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兰昏头涨脑趴在地下,眼前也瞧不清楚,只觉得衡光一身缟素之中,露出明黄衣边,确确实实是已君临天下的模样

他心里早乱成一团,开口便问:“皇上,皇上可是做了逆天之事?”

德玄死得太过蹊跷,更蹊跷的是魏效春在德玄死前两天赶到行宫换防种种行迹都着实可疑

朝中也有议论,但无人站出来质疑一来太子执政已久,朝中大半都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登基,对大家都有好处二来,谁知道站出来质疑会被如何处置,德玄当年上位可是杀得满城血雨腥风,谁也不想再来这么一遭

贺明兰却第一个跑出来质问衡光,只是因为他到底被衡光叫过几日老师,不愿相信衡光真的干出禽兽之事

衡光一听贺明兰发难,只和蔼道:“玉沉,朕不晓得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贺明兰心中只想痛哭一场,伏着头死命咬着自己拳头,咬得鲜血直流他对这个口气十分熟悉,当年太子其实也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勤学,偶尔也会偷懒,逃了功课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镇定口吻:“老师,我不晓得你布置了这样功课”

贺明兰一边啜泣一边勉强道:“殿下…殿下…乃天命所归,何必做这种违背人伦之事!”他直到此时,仍是称衡光为殿下

衡光只微微一笑,道:“虽曰天命,岂非人事”

贺明兰只觉得心头一痛,晕了过去

贺明兰中了暑热,又气怒交加,就这样直挺挺倒在宫中,衡光叫人把他送回去,又派了太医去给他诊治

周围人都等着看好戏,谁知接下来两日却全无动静,贺明兰在家养病,衡光也没去找他麻烦众人于是越发不敢动,不知道这一片沉寂之后会有什么大动作

贺明兰在家养病也不安生

外面来打探消息的暂且不提,光是族中家人一个一个轮番到他面前哭求,就让他心烦不已人人都劝他不要与皇帝作对,贺家如今维持下来已是不易,何苦自毁

贺明兰何尝不懂,只是他到底是儒生,十分讲究伦理二字他的父亲贺鸿当年十分欣赏太子,曾对他说:“太子他日必是百年难遇之明君,直追圣宗,堪比太祖,最难能可贵在承天命继正统”太祖圣宗虽是明君,但一个草莽揭竿,一个以摄政之身窃国,写于史书上终是不漂亮

贺明兰也是如此想法——元潜是嫡出长子,自幼就被立为储君,又深得德玄信赖,更兼青帝托生之说天下皆知,这样的太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只要等下去,定是史书上毫无瑕疵的明君

贺明兰当日一时激动,跑去质问,在家养了两日之后,心中也迷茫起来,问出个结果又能怎样难道元潜向他低头认错,就可当这事情没做过么,再者那人如今已是帝王,这才是最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时又想到元潜那句“虽是天命,岂非人事”,更是心中刺痛

他正这番左右思量的时候,贺千秋从宫中派人来探望了如今贺千秋已是皇后,还怀着头一胎孩子,这也使贺家动向分外引人注目

贺皇后派来的是身边的银姬,银姬带了许多补品不提,只请众人都退了,说有话要跟贺明兰私下说

银姬瞧着贺明兰气色仍是不好,叹了口气,向他福了一礼,道:“大人,娘娘命我原话一个字不差说给大人听,少不得得罪了”

言毕,银姬转过面去,不对着贺明兰的脸道,道:“兄长谋划我婚姻之时,不就开始盼着这一日了么,太子成了皇上,愚妹则是皇后,如今兄长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兄长可为我考量过,我在宫中要被多少人看着,兄长的一言一行是整个贺家的态度,兄长与皇上为敌人就是贺家与皇上为敌,兄长到底要置我于何地若想逼死我们母子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将我嫁给皇上”

银姬语调平缓,但贺明兰已经不难想出贺千秋说这番话时候的口吻,只觉得脸上被人扇过一般

银姬轻声道:“贺大人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

贺明兰只觉得头晕目眩,颓然坐在桌边银姬见他半天不言语,只好告辞

银姬刚走,贺明兰就听到屏风后面啪的一声响动,他心中一凛,问:“谁?”

