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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句,李玉也慌了神,牛青岚更是惊恐无比地叫了起来。李玉见牛青岚叫了起来,下意识地一刀捅了上去,哪知道这一刀居然直接插进了牛青岚的后背。刀子再拔出来的时候,牛青岚直接倒地不动了。

原来只想抢几十块钱上网,却闹出了两条人命。三个人都跑回家躲了一整天,见警方并没有找上门来,才放心。

所以五月二十二日一早,方舒又背起了书包去上学,却被警察拦在了学校里。

“所以说啊,谈恋爱的时候,别傻乎乎地往没人的地方跑。”大宝坐在我们返程的车上,说,“没人的地方说不准就是犯罪的地方哦。”

林涛点头,说:“本来还准备花前月下的,结果月下消魂了。”

“我说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你还不信。”大宝笑着说,“知道销魂是什么意思吗?销魂是指因过度刺激而神思茫然,仿佛魂将离体。形容悲伤愁苦或性感极致。”

“我说的是‘消’魂,消灭的消,消失的消。”林涛辩解道。

第五章

我们回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由陈诗羽提议,大家表决通过,翘班两小时,回家休息,等第二天再去上班。

结果翘班的报应来得很快,当天夜里两点钟,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午夜凶铃的厉害,没有人比刑警体会得更深了。我在睡梦中挣扎着爬起身来,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师父”二字。

我见铃铛仍在睡着,没有动,悄悄地下床走到客厅接通了电话。

师父在电话那头说:“刚才清洁工人在城东垃圾场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场旁边有一具尸体,你赶紧去看看吧。”

“哦。”我老大不情愿。

师父说:“我知道你们刚出差回来,很辛苦,但是这个案子肯定得你去。”

“为啥?”我低声说道。

师父说:“因为尸体旁边的垃圾箱上,写着‘清道夫’三个字。”

刚才的睡意突然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瞪着眼睛挂断了电话,快速地穿上衣服,轻吻了一下铃铛的额头后,飞奔下楼。

我家距离现场最远,所以当我抵达现场的时候,大宝、林涛、陈诗羽一干人等都已经围在了警戒带外。

我走到胡科长身边,说:“怎么?又来一起?”

胡科长沮丧地点点头,说:“这是‘清道夫’系列案件的第三起了,三起有两起在我们龙番,而且这两起都正好在我值班的时候发。真是倒霉!”

我笑了笑,说:“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胡科长说,“和前面的情况完全一致。死者是智障人员,流浪汉,平时就在这里的垃圾场附近活动,住在那边一排垃圾箱后面,吃的就靠在垃圾堆里面找。没名字,因为天天穿着一件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红褂子,所以周围的人都叫他‘红褂孬子’。一个小时前,往这里送垃圾的清洁工人发现垃圾箱上有大量血迹,红褂孬子就死在几个垃圾箱之间的夹缝中,所以报警了。”

我点点头,穿戴好勘查装备,走进警戒带。

死者上半身靠在垃圾箱的一侧,敞着怀,露出黑色的胸部皮肤,裤子脱到了膝盖处。整个头面部已经被血染,血液的喷溅延续到了垃圾箱的箱壁上。垃圾箱上赫然写着几个血字:“清道夫。”

在陈诗羽走近拍照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那个“道”字。果然,和前两起一样,这次也写了个错字。看来吴老大判断得没有错,这个凶手在写这个字的时候,习惯性错字。

林涛从技术员那里问来了消息,说:“哎,这里的地面更脏,更没办法看足迹了。但是从垃圾箱上的那几个字来看,凶手依旧是戴着一副乳胶手套写的,由此可以判断,他肯定也是穿着鞋套来的。”

“你们不觉得这个死者的衣着很奇怪吗?”大宝说,“裤子都脱掉了。”

“不奇怪。”我说,“前面两个案子,两个死者都有明显的脱衣现象。当然,这个统统存在的脱衣现象究竟提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

“那就赶紧检验尸体吧。”胡科长说,“市长都惊动了,坐在局里的会议室等报告呢。”

尸体检验很简单,和我预想的也一样。

死者红褂孬子,左侧颈动脉被一把刃很薄的刀割开了。全身除了这一处致命损伤,没有其他任何约束伤、抵抗伤和威逼伤。

“又是一刀致命。”大宝说,“又是类似手术刀的工具。”

“对了,”我说,“上次你说,你在现场闻见一股香水味,这次闻见了没有?”

