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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她艰涩地推开他。她一路跟他到这里,却已经觉得莽撞,如果被记者拍到,或者让楚成浩知道,他们都不会好过。

“小筑!”顾青林喉咙间痛楚喊过她一声,从身后拦腰抱住她。她的骨髓好像被重重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剥蚀的疼痛,却一动不动任由他抱住,眼泪静静洇开在脸上。

玻璃窗外是城市的夜色,无言相对。

许久以后他扳过她来,他们的眼神那么痛楚地纠葛在一起,他滚烫的唇贴在她颤抖的唇上,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爱在哪里,心也只能跟在哪里。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爱他。

只是突然,楚成浩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电光石闪地闪现。她醒悟一般地推开他来。

“你爱他吗?”他迟疑地问。

她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顾青林是在问“他”,他一直关注她的生活,早知道她搬到滨河路楚成浩的一处宅院,她的心有些踉跄。她该怎么回答?她不仅对“他”一点情谊也没有,还非常非常地痛恨“他”,起初“他”用父亲的案子要挟她,后又用她身边的人威胁她,他对她巧取豪夺,对她打击报复,她的心里只有对他的厌恶和恨意。

她只是沉默不语。

“我希望你幸福。”他沉吟地说。

“我很好…我们走吧。若再找不到你,不知道记者会怎样写!”

“若是有事,就来找我。”他说完这一句,重重叹息,然后打开门出去。她几乎想要叫住他,但声音被封在一口瓶里,只能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颓然蹲下身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窗外有万家灯火,但她还有归处吗?恍惚间,她打开玻璃窗,趴在门框把身体大半探出去,风凉凉地扑面而来,砸在身上,是碎碎的。

第54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9)

倪小筑没有再回会场,她知道楚成浩一定发现她已不在,而她今天完全没有心情再去应付他,胡乱坐上一辆出租。

“小姐,你要到哪?”

“你就往前开。”她只是失魂落魄说过一句,瘫在椅背上,已经毫无力气。她的唇边还是顾青林的味道,她多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让他带她离开,不管是哪里,她都愿意跟他一起走。但心里更加清楚,当她和楚成浩一起时,她已经再无资格去寻找真爱。

车子开出老远,发现竟到她公寓附近,转念间决定今天就在公寓住下。不管楚成浩怎么气急败坏,那也先让她休息过再说。

在公寓电梯里,见到邻居小女孩,地震那夜她曾牵住她的手一起撤离,大半年没再见到,小女孩长高一些,头发上扎着小小的蝴蝶结,穿一条水蓝色海军裙。见到她,乖巧地喊:“姐姐好!”

她的母亲也点头与她打过招呼。“最近都没有看到你回来。”她说。“我…家里有些事。”倪小筑幽幽回答。“我也要搬走了,谢谢那天晚上你替我照顾孩子。”“你们要搬走?另外买了房子?”“不是,我们离婚了…”倪小筑哑然地望住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姑娘却仿佛 没有听到她们谈话,或者还不明白什么是“离婚”,她只是浅淡微笑。可是地震那晚,她的先生匆忙赶回,照顾她们母女,她依然清晰记得。

“地震那晚,他在别的女人家里,后来赶回,我却已经灰心。”倪小筑怅然地想,她的生活也是被那一场地震颠覆。世事总是无常,人生大抵都是如此。

3 那晚楚成浩竟然没有找来,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是在公寓熟睡到天亮,疲惫不堪,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第二天照常去上学,路过报摊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份报纸,令她意外的是报纸竟然没有刊登她和楚成浩的照片,她心下明白,这也是楚成浩交涉过的吧,不管他出于哪种目的,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她不愿意莫浅浅担心她,更不想要被父亲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但她已经自甘堕落了。

翻开报纸,大篇幅报道的是顾青林的新闻,配着他的照片。她的手轻轻拂过照片,他只是浅笑与她对视。媒体对他第一部参拍的电影给予了高度评价,就连苛刻的评论界也说这是最自然的演技,他这样成功,她真心替他开心。

还有更让她意外的是,楚成浩没有追究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第二天就出差去了国外。她仿佛逃过一劫,心里的忐忑渐渐平息。

只是上课,或者去新图书馆建筑工地看看进展,她对工程要求达到苛刻,每一样建材都亲自过目,工人的施工操作也仔细审核,连监理方责任人都说,有你在这里督促,我根本不用担心质量。

