贪官污吏还是好好的,只处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

四爷的心情不好,后院里自然也就好不了。

都是噤若寒蝉的样子。

四福晋来了两回,也不过是关心一下四爷的吃住问题。

别的女人倒是都没来过。

这一日,四爷还是去了李氏屋里。

李氏得了小儿子之后,人养的越发娇美了。四爷也越来越宠爱她。

“爷已经上了折子,不日就有批复了,来年春天,你就是侧福晋了。”四爷道。

李氏感动不已,忙道:“奴才多谢爷。”

有了身份,护得住孩子,也有了保障,明年就是选秀年了,说不定就有年轻水灵的姑娘进府,要是她还没有个位份,以后还不知如何呢。

贝勒很少有两个侧福晋的,也不是不能,但是大家都默认只有一个了,四爷这么重规矩的,更是不会破例。

所以,年前康熙爷下旨册封李氏为侧福晋的时候。德嫔就尴尬了。

因为她还想着年后给四爷选呢,之前明珠的孙女她可是动心了。

德嫔知道四爷的脾气,绝不会规矩上破例。而明珠的孙女也不可能做格格,一时间,也只好作罢了。

李氏这一册封,明珠也被打乱了计划。

谁也没想到,年底了,四爷来了这么一手。都只是想着春天的时候呢,谁知道这几个月,就赶不及了呢?

于是,明珠开始琢磨起了八爷的话来。

要是与八爷有脸说首位,他真能扶着八爷上去么?这还真是不太好说呢。

到了腊月里,别院里的奴才就紧张起来了,其实最紧张的就是同心院的奴才了。

主子快生了,这个月哪天都可能生。

腊八的时候,府里摆了家宴,也有送紫禁城里赏赐来的腊八粥,好在太子爷是来守陵的,不是来幽禁的。所以四时八节的赏赐都少不了他的。

不过,太子爷和雅璃一眼,对宫里那大锅粥真是没什么感觉。火候都不到,能好吃么?

往年还可以,今年么,不管万岁爷是什么意思,少不得下面的奴才要阳奉阴违了……

偷工减料不至于,可是这火候不到的问题,就没法子说了。

所以吃了几口意思了一下之后,还是吃自家府里做的腊八粥。

雅璃吃了一小碗,又吃了两个虾仁儿馅儿的小包子,就不吃了。

次日一早,太医把脉,产婆检查胎像,就发现了一个不大好的问题,胎位不正……

之前一直都是正的,快要生了孩子任性了,这会子是屁股朝下的……

嬷嬷都吓坏了,跪着战战兢兢的:“如今尚且有时间,还能纠正,只是杜主子要辛苦些了。”

“怎么纠正?辛苦不怕,你只管说吧。”雅璃也是吓坏了,不过还得拦着太子爷发火,这种事,怪不得嬷嬷啊。

不过,太子爷还是将几个嬷嬷都打了一顿,还叫她们伺候着。

打这一天起,雅璃就要做几个辛苦的动作,为了叫孩子胎位正过来。

好在到了腊月二十一的时候,嬷嬷宣布,终于正了。

雅璃松口气,太子爷也是松口气。

要知道孩子胎位不正,在古代是极为严重的大事。

因为不是死大人,就是死孩子……

毕竟没有破腹产,一时生不出来,要么就是舍弃孩子,要么就是舍弃大人了。

如今好歹顺了胎位,大家憋着的那股劲儿就都松了。

这一松,就出问题了,当天夜里,雅璃就病了。

发烧的挺严重。

怀着孩子吃不了药,只能喝姜汤,煎熬了一夜,太子爷巴巴的陪着。

雅璃肚子太大了,翻身都不成,又烧的难受,免不了要哭,太子爷心疼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天亮了,雅璃却叫肚子疼、

一下惊动一院子,嬷嬷来看了之后确定:“杜主子要生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太子爷当时就炸了:“她如今哪有力气?”