大宝摇摇头,说:“没有,这次是垃圾场,味道太重了,分辨不出来。”

“就是,他又不是警犬。”林涛嬉笑道。他终于找到了报复大宝的机会,上次在山里办案时,大宝曾经拿林涛晕车和警犬晕车相提并论。

我说:“看来这次尸检,和这个系列案件的前面两起一样,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依据和证据,我们的分析依旧等于零。”

“是啊,除了可以准确判断死者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死亡的,死亡原因是失血性休克以外,我们几乎找不到其他可以作为分析判断的依据。”大宝说,“我们只做了法医应该做的最基本的工作,几乎无法再向行为心理分析方向迈进。”

尸检后,无任何突破性发现的挫败感,让我们几个人沮丧万分。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专案组,向市长、局长汇报尸检情况。

分管刑侦的赵其国副局长说:“和我们想象的一样,凶手继续用强烈的反侦查能力作案,规避了一切可能被我们发现的线索。这说明凶手非常了解我们的现场勘查手段,所以才能逃避打击、连续作案。最关键的,是凶手还频频留下字迹,挑衅我们警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抓到凶手。”

我的话音刚落,一名侦查员闯进了专案组。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怎么冒冒失失的?”赵局长看了一眼市长,不满地责怪道。

侦查员说:“报…报告领导,调查有重大发现。通过对垃圾场周围的工人进行了解,有一个工人称,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戴着一副乳胶手套,昨晚九点多出现在垃圾场附近。”

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的噩梦,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白衣?女人?”赵局长大吃一惊。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根据尸体检验,红褂孬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这个女子九点多出现在垃圾场附近,具备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我们之前也考虑到了凶手可能是女人。首先,大宝曾经在现场闻见过香水味,但是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其次,文件检验方面分析凶手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下,身材比较矮小。最后,三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脱衣现象,所以我怀疑凶手利用色相接近被害人,因为被害人都是智障人员或者流浪汉,并没有注意到她戴手套、鞋套这一反常迹象,都以为天上掉下来馅饼,所以才会在毫无防备、抵抗的情况下被杀。也正是因为凶手是女性,才能具备这一让被害人丧失警惕性的条件。”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思考。

我接着说:“鉴于凶手具备医学知识和法医学知识,建议下一步在公安、检察、法院、司法、卫生、高校方面排查可能具备这些知识的女性法医和医生。同时,请我们总队的画像专家强松,对目击者进行一次谈话,并且对这个嫌疑女人进行模拟画像,依据这个模拟画像进行更进一步的摸排。我们还有文件检验专业的支持,也有可以作为甄别的字迹依据。我就不相信了,找不出这个凶手!”

赵局长说:“秦科长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我们有充分的依据证明凶手是个女性,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垃圾场工人见到的这个女人。至于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去杀流浪汉,还要挑衅警方,现在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有了模拟画像和职业心理特征,我相信我们还是有破案的希望的。下一步,我们准备按照秦科长刚才说的步骤进行侦查工作,妥否,请市长指示。”

差不多熬了一夜的市长此时打起了瞌睡,听见赵局长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说:“好,很好,按照局党委的要求,立即部署侦查,要求务必落实到位,迅速破案。如果有摸排工作不细致,造成案件久侦不破的,必须启动倒查机制,给责任民警严厉处分。”

“没有奖励,只有鞭挞。”大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林涛捅了捅大宝,让他闭嘴。

等市长和局长相继离开专案指挥室后,我伸了个懒腰,说:“赶紧回去补个觉吧,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了,只有静静地等待消息,看看侦查部门能不能在几天内,给我们一个惊喜。”

一直未发一言的陈诗羽,抬了抬她那长长的睫毛,说:“好吧,睡觉。”

第七案 古墓戾影

第一章

棺材内的泥土里,可以看到一个干尸化的头颅,这个头颅的下方,可以看到一个只剩半边完整的褐色颅骨。果然,在这个棺材里,有两具不同尸体现象的尸体。

“清道夫专案”的侦破工作完全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从红褂孬子被杀害后开始的一个星期,大宝每天都会打电话给胡科长,询问专案的进展情况,而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令人失望。

