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叫他过来吧。”想到自己这个小儿子，康熙也是一脸慈父的表情。
“已经派人去叫他来了。”文萱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十七阿哥求见。”
小包子穿着一身宝蓝底菖蒲纹杭绸直裰，外面是青色的四开褂子，见到康熙先是嘻嘻一笑，才恭敬地给康熙请安，又给文萱行了一礼。
“瞧着是瘦了些，”康熙把小包子叫到自己身边，“最近很是用功读书吧。”
“儿子还小，额娘只叫儿子读《千字文》罢了。”小包子回道，“额娘说男子汉瘦些才好看，胖墩墩的那是小弟弟。”
文萱汗颜，她当初也只是无心在小包子面前提了一句，没想到小包子却记住了。文萱点了
点小包子的鼻头，笑着说：“你才多大，怎么就能称得上是男子汉呢？”
“儿子就是！”
“好啊，既然你是男子汉，那额娘叫魏嬷嬷做的牛乳菱粉香糕就不要给你送过去了，全都端到额娘这儿来，把你还未出生的小弟弟吃得胖胖的可好？”
“额娘！”小包子一听就着急了，连忙转过头来对康熙道：“皇阿玛，那个牛乳菱粉香糕又甜又可口，不如叫人呈上来给皇阿玛尝尝好不好？”
康熙看着小包子一脸“皇阿玛快传吧”的样子，很不给面子地说：“朕不爱吃甜食。”
小包子瞬间扁了嘴。
“还说自己是个男子汉呢，瞧你嘴撅得都可以挂上一把茶壶了。”文萱不客气地取笑着，“甜食吃多了可是要坏牙齿的，到时候别说小糕点，就是你最爱的香酥鸭子怕也不能吃了。”
“那儿子不吃了。”比起只能算是零嘴的糕点，主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小包子听过文萱的话后立刻说道，“以后额娘不许多吃，小弟弟也不许多吃。”
康熙看着这个活泼的小儿子，心里算了算，又问：“胤礼算着也将近六岁了吧？”
小包子是康熙三十四年生的，文萱回道：“正是。今年八月就有六岁了。”
“既然到了年纪，就应该到无逸斋读书了。如此，等你生产后便让胤礼搬到皇子所吧。”康熙其实更想选秀后让小包子搬走的，只是想到选秀后文萱就进入待产期，启祥宫内外肯定是不方便的，所以延长了一段时间，“七天后朕便让人来带他去无逸斋，你先给他备下些东西吧。”
“…臣妾遵旨。”文萱心中一跳，忙行礼谢恩。
“朕乾清宫还是事儿，先回了。”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臣妾恭送皇上。”看着康熙登上御辇，文萱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包子的头。
“额娘怎么不高兴了？”小包子听说自己能上书房读书却很高兴。
“额娘没有不高兴。”文萱笑了笑。皇子满六岁后就得搬出生母住处，是为了避免皇子们“长于妇人之手”，文萱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遵从这条规矩，谁让她活在这个时代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无逸斋除了十三跟十四两个年级较大的阿哥和十五、十六阿哥以外，其他的都是跟小包子岁数相差不远的宗室子弟，相处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文萱叫来魏嬷嬷，吩咐她先收拾好笔墨纸砚来让小包子上书房所用，又把琥珀和珊瑚叫到自己身边：“你们两个是我的陪嫁丫鬟，今年也该是满岁数出宫去了。我且问问你们两个有何打算
，若要回家的话，我也好先备下份嫁妆给你们。”
“奴婢家中无人，愿一辈子伺候主子，终生不嫁。”琥珀当初是被人牙子卖到赫舍里府里的，就算有家人也不知道散落在什么地方了，因而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奴婢，奴婢想回家侍奉父母亲，望主子成全。”珊瑚思索片刻后道，“奴婢母亲告诉奴婢，已为奴婢定下一门亲事…”
文萱点点头：“既是如此，珊瑚你便从你管理的二等宫女里头提拔一个上来接替你。至于琥珀你，我有意让你去阿哥所照顾胤礼。”
“奴婢但凭主子吩咐。”珊瑚跟琥珀异口同声地回道。
