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宝宝擎着报纸,美得都忘记了疼。

马腾飞和郝乐意商量,加上赔偿,五十万够不够。郝乐意知道这钱是马腾飞掏,有心不要这赔偿,可又不是她说了算的事情,就和郝多钱、郝宝宝商量,郝宝宝还沉浸在被求婚的兴奋中,说不要赔偿。

郝乐意又是错愕又是开心地笑了,说赔偿可以不要,但医药费咱一定让余西掏。她怕连医药费都不要,这个决定在郝多钱那儿通不过。

郝宝宝的目光这才从戴在左手无名指的钻戒上移开,微微笑着说:“医药费她是掏定了,可她想拿赔偿从我这儿换宽恕,门儿都没有!”

郝乐意大吃一惊,“宝宝,你不要赔偿就是为了追究余西的刑事责任?”

郝宝宝小心翼翼地翻身坐起来,僵梗着脖子说:“那是,我和余西,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既然她主动送到门上,就甭怪我不客气了,切!让她知道知道本小姐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惹我!”

“宝宝!余西是马腾飞的前妻。”

“是哦,贼心不死的前妻,所以,就更要送她进去修炼几年了。”说着,郝宝宝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姐,你跟余西说,她跪下来求我也没用,她的赔偿,我一分也不要。”

郝宝宝以为余西主动找郝乐意商量赔偿,一定是害怕了。

事实却是,余西不仅不会给她赔偿,没钱不是原因,而是有也不给,因为郝宝宝是咎由自取,如果她是个好姑娘,在知道自己是马腾飞余情未了的前妻时,就应该主动退出,否则就是没廉耻的狐狸精。

在爱情上,女人总是自恋的,如果得不到自己所爱的男人,从不反思为什么自己得不到,也不会怪男人,而是从男人的周围寻找原因。比如他身边狐狸精多呀、有无良人挑拨呀…总之,女人会用自以为是的假想式爱情把自己和男人圈在一个茧子里,认为如果没有茧子外的幺蛾子破坏,男人一定是愿意和她待在这温暖美好的茧子里厮守终老的。在余西眼里,郝宝宝就是可恶的妖蛾子。她恨她恨得牙根痒,怎么可能给她赔偿?尽管有朋友告诉她了,郝宝宝完全可以追究她的刑事责任,把她送进监狱。余西才不怕呢,因为太了解马腾飞,他善良厚道,总觉得欠了她这个前妻的,是绝不会眼看着郝宝宝把她送进监狱的。如果郝宝宝执意要送?哼!让她送好了,只要她送了,还想马腾飞跟她结婚?做梦吧!

她咨询律师了,像她这种情况,最多也就判个三五年,只要她认罪态度好,说不准也就是判缓刑的事儿。在余西这儿,只要让马腾飞娶不了其他女人,就是最大胜利,什么坐牢不坐牢的,她不在乎。所以,如果她余西不出现在医院还好,一旦出现在医院了,那一定是火上浇油。这是余西的撒手锏,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此刻,在医院病房里的郝乐意,觉得特失败,因为她讲了半天道理,郝宝宝一句也听不进去,非让郝多钱把手机给拿来,她要报警,先把余西拘留了再说。郝多钱好狠斗勇了大半辈子,觉得郝宝宝说得也对,这个余西既然能下手这么狠,不给点厉害震震她,以后她更得嚣张。所以,他坚决支持郝宝宝:报警,让余西坐牢。甚至掏出了手机。

郝乐意一把抢过手机,一字一顿地告诉郝多钱,“叔,这事现在你不能掺和,除非你发誓,你对掺和出来的一切后果负责!”

郝多钱愣了一下说:“乐意,你别仗着读了几天书就欺负你叔,余西把宝宝打成这样,她就是犯法,犯法就得让法律治她!”

“好,宝宝,你想和马腾飞结婚吗?”

郝宝宝撅嘴,翘着兰花指看戒指说:“姐,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把余西送进监狱,马腾飞就不要我了?”

“非常有可能。”

“切!”郝宝宝不置可否,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如果他这么爱余西,就不和她离婚了。”

郝多钱也生气了,“乐意,我越听越迷糊,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向着宝宝,倒向着那个把宝宝害成这样的变态?!”