专案组按照部署的侦查范围,对全市范围内的女性医生进行了排查。首先,并没有发现和模拟画像极为相似的人。其次,从作案时间上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不能排除。对女法医的排查倒是很简单,全市从事法医工作的公安、检察、司法、法院、高校系统中,女性法医屈指可数,很快就做出了全面排除。因为侦查工作受挫,专案组试图调整侦查范围,但是却没有任何线索和指向,只有继续对那三分之一的女医生进行外围调查。

“奇怪了,我的直觉一直很准的。”大宝说,“我觉得应该要破了啊。”

“我看没那么简单。”我用办公协同系统给陈总发了件信封报告,说,“就是电视剧、小说,也不会那么平铺直叙,发了案直接破案吧。何况,还是这么复杂的案件。”

大宝说:“没有完美犯罪,再缜密的犯罪活动,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次不就有目击群众看到了关键线索吗?”

“你指的是白衣长发女?”陈诗羽说,“为什么模拟画像都做了,还是找不到凶手啊?”

我摇摇头,说:“模拟画像这个东西,只能作为排查的参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些人可能觉得画得很像,有些人就会觉得不像。更何况,画得像不像不是画像者本身的技术可以决定的,还得考虑目击者的记忆力水平和描述能力。”

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接着说:“我总有一种感觉,这次被目击,不会是案件突破的关键点。大宝说得没错,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但百密一疏的疏,不是在这里。”

“你说会不会是排查方向的问题啊?”林涛说,“现在的侦查重点是女法医和女医生,这个群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我觉得这个群体框定得还是有些狭隘了。”

我皱着眉头点点头,说:“侦查方向的制定,不可能面面俱到,如果运气好,很小的侦查范围都能抓住凶手;但如果运气不好,你框定得再大,凶手也会是漏网之鱼。林涛说得对,如果凶手是热衷于刑侦剧的护士呢?如果是热衷于刑侦和医学的其他职业的从业者呢?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们总不能在全市上千万人口中逐一寻找吧?”

“大海捞针啊,唉。”大宝叹道。

“凶手肯定会有什么疏忽,但是我们还没有发现。”我说,“要坚定信心,在这一轮摸排结束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或是什么启发。”

“我们老师说得没错,没有最完美的犯罪,也没有最完美的侦查。我们做不到破解全部的命案,但是没破的案子永远是我们的心结。”陈诗羽托着腮,闪着大眼睛,说,“我不会在实习阶段就系上个心结吧?”

“别那么悲观。”林涛柔声说道,“案子不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勘查检验有漏洞,也可能是诸多不巧的因素结合在一起,让我们无法破案。我们要做的,就是杜绝出现差池,那样也就问心无…”

林涛的话还没有落音,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喂?几具?”大宝叫道,“一具?一具也要我们去?什么?考古?古墓?尸体?”

挂了电话,大宝一脸兴奋,说:“他们说凉村考古现场发现一具尸体,考古学家说有疑点,当地法医不敢下结论,请求我们的支援。”

“古墓?”我打了个哈哈,说,“这有意思了,收拾东西出发吧。”

林涛没有动,刚才和陈诗羽没有说完的话也没有续上。他脸色煞白,坐在座位上,有些坐不太稳的样子。

“你怎么了?”陈诗羽好奇地问。

“给吓得。”大宝笑道。

“没…没,”林涛回过神来,说,“那…那就出发吧。”

林涛的状态显然有些异样,我知道他比较相信鬼神之说,但没有想到他会被吓成这样。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不行,我们叫勘察二组的小赵和我们一起去?”

林涛看了一眼陈诗羽,咽了口唾沫,说:“没事,我…我能行。”

“啊?怕鬼?”韩亮叫了一声,吓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陈诗羽一跳。

“讨厌,一惊一乍的。”陈诗羽说。

韩亮微微一笑,说:“林涛怎么会怕鬼?在我的印象中,去年的那起鬼打墙的案件,林涛不是发挥得很不错吗?”