“瞧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倒像是对我请你来用膳很是不满了。”敏嫔放下手中的玉箸，端起装着野菌野鸽汤的小碗，勺了一勺汤送到嘴里，“这汤炖得入味，你也尝尝。”
“我心里烦得很，不想吃。”文萱全无食欲，摇摇头说道。
“我知道你为十七阿哥要搬出启祥宫的事情而低落，但也不能不用膳呐。你不为自己身子着想，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小阿哥。”敏嫔夹了一箸玉笋蕨菜到文萱碗里，“更何况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你又能如何呢？”
没人性的规矩！文萱在心底比了个中指。
“你不也算好吗？好歹十七阿哥是养在你身边的。哪像我，十三出世以后就寄养在德妃娘娘膝下，我虽然住在永和宫，但每次要见十三还是得经过德妃娘娘同意的。”敏嫔想起往事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以呀，你也该知足了。更何况十七阿哥只是搬去阿哥所而已，你想见他还不简单？”
“就你会劝人。”文萱把玉笋送进嘴里，“这事我明白，皇上也是为了胤礼好，过几天我就会想明白的了。”
“还过几天呀？心中郁结对生产不好。”敏嫔自己也尝了一口玉笋，“放宽心。”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好吧好吧，我已经放宽心了。”文萱笑着道。其实文萱早就明白小包子是不会一辈子养在她身边的，只是没想到康熙跟她见过这么一面就给她来了这么一道旨意，真叫她有点措手不及了。
“暂且信你吧。”
“娘娘，皇上昨儿宣了内务府总管，说是要他挑选几个好的封号。”青雫一边帮佟贵妃捏着肩膀一边道，“奴婢打听过了，选了‘安、纯、顺、康、肃’这几个。娘娘您看，皇上是不是有意给新进宫的小主们恩典，赏封号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不过是封个贵人罢了。”佟贵妃表示无压力，“皇上最近忙着出巡的
事情，就算那些个新人进了宫，只怕也得等十一月皇上巡幸回来后才能侍寝。该着急的可不是我。”
“娘娘英明。”青雫道。
“娘娘，储秀宫乌库嬷嬷来了。”佟贵妃身边另一个大宫女青灵来禀。
“奴婢见过佟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乌库嬷嬷是这次大选负责检视秀女们一举一动的嬷嬷，因而每隔三天都得来跟佟贵妃禀告。
“嬷嬷起来吧。”佟贵妃示意青雫给乌库嬷嬷搬来椅子，“储秀宫那儿可还好？”
“谢娘娘。”乌库嬷嬷看起来十分严肃，“储秀宫一切都好。只是今儿有两位秀女似乎误食了什么食物导致全身起了红疹子，太医诊过后只说两位秀女不宜再进行复选，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既然如此，就命人送她们出宫去吧。再仔细检查一番，以免下次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事儿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为，佟贵妃虽然不想追查，但也不容许有人做什么小动作，“告诉那些个秀女，想要出人头地就努力学规矩，少把心思邪门歪道上来。嬷嬷你注意着，要是发现跟这次有关的人，立马来回我。”
“是。”乌库嬷嬷点点头，“近日惠妃娘娘、宜妃娘娘跟德妃娘娘是经常传召一些秀女去查看，娘娘是否要劝阻？”
“不必，她们只是给自己儿子相看罢了。”佟贵妃想了想，又问：“惠妃宣了那些秀女？”
“都是些满洲大姓家的姑娘。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员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等都是惠妃娘娘经常召见的人。”