一个瘦小的身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原来是自己才九岁的大儿子,贺明兰舒了一口气:“小鹤儿,过来,到爹这里来”说着就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小鹤儿见父亲面色青白,不由就问:“爹爹,小姑姑为什么那么生气?她骂得真凶”贺千秋未出阁的时候,常常带着他玩,因此在他印象中小姑姑始终温柔可亲

贺明兰苦笑,他原指望儿子没听明白,却忘了九岁的孩子已经懂不少事情了,他轻轻抚摸着小鹤儿的头发,说:“没事小姑姑她有了娃娃,自然脾气大一点…”

第二日贺明兰就不再养病,回文华殿做事了

众人正纳闷这一君一臣难道在做哑戏,怎么什么响动都没有的时候,衡光就扔了一个大响动——点了贺明兰入内阁为相

内阁丞相设五位,一位总理丞相,其他四位丞相地位均等

德玄后期时候,内阁只有三个丞相,一是因为太子可代行丞相之事,二来德玄生性多猜疑,不喜太多丞相

德玄一死,衡光当即让三个丞相中年纪老到已经糊涂的两位回老家了,只留下最年轻的柳白原,说是最年轻,也有六十七岁了…如此一来内阁只剩下柳白原一位总理丞相,衡光又拔擢了原来的吏部尚书傅行,去年殿试状元游我存两人为相

这两人一个是壮年骨干,一个是年轻新秀,虽然有人诧异,倒也想得通,看得出衡光的图治之心

贺明兰自己也被这道任命炸得晕晕忽忽元潜这几年一直把他晾在一边,偶尔找他也是编书,编书,还是编书猛然来这么一下,贺明兰自己都要相信外面的流言了——其实他跟衡光只是表面不合,内里通气;他其实是衡光苦心多年的安排…

衡光亲自携了贺明兰的手,见了其他三位丞相,仿佛前几日的龃龉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位同僚寒暄之后,游我存忽然道:“如今贺大人也就任了那内阁中原设五位丞相就差一位了,不知道会是哪位大人入了皇上青眼?”

众人都朝他看去,心道新人果然狂妄,还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再添一位丞相的打算呢,他就盘问起皇上底细来了

衡光却不恼,粲然笑道:“此人还在路上,过几日便到”

第7章

夏季是元平最喜欢的时候

一早上醒了之后先下山去提水如今除了他,守在山上的只有一个快七十岁的瘸老头,巧的是也姓李,不过是当地人李老头说,这山就是座荒山,陵也只个空陵,什么也没有,连耗子都不来打洞

提完水之后,元平到灶台上揉一点棒子面,揉好了之后下在水里滚一滚一天两顿,早上一顿稀一点,中午一顿干一点

吃用物资都是有人定期送上山元平问过自己定制用度是多少,回答是一个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足够一个月一日三餐顿顿吃白米饭了元平交涉过几次,又把身上仅有的一点东西都拿出去之后,吃物除了棒头面还多了些咸菜萝卜,大盐也给得多了些再加上李老头自己种了些菜,元平帮着照料,两人勉强也够吃了

只是第一年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他们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只好把李老头的狗杀了,到最后剥树皮挖草根啃老,才熬过了过来

吃完中饭之后,李老头睡午觉元平拿树枝在地上练字,练着练着写的字有时候就变成一个潜字,有时候是衡光两个字

那是他六岁的时候,元潜已经是十岁的小小少年了,牵着他的手走过花园,阳光灿烂,落得元潜一肩光华

他忽然说:“哥哥…真像东君”

元潜笑了起来:“可是别人都说我是青帝啊”又说:“等我做了皇帝,我就用衡光这个名字,好不好?意思是像太阳一样,均等地光被万物”

冬季的雪夜里,他蜷缩在黑暗与寒冷中,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写那两个字

衡光衡光

这样不停地重复,也祛除不了那些渗透到骨逢里的冷风,但他若不这样重复,一定会死在这座荒瘠的山里

所以他最喜欢夏季到了夜晚的时候,一天的暑气尽消,夜风凉爽,可以一夜安睡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元潜身穿龙袍,站在午门上,念了一句诗:“五凤楼上望秦川…”然后所有人都跪在下面山呼万岁

他笑醒了

醒了之后,依旧要下山提水提完水之后去揉面,揉着揉着他又想起那个梦,相同的梦他做过不知道多少遍全部都是元潜做了皇帝的样子,那种别人无法抬起头来直视的样子,他真想亲眼看一看,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到

“明君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他一边揉着面,一边轻声背诵,想着元潜的帝王之姿该是何等眩目,他真想看一看…

李老头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娃子娃子!好多人,好多人上山来了…”

元平跑出去,他看到那乌压压一片人都戴着孝,好多人大老远已经开始叫:“王爷!王爷…”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盛夏的大太阳里,他一点也不觉得闷热,等那群人奔到他面前,跪在他面前了,他轻声问:“新皇帝年号是什么?”

“衡光!”

“衡光!”