“那你是没看过林涛是怎么战战兢兢地看现场的。”我笑着说。

“林涛,我和你说啊。这事儿可不能透露出去,不然严重影响你的男神形象。”韩亮说。

“我男神?我都没谈过恋爱——哪儿像你,天天谈恋爱,谈的对象还都不一样。”林涛说完,瞄了一眼陈诗羽,接着说,“我不是怕鬼,我就是比较害怕古墓什么的。”

“古墓?”我说,“那去年那个吊在墓碑上的女尸案,记得吧?也没见你害怕成这个样子啊。”

“那可是古墓啊,重点在古!”林涛说,“不是那种坟堆,就是那种带坑道之类的墓穴。”

“哦。”我想起了几天前在防空洞前时,林涛畏惧的表情。

“为什么呢?”韩亮说,“其实我分析过所有的鬼故事,无外乎四种情况:第一,就是鬼打墙。一个人走到坟堆里什么的,然后怎么走都是在绕圈子,就是走不出去;第二,是鬼上身。一个人像是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的;第三,是鬼压床。早上起不了床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压在身上似的;第四就是活见鬼,自己亲眼看见了鬼。”

“不错。”我点点头,说,“不愧是‘活百度’,总结得非常好。即使是坚信没有鬼神之说的人,一旦经历了这样的事,肯定也是心存惧怕的。所以,我们不要嘲笑林涛,要从心理根源上拯救他。”

韩亮哈哈一笑,说:“我看过一些文献,对这四种情况都进行了解释。鬼打墙咱不说了,通过去年鬼打墙的案子,大家都能从科学层面解释这种客观存在的现象了。”

“我不知道啊,说说看。”陈诗羽盯着韩亮说。

韩亮扭头看了一眼陈诗羽,又转过头去开车,说:“想听啊?什么时候请我吃牛排,我私底下告诉你。”

“哼。”林涛嗤之以鼻,“就知道蒙女孩子。小羽毛,我不仅请你吃牛排,而且还私下告诉你。”

韩亮接着说:“鬼压床嘛,堂兄你来从法医学角度解释一下。”

我说:“那是一种病,睡眠障碍。就是在睡眠中,意识恢复清醒,但是肌张力仍然很低的情况。这种睡眠瘫痪症,可以让人想动不能动,像是被人压住了一样。一般人出现这种情况,都会非常恐惧,从而就有了鬼压床之说。”

韩亮点点头,说:“至于鬼上身嘛,通常都是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或者是一些人在装神弄鬼罢了。就活见鬼最有技术含量了。我看过许多活见鬼的报道,但归根结底,要么就是看见的东西因为光学或者其他各种原因的作用,发生了变形;要么就是见鬼的人产生了幻觉。”

“对。”我说,“其实并不是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有幻觉的。如果相信鬼神学说或者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人也会出现幻觉。”

“我觉得我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林涛说,“我们老家那边,有一些清朝时候的古墓,后来被盗了,留下了一个很黑的坑洞。我们小的时候不像现在的小孩有这么多可以玩的东西,就天天在外面混。后来就有几个小伙伴非要拉我去坑道里玩。我小时候就挺怕黑的,但是碍于面子,就跟他们去‘探险’。开始点着蜡烛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后来进了墓穴,有一个不小的平台,我们就看见墓穴的中央,停着一口棺材。突然,棺材的那一面,冒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看不清形状,但确实是一个人形。所有的小伙伴都吓得往外跑,我也就从那一次开始,看到坑道这样的地方就害怕。可能这算是一个心理阴影吧。”

陈诗羽一脸兴奋,说:“真的吗?有这样的地方?带我去看看啊。”

林涛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那地方早就变成高楼大厦了。”

“既然所有的小伙伴都看到了,肯定不会是幻觉了。”韩亮分析道,“说不定是你们的蜡烛在墓穴里产生了光学作用,生成了一个阴影罢了。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里面装神弄鬼。”

“可能是吧。”林涛耸了耸肩膀。

我说:“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可以理解,但是细想一下,在一个地下墓穴探险还是很有风险的。如果墓穴里二氧化碳滞留,很容易导致你们窒息死亡的。”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大宝挖着鼻孔,说,“在说鬼故事呢,你来做法医学科普,还能愉快地聊天不?”

