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姐姐病着,不能常常过问你的事儿,好在佟贵妃也上心。”安和不傻,乌雅贵人的心思她能猜出几分,“左右宫里的事宜都是贵妃娘娘主持着,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找贵妃娘娘就是了。”

乌雅贵人轻轻咬了咬下唇,半晌后才点点头。

此时慈宁宫门打开,太皇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走了出来,对着佟贵妃行礼后才道:“太皇太后今日身子略有不适,暂不接见诸位小主了。诸位小主请回吧。”

“嬷嬷,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可请了太医来看过?”佟贵妃关切地问道。

“王太医来看过了,并无大碍。”林嬷嬷笑着回道,“奴婢该回去伺候太皇太后,诸位小主暂且请回吧。”

“太皇太后昨天还好好的,怎的今天就身子不适了。”赫舍里庶妃拿着帕子遮住嘴角跟安和说道,“我猜测,分明是想给佟贵妃一个下马威吧。”

“姐姐此话有理,不过咱们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安和轻声回了一句。

让佟贵妃焦头烂额的除了太皇太后“突发”身子不适之外,还有一件事,公主所传来消息,说张庶妃所出的皇四女旧疾复发,太医已经给了隐晦的信息,这回怕是好不了了。皇四女生于十三年二月,如今不过四岁,佟贵妃正琢磨着要怎么缓缓告诉自己的皇帝表哥此事。

果不其然,就在康熙知道自己女儿病重后的第五天,皇四女就夭折了。此时宫里不知怎的又刮起一股歪风,说皇后管理六宫时也不曾出过这样的事,佟贵妃一接手后就事事不顺,暗里隐射佟贵妃命理不好。

佟贵妃无奈,只能惩处了几个嚼舌根的宫人,暂时遏制住了歪风邪气。及后纳喇贵人被诊出有孕,暂时才转移了宫中诸人的注意力,总算给佟贵妃一丝喘息的空间。

“老祖宗身子可好了些?”康熙端着汤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见她从小憩中醒过来,便扶着她起身关怀地问道。

“我很好,皇帝也别老在我跟前转圈,仔细沾了病气。”太皇太后头上绑着抹额,笑着跟自己孙儿说道。

这些天皇帝、皇后等都来到慈宁宫侍疾,偏生太皇太后却以佟贵妃要协理六宫的借口让她不必常来,康熙便知道自己老祖宗怕是不喜欢佟贵妃了。他对佟家有情,所以才会在朝堂上提拔佟家人,后宫中也宠爱表妹,他服侍了太皇太后喝完药,才道:“老祖宗这些天似乎对佟贵妃很是冷淡。”

太皇太后看了康熙一眼,道:“皇帝偏爱佟家我知道,只是在皇嗣抚养的问题上,佟氏却是没有置喙权的。她就是想抚育乌雅氏肚子里的孩子,那也得皇上跟皇后商议后下旨才是,而不是借着恩宠开口求来。这宫里女人多,皇帝偏宠哪个妃嫔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上下尊卑分明,她仗着皇帝的喜欢,今日敢开口求来皇嗣,明日是不是就敢开口求别的呢?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她是贵妃也不能颠倒了规矩,凌驾在其上。”

“是,这事也是孙儿考虑不周。”康熙受教道。

“如今皇后还病着,贵妃我是不愿意的。”太皇太后道,“而你皇额娘自几位公主去了公主所后就膝下空虚,如今皇四女也…不如把乌雅贵人的孩子交由皇太后抚养吧。”

康熙跟自己名义上的嫡母不算亲厚,但却是他唯二的长辈了。听说皇太后为皇四女的夭折伤心得厉害,康熙也希望她能从伤感中走出来,也许抚养一个孩子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者乌雅贵人的出身就注定这孩子将来也许是要被人议论的,交给皇太后的话也能不叫旁人看轻,便点头道:“一切听从老祖宗的话就是了。”

“那就好。”太皇太后慈祥地看着康熙,“我看着你长大,你如今既为帝王,就总该想想前朝后宫的平衡。佟家壮大,你让满蒙八旗的大臣怎么想;佟贵妃圣宠,后宫满军旗的妃嫔只怕也是不满的。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因为你掌管的是天下江山。”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道:“孙儿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老大小时候是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处,不过文中改成了纳兰明珠府。

第六章 正面再交锋

佟贵妃尚且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拿定主意替皇太后把乌雅贵人这一胎给定了下去,她笃信她的皇帝表哥会遂了她的心愿,如今只是满怀欣喜地等待乌雅贵人这一胎瓜熟蒂落了。