佟贵妃浅浅一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打发了乌库嬷嬷，佟贵妃慵懒地半躺在贵妃榻上。惠妃只怕是想给大阿哥找个世家出身的继福晋了。不过依她伺候皇上这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也不难揣测皇上的心意，只怕惠妃这次要白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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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复选最后一天。
因着今年蒙军旗的秀女有很大机会中选，因而向来不怎么出席复选检阅日的太后也乘着凤銮来到储秀宫，佟贵妃跟四妃自然也在，就连敏嫔为着十三阿哥的婚事也跟着来了——文萱本来也想去凑热闹的，但是九个月的身孕确实不便，只能乖乖地在寝殿里安胎。
惠妃百无聊赖地陪着太后说话,眼睛看也不看下面粉嫩嫩的小姑娘。昨儿康熙已经跟她说过了，今次给大阿哥指婚的继福晋是游击张浩尚之女张佳氏,既不是满洲着姓，出身也不高,直接就让惠妃再寻个好出身的媳妇的小心思破灭。
宜妃已经相中了都统董鄂七十之女为九阿哥的嫡福晋，康熙也有这个指婚的意思，所以她倒也是老神在在地跟太后说笑；德妃倒是看中了员外郎明德之女做十四阿哥的侧福晋,只是她听闻惠妃也经常宣召这家女孩，所以也没多大把握可以让康熙指婚；荣妃就最闲了，她只有三阿哥一个儿子，福晋娶了，嫡子也有了，什么也不比着急了。
敏嫔倒是很在意。到底十三尚未娶亲，若能得一出身不错的妻族，对十三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康熙扫了一眼在场妃嫔的表情，又把目光转到场下。
最终，蒙军旗有十名女子留了牌子，满汉两军旗各有十余人留了牌子。看着康熙奉太后回宁寿宫后，众人也各自散去。
没几日，赐婚的懿旨就下了。令人震惊的不是大阿哥继福晋家门如此的不出众，也不是除太子外出身最高贵的十阿哥得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做嫡福晋，而是康熙将一位蒙古秀女梅日根哈拉氏指给了太子做侧福晋。
自康熙继位以来，宫中出身蒙古的妃嫔就十分少。除去早逝追封的慧妃，如今宫里就只剩下一个博尔济吉特氏贵人，且这位贵人恩宠极少，就只能在太后面前聊上几句话，其余时间只能说是个漂亮的布景板而已。如今康熙大张旗鼓地为太子指婚蒙古出身的侧福晋，其中的意味不得不叫人深思。再对比大阿哥的继福晋，再蠢的人也该明白康熙的意思了。
比起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九阿哥赐婚董鄂氏、十三阿哥赐婚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等消息就低调得多，甚至压根就引起不了别人的关注。宜妃跟敏嫔倒也不在意，只欢欢喜喜地开始考虑着要如何布置皇子所。
选秀结束没多久，康熙就奉太后出巡塞外，同行的还有勤贵人、和贵人跟宜妃。文萱因为到了预产期所以没有去送行，倒是小包子去了，回来的时候还绘声绘色地给文萱讲了出行随从队伍的壮观。
文萱这几天一直觉得肚子不舒服，依照上次生产的经验，只怕不出两天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便叫来小包子的乳母，吩咐她们要在她生产及坐月子期间好生照顾小包子，又把小包子叫来身边嘱咐了一番。
果不其然，康熙走了不过四天，文萱就开始作动了。好在佟贵妃早就命内务府准备好一切，接生嬷嬷和太医都是早早在启祥宫候着的，一开始作动后接生嬷嬷们就吩咐着小厨房先做些易克化的食物来给文萱补补力气，太医也诊过脉说此胎胎位正，肯定是顺产。
文轩只听到耳边有许多人喊着叫着，但她们具体喊什么叫什么就压根听不清了。疼痛蔓延，当听到一声婴孩啼哭后，文萱一脱力，就晕了过去。