嬷嬷心说,孩子要出来啊呀,没力气也的生啊!

好在徐卫拉了一下太子爷:“爷,产房都备好了,先叫杜主子过去吧。”

太子爷狠狠看了一眼徐卫,还是将雅璃裹着抱去了产房。

二格格瞧着额娘一脸惨白的被抱走,当时就大哭了起来。

太子爷头都大了,只好叫来了大格格将二格格带走,秋实果断跟着去了。

雅璃勉强撑着一股子力气:“给我弄点吃的来,我吃点,没事别担心。”

烧了一夜,没力气是真的,可是这孩子不能等啊。

“辛苦你了……”太子爷也不知说什么,这生孩子不是别的,他就是再心疼雅璃,也没办法了。

“没事,爷照顾好孩子们就是了,我这都第二胎了,不碍事的。”雅璃安慰着他。

可瞧着她惨白的脸,这一胎的凶险不必多言了。

吃过了粥,雅璃勉强恢复了点力气。

嬷嬷看过之后道:“宫口才开了两指,还差些时候呢,杜主子先歇着,要是睡得着最好。”攒着力气吧,但愿好生。

这一等,就等了一天又一夜。

夜里,雅璃又烧起来了。

嬷嬷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凶险的产妇啊,药不能吃,明明这头开了宫口等着生孩子呢,那头还高烧……

太子爷更是急得连夜叫人回京叫来了几个太医,一眼不错的盯着雅璃。

二十三小年这一天一大早,雅璃昏沉沉的烧的已经昏了一次之后,终于觉得要生了。

感觉下身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来,她还没庆幸呢,就见生产嬷嬷声音都抖了:“天爷啊……”

这一声,怎么也不像是吉利的,雅璃的心立马就提起来了。

太子爷的脸已经是铁青:“到底怎么了!”

“这……这宫口还没开够,羊水就破了,这么下去……孩子会窒息啊!”生产嬷嬷几乎是抖着嗓子道。

☆、497.第497章 痛

早有人熬好了催产药,都喝了一碗了,过了一刻钟之后,还是不见效。眼瞅着就不成了。

“怎么办,拿出法子来!”太子爷吼道。

几个嬷嬷忙又检查了一遍,雅璃的却还是只开了两指。

嬷嬷们已经没法子了,这种时候,除了选一个,就没法子,太凶险了。要是耽误下去,就是一尸两命。

“爷。”雅璃虚弱的很,叫了一声。

“别怕,没事,孤陪着你。”太子爷红着眼,拉着雅璃的手。

“实在是不成,就保孩子,我要孩子。”雅璃情不自禁的流泪。

她也不想死,可是这里是古代,没有别的法子。

“胡说!”太子爷几乎是怒吼着:“由不得你!”

“爷,我要孩子啊,他是我们的孩子啊。”雅璃哭着道。

“闭嘴!你们说,如何才能保住他们母子!”太子爷听不得这些话,他满心悲凉。

重生一回,这个女子给了他所有的温暖,他怎么舍得舍弃她?

嬷嬷们不敢说话,眼前的情形真是凶险万分,要么就是一个也抱不住,要么最好保住小的。

因为大人如今情形实在是不好,可是瞧着太子爷的意思,是要保住大的了?

“你说!”太子爷指着一个嬷嬷道。

那嬷嬷哆嗦了一下:“小主子……如今还好保住些……”

“滚!”太子爷一脚就踢在她前胸,一脚就将她踢出去老远。

那嬷嬷趴在那半晌也起不来。

剩余的几个嬷嬷再不敢多话,还是站在外头的一个老太医道:“太子爷,臣这里有个法子,虽然凶险,也不是不可能。”