她心里有些黯然,是明白自己为什么这般紧张。不想要哪里出了纰漏,会像父亲一样建出不合格的房子。

她收到一份请柬,竟是右忠信的结婚典礼。自从父亲出事后,她变得有些闭塞,不太愿意参加各种活动或者去人多场合,后来莫浅浅又开始恋爱,她几乎足不出户,总是莫浅浅强烈要求才会跟她一起出去,偶尔也约上右忠信,知道他也谈了恋爱。

他的婚礼,倪小筑选了一份礼物,水晶对杯,取白头偕老的意思。莫浅浅和她一起参加婚礼,新娘有象牙白面孔,晶莹大眼,含蓄微笑。右忠信穿笔挺黑色西装,显得神采奕奕。见到她们连忙招呼新娘介绍。婚礼总是神圣纯洁,新娘白色婚纱,礼堂白色纱幔,装饰众多百合。依稀记得有位作家说过婚礼竟然和葬礼一样都是白色。

第55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0)

莫浅浅低声附在她耳边说:“我总觉得新娘有几分和你相似。”此时,右忠信目光正巧转过来,落到倪小筑身上,充满复杂情绪。婚礼结束的时候,右忠信站在石阶送宾客离开,见到倪小筑有 些耍赖地摊开手讨要拥抱,倪小筑大方地与他拥抱,心无杂念。“你要幸福。”他的婚礼,却对她说要幸福。她感激地拍拍他的后背。右忠信到底是成熟男人,知道有些事 无法强求所以面对喜欢的女孩时从来不曾表露过感情,他已经懂得不让自己伤心也不让自己痴心,这是一个经历过感情大风大浪中年男人的沉淀经验。所以他选择一段可以把握的感情,当然,新娘是自己真心想要娶的,也会好好疼着。

隔了几日,倪小筑在学校门口碰到陈陈,捧一束满天星倚在一辆宾利前很惹眼。“嘿!”他洋洋洒洒走过来,黑色衬衣解到第三颗纽扣,散发 着懒洋洋放荡不羁的气息。“你怎么找到这的?”倪小筑诧异问。“顾青林对你的事只字不提,我只好动用中央情报局007,才 知道灰姑娘竟然是H大建筑学院大三学生。”他调侃地扬扬眉毛。

她没好气地说:“随便调查别人不是好习惯。”“天地良心,我就只想知道你是谁!”他把满天星堆到她面前,低眉顺眼求和地说,“做朋友我是不错人选。”她勉强接过他的花,说过谢谢,只想赶紧打发他走。他却一直 跟在身后,絮叨地说话。“我要上课了。”她站定,无奈望着他。“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他已经掏出手机作势拨打电话。“我没有手机。”她撒了个谎。“那你用我的手机。”陈陈蛮横把手机塞到她手里,转身就 走,还不忘回过头跟她挥手:“如果有不相干女人打电话,你统统说你是我女友。”她手里莫名多部手机,只觉哭笑不得。他一看就是风流公子哥,平日里就四处招摇哄骗女人,这样的招数不知道用过几次。她进到教室,随手把那款Mobiado Luminoso放到桌上,莫浅浅一眼就见到。“换手机了?”她拿过手机打开看,却见到屏幕上一个小白脸 模样的男人吐舌做鬼脸的样。“谁呀,这么别扭!”莫浅浅嫌弃地说。“不熟。”她回答。“他在追求你?”莫浅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地说。她是 希望好友能够交一个男朋友,自和顾青林分手后,她的身边再也没有男伴,上次和温简一起想让她认识他的同事,倪小筑一口回绝,她不希望她这样形单影只下去,全新的感情也许会抚平她心里的伤口。

正说着,手机突然大声响了起来,两个人都一愣,几秒钟后,莫浅浅接通手机,只是支吾几声,然后扣上。“手机的主人,声音倒是好听,说是在楼下等你放学。”莫浅浅好笑地扬扬手机,朝窗户外看下去。“看上去真像个二流子。”莫浅浅总结道。倪小筑扑哧一下笑 出来,她说得很贴切。

倪小筑让莫浅浅下去还手机,自己从另一侧楼梯出去。她不想招惹任何人,只是希望平静地生活。

回去的时候,楚成浩来了。她在庭院里仰头,看见他站在她卧室的露台静静注视她,他的目光依然阴森寒冷,透着整个冬天的料峭,她的步子就被拖得沉重起来。他不在的几日,她过得着实轻松,但这轻松,太过短暂。