“…娘娘此番怀孕生产虽然顺利，但到底不比旁的年轻的妃嫔，小阿哥身子骨弱些也是正常的。只是刚出生的的婴孩不宜饮药，微臣这就去开些方子叫乳母喝下，通过喂养到小阿哥身子里便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这么说，文萱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睫毛不安地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眼。
“主子醒啦！”魏嬷嬷惊喜地道，“快，把鸡汤端过来！”
文萱只觉得身体像被坦克压碾过一样又酸又痛，还没感慨自己真的老了，就被琥珀搀扶了起来，嘴边是魏嬷嬷勺着鸡汤的勺子。
感觉到咽喉有点干，文萱就着勺子喝了一口汤，只觉得清爽得很，有多喝了几口后才道：“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是！”魏嬷嬷亲自抱来襁褓，“主子瞧瞧，小阿哥长得多好！轮排序，应该是皇上的十九阿哥了。”
刚出生的小孩子其实并没有长得十分好，米槽鼻头，眼睛细长，皮肤也是红通通的，但文萱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熟练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文萱问：“方才迷糊中听太医说，小阿哥身子有点虚弱，可是真的？”
“回娘娘的话，”一旁做背景做了一段时间的莫太医上前道：“小阿哥只是先天体弱，并不是什么大碍。微臣已经命人调药让乳母喝下，药性通过乳汁进入小阿哥体内便可调理好小阿哥的身子。”
“当真无碍？”文萱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当然要仔细问清楚才是。更何况宫里的太医也总喜欢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她很不放心。
“确实无碍。臣奉皇上之命来照料娘娘，自当拼尽一身医术。”莫太医连忙回道，“只是娘娘此番生产耗了极大元气，势必要调养一年半载才能养回来。况且娘娘身子骨一向柔弱，只怕以后不便再怀孕了。”
“那倒也无妨。”文萱自己也知道这具身子是有多娇弱，而且她年岁大了，自然也不再适合生育了，“本宫希望你能尽心调理好小阿哥的身体，一定要确保他身子无虞，明白吗？”文萱特意咬重“本宫”二字。
“微臣明白！”莫太医俯首跪道。谁说平嫔娘娘是个好脾气的，瞧她的语气可真吓人！
“行了，你退下吧。”毕竟是刚刚生产完，文萱就算一直在睡梦中，强撑着问了几句话倒也开始觉得有点累了，便打发了莫太医出去，又叫乳母把小阿哥抱下去，自己则靠在珊瑚拾掇好的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半眯着眼睛问：“我睡了多久了？”
“主子已经睡了四天三夜了。太医说主子这次是生产大耗元气，所以睡梦的时间也比之前要长一些。昨儿是小阿哥的洗三礼，主子没醒过来，是贵妃娘娘抱着小阿哥做全福人的。”魏嬷嬷回道，“十七阿哥本也吵着要进来看望娘娘跟小阿哥的，后来还是敏嫔娘娘来把他哄出去了，只说十三阿哥要教十七阿哥骑马。”
“也多亏了她。”文萱觉得自己又开始困了，“我现在还在月子里，大概就不能多见胤礼了。嬷嬷记着提点伺候胤礼的那些个人要好好照顾他，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奴婢知道。”魏嬷嬷心疼地看着文萱疲乏的样子，“主子还是再歇歇吧。”
“嗯。”文萱只刚躺下，就立刻沉入了梦乡。
魏嬷嬷带着琥珀和珊瑚退了出去，转过屏风后面，魏嬷嬷便跟琥珀嘱咐道：“你去小厨房看着里面炖着的鸡汤，记得要把汤面上的油撇得干干净净的才能端来给主子喝。若主子还没醒来就要一直搁在炉上温着。”转而又对珊瑚说：“你就在外间守着，主子一有什么需要的你就上前伺候，明白吗？”
“是。”琥珀跟珊瑚齐齐称是。
文萱生产的时节正值夏秋交替，这个月份里坐月子虽然没夏天时那么难受，但不能洗澡跟不能洗头的困扰终究还是让文萱十分抓狂，就算用梳蓖也已经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文萱的头发不是那种油性发质，所以强忍着也就过去了。