“其实奴婢倒觉得,纳喇贵人这一胎比乌雅贵人这一胎要好,而且乌雅贵人只是包衣出身,主子怎么就想着抚养她的孩子呢?”秋雨给佟贵妃上了一杯茶,然后才说道,“纳喇贵人是满军旗出身,听着都比乌雅贵人好。”

“就因为纳喇贵人是满军旗人,本宫就不能抚养她的孩子。”佟贵妃知道自己虽然贵为贵妃,但毕竟只是汉军旗出身,压过了嫔位上这么多满军旗出身的妃嫔已经叫许多人不满,要是在抚养一个满军旗妃嫔的孩子,岂不是更招人注目。她拿起内务府今日送来的翡翠镂空雕花簪子把玩着,道,“乌雅贵人的出身就注定她的孩子肯定要被抱养走,而且乌雅家才刚刚在内务府站稳脚跟,她就更好拿捏了。”

“主子看重她也是她的福气。”秋雨道,“主子现在手握宫权又圣宠优渥,她的孩子到了主子这儿也只会是享福的命。”

“那是表哥的孩子,不许你随便议论。”佟贵妃睨了秋雨一眼,“纳喇贵人哪里都妥当吧?”

“安嫔娘娘一直照看着纳喇贵人的胎儿,从前也是有过经验的,所以一切都好。”秋雨道,“纳喇贵人真是好福气,主子刚刚禀明皇上将她的绿头牌放回去,不过两三次召幸她就有喜了,眼下只怕又要得意了。”

“就让她得意吧,就她那性子,恨不得把皇上的宠爱宣扬得全后宫都知道,本宫才放心叫她得宠。”佟贵妃稳操胜券地笑着说,“纳喇氏虽有美貌但性子莽撞,这样的人就算得宠也不会成为心腹大患,本宫就怕有些人不声不响,慢慢地就得了表哥的喜爱…你没瞧着么,这半个月里表哥也不常来我这儿了。”

“这半个月多是郭常在跟钮祜禄庶妃伴驾,主子是担心她们?”秋雨问道,“郭常在且不说,奴婢总觉得跟纳喇贵人是一个性子的;钮祜禄庶妃低调得很,也不是爱撩事斗非的呀。”

“就因为她安静乖巧又出身满军镶黄旗,所以表哥才喜欢。”佟贵妃明白,铁定是有人看不过皇帝表哥从前专宠她所以进言,叫皇帝表哥多去满军旗出身的妃嫔那儿了。能对表哥有如此大影响力的,怕只有太皇太后了。

她忽然想起自自己掌管六宫之后,便少了时间去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跟前孝顺,怕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叫太皇太后不高兴了。真真是失策了!佟贵妃咬着唇锤了锤身子下的软榻,不行,明儿起得重新叫太皇太后另眼相待才行。

皇后的身子在这三个月的调理下总算好了不少,也可以接受诸位妃嫔的请安。往日里都是佟贵妃领着后宫妃嫔到慈宁宫去的,这回突然叫她站在皇后身后,佟贵妃自己也是有些不习惯,更是觉得自己先前是轻狂了,也不怨这段日子就算她多么孝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总是淡淡的。

乌雅贵人的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而纳喇贵人的肚子也满了三个月,所以两位孕妇都齐齐来到慈宁宫。安和按着惯例跟赫舍里庶妃一块儿站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她们俩性子相近,所以总有谈不完的话题。

“前几日我在宫里闲得无事,跟奴婢们堆了一下午纱花,总算有一些是能入眼的。想着你喜欢兰花跟玫瑰,便给你留了几朵,等一下请完安后你来我宫里,挑一些回去吧。”赫舍里庶妃浅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一番心意而已。”

“那自然好,我倒觉得姐姐素来心灵手巧,这花肯定好看。”安和是看过赫舍里庶妃做的针黹的,那一对鸳鸯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手工不错。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纳喇贵人突然走过来,便停下了话头。

纳喇贵人如今有孕分外娇贵,脚上的花盆鞋早早就换成了元宝底儿的,虽然人是矮了些,但就冲着她就要鼻孔朝天的模样,安和就知道她这回走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只见她右手扶着腰,骄傲地直起了腰板,左手捏着帕子在鼻前晃了晃,不屑地道:“怎么一股胭脂的味道,也不嫌呛。”眼睛却是直直看着安和。