郝宝宝也好像被提醒了一样,一脸不高兴,“姐,这么着吧,咱都别磨嘴皮子了,你说实话,是不是余西让你和我商量私了的?”

郝乐意错愕地看着郝多钱父女,知道他们都钻牛角尖了,如果只是泛泛讲道理,她说服不了这俩倔得叼根屎橛子拿金条都换不出来的主,遂对郝多钱说:“叔,我想和宝宝单独谈谈。”

“有什么怕人的事不能当我面说?”郝多钱不愿意往外走。

“女人之间的事。”郝乐意边说边推着郝多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说,“叔,您要是偷摸报了警,后面再出了什么事,我一概不负责。”

郝乐意关上门,倚在门上,抱着胳膊,眯眼逼视着郝宝宝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打伤你余西不后悔,也没打算给你赔礼道歉,更没托我和你谈私了。不要说赔偿,她连医药费都不肯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把她给送进监狱,这样,马腾飞就不会和你结婚了。”郝乐意说得心平气和,“之前我和你说余西忏悔了,主动交了医疗费什么的,全是撒谎,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会难过。”

郝宝宝飞快地忽闪着睫毛,“什…什么真相?我又没求着她来道歉,她一个子儿不出正好啊,我往监狱送她送得更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就把这钻戒还回去吧。”说着,郝乐意过来撸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郝宝宝躲闪,“姐,你干吗呢?报警和我跟腾飞的婚事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

“对!因为马腾飞不可能和一个把他前妻送进监狱的女人结婚,不管你有多漂亮!”

“他们都离婚了!”

“离婚不等于离掉了所有的情分,他们曾经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像我,我可以和马跃离婚,可我都不愿意离婚之后他过得不好,我愿意有个比我好的人疼他爱他照顾他,只有这样我才坦然。否则我会内疚,会觉得离婚毁了他的人生,你明白了没?不爱了不等于成为仇人!”

“不对,照你说的意思,腾飞对她还是有感情?”

“是,没爱情了不等于没感情了,就像你和你要好同学的关系,当你遇上同学和陌生人发生了争执,你肯定是从感情角度出发,站在你同学这边。”

“可我是腾飞的未婚妻!前妻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他觉得她比我好,她也就成不了前妻了!”

“可他和前妻青梅竹马,同床共枕了三年,他们可以因为性格不合适而不在一起了,但是这种感情的深度,不是随便一场恋爱就能比得下去的。”

郝宝宝怔怔地瞪着郝乐意说:“你的意思是,腾飞爱余西超过爱我?”

“我不是这意思,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余西虽然不再是马腾飞的妻子,但还是一个他不方便来往了的亲人。”

灼灼的气焰,从郝宝宝眼里缓缓退却,“姐,你的意思是,我的医疗费,还有赔偿也是腾飞出?”

郝乐意点点头,“我希望你不要赔偿。”

“他爱的还是余西。”

“我说了,在他心里,余西是个亲人。”

郝宝宝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滚。

“宝宝,听姐的,如果你不想失去马腾飞,就私了吧。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余西真的很可怜,她从十五岁开始爱马腾飞,因为他失去了子宫做不了母亲,她空有一腔感情,除了马腾飞无处寄托。可马腾飞不仅不爱她了,还不要她了,她多可怜啊。有时候,我想起她对马腾飞的痴情,就觉得她像个在寒冷夜里哭着寻找温暖的小孩…宝宝,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种可怜更可怜的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份温暖在谁手里,她哭着号着去要,可要来的只有冷漠、躲避和白眼…”

郝宝宝怔怔地听着,突然拼命晃脑袋,“姐,你别说了,我一点也不可怜她!我不可怜她,坚决不可怜,如果我可怜她谁可怜我?!我恨她,恨她!”