这次坐月子不同上次，上次是文萱亲自喂养孩子的，这次则不行。因着文萱产后虚弱，莫太医已经开了好些药方煎了药让文萱喝下去。文萱怕自己身体里的药性会转移到孩子身上，因而也只是平日喜欢逗趣，喂养一事还是乳母来做的。
“额娘！儿子来见额娘跟小弟弟了！”这日文萱刚刚醒过来，正坐在床上看着孩子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却不想听见了小包子在门外的叫声
。
“十七阿哥又来了，这回只怕没有敏嫔娘娘拦着了。”珊瑚替文萱梳着头，笑道。
“让他进来吧，只是别让他跑到内间，只把小阿哥抱到外间让他看看便可。”文萱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吩咐道。
“是。”珊瑚放下手中的梳篦，走到外间打开了门，见小包子就要冲进内间的样子，连忙拦下：“阿哥，主子说了，阿哥是不许进内间的。乳母待会儿就会把小阿哥给您抱出来让您瞧瞧。”
“我想见额娘！”小包子鼓着嘴，弟弟什么的他才不稀罕呢！
“主子如今身子不爽，阿哥要是贸然进去让主子吹了风，那可就不好了。等过了这小半个月，主子便可出来跟阿哥见面了。”珊瑚极力劝道，“阿哥这段时间大可用功读书，等主子养好身子以后见到阿哥的功课，肯定会很高兴的。”
“那…好吧。”小包子不疑有他，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嘟着嘴。本来他到书房读书以后就少了见额娘的面的时间了，现在他额娘还一直在寝殿内间不出来，真叫他挂记着很。
都怪弟弟！趁机戳了戳弟弟的肥脸，小包子又大声喊了一句“过段时间儿子再来看额娘”，才慢慢地步回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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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阿哥的满月礼都是由佟贵妃一手操办的。文萱因为莫太医的话而继续静养着,因此也没有出现在宴席上，倒是敏嫔念着她，特地来看望她，见她精神还算不错，倒也安了心。
刚生产完的女人，身材肯定不比从前苗条的,文萱有许多衣裳还没能穿上，好在魏嬷嬷带着霓裳还有几个绣娘紧赶慢赶地,也做出了几身略为宽松的衣裳，如今文萱穿着也正好。
今天文萱穿的这件银线滚边绣对称忍冬图案淡水红色的旗装就是魏嬷嬷的得力之作,配上珊瑚梳好的架子头以及琥珀点缀的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和八宝簇珠白玉钗，由文萱自己戴上的景泰蓝红宝石耳环，再加以粉色胭脂匀脸,产后的些许浮肿已经完全被遮盖住，如今还是清丽佳人一枚。
“主子今儿可真好看！”珊瑚帮文萱把鬓角理了理，看着梳妆镜中装扮完毕的文萱，忍不住赞道，“主子如今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皇上见着肯定会高兴的。”没错，康熙大爷终于在十一月中旬回来了，文萱此次也是为了迎接康熙跟太后而盛装打扮的。
“主子，时辰到了，也该出发了。”琥珀为文萱披上青莲绒的灰鼠斗篷，“肩舆已经备好，十七阿哥也在外面候着呢。”
“走吧。”文萱顺了顺发髻上垂下来的翡翠串珠流苏，“霓裳你跟着我去，琥珀和珊瑚便留下来吧。”
“是。”
文萱带着小包子登上肩舆，向着乾清宫而去。
迎接了康熙跟太后的御辇后，文萱又跟着众妃一起到宁寿宫去。
许是回到了娘家觉得舒心，太后心情不错，看上去也是红光满面的十分精神。见太后跟佟贵妃亲切地说着话，文萱便自知是插不了嘴的，索性也跟身边的成嫔和敏嫔聊起天来，只是耳朵还竖着，确保不会错过太后的一字一词。
“哀家听说平嫔生了小阿哥。”果不其然，佟贵妃汇报完后宫事务以后，太后就把话题转到刚出生的小阿哥身上，“瞧着你的脸色是好了许多。小阿哥可好？”
“回太后的话，小阿哥很好。”文萱起身回道，“小阿哥天生有点体弱，但多亏太医们细心的照料，眼下跟十七刚出生时已无两样。昨儿臣妾看着，倒比十七小时候还要胖些。”