安和不喜欢香气扑鼻的胭脂,但完颜嬷嬷总爱叫她打扮得靓丽些,内务府的人也精明,特意挑了海棠花胭脂来,既没有浓郁的香气,颜色也好看。她知道这回纳喇贵人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故意挑衅的,便淡淡地对纳喇贵人还有赫舍里庶妃道:“姐姐你瞧,纳喇贵人有孕之后鼻子倒是灵敏了不少。内务府的人说了,这款海棠花胭脂颜色好香气稀,我涂在脸上都闻不到气味,倒是纳喇贵人站得这么远都闻得到,比姐姐宫里的福儿鼻子还要灵呢。”

福儿是皇后样的一条狮子狗,宫里的人都知道。纳喇贵人被安和这样一通抢白,脸色瞬间难看了。她之前给安和下马威反倒被安和噎住,今日仗着有孕以为宫里妃嫔都会让着她所以过来继续挑衅,没想到安和完全不吃这一套,丝毫不把她跟肚子里的皇嗣放在眼里。

“许是怀孕之人都特别敏感吧。”赫舍里庶妃淡淡地看了纳喇贵人一眼,“不过我倒觉得,纳喇贵人身上熏香的味道似乎更重些。听荣嫔娘娘说过,有孕之人是不宜用熏香的,怎么纳喇贵人身边伺候的人这么不小心,万一伤着龙胎,她们的脑袋能掉几回?”

赫舍里庶妃平日里不声不响,说话也是带刺儿的。纳喇贵人被安和噎了回去,又被赫舍里庶妃讽刺了一句,心中的火气更旺了。幸好她身边的宫女见状不对赶紧劝说:“主子,这儿是慈宁宫。”

纳喇贵人一口气上不来,恨恨地拧了自己宫女一把,瞪了安和还有赫舍里庶妃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到贵人堆里头。

安和跟赫舍里庶妃却是相视一笑。她不是个喜欢挑衅别人的人,但纳喇贵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她,她自然也不会不反击。安和真不明白,纳喇贵人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才会养成这样无法无天,这样的性子怕是得罪不少人了吧。方才她可是注意到了,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好戏,等着看纳喇贵人笑话呢。

第七章 康熙的赏赐

“瞧着你身子好了不好了,气色也红润了,看来这段时间养得还不错吧。”纳喇贵人呛声安和的事情是发生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在出来接见妃嫔们前就已经听宫人回禀过,故而从前都是第一时间过问两个孕妇身子状况的,今日却把乌雅贵人跟纳喇贵人都先晾在一边,笑着跟皇后说道。

“多亏了这段时间太医悉心照料。”皇后微笑着跟太皇太后说道,“前儿虽然常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奉,但孙儿媳妇也怕自己传了病气给太皇太后,总归是不敢长久逗留的。眼下好了不少,以后定能时常来侍奉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了。”

皇太后插话道:“瞧你说这傻话,你是皇后,是要替皇帝掌管后宫的。”

皇太后虽然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可是汉话一直说得不利索,跟太皇太后、康熙还有妃嫔交流时多用国语,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蒙语来。兼之皇太后从前是继立的皇后,太皇太后为免她会被自己儿子休弃,一直护着她,倒是把她淳朴的性子给一路护了下来。皇太后这句话放在旁人身上可能就要被过分解读,但搁在皇太后身上,那也就是字面的意思。

皇太后这话一出,佟贵妃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她在皇后养病期间负责协理六宫,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听皇太后的意思便是要她把宫权交出来了。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在后宫各处安插的人手,她心中一惊,莫不是叫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发现了?

安和早就听皇后说起过皇太后的性子,所以倒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她垂眸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感官却分明接收到了来自纳喇贵人的瞪视。这女人还真是不会看场合,太皇太后跟前了都这样寻衅,也不怕太皇太后一个不悦禁了你的足。

“乌雅贵人跟纳喇贵人的身子都还好吧?”太皇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看到纳喇贵人的瞪视后稍显不悦,又道,“瞧着纳喇贵人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在外头晒得着有些不好了?”