郝乐意松了口气,她不希望发生的一切,不会发生了,“如果你同意,我就和马腾飞说了。”

“我要他恨她!”说着,郝宝宝的眼泪就出来了。是的,对于女人来说,最悲剧的不是男人出轨了外遇了,而是在他的感情世界里,睡着一个随时都会醒来的女人。她不在现实生活中显影,只在他想她的那一刻的内心里,这样的悲伤无助,郝乐意懂,就像她懂得自己的痛,是知道了马跃的感情世界里,沉睡着一个叫小玫瑰的女子。

每一个女人,都想成为她爱的那个男人的唯一,而余西之于马腾飞,小玫瑰之于马跃,在郝乐意和郝宝宝看来,她们,就是沉睡在马腾飞和马跃隐秘感情世界里的睡美人,永远不被现实生活的琐碎磨损,从而保住了恬静的优美。

02

郝乐意请的假已满,早晨到医院看了看,郝宝宝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基本度过了感染期,宽慰了她几句,就去幼儿园了,刚走到半路,手机就响了。

因为余西闯进了病房。

当时郝宝宝正欣赏花生米钻戒,自从钻戒戴上了手,一天二十四小时,郝宝宝至少有十小时在看着钻戒傻笑。

余西悄无声息地进来,站在床头,和她一起欣赏花生米钻戒,目不转睛的郝宝宝以为是贾秋芬呢,还特意把中指翘了翘说:“漂亮吧?”

余西嗯了一声,说:“早晚得摘下来。”

郝宝宝吓了一跳,看着近在咫尺的余西说:“你…你来干什么?”说着,就要下床,可右手还打着点滴,情急之下连扯带撕地拽了下来,鲜血刷地流了一手背,想着余西曾经的疯狂,加上满手的鲜血,郝宝宝惶恐不已,边往走廊跑边大喊救命。余西嘴角带着一抹必胜的冷笑,抱着胳膊慢悠悠晃出来。

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的贾秋芬闻声擎着一双湿手,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和郝宝宝撞了个满怀。见她满手是血,以为出了什么事,喊了一声天哪,回手把郝宝宝塞进护士手里,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上了,“余西你这是干啥呢?你和腾飞离了也两年了,我们家宝宝没偷也没抢你男人,你还折腾起来没完了?”

余西依然不急不慢地嗯哼着说:“没办法,我这人一根筋得很,谁想给腾飞做老婆我就跟谁没完。”说着,脑袋一扬,“郝宝宝,等着吧,有你好瞧的。”说着,一摇三晃地走到郝宝宝身边走,小声说:“下一次,我不泼火锅,我泼硫酸。”比画了一下郝宝宝的脸,“往这儿泼。”

郝宝宝被她彻底激怒了,挣扎着想去打余西,一不小心碰伤了还吊着的胳膊,断了的肋骨也钻心地疼,她尖叫着:“妈,你打110!”

因为惦记着郝乐意的话,贾秋芬没打110,倒是给郝乐意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等郝乐意返回来,马腾飞也来了。

余西还在病房,她站在窗口,上午的阳光安安静静地蛰伏在她脸上,那是一张带着憔悴、透着倔强的脸,她抱着胳膊,玩世不恭地坏笑着说:“马腾飞,听说是你不让他们报警的?”

马腾飞站在病房门口,郝宝宝像只惊吓过度的小鸟,站在他身后。

“余西,你听我说…”

“马腾飞,你说的太多了,我给你的信任也太多了,你真要和她结婚?”

马腾飞回头看了看郝宝宝,郝宝宝还满脸泪。他看着余西,没说话,因为不想刺激余西。

“我问你呢。”

马腾飞嗯了一声:“余西,你能理智点吗?”

“让我理智?你把我的一生都毁了,还有脸让我理智?” 余西指着自己的鼻子狂笑,又指着郝宝宝,“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跟这个贱人结婚?”

“余西!”马腾飞恼怒,“在你我之间,宝宝是最无辜的,有气你冲我撒!”

“她是无辜的,那我呢?我就活该倒霉?马腾飞,这几天我没找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害怕去坐牢,躲起来了?”

“我没那么想!”

“那你还算比较了解我,我去干什么了,我告诉你吧。”说着,余西看着郝宝宝诡秘地笑了一下,“我去调查你了,郝宝宝,你不是某某大学旅游系06届的学生吗?马腾飞,你恐怕还不知道你未婚妻是个什么东西吧?”