我哈哈一笑,说:“我有一次值班,碰见了一个奇葩。大概深夜两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把我闹醒了,我还以为有现场呢,结果是一个人来报案,说是自己楼上住着一只鬼,让我们去抓。我当时也好奇,就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楼上有鬼。她说每天晚上两点半的时候,都能听见楼上有鬼在敲地板,咚咚咚的。然后我就笑了,我觉得自己得尽自己所能为老百姓释疑啊,就告诉她,那肯定是她家楼上的人走路的脚步声。然后她就说,她住在六楼,她那栋楼只有六楼。我当时就晕了,既然住顶楼,那怎么还有楼上之说啊?然后我就说,肯定是屋顶上有老鼠什么的。她就说不可能是老鼠,哪有老鼠会哭啊?”

“哭?”陈诗羽干脆将整个身子都扭转过来,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问道。

我点点头,说:“那人就说了,鬼不仅敲楼板,而且还整晚地哭。她还分析,肯定是有个人冤死在楼顶了,没人帮他伸冤,只有找她了。我当时很无语,就不知道该怎么答了。那人然后还学那‘鬼’哭的声音,呜呜呜呜的。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心理真强大。”陈诗羽笑得前仰后合,说,“大白天都说得人发毛,别说你一个人在漆黑的值班室里听见这一通电话的感觉了。”

我接着说:“挂断了电话,我就琢磨了,这不会真有什么冤情吧。于是,我就转移了值班室的电话,去了那报案人所在的那一栋楼。废了半天劲儿,爬上了六楼的楼顶。”

“啊?不会真有冤魂吧?”陈诗羽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笑了笑,说:“房顶上,除了太阳能热水器,什么都没有。”

“哼…”陈诗羽转回身去,说,“那你还弄得神秘兮兮的。”

“现实,哪有小说、电视里那么刺激。”我笑着说。

“我能不能和陈总申请一下,不参加值夜班?”林涛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你都快三十了。”我笑着说,“总不能以后结了婚,还怕黑吧?我上次和一个心理治疗师聊天,提到过鬼神恐惧症的人群。大部分人都有这毛病,但是严重的不多。林涛你就算是比较严重了。治疗这毛病,就得解开你的心结。”

“解开心结?”林涛说,“怎么解开?”

我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不是在古墓里看见了‘鬼’吗?那我们就得再进一次古墓,告诉你并没有鬼神的存在。”

“今天这个现场,就是为你准备的。”大宝说,“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墓,据说是汉代的哦。”

第二章

一个月前,考古队在我省边界的森原市发现了成片的汉代古墓,连央视都参与了初期勘测。经过勘测得知,这一片古墓均已被盗过。全国考古界都为这片稀世珍宝遭人践踏而扼腕叹息。根据初步勘测得出的结论,盗墓行为应该就发生在几年之内,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侵财案件侦查科也介入了调查。可惜时间久远,此次专案行动毫无头绪可言,经过一个月的摸排,丝毫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

国家文物局经过讨论研究,决定依旧对这片古墓进行挖掘,以期找到被盗墓贼遗弃或者盗墓贼无法偷盗搬运的珍贵文物。

当我们驱车抵达考古现场的时候,惊讶和失落参半。

惊讶的是,考古行动比我们酷多了,几亩地的范围内,多层警戒带围绕,外围武警荷枪实弹,中心的考古专家们身着白大褂忙忙碌碌。失落的是,这里原来没有什么坑道,这让我们对这次出勘现场工作臆想出来的神秘感瞬间消散,同时,我们想借此培养林涛胆量,让林涛克服心理阴影的计划也随即泡汤。

从高处看,这一小片古墓的地下雏形已经被挖掘出来,盗墓贼可能遗留下来的坑道荡然无存。林涛长舒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挖得好啊。”

他的话音还没落,我们就被两名武警挡住了去路。我拿出手提包翻来翻去找警官证的时候,森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肖剑支队长“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说:“欸,欸,自己人,自己人。”