“皇上急召王爷回京奔丧!”

所有人看着他又哭又笑,目瞪口呆

半晌,他停了下来,朝着京城方向拜了拜,然后扬声道:“回京!”

第8章

七月初六一早,天还灰蒙蒙的,衡光就从床上起来了

当值太监一听见动静,连忙上去服侍他更衣盥洗

如喜过了会也过来了,问了当值太监日常问话,不过是皇上睡得如何可有咳嗽等等等问完了话,如喜才到衡光面前服侍,瞧着衡光气色还好,只是眼皮有些肿,便问:“皇上这几日都起得分外早,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太医过来问个平安脉?”

衡光道:“不用朕只是睡不着”

如喜正准备劝说他睡不着也伤身,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是掐着日子算算平王该到了如喜一直跟在衡光身边,从前只觉得衡光对平王确实上心,如今再把前后左右细细一想,背后顿时渗出一层薄汗来

衡光上午与群臣议事,然后与内阁谈话,把柳白原跟贺明兰点出来教训一通,下午见了几个外省官员,点了几个行为不端的又是一通教训如此到了傍晚的时候批了几份折子就觉得困倦了,卧在榻上补眠,才睡得迷糊,就听得周围有脚步声,有人走近他身边,双手相握,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哥,我回来了”清楚分明是元平的声音

衡光猛然惊醒,周围却是依然是一片安静,泪水已潸然而下

过了片刻,如喜过来道:“皇上,平王到了,这会儿正在宫外等候,皇上是否召见?”

衡光心旌动荡,只想着方才那个梦莫非真是心有灵犀,一时竟无法言语,定了定心神,才低声道:“快召今日让平王留宿宫中你快去准备”说到后面留宿二字,声音都有些发抖

如喜几时见过衡光这样,又觉可怖又觉好笑,领了旨一溜烟跑掉了

衡光再也坐不定了,起身来回走动,起初只是在屋中走动,然后忍不住到屋檐下立着他往那里一立,外面的太监宫女哪里敢站着,全退到周围跪了一地

等到云霞烧了半边天的时候,衡光终于看到元平了

瘦瘦到不忍看

衡光死命抓着栏杆

元平一下子跑了起来,他跑得太快,一个趔趄摔在地下

衡光迈出了脚,他觉得自己迈得很慢,一步是一步,一点也没有失掉帝王风度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瞬间他就到了元平身边抱住了他,这个原因,他不去想

两个人就在那里紧紧抱在一起

过了许久,元平小声说:“臣弟回来了”

晚间的时候两人一起吃饭衡光没怎么动筷子,只顾着看元平元平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衡光忙道:“只吃这么一点怎么行”元平摇头:“已经不少了”他在山上时候,吃的都是稀的,这小半碗饭确实不少了

吃完饭两人坐在一起说话,衡光始终总觉得元平那里不对,看了半天总算醒悟过来——七月天,元平仍带个帽子,把整个头捂得严实,便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还带这帽子,别闷坏了…”说着就伸手去揭,一揭之下大吃一惊,帽子下面却是光溜溜的,头发全剃了

元平红了脸,道:“生了虱子…”

他颇不愿意让衡光觉得自己在外面过得如何苦,又连忙道:“山上除了洗澡不便,一切都好”

衡光哈哈大笑起来,拿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道:“这下倒像是个小和尚一般了”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元平伸手替他轻轻拭了拭,低声道:“能再相见,跟做梦一样”

两人都再也忍耐不住,拥在一起亲吻起来

衡光知元平身体吃不消,上了床也不做情事,只搂着元平元平连日赶路,见了衡光之后又一阵激动,此时已经十分困顿,但还是抗着倦意说话烛光幽盈之下,他面色也柔和好看许多,不觉得太过瘦削只是衡光往他身上一摸,便知确实是只剩一副骨架了

光是这般在元平身上摩挲,衡光已觉难耐,一边亲吻元平的脖子,与元平两腿相缠,一边拿手抚着那里,元平只觉得气血翻涌,更是紧贴着衡光,两人急急忙忙就一起互相弄了出来

元平体弱,一次之后便已经精疲力尽,又用手帮衡光抚弄出来了两次衡光想到自己平日十分惜身,一夜向来只做一次,光是这样用手就泄出来三次的情形真是做梦也没想过

两人相拥小睡了一会,到了蜡烛快烧完的时候,又都醒了

衡光轻声道:“我杀了他”

元平没问那个他是谁在听说德玄暴毙的时候,他心里就模糊地猜到了

两人都叹了一口气元平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说:“若是那时候事情败露怎么办…”