阿苏她们又晾晒过被子,现在正往房间里收。她走过去帮着阿苏抱一床被褥,贴到面前闻到有淡淡薄荷的味道。

第56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1)

“阿苏,这薄荷香气从哪来的?”她狐疑地问。

“是夜息香的味道,老城从贵州老家托人捎来,晒干后制成香囊放在被褥里,可以防虫。”

“难得你们有心,倒是真的很香。”她温言说。

“是少爷吩咐的…让经常晾晒被褥拍打,少爷说小姐有哮喘,要特别注意。”阿苏说。

她的心“哐当”一声,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他竟然还记得她有哮喘,并且命人细心照顾她的身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让人捉摸不透。

她上楼去,他还站在露台,手指间有些猩红点点,才知道他在吸烟。她是第一次这样注视他吸烟,也第一次这样注视他的背影,她一点也不了解他。或者她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想要去了解他,这个人,她除了痛恨,厌恶,别无其他。

好半天他摁灭烟头转过身朝她走过来,她突然觉得胃一阵涌动地恶心,竭力压住心头的感觉微笑着迎合说:“我去给你煮杯咖啡。”

她转身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想要抱住她,而瞬间她的喉头汩汩地,只得推开他奔到里间洗漱室嗷嗷地干呕。

好一阵翻江倒海后她虚弱地站起来,看他铁青着脸站在一边,知道自己又触怒了他,喃喃地想要解释,他却一把捏住她手臂朝床上压下去,他火热的唇压在她的唇上时,她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在恍惚之间,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有些恼怒地问:“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不是这样的…最近…”她还没有说完,他的唇就再一次压了下来,这一次却温柔了起来。她突然猛然推开他,跳了起来。

她讨厌他这样,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讨厌。她宁愿他对她蛮横霸道,宁愿他气势汹汹,也不适应他温柔的样子。

“过来!”他命令地说。

她顺着桌沿退了几步。

忽然碰到了桌上的景泰蓝花瓶,“啪”一声,它被拂倒在地上碎裂开来。她惊惧不已,抬起眼看到他已经沉下来的表情,赶紧抖索地蹲下去拾捡。

“不要捡了!”他大吼一声,她的手一抖,吃疼地划开一道口子。

“你到底在干吗!”见她的手流血,他又气又恼,她胆战心惊的样子让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刚才在露台上看着她回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欣喜的感觉,有些隐约的期盼。只是当他想要抱住她的时候,她却反感地想要呕吐。他的火气就上来了,却还在竭力地隐忍,没想到他竟然对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告诉你不要再捡了!”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她竟然慌乱地站起来时又踉跄地摔下去,手撑在地上,低呼出声,有碎片生生地扎进肉里!

她疼得眼泪汪汪,身体战栗。他一把举起她的手,低声骂了句:“该死!”

“阿苏!”他扬声高呼,让阿苏拿来药箱。他先用纱布帮她把手包裹起来止血,然后吩咐道:“备车,去医院!”

她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由着他拼命摁住她的手止血,也顾不得衣服上是否沾了血渍。他心里有些懊恼,刚才若不是他冲她发火,她也不会惊慌不已地弄伤自己,但他就这么让她害怕吗?这样 的感觉为什么让他极度地不爽?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医生准备好了给她处理伤口。用碘酒清洗伤口的时候,疼感从掌心生生地传了过来,楚成浩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肩膀,对医生说:“轻一点!”

第57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2)

医生朱伟是认识楚成浩的,接到他的电话就已经知道这个人非同寻常,只是看楚成浩的表情,已经暗暗猜到了他们的关系,有些促狭地望着楚成浩笑:“这么大伤口当然是会疼的。”

楚成浩愣了一下,是会疼的,为什么看她疼成这样,他的心也会有疼呢?当看到一个一寸长的伤口冲洗几次却还是渗出血来,他觉得自 己的心都要跃了出来!“怎么还止不住血?”他责怪地冲朱伟发脾气。“敷上止血药消炎药就会好了,别担心!”朱伟早已经习惯了 他的坏脾气,只是温和地回答,再用纱布厚厚裹住伤口。还没有包扎完,倪小筑却觉得又一阵反胃。旁边的护士随意看她一眼:“小姐,你是怀孕了吗?”她如被雷击般手骤然地缩了回来,一头纱布还在医生手中,仓 皇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同样定定望着她的楚成浩。

4 虽然只是护士随口一问,但楚成浩的心里却已经有些透亮。

他们今晚的争执是因为他想要靠近她时,她竟然恶心到吐。他以为她是因为厌恶她,虽然她想要解释,她说“最近”,是的,难道她最近一直就是这样的状态吗?