“说起十七，他现下在哪里？自他上了书房读书后，哀家也是很久没见过他了。”
“十七阿哥正在乾清宫呢，太后待会儿便会见到他。”佟贵妃道，“当日平嫔生产臣妾也在，十七阿哥可真孝顺呢，一直等到平嫔生产完后才放心去睡。”
“那日也
多谢贵妃娘娘。”文萱向佟贵妃施了一礼，“嬷嬷说是贵妃娘娘帮着臣妾料理启祥宫的事物。当日臣妾昏睡，醒过来后又一直静养，如今才有时间给娘娘道谢，请娘娘不要怪罪臣妾。”
“你身子要紧，这些客套话算什么。”
文萱见太后又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便自动自觉地不插话。其实在文萱心里，康熙有这么多个儿子，就算自己再给他添一个也未必能让他或者太后十分高兴。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儿子多了也没什么稀罕的了，也许有第一个第二个儿子的时候还可以欣喜若狂，但第三个第四个甚至第五个都出现的时候就不稀罕了。
文萱又开始跟敏嫔聊天，完全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襄嫔一脸嫉妒的模样。如今的襄嫔可不比从前得康熙宠爱了，自从被太后训斥一顿后康熙就开始对她不冷不热的，翻牌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那么频繁，让她想要早日怀上龙种的心愿一直实现不得。如今看着文萱为康熙诞下麟儿，自然是嫉妒得很。好在她已经知道了厉害，倒也不敢再在太后面前轻出狂言。
从太后处散了以后，文萱便遣了肩舆，带着霓裳往御花园走去。
十一月的御花园中鲜花已经少了，腊梅渐渐绽放，整个园中都弥漫着一股梅香。文萱叫霓裳折了两支白梅准备带回宫中插上，好让整个宫殿都可以闻到梅花泠然的香气。
“哟，这不是平嫔姐姐吗？”背后传来一把女子清脆的声响。
文萱第一反应是：这句对白怎么这么熟悉？第二个反应：这不是当初在御花园跟郭贵人吵架时郭贵人开头的第一句话么？
文萱转过头来，见到身后站着盈盈一笑的襄嫔。
“原来是襄嫔妹妹呀。”文萱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气，妹妹怎么还不回宫，不怕冷着么？”
“我正想走回去呢，却不想在这里见到姐姐。”看着襄嫔要笑不笑的样子文萱就觉得她下面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果不其然，只见襄嫔道：“姐姐身子虚弱，就应该好好在启祥宫休养着，出来这里做什么呢？万一冷着病了，那不是自讨苦吃么？又或者是姐姐想在这里碰见皇上？可即便姐姐在这里等着，只怕皇上也不会来了。”
“我不比妹妹身子强壮，也不比妹妹想得多。我只想摘些梅花枝条回宫里而已，哪里会有妹妹那般想得周到，在园中等着皇上呢？”文萱素来不喜欢跟宫里的女人吵架，但架不住这些女人一个二个地都想找她麻烦，便讽刺地道，“说来倒是我忘记了，当初妹妹不是也做过这等傻事么？那时候妹妹可有冻病了？霓裳，带着东西，咱们回
宫！”说罢又极度鄙视地看了襄嫔一眼：“一个包衣出身的嫔，也敢对我这般不知礼数，真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这一句真心戳中襄嫔的心，她是内务府汉军旗包衣出身，比不得满军旗的包衣，更比不上文萱满军旗上三旗的出身。之所以如此嚣张，也不过是仗着康熙对她青睐有加罢了，如今康熙有了新人，早就把她丢一边儿去了。
看着文萱渐行渐远的背影，襄嫔狠狠地咬咬牙，气愤地带着宫女回到宫中。
回宫的第一天，见完儿子后，康熙翻了佟贵妃的牌子，便带着人去宁寿宫。
太后小憩了一会儿，康熙来的时候刚好起来，便拉着康熙坐下来说话。
聊了一下自己的孙子们后，太后便把话题转入主要的地方去：“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大封后宫呢？”