衡光吻了吻元平,说:“要是败露了,我就牵一匹马从这里跑出去,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陕西去找你,找到你之后再死”

元平听他异想天开般胡乱言语,忍不住笑了起来“若真是败露了,只怕那个人当场就要把你活剐了,”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着衡光的胸口,他还记得当年衡光帮他挡的那几脚,“何必冒险…”

衡光道:“只是为了我自己”

元平嗯了一声

衡光又道:“我想早一日登基,也想早一日见到你说到底,都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他话音刚落,烛台中的蜡烛就全灭了,黑暗轻笼下来两个人静了片刻,元平忽然道:“母后与我生父…”他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样,停了下来衡光接道:“我知道当年这几人之间也算是闹得满城风雨,先皇在时无人敢提,如今他一去,又开始疯传了”原来当年景氏先许平王,后来的德玄从中阻拦,硬夺景氏

衡光又道:“这笔情债是个因头,起初只是几个人相妒相争,到后来卷入了其他人事便再也抽身不得,丢了多少无辜性命,早是扯不清算不得的帐了…到如今当事人都已身死,也无谓再想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被此情债牵连受害的还有一个元嘉,但只想遂了两人心愿,让这件事尽快过去,便绝口不提

待得次日,宫中才放出平王回来的消息

起初,许多人对这个消息都无甚感想只有寥寥数人感觉出不平常

内阁中几位丞相在处理公务之余,也偶尔喝茶闲聊

游我存是这几人中最年轻的,说话却最漫不经心,听到平王回来的消息,只把毛笔一扔,向贺明兰道:“贺大人,这个平王是不是前几年因为行为不端发配外省的那个?”

贺明兰正伏在案头找东西,也不指出他这个那个太过随便,只道:“确是如此”

游我存想了想道:“皇上说的过几日回来的丞相,该不是指这个平王吧?”

柳白原哈哈大笑,贺明兰手一抖,弄翻了一摞子折子

一个月后游我存的揣测就被印证了

衡光亲临内阁所在的文华殿,一番训导之后便直截了当说了要点平王入阁之事

衡光一番话说了三层意思,第一,平王对自己十分忠心,第二,平王敏而好学堪当大任,第三,当年平王并无行为不端之事,是蒙冤被放

除了游我存,众人皆是诧异,平王过去从未管过事,这可真是一步登天贺明兰尤其惊讶,他从前对平王避犹不及,怎想会有这样一天等他再想到当年衡光为救平王而受伤,更倍觉怪异,至于是哪里怪异他却又说不上来

等衡光一走,几人一阵沉默

四人当中除了柳白原这个总理丞相,其他三人都是衡光最近新拔擢的,还不够资历反对衡光;再者傅行本来就是衡光的人,游我存似乎早有所料的样子,柳白原虽然够资历却是出了名的顺风跑,不会与皇帝对着干

贺明兰如此一揣摩,不禁有点黯然,看来内阁之中只有自己一人觉得平王入阁甚为不妥了

正如此想着,游我存忽然道:“平王生母贺氏不正是贺大人的姑母?这样算起来来,平王与贺大人是表兄弟吧…”

贺明兰一惊,在别人眼里,恐怕自己才是最没有道理反对平王入阁的如此一想,只觉得各人也许都各怀心思,只是暂时按捺不发而已,谁知道平王入了阁之后能不能站稳呢,再由此推去,又怎知自己何时就被别人算计倾轧,念及此处,不由几分灰心

这边衡光从文华殿回了乾清宫,元平正坐在那里看折子,见他进来忙迎上去行礼,衡光握了他的手道:“你我之间还虚礼什么”然后就将方才去文华殿的情形说给他听了,道:“你去了这个内阁有点盼头,否则这几个人整天没头苍蝇似的,抓不得要领你去了之后,先整治一番,树树声威也无妨”

元平道:“臣弟若整不倒别人,先把自己整倒了就是笑话了”

衡光捏了他的手背,道:“别拿言语试探我,没意思透了我只明白说与你,要你被整倒,除非我死了”元平变了脸色,责怪道:“皇上此言折煞臣弟”衡光敛了笑,道:“你不信,朕就再说一遍”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舔着元平耳垂

元平软了下来,只好求他

两人便这样总是正经事情谈着谈着就调起情来乾清宫里午后日长,最是厮磨好时光。

第9章

到了八月下旬,衡光就正式颁了旨,点平王入阁内阁因提前已被告知,因此并不吃惊,也没有什么动静监察司最先提出异议,虽然独立于六部之外,但又与六部关系紧密,因此监察司向皇帝提出的异议,往往是代表了六部的“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