纳喇贵人连忙起身道:“谢太皇太后关心,奴婢一切都好。”

“瞧着却是有些不妥,回头叫太医给看看,别是什么生气啊郁结的,你自己也是怀的第二胎,什么对孩子好什么对孩子不好自个儿明白。安嫔要替你照顾万黼,怕是分不出这个心思来照顾你的。”太皇太后看着关怀,“你身边得力的人看着还是少了些,我就把我身边的李嬷嬷给你拨过去,叫她好生帮衬着你吧。”

太皇太后赐人,纳喇贵人自然不能拒绝,反倒是满怀欣喜地谢了恩,高傲不屑地睨了安和一眼,才扶着腰慢慢坐下来。

安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李嬷嬷素来严格,脸一板摆在那儿,十足十像她从前看过某部电视剧里的容嬷嬷。叫李嬷嬷去伺候纳喇贵人,她都能想象得到纳喇贵人未来这段日子该有多拘束了。

“纳喇贵人今日又来找你麻烦了。”回到坤宁宫,皇后叫安和坐下后便道,“她倒是一时三刻都不肯安分。”

“不过是拿话刺我罢了,我也不想跟她计较。”安和在皇后面前性子越发放得开,笑眯眯的回道,“到底她是怀着皇上的孩子,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免得到时候她有什么头昏身热的,要把这事记在我头上来。”

“她不过是个贵人,出身也不高,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轻狂的。不过你也说得对,到底是皇上的孩子,且让一下她也无妨。”皇后淡笑道,“皇上忙着前线的事情,便是纳喇贵人又生了一个阿哥,只怕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晋位的。再者就她那性子,能管理住一个宫殿吗,没的一当上后宫之主就先学会欺压其他人了。”

“姐姐这话说得真刁钻。”安和叫人送来两杯木樨香露,“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还是姐姐这儿凉快,这会子我要天天留在姐姐这儿消消暑才是。”

“怎么了,你那儿的冰不够用吗?”安和是拿着妃位的份例的,按理说内务府的人也不敢短斤缺两,难道是佟贵妃借机打压自己妹妹了?皇后脸上一肃,“可是有人借着我养病期间打压你?”

“姐姐想哪儿去了?”安和有些发笑,“我那屋子附近没有成荫的树,故而白天的时候日头有点毒。我又是不耐热的,所以才难受些。”

“这也是考虑不周了,想着那偏殿是最大的,能叫你住得舒服些,没想到还是有不妥的地方。”皇后道,“这段日子移栽树木怕也是难,”毕竟这么热的天儿,移栽过来也知道能不能成活,“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你那儿的冰要是不够用,尽管去内务府要就是了。”

“我知道。”安和笑着道,“我馋了姐姐这个的饭菜好久了,今儿就在姐姐这儿用膳吧。”

皇后正要答应,却见周嬷嬷领着锦绣进来。锦绣给皇后还有安和磕头后才道:“回禀皇后娘娘、小主,皇上遣了身边的李公公过来,说是有东西要赏给小主的。”

“既是皇上派人过来,你先回去看看吧,等一下再过来用膳。”

安和点了点头,便带着锦绣回到自己住处。李德全已经在候着了,见到安和回来连忙行了一礼,道:“奴才给小主请安。今日蜀地送来了几匹蜀锦,皇上惦记着小主,吩咐奴才给小主送来了。”蜀锦难得,往常只供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跟佟贵妃,眼前这位钮祜禄庶妃倒是头一位得了这样恩典的妃嫔,李德全跟在康熙身边多年,这次却是搞不懂自己主子的意思了。

“往常在姐姐处见过,做工倒是精细。”安和叫人收下,“可是皇上怎么突然就赏给我东西呢?”这段日子康熙常宿在乾清宫,已经有好些天没来她这儿了。

“奴才也不知道。”李德全弓着身,“皇上的意思是小主不必去谢恩,过些日子皇上自会来看望小主的。奴才还有东西要往永和宫送去,便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安和示意翡青送李德全出去,自己则看着那两匹蜀锦,满脑袋都是疑问。她进宫后也算盛宠,可是按她这几个月的观察,康熙也不是个动不动就喜欢给别人赏赐的皇帝,今儿倒是这么大摇大摆地吩咐李德全送来如此贵重的东西,背后是有什么意思吗?

第八章 皇子病重时

李德全说康熙不日便会来看她,原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却不想康熙下了赏赐之后的第二天就真的来看她了。安和在康熙来的时候正散着头发坐在榻上做针黹,已经来不及梳妆打扮,只能匆匆拿过赤银鎏碧玉石的簪子将长发挽好,这时候康熙已经踏入她的殿内,见到安和素面朝天的样子也有些惊讶。

“给皇上请安,叫皇上看笑话了。”安和连忙福身道。

“没事,你这样模样倒是新奇。”康熙笑着道,“朕叫李德全给你送来的蜀锦,你可还喜欢?我瞧着颜色便想到给你做衣裳最好了。”