“说。”太子爷这会子顾不得其他了,要是在没有法子,他果断就会要他们抱住雅璃。

毕竟孩子还会有,可是雅璃……只有一个。就算她怨他恨他,他也不会后悔。

太医的法子也简单,就是要扩宫加助产。

嬷嬷们吓坏了,这法子行是行,只是大人要受罪,那可是酷刑一样的罪啊……

“有法子……还不赶紧么?”雅璃挣扎着要起身。

太子爷听完之后,面露不忍,可是不受罪就要命,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别怕,疼一下就过去了,听话。”太子爷拉着雅璃的手。

雅璃点头,她还顾得上疼么,这会子就够疼得了。

“还请太子爷先出去吧,产房污秽……”

“闭嘴!孤告诉你们,孩子死,你们死,大人死,你们死。两个都保不住,你们全家都要死。”太子爷就坐在那里,淡淡的道。

可是屋里人都吓坏了,他们知道,太子爷是说出做得到的。

“奴才一定保住杜主子和小主子!”嬷嬷道。

这时候,容不得一点差错了,要是保不住,就是一个死!谁愿意死?

雅璃头晕的很,勉强撑着,眼泪不断,很是感动啊,她能不敢动么?

之前还觉得太子爷只是宠她,如今,她就知道了,极是太子爷偶尔还去别处,可是太子爷是爱她的。

“爷,别担心,我撑得住。”雅璃道。

“好,孤就在这里,陪着你。”太子爷就坐在床头,抱着她的上半身。

下面盖着被子,四角被奴才们撑起来,然后嬷嬷们就要准备生产了。

扩宫用的是铜质的钳子,那钳子前面做的到是圆圆的,很光滑不会划伤肌肤,可惜它做的是更残忍的事。

要把子-宫-口活活撑开,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何种痛苦了。

第一下雅璃就大声叫了出来:“啊……”太疼了,这是她没有想过的疼。

生二格格那会子,也疼,可是没有这么疼。

太子爷紧紧的抱着她,浑身的肌肉紧绷着,死死的盯着嬷嬷们。

有他这样坐镇,嬷嬷们渐渐的忘记了害怕,因为害怕会手抖,伤着哪一个都是个死了!

反倒镇静了下来,雅璃到最后,已经疼的叫不出来了。

太子爷将手臂塞进她嘴里,她就咬住了,意识已经不清楚,唯独记得是不能晕过去,孩子还没有出来呢。

一个嬷嬷再次扩宫,另一个嬷嬷揉着肚子往下推孩子。

过程是艰难痛苦的,太子爷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心都碎了,好几次,都想大喊不要那个孩子了!

这样叫他的母亲受罪,定是个孽子!

可是见雅璃即使这样,也撑着不肯晕过去,就怎么也喊不出去。

两个人都觉得时间似乎是停止了一般,怎么也过不完了。

事实上,一刻钟都不到。

嬷嬷终于道:“主子,您攒着劲儿,看见小主子的头了,您千万撑住啊!”

雅璃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嬷嬷准备好,终于拿走了那叫雅璃痛的恨不得去死的钳子,上面揉肚子的嬷嬷最后使劲儿,另一个嬷嬷指挥着雅璃:“杜主子,您千万不能松了这口气,使劲,一次就成,您撑住。”

“啊……啊……啊……”几乎是破了喉咙的呐喊之后,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雅璃只听见哭声,就再也撑不住了,她想着,死了也没事了,孩子出来了。

“天爷啊!没事了,没事了!”嬷嬷也顾不得太子爷了,抱着孩子出来,剪了脐带放在温水里洗好,包着。

“她怎么样?”太子爷一眼都不去看那孩子,只是盯着雅璃。

“不碍事,不碍事!昏过去也好,这会子疼着呢。”嬷嬷也是女人,岂会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痛?

杜主子这一回,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法体会的痛。

“赶紧给杜主子吃个药丸子!”太医在外喊道。

嬷嬷忙应了,扶着雅璃给喂了一颗药。

这是防止产后出血的。

这么艰难的生,和可能会伤着,要是大出血……就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