我微微一笑,和肖支队长简单寒暄之后,几人越过警戒线,走到了这一片被挖掘过的古墓之前。

“我的天,好深。”大宝伸头看了看眼前的“悬崖峭壁”,缩回了身子,说。

“这位是国家文物局的赵巡视员,这几位是我们省公安厅的法医、痕检专家。”肖支队长这一说话,我们才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老头儿友好地一笑,主动伸出手来,说:“我们考古,和你们法医有相通的地方,比如人类学,我们都是要涉足的。”

我赶紧放下勘查箱,双手握了过去,说:“我很喜欢看关于考古探秘的小说和纪录片,你们比我们还刺激。”

“但你们对社会更有贡献。”这个一看上去就学识渊博的前辈,很是谦虚。

寒暄过后,赵巡视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说:“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盗过的汉代棺材,可是里面有两具尸体。”

“呃,那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我问道。这个情况和我预估的不太一样,一个在考古工作中发现的情况,需要我们法医来解决什么呢?

赵巡视员说:“我觉得有疑点,就请相关部门通知了公安机关前来协助,森原市的王法医和我的认知相同,所以请你们前来协助。”

“疑点?”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

赵巡视员娓娓道来:“如果我把整个汉代的殡葬制度慢慢跟你们解释一遍,不知道你们有兴趣听吗?”

“没。”陈诗羽说道。

我没有惊讶她的没大没小,以微笑缓解气氛的尴尬,说:“赵老师不如直接和我们说说疑点吧,您要是说起考古理论,我们这些大老粗还真听不懂。”

“我可不是大老粗,我也听不懂。”陈诗羽可能有些着急。

赵巡视员没有生气,哈哈一笑,说:“简单说吧,依照我的经验,这种普通的平民墓,虽有夫妻同葬一穴的可能,但没见过两人合葬一棺的情况,更没见过两个女性合葬一棺的先例。这就是我的疑点。”

“这,几千年前的事情,不能依据经验来判断吧?”我一时仍找不到重点,不知道赵巡视员的疑点究竟是什么。

“当然,我们考古的也学过一点点法医学。”赵巡视员说,“我看棺中的两具尸体,尸体现象完全不同:下面的一具白骨化,而上面的一具是木乃伊。白骨化的尸体骨质变脆,经过上面尸体的压力作用,很多部位已经粉化。”

赵巡视员说到了重点,而且说到了法医学术语,我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考古学中经常说的木乃伊,在法医学中称之为干尸。尸体在干燥的环境中,体内水分迅速丧失,从而终止腐败活动的发生,最终软组织干缩形成的晚期尸体现象,称之为干尸。

我点点头,说:“那王法医又有什么疑点呢?”

赵巡视员指了指正在帐篷边的王峰,说:“我们对这个盖板破碎的棺材进行了外包装的保护,王法医在帐篷边等你们呢。”

我一脸羡慕,心想如果我们也装备了这种帐篷,对于野外现场,就不用担心雨水破坏而拼了命地抓紧时间勘查了。

跟随着赵巡视员,我们顺着小路走到帐篷旁边,王峰开门见山,说:“秦科长,你看看里面的两具尸体,肯定有问题。”

我进入帐篷,探头进棺材内,看到里面尽是泥土。棺材的盖板已经被取下了,放在一旁。盖板大面积缺失,可能是年代久远腐朽而成,加之盗墓贼人为破坏,几乎只剩下了一个长方形的边框。

棺材内的泥土里,可以看到一个干尸化的头颅,这个头颅的下方,可以看到一个只剩半边完整的褐色颅骨。果然,在这个棺材里,有两具不同尸体现象的尸体。

“除非是盗墓贼在这里自杀,不然肯定是一起命案。”王峰说。

我说:“为何这么肯定?因为赵老师的学术研究吗?”

王峰微微一笑,说:“不。”

说完,他把手伸进棺材,拿起干尸的一只手掌,指着干尸的手指说:“你看看就明白了。”

我顺着王峰的指尖看去,只见那一只灰黄色的皱巴巴的手掌上的五个蜷曲指头末端,是五个惨白色背景的指甲,指甲上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色。

“哦,果真死了没多久啊。”我恍然大悟。

“啊?为什么?”大宝一脸茫然。

“你傻啊。”我笑着拍了一下大宝的后脑勺,说,“汉代,怎么会有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