“蜀锦珍贵,皇上怎么就想着给奴婢送来呢。”安和让人给上来了养身茶,“听说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朝政,奴婢叫人给配了桑叶菊花茶,清肝明目是最好的。皇上每日批阅奏折,多喝几口对身子也好。”

“朕知道你跟纳喇贵人有过口角,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理会她就是了。”康熙抿了一口茶水,“她如今只是仗着怀有身孕所以才目无尊长,你能不跟她计较也是你性情好。”

原来那两匹蜀锦是奖励她没跟纳喇贵人计较。安和浅笑着道:“甫一入宫时奴婢就知道纳喇贵人性子如此,自然不会跟她多计较些什么。况且她又怀了皇上的孩子,奴婢让一让她又如何?再说了,奴婢嘴上可没有叫她占便宜去了。”

“你呀,平日里看着稳重安静,这张嘴倒是刁钻。”康熙笑着道,“那话我可是听说了,素日里也不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奴婢性子安静,也不能随便叫人欺负了去的。”安和见康熙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便这样说道,“皇上过来时可有用膳,奴婢叫人传夜宵可好?”

“不必了,等一下还要去太皇太后那儿陪她用晚点。”康熙有些疲劳地揉了揉眉间,“乾清宫还有事情要忙,今日也是抽空过来看看你而已。”

“那皇上也得好好注重身体,别累着了。”康熙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踏入后宫来了,头一回进来便来看望自己,足以让后宫妃嫔心生羡慕了。这份恩典安和受着,也明白这是康熙在给自己撑腰。以后纳喇贵人或者别的没眼色的妃嫔要是再想对她口出狂言,也得先自个儿掂量掂量。

送走康熙后,安和才对一边的完颜嬷嬷道:“皇上送来的那两匹蜀锦,我挺喜欢那匹粉紫色百蝶穿花的,嬷嬷让人给我裁来做一身衣裳吧。到底是皇上的赏赐,不穿出来叫别人看看,别人只当我真的好欺负。”

“哎,奴婢会吩咐针线房做好的。”完颜嬷嬷笑着道,“其实宫里除了纳喇贵人之外,谁敢欺负小主呢。便是不看看皇上对小主的喜爱,也总得顾着皇后的颜面呢。”

“颜面是自己争的,我也不能一辈子只靠着姐姐的庇护。”安和拿过绷子继续绣花。纳喇贵人敢这样在慈宁宫讽刺她,不就是因为她之前一直表现得安稳无害好欺负吗,她也是时候改变心态了。

“你这身衣裳真是靓丽,衬得你肤色越发好看了。”赫舍里庶妃邀请安和到自己宫里来,正好见到安和穿着新做的粉紫百蝶穿花的蜀锦旗装,长发用银镶嵌宝石扁方挽成二把头,簪着三两支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钗,看上去比从前打扮好看了不少。“说来你才十六岁,平日倒喜欢穿些老成颜色的衣裳,都快要叫我忘记你的真实年纪了。”

“哪有姐姐说得这样,我衣橱里还有许多颜色鲜艳的衣裳的。”安和坐下来吃了一口茶,“之前太皇太后跟姐姐都病着,我哪里敢穿些鲜艳的衣裳,也不怕别人看在眼里就要说我轻狂了。”

“你就胡诌吧。”赫舍里庶妃也不揭穿她,“之前说给你送纱花的,你自个儿挑吧。”说罢便将案桌上的一个锦盒推了过去。

“姐姐的手艺真巧。”安和拿起一朵粉蓝色头花,“这朵我特别喜欢,姐姐把这朵给我吧。”

“本就是给你的,还有旁的呢,我觉着那两朵橘色的也很称你,干脆都带回自己自己那儿吧。”赫舍里庶妃笑着道,“在家里我是最小的,跟你在一块儿说话聊天才叫我有做姐姐的快乐。再说了,咱们两家还是姻亲呢。”

安和哥哥法喀的发妻正是仁孝皇后之妹,赫舍里庶妃的姐姐赫舍里氏。

“郭常在不也比姐姐小吗,怎么不见姐姐跟她一块儿呢?”安和叫身边的翡蓝帮她把纱花给戴上,又笑着道。

“郭常在有宜嫔护着,她那个性子跟我也合不来,倒不如多跟你说说话。”赫舍里庶妃笑着道。她们都知道郭常在虽然只是常在,但上有皇帝喜欢又有宜嫔护着,听说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娇宠着长大的,所以性子有些骄纵,说话比宜嫔都要泼辣几分,赫舍里庶妃承认自己是很难跟这样的姑娘相处。