“立即给她检查。”楚成浩对朱伟说。“不!不可能!”她摇头,说,“也许只是凉了胃。”“做了检查自然知道了!”他并不理会她。很快朱伟带她去了检查室,让她躺在检查台上,仪器在她腹部 上下滑动,朱伟仔细地检查后,指着超声波图像笃定说:“早孕, 5个星期,只0.4厘米胎芽。”又微笑地对他们说:“恭喜。”她已经被震住,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怀他 的孩子,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仇恨。怎么可以孕育孩子呢?朱伟还在细细检查:“怀孕初期妊娠反应会大,少食多餐,加强营养…”她看了楚成浩一样,他毫无表情,只是眉头有些微微皱起。她 心里冷笑一声,她竟然也会让他烦恼吗?

她冷静地打断朱伟,迅速说:“帮我拿掉她。”

“你敢!”她刚一说完,就听到楚成浩暴喝一声,他把她拉扯起来,但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转身对朱伟说:“你先出去。”朱伟狐疑地看他们一眼,转身出去替他们关上门。

她扫一眼B超彩图,冷冷说:“难道你想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你打算禁锢我一辈子,让我替你生儿育女,你怎么开口解释我们的关系?是报复,是仇恨,所以父母才在一起?”

他的胸口突然溢满疼痛。这突然而来的孩子确实让他不知所措了,他知道她恨他,一定不肯生下这个孩子,而他以后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孩子说出真相。他曾经那么恨她,一心只想要让倪宏志付出代价,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竟然有些渴望呢?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竟然想要带她出去旅行,看到别人和她搭讪他竟然有些吃醋嫉妒,看到她受伤疼痛他竟然也感觉到心疼不已,他与她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是只想要报复倪宏志,不是只想要倪宏志蒙羞吗?但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告诉倪宏志呢?就算是带她去电影首映明知道记者会把他们的关系公开却还是阻止了,他一直对自己说还没有到时机,但到底什么时机合适呢?也许他已经违背了初衷,已经不想让她觉得,她是他报复的工具所以才不愿意让倪宏志知道吧!

有时候开会,他会突然地失神,脑海中竟然浮现她浅笑的模样,有时候在路上,他看到相似的身影,竟然会不由心跳加速。有时候出差,他竟然亟亟地想要回来,因为会有些想见到她。

第58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3)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感觉到异样呢?是那天在首映上见到她被顾青林牵住悄然离开时吗?那天见到他们离开,他竟然嫉妒不堪,很想把她逮住撕碎掉,却拼命忍住,告诉自己不要再对她动粗,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可以坐在一起用餐,一起闲散谈话,或者一人捧一本书相安无事地看书,有时候她就在露台上,后背线条 优美,当她转身时,他撞上她寒星似的眼睛,猝然间有些狼狈;是在丽江,他和她坐在四合院里安好的时光吗?那个时候他竟然想要把这样的时光拉长了去;是在虎跳峡他扶住她的那一刻吗?他很想要保护她很想要紧紧地拥她入怀;又或者是他在H大颁奖那日,她一路哭着奔跑,见到她却如小鹿一样胆战地收住眼泪,他突然很想要抬手擦她的眼泪…

还是,当他查到她订了机票要去加拿大,他只是下令阻止这事,自己心烦意乱匆忙赶往机场,只是想要不择手段地把她扣押住。

…也许,是再早一些,他们在兰桂坊遇到,她凛着一张脸从他手里劈头夺过酒杯仰头喝下,她娇俏的样子让他的心有些混乱。

他仔细想过,却是真的不清楚,只是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许他从来都是借口,用倪宏志的借口来掠夺她,他对她怎么可以有感情呢?她的父亲做错太多事,最大的错竟然是害得他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他怎么可以原谅,怎么可以对仇人的女儿有私情呢?

所以他粗暴,他蛮横,他用这样的方式来隐藏他的内心。但每一次,她伤的时候,他的心,竟然也疼了。

他这是怎么了?不能!不行!不可以!