郝乐意心里一紧说:“余西,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余西冷笑:“凭什么?让你说服我守口如瓶?那我还调查个什么劲。”说着,一扬下巴,“你,郝宝宝,你都烂了那么多年就别装了。你不仅很烂,还给一个不入流的狗屁作家当过小三,对吧?”

郝宝宝脸色煞白地说:“余西!你血口喷人!”说着郝宝宝就哭了,惊慌失措地拽着郝乐意,“姐,她胡说八道!”

马腾飞云里雾里,看看惊慌失措的郝宝宝又看看因毫无思想准备而慌了的郝乐意,他还是没怀疑郝宝宝,而是觉得余西有点丧心病狂了,“余西!我们有事说事有理讲理,你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余西睥睨着马腾飞,从手包里拿出几张打印纸,卷成一卷往马腾飞跟前一扔,“马腾飞,睁大你的眼,仔细看看,我余西是有不少毛病,可我从不捏造事实。”

马腾飞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余西在人人网上和郝宝宝同学的聊天记录。马腾飞一目十行地看完,当然,站在他身后的郝宝宝也看了,昔日同学出卖了她的过去,包括她和王万家的那段往事。

她无助地看着郝乐意。

郝乐意也傻了。

余西抿着嘴,得意地笑了,“郝宝宝,王万家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吧?”

马腾飞也看着郝宝宝,是的,他并不是个要求女朋友一定冰清玉洁的迂腐男人,但是不能骗他,也更不能是给人当过小三,这让他很倒胃口,就好像原本捧在掌心里珍爱的美玉,突然被人告知,那不过是一口冰冻了的痰。

郝乐意突然想起了王万家的老婆大闹幼儿园的事,就笑了,风轻云淡地说:“余西,你搞错了,给王万家做小三的,不是宝宝是我。”

余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的,和王万家好的是我,但是因为我上班没时间,就经常托他去学校帮我给郝宝宝送东西,结果…就被宝宝的同学误会了。”

贾秋芬都愣了,“乐意…真假,你不带这么糟践自己的!”说着抬手就要打郝宝宝,“宝宝,是不是你作的祸?是的话,别让你姐帮你顶着黑锅!你给我说!”

“婶,真的是我。”郝乐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反正马跃要和她离婚了,为了郝宝宝的幸福,她也只能把这黑锅背到底了,“真的,因为这,王万家的老婆去幼儿园闹过,闹得我待不下去了,就辞职了,然后认识了马跃。”

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连余西都愣了。

郝乐意拿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原来的幼儿园园长很清楚这件事,我拨通电话,你们可以问问。”说着按了拨出键,递给马腾飞,“哥,你问吧,我不想你冤枉宝宝。”

马腾飞机械地拿着手机,并没往耳朵上放。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郝乐意,是你吗?”

马腾飞艰难地挂断了手机,“我相信。”把手机还给了郝乐意,接过手机的郝乐意泪如雨下,而郝宝宝更是号啕大哭。是的,她喜欢马腾飞,像溺水的人喜欢救生浮木一样喜欢。她想嫁给他,她的爱不纯净,是有目的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红得发紫的明星够有钱的了吧?她们还嫌不够多,还拼了命地往豪门挤,不就是想活得更好一些吗?而她郝宝宝,除了一具漂亮的皮囊,有什么?如果不是父母,她连饭都没得吃,所以,比起那些本就已生活奢华的明星,她更有理由要往豪门挤。因为她有资本,她年轻她漂亮,姿色资本交换是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王道法则。好吧,她这样是对的,是的,她不能纠正郝乐意的说法,因为她需要这桩婚姻,只要她嫁了马腾飞,她就可以给父母、给郝乐意更好的生活,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在此刻保持沉默。

郝宝宝用一刻也不停歇的泪下滔滔来掩饰内心的愧疚。

余西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说:“马腾飞,你不爱我了?”

马腾飞看着她,没说话。

“你要和她结婚不要我了?”