此时赫舍里庶妃身边的伽楠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道:“安嫔处传来消息,说万黼阿哥病了。”

“知道了。”赫舍里庶妃应了一声,“拾掇些药材过去吧。”

“翡青,你也回去叫完颜嬷嬷看着送些药物过去。”安和想了想,也跟着吩咐道。

“万黼阿哥似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安嫔对他一直呵护有加,捧在手心上都不舍得摔着碰着。可即便是这样,万黼阿哥依旧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瞧着就揪心。”赫舍里庶妃叹了一口气说道。

生母年幼有孕,康熙当年又是精元不足,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身子康健?安和只好问伽楠道:“太医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万黼阿哥病倒吗?”

“这些天天气炎热,安嫔怕万黼阿哥热着了,所以用的冰就多了些,因此万黼阿哥染了风寒。”伽楠回道,“太医说阿哥身子虚弱不宜用猛药,所以只能慢慢调养。”

“也只能这样了,万黼阿哥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赫舍里庶妃点了点头,“妹妹今天就在我这儿用膳吧。”

安和点点头,舀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她记得康熙以后一溜烟的儿子里似乎并没有一个叫万黼的,难道这个小阿哥就因为一场风寒去了吗?

第九章 皇太后得孙

出乎安和所料的是,万黼很快就在太医的调养下好了过来,她还在太皇太后那儿见过万黼阿哥一面。那时候他应该是刚刚病愈,穿着一件四开褂子,内里是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脸色还有些发白,小小的身子十分瘦弱,眼看着就不像是已经要满三岁的孩子。

“孩子才刚刚病好,你怎么就把他带过来,也不怕又晒着。”皇太后搂着万黼十分亲密,可是话里却是对安嫔将孩子带过来的一些埋怨。

“是奴婢想得不周到。奴婢见阿哥常常窝在屋子里也不好,所以想着带过来叫太皇太后跟皇太后见一见。”安嫔绞着帕子,“万黼也时常念着太皇太后跟皇太后,说是许久没见过两位老祖宗了。”

“万黼是想着我了吗?”皇太后听罢连忙低头问道,只见万黼乖巧地点了点头,更是笑着叫人给他拿来点心。

“安嫔倒是真会说话。”赫舍里庶妃低声跟坐在一边的安和说道,“三两句话就把自己做主将万黼阿哥带过来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上心的就是几个阿哥公主的身子,万黼阿哥才刚刚好起来,万一真要是晒着了,安嫔拿什么来赔?”

“姐姐没见到太皇太后不吃她这一套吗?”安和也跟着小声回道,“听说有太医给诊出纳喇贵人肚子里这一胎也是个阿哥,安嫔自然是希望将两个阿哥都养在自己身边。这不,就带着万黼阿哥出来彰显自己的慈母情怀了。”

太皇太后确实只是冷眼看着,脸上表情半点波动都没有,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安嫔说的话那般,只是跟一边的皇后聊起后宫公务的事情。自从皇后身子好得差不多之后,太皇太后便做主叫皇后重新掌管后宫,佟贵妃也不能不听从旨意将到手没多久的宫权交出来。

“乌雅贵人那一胎也该有八个月了吧。”太皇太后算了算数,“接生嬷嬷都备好了没?”

“都已经给准备好了,都是宫里有经验的嬷嬷们,定不会有什么差池的。”皇后温声道,“只是这内务府送来的乳母名单孙儿媳妇还在看着,所以暂时还没定下来。因着这两个月很是关键,所以孙儿媳妇想着,倒不如先不必叫乌雅贵人过来请安了,免得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就不好了。”

“这些你做主就好了。”太皇太后余光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佟贵妃,见她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嘴角微微勾起,“这给阿哥定的乳母必须稳重,家世清白,别叫旁人趁机混入什么心怀不轨的才是。”

乌雅贵人这一胎也是个阿哥,消息传出后也曾经引起一番轰动,但所有人都觉得这回这个阿哥肯定是叫佟贵妃给抱去的,反倒是只议论了一番后便不再提及。

皇后自然看到太皇太后的眼色,便笑着道:“孙儿媳妇谨遵老祖宗教诲就是了。”

宫里又是相安无事地到了十月。初三的时候便是皇太后的生辰,虽然康熙有旨意说过后宫不得浪费,但皇太后的生辰宴也不能办得寒酸。有了上一回做甩手掌柜的经历,皇后倒是很大方地让出一部分宫权叫佟贵妃搭把手,佟贵妃正愁着没有机会在太皇太后跟皇太后跟前表露自己,皇后这么一提她自然是接过橄榄枝的。