他挣扎在矛盾之中,情绪辗转反侧,一下,只是一下就可以点燃他。

她恨他。他知道,她恨不能杀了他。

他的心,竟然因为这样的恨灰暗得厉害。

他们之间不是应该只有恨的吗?他在期待什么,挣扎什么?在听到她怀孕的时候,他的胸腔里有无数的情绪在冲撞,喜悦、厌恶、幸福、痛恨…不断纠葛牵扯,他不知道该拿她怎样,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孩子怎样。

他整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断吸烟。他让司机送她回去的,自己心里纷乱,回到洛阳道的别墅。

楚月欣见到他外套上的斑斑血迹,惊呼出来:“哥,你怎么受伤了?”

他不禁茫然想到,自从他们认识,她总是在不断受伤,竟然这样血腥激烈。

“不是我的血。”他疲惫不已,转身想要上楼。

“哥!”楚月欣娇嗔地喊过一声。他停下来看她。

“你到底要让她住多久?别忘了是倪宏志害了爸…”

“够了!”他厉声打断她。

“难道你喜欢上她了?”楚月欣睁大眼睛,声音微微发抖说。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不想再和楚月欣谈这个问题,大步离开。柜上摆满相框,是他,月欣还有父母的合影,月欣是被楚家收养的孩子,在楚成浩4岁那年,他的母亲想要再要一个女孩却无法生育便收养了月欣。送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孩,粉粉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喜欢,楚家并没有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孩子而对她有所不同,反而因为是女孩给了更多的娇宠和疼爱,这也让她养成了骄纵的性格。母亲是在楚成浩12岁那年去世的,月欣才8岁,她每天都哭着找妈妈,而楚青海太忙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他就担起父母的职责,努力安抚妹妹。月欣到13岁还要和他睡一个房间,要不就会在噩梦里惊醒过来,他好不容易才哄得她一个人睡,他21岁去英国留学,月欣也跑到英国念书,心里也知道,月欣对他过分依赖,他曾经交往的女伴,月欣都竭力反对,对倪小筑,更是充满敌意。

第59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4)

他当初对月欣说过不许去找她惹事,他自己会有分寸。但现在他早已经没有了分寸,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下一步又要怎样,这样的混乱心境,是从不曾有过的。

清晨时,用人进来打扫卫生,才发现少爷一夜未睡,烟灰缸里横七竖八都是烟头。方秘书给楚成浩打电话,提醒今天会有一个重要合同要签,另外还有几个重要约会。

他沉思一下,说:“全部推掉,我另外有安排。”

秘书有些讶然,从来没有见楚成浩为私事推掉工作,他一向敬业到工作狂,才会把遭遇重大挫折的凌丰救活,虽然凌丰大半年来 利润为亏损,但股票已经回暖,这表示凌丰信任值提升,公众已经重新接受全新凌丰。他下楼,楚月欣已经在客厅等他:“哥,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 早餐了。”他不忍拂掉楚月欣期待的眼神,说:“好。”楚月欣欢喜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着早餐。“哥!”楚月欣小心翼翼地喊他。他知道她一定又要重拾昨晚 的话题。“昨日美宁姐说许久没有见到你,我替她应下你会抽时间陪她 打高尔夫,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楚成浩扫过一眼。“她再不好也好过那个贱人!”楚月欣扬声愤懑地说。“月欣,不许这样说话!”楚成浩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脸色 微愠。“骂她你心疼了?她爸害死我们父亲,你却和她暗度陈仓!你 怎么对得起爸?”楚月欣完全豁出去,声嘶力竭地说。楚成浩扬手朝她脸上劈下去,却在最后停在空中。“你打呀!”楚月欣仰着面孔,愤然地说,“为她你竟然要 打我!”他的手颓然落下,转过身离开不再和她多说。“哥!”楚月欣在身后气急地跺脚。楚成浩走出大厅,司机已经恭敬地迎了上来:“少爷。”“我自己开车。”他已经心烦不已,孩子的事他还在震惊中, 却又和楚月欣发生争吵。他需要冷静一下,他开了另外一辆阿斯顿马丁,只是在街上胡乱转。路过街口等红灯的时候,他注意到路边一位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婴儿车上挂着几个色彩鲜艳的小玩具,他胸口一动,把车开到附近商场停下。