“儿子在出巡前就已经让内务府定了好几个封号，正想着要挑哪一个给平嫔。”康熙道，“虽说‘平’字有安静、和好的意思，但作为一个妃子的封号着实不够好。还有博尔济吉特贵人，她进宫多年又是儿子的表姐妹，更是加恩蒙古的好人选，所以儿子也在想着要给她进一进位分。”
“若进了成嫔、平嫔为妃，那嫔位就空缺两位。皇上若是要晋封娜仁，那勤贵人跟和贵人又该如何？”太后问道。
“无妨，既然妃位上已多了两位，那嫔位上再多一位也未尝不可？”康熙却不在意，“最近准噶尔部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此时将博尔济吉特氏册封，也可安其他蒙古部的心。”
“既然是跟前朝的事情有关，那皇上就自己看着办吧。”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也不便过问，“眼下天气冷又近年关，也不是册封的好时机，等来年开春后皇上就下旨吧。今年新进宫的妃嫔皇上若喜欢的，赏个封号也未尝不可。”
“儿子明白。今天天色不早，儿子也没叫太子他们来看皇额娘，等明天下朝后儿子便他们过来。”康熙知道太后念着孙子跟曾孙子，便道。
“好，哀家也许就没见过弘皙了，皇上别忘了把他也带来。”到底是太子的嫡长子，弘皙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可不低，至少比大阿哥的弘昱要更受重视些。
“儿子知道。”
康熙陪着太后用过晚膳，才到佟贵妃的承乾宫去。
“襄嫔病了，据说是受了风寒，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见襄嫔今日没来给太后请安，文萱便有点八卦地向敏嫔询问，于是就得到了以上的答案。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文萱努力回想
了一下，完全想不起之前襄嫔也没有来请安。
“就是皇上跟太后回宫那天。不过你跟她又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留意她。”敏嫔笑着说，“不过我听说，她不是风寒病倒的，而是被某人给气病了。”说罢又戏谑地看了文萱一眼。
“就你知道得多。”文萱睨了她一眼，“要不是她口出狂言，我至于说这么难听的话么？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得宠，就敢跟我这样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读过几本书的人是这样的了。”敏嫔道，“你如今照顾十九阿哥也辛苦，又忙着十七阿哥搬离启祥宫的事，何必再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呢。口舌之争，不过是调节一下我的心情罢了。”文萱笑着喝了一口茶，“尝尝这茶可好？我是那梅花上的露珠水泡的。”
“你最近倒爱捣鼓这些。”敏嫔尝了一口，“很是不错，有梅花的香味儿。你收了多少坛露珠，也送我一坛吧。”
“就知道你会要。这露珠水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收集起来的，只有五坛，我已经叫霓裳去拿了，待会儿就给你。”宫中有个闺蜜就是好，什么都可以都可以跟他分享。
“知道你不容易，我那儿可是做了几个荷包，待会也给你送来吧。”
跟敏嫔一起又逗了小十九一会儿，二人用过膳后，敏嫔便带着文萱送的一坛露珠水回永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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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小阿哥第一次见到他的阿玛时,已经是十二月末康熙封笔以后了。平心而论，小阿哥的五官很秀气，长得跟康熙不太像，反而更像文萱。不过康熙已经有了一个跟他长得六分像的太子，不久前又添了一个跟他长得七分像的十八阿哥，因此对着这个儿子康熙还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