安和给皇太后备下了一部自己亲手抄写亲手刺绣的佛经,用的是满语跟蒙语两种语言,另外还有自己随身小物什,以及一架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也多亏皇后提前跟她说了皇太后的喜好,所以这份礼物倒很得皇太后喜欢。

估摸着康熙也是跟乌雅贵人提起过将来阿哥的事情,所以便是在永和宫待产,乌雅贵人还是给皇太后送来了一套自己裁制的旗装,这份心意让乌雅贵人在皇太后心中也高了一个等级。再加上皇太后也是从太皇太后那儿得知她要抱养乌雅贵人腹中的孩子的,心里就更高兴了,当初就给乌雅贵人送去了自己随身多年的一串祖母绿圆珠手串。

“主子,永和宫来消息,说乌雅贵人作动了。”安和蜷缩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完颜嬷嬷带来的这个消息却一下子把她震醒过来。

“知道了。”安和看着外头有些阴沉的天气,“姐姐去永和宫了吗?”

“已经过去了,佟贵妃也候在永和宫那儿。”完颜嬷嬷帮安和整理了仪容,又重新替她梳头,“贵妃娘娘消息倒是灵通,听说她是跟皇后娘娘前后脚到达的。”

“她盯着乌雅贵人的肚子这么久,今儿乌雅贵人作动了,她自然是要赶过去。”安和挑了一支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戴上,“也就这样吧,今儿主角不是我,不必这样浓妆艳抹的。”

“外头的软轿已经准备好了。”完颜嬷嬷给她递过一条罗帕,便扶着她起身往外走。

来到永和宫时,皇后、佟贵妃以及几位嫔位娘娘都已经到齐,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也专门派了人在这儿等待。安和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贵人生产惹来的如此盛况,尤其是见到佟贵妃恨不得亲自冲进去给乌雅贵人接生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皇上怕是忙着国事,所以不能过来了。”佟贵妃坐在下首轻声对皇后道,“主子娘娘看要不要派个小太监时刻给皇上报信儿?”

“佟贵妃也说了皇上忙于国事,此时还是不便打扰的好。本宫已经叫陶公公去乾清宫报信了,皇上等一下自会过来。”皇后淡笑着反将一军。

佟贵妃讪讪的,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再说话。

乌雅贵人这一胎养得好,所以生产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什么大岔子,就在康熙缓缓而来的时候,接生嬷嬷便报喜说乌雅贵人给康熙生了个阿哥。虽然之前早就太医说过,但一日未瓜熟蒂落,谁也不能担保没有出错的时候。在知道果真是个阿哥时,佟贵妃脸上瞬间如同玫瑰花绽放般笑逐颜开,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后看向她是一副“本宫已经了如指掌”的模样。

小阿哥洗三后,康熙便赐下封号,封乌雅氏为德贵人。等孩子满月那天,康熙就丢下一个重磅消息:将德贵人所出的皇十一子交由皇太后亲自抚养。

安和看着佟贵妃脸上胜利在望的笑意瞬间落空,又看了看自己姐姐一副淡定的神色,便知道这事儿康熙肯定是早有定论的。可怜佟贵妃巴巴等着上天给她掉个阿哥下来,却没想到落了个空。

第十章 初一见家人

佟贵妃没有得到德贵人所出的阿哥的抚养权,可叫后宫的妃嫔乐了好一阵子。原本佟贵妃就年少得宠,又是皇上的亲表妹,十六年更是一举封为贵妃,将后宫中不少资历深的妃嫔压在身下,已经是叫很多人不甚高兴了。这回又是巴巴地等着德贵人腹中的阿哥,听说还在协理六宫期间趁机往永和宫安插了不少人,也不怪太皇太后思虑过后将皇子抱给了皇太后。

“今日看着佟贵妃的脸色,我还真佩服她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脸上的神色转换得快要叫人看不出落寞的表情。”安和摘下手指上的银鎏金累丝嵌宝石护甲,跟一边的完颜嬷嬷说道,“要论这个,我肯定是比不过她的。”

“贵妃娘娘自幼入宫,若是没有修炼这样一身本领,怎么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完颜嬷嬷给她卸下头上的首饰,“可即便是如此,在关于皇嗣抚养问题上贵妃娘娘还是惹恼了太皇太后,可见在宫中不管多得宠,都得谨言慎行才是。”

“是啊。”安和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明天就是十二月初一了,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也不知道额娘在府里好不好。”