他来到儿童区,琳琅满目都是孩童用品,从衣服到小鞋,从奶嘴到磨牙棒,竟然都小巧可爱,他看到一双婴儿的小鞋。放掌心里竟然只有半掌大,纯棉布料,粉红的颜色,鞋带上系着小小的蝴蝶结,手指轻轻放进去觉得软软的,心里的郁结顿时散去大半,唇边不由得荡出一个笑容。

一旁导购举着尿不湿样品对他说:“这种软蜂窝网面能帮助宝宝整晚干爽,两倍弹性侧腰围可以让宝宝活动轻松又自在…”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手里拿一片尿不湿,细细听导购讲一大堆话。他喜欢听到“宝宝”两个字,这是多么柔软的字眼。

末了,导购问他:“你家宝宝多大?我们有S码和NB码。”

“五个星期。”他笃定地回答。

“五个星期宝宝用S码。”导购替他拿过一盒。他没有解释,手里拿一盒尿不湿,又抓一双宝宝小鞋。他在商场逛过一圈,买了大堆婴孩用品,他其实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只是觉得喜欢,便统统买下。他在电梯里看到一个粉嫩的小宝宝时,竟然冲他微笑,抬起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

第60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5)

孩子的母亲见他提几大袋婴孩用品,理解地笑:“我家先生知道我有宝宝时也是这样。”

他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倪小筑,他要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是用命令用威胁用强迫用任何的手段都好,他一定要要这个孩子。

5 但她不在。阿苏说她去上学了。他把手里的东西往阿苏怀里一塞,愤怒道:“该死,有了身孕还到处乱跑。”

阿苏听到他说,有些怔:“倪小姐怀了孩子?”旋即又说:“恭喜少爷!”

他微微点头,拿过电话拨给倪小筑。铃声响过三声被接通,是她压低的声音:“喂。”他曾经命令她24小时不许关手机,他不希望她不受他的控制。

“立刻回来!”他简单说。

“在上课,不说了,老师注意这边了。”她匆匆挂掉电话。他对着电话“喂”了两声却没有对她的忤逆生气,他想到她也许把手机拿到桌下小心接听电话的样子,竟然有些好笑。

他扣上电话目光落到大厅的三角钢琴上。他想起她曾经在这架钢琴上断续地弹过一首曲子,《小星星变奏曲》,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敲击琴键上时有孩童一样稚气的模样。艾美宁弹得一手好琴,她也时常弹给他听,却一样也没有让他记住。

他坐在钢琴前,用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去。

半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他怎么可以对她留恋?怎么一想到她就心生激荡。她是倪宏志的女儿,是那个害得他爸去世的仇人的女儿!

他惊跳起来手重重落在琴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转身上楼去她的卧室,愤怒地把她的衣服从衣柜里连同衣架扯出来,扔到地上,再扫拂掉她梳妆台上、茶几、床头柜的用品…一干的东西噼里啪啦砸得稀烂,心里只是有火,有气,想要发泄出来。

他几乎要被她迷惑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白皙的颈项…在他眼前不断地闪现,他愤然从床上胡乱抓过她的枕头扔到地上,重重踩过几脚。又感觉到自己弱智得很,今天浪费大半时间都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不能够对她心软,他也不允许自己对她心软,即使他发现已经对她有异样情愫,但他可以控制,也一定要控制,他只能去恨她,这样才是合理的。

阿苏瞠目站在门口听到房间里的声响也不敢进去,少爷最近脾气太过古怪,刚才明明是晴天,现在却阴郁得可怕。

楚成浩突然拉开门,平静地对阿苏说:“收拾一下。”

他决定开车去逮她回来,他必须立即马上地同她讲清楚,他只是要这个孩子,不管她恨还是怨她都要替他生下孩子。

他把车开得又快又急,临到学校的时候给她打了手机,没等她出声先说了:“到学校门口,否则我到教室。”

他把车停到门口,心烦意乱地点燃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急匆匆地出来,她是真的怕他,接到他的电话才会这样赶。她小小的面孔,瘦瘦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荒凉,就像一棵小小的豆芽,而他记得在酒吧见她那次,她生机盎然,满眼都是活力。是因为他,她才会这样憔悴,这样枯萎?

她见到他,自动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我们到别处谈。”

他知道她担心同学看见,并不与她对峙,把烟弹出车外。她紧紧抿住嘴唇,显然是很生气,她总是这样,生气的时候凛着一张脸,他也恨透她这个表情,因为他常常见到。

第61节:第五章从高空陨落的玻璃(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