巴雅拉氏倒是常常进宫来请安,但是她跟皇后还有安和素来没什么话可说。她不满法喀承袭了遏必隆的爵位,而她这个嫡妻所出的儿子阿灵阿却只能依附着法喀过日子,所以每次都是来略坐坐就走了。名义上的嫡母一走,法喀之妻赫舍里氏也不能说由着她走不管,所以向来没什么时间跟皇后还有安和说起舒舒觉罗氏的事。

“有大爷看着,侧福晋肯定会过得好的。”完颜嬷嬷安慰道,“如今二爷也快要满十四了,等过了年补了侍卫一职,到时候打听消息就更方便了。”她说的“二爷”是遏必隆次子颜珠,生于康熙四年。

“除了颜珠,福保跟尹德①都该入官学读书了。”安和想到了底下的四个弟弟,“阿灵阿倒也罢了,便是哥哥有心帮着,只怕嫡额娘也会觉得哥哥是在猫哭老鼠假慈悲吧。”

“主子也别想这么多了。”完颜嬷嬷道,“被子里用汤婆子暖好了,主子赶紧睡吧。”

安和轻轻点了点头,窝进暖和的被窝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叫安和吃惊的是,第二天来给皇后请安的居然不是巴雅拉氏,而是赫舍里氏。皇后见过诸位命妇后便使了个眼色,叫周嬷嬷把赫舍里氏给留下来。等命妇们都出去之后,赫舍里氏才重新走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庶妃请安。”

“快坐。”皇后道,“今儿怎么只有你来?”

赫舍里氏坐下后才缓声道:“嫡额娘身子有些不适,太医说是染了风寒所以不能出门。故而今日只有奴婢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跟皇后娘娘请安。”

“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了风寒呢?”皇后道。

“听说是昨儿阿灵阿非要嫡额娘陪着她打雪仗,嫡额娘本身身子就弱,一时受不住冻所以风邪入体了。”赫舍里微微勾起嘴角,“只是嫡额娘的性子主子娘娘也是知道的,要不是昨儿下午她身边的人发现她高烧了,只怕府里的人还不知道呢。”

“她这样只是苦了自己。”也不知道她傲什么,非得犟着脾气觉得法喀对她的好是施舍。法喀承袭阿玛留下的爵位那是皇上下的旨意,她这么不顾钮祜禄家颜面地跟法喀不对付,叫外人看来岂不是会说她对圣旨心生怨恨?皇后无奈地对一边的周嬷嬷道:“去本宫库房里给收拾些好药材来。”又转过来对赫舍里氏道,“待会儿你回府的时候给嫡额娘送过去就是了。”

“奴婢替嫡额娘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那额娘还好吗?”安和借机问道。

“额娘一切都好,现在日日在佛堂里为两位主子念经祈福,保佑两位主子平平安安的。”赫舍里氏对这个妹妹倒是喜欢,只可惜如今安和已经入了宫,素日里能见面的机会也少,“额娘在奴婢出面前说了,请两位主子不必为她担心。前些时候额娘替两位主子求了平安符,今日也吩咐奴婢给带了。”说罢就从袖子里拿出两个荷包,一个是大红色绣牡丹花样,一个是玫瑰紫色绣兰花样,分别递给了皇后跟安和。

“额娘的手艺还是这样精巧。”安和抚摸了荷包上头兰花的图案,“只是额娘整日与青灯古佛相伴,又要替我跟姐姐操心。嫂子记得注意好生看着额娘,别叫她累着了。”

“奴婢知道的。”赫舍里氏看了看屋子里的西洋钟,这个动作自然没逃脱过皇后的眼神。

宫里命妇探视妃嫔的时间也是有定数的,便是想再多聊聊,也不得不按着规矩办事。安和让完颜嬷嬷拿来几个锦盒,道:“这是我给家里准备的一些东西,嫂子回去之后帮我一一交给他们吧。”

皇后也拿来这些天备下的,就说是宫里主子娘娘给的“赏赐”。

赫舍里氏一一应了下来,叫跟来的丫头结果锦盒后才道:“时间要到了,奴婢得出宫去,不然叫别人知道肯定是要议论的。”

“去吧。”皇后挥了挥手,赫舍里氏再次福身,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额娘自从阿玛去世之后就一直茹素念佛,我进宫前额娘也是这样天天在佛前替姐姐诵经祈福的。”安和微微垂眸,想到了那个穿着素衣在佛堂里的舒舒觉罗氏,心中渐渐泛起了思念家人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