马腾飞转身,大步离开病房,此刻他是恼怒的,对余西。是的,余西有足够的理由和他纠缠不休,可是,这一切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他的人生已彻底乱了套,像团找不到头绪的乱麻,堵在他胸口。他需要静一静,哪怕是片刻,让他忘记这乱糟糟的今生!

“马腾飞!我不许你娶别人!”说完,余西刷地推开了窗子,郝乐意感觉出不对,扑上去拉。可是,已来不及了,余西像只雪白的蝴蝶一样翩跹而起,飞出了窗子。

这是在十二楼啊,郝乐意傻了,不敢往下看,有一个念头,是如此的清晰:余西没了…郝宝宝和马腾飞完了。

横着一条人命的婚姻,没人要得起。

03

马跃打开电脑,登录了MSN,看见了小玫瑰的签名:马跃,那个王八蛋做DNA鉴定了,儿子不是他的!

马跃愣了一会儿,小玫瑰的儿子不是她丈夫的?!

他知道小玫瑰和她的英国丈夫结婚八个月就生下了儿子,但马跃从来没自作多情过,因为在结婚之前小玫瑰就和她丈夫发生关系了。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她丈夫的,那么…她丈夫也起疑心了?偷偷给自己和儿子做过DNA鉴定?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剥夺了小玫瑰母子的所有遗产继承权?马跃在脑子里飞快地串联起了小玫瑰最近这段时间的MSN签名,得出了这个答案,就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因缺氧而呈现一片空白…酒意像退潮的海水,完全而彻底地退却。他揉了揉眼睛,飞快地从MSN下线,可内心的狂跳,已壮如雷鼓,他忍不住又上了线。

小玫瑰是在线的,他点着鼠标,像点着释放魔鬼的密码一样,心一横,解除了对小玫瑰的阻止,因为他想弄清楚,儿子是谁的。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小玫瑰的话劈头盖脸地就砸过来了:

“马跃你这个王八蛋,你害死我了。我丈夫在遗嘱里说,他住院的时候悄悄给他和儿子做了DNA鉴定,发现儿子不是他的,他诅咒我是个骗子,一分钱的遗产都没给我。马跃你害死我了,我现在没有家没有超市没有工作,你让我和儿子怎么活?! ”

马跃愣愣地看着她像扔石头一样,把话一句一句地往他眼前扔。他能说什么?说对不起吗?说你回来我养活你吗?

不,他不能,因为他真的不爱小玫瑰了。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海啸过后的沙滩,一片狼藉。

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最后,小玫瑰扔过来一句话就下线了。

那句话是:马跃,你毁了我的人生,你必须为我负责!

04

整个上午,病房的楼上就像上演了一幕凄凉的人生大戏。余西突然自杀,把郝宝宝吓坏了,而马腾飞,当他听到郝乐意的尖叫返回病房时,他看见的只有余西的一片裙袂,像五月的白玉兰花瓣,轻飘飘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他大喊着扑过去,手里抓着的,只有这个季节的空气,空荡荡的绝望,像废弃的矿井一样,是他此刻的心。他望着从白到红变成残破花朵的余西,肝肠寸断,泪如雨下。他转身往外跑,好像这个世界不存在了,只有躺在楼下的余西。

郝宝宝傻傻地看着马飞腾奔出去,颤抖着说:“姐…”她像一只看到了兔子死亡的悲伤狐狸。

郝乐意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知道,如果不是她为了袒护郝宝宝而撒谎,余西或许就不会这么绝望,不绝望的余西就不会选择从十二楼飞下去。从没有如此深的愧疚,是如此痛彻肺腑地牢牢攥住她的心。

她跑下楼去。

她看见马腾飞抱着脸色惨白的余西,他一声一声地叫她,只是叫她,他没有哭出声,眼泪却飞快地从他脸上往下流,他说余西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

后来医生来了,他们从马腾飞怀里接过余西,进行着徒劳的抢救,然后他们无奈地摇着头。再然后余西的父母来了,看着余西的父母相互搀扶着踉跄而来,如果可以,郝乐意愿意用自己的死换取余西的生,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愿意让时光倒回到一小时前,她宁肯郝宝宝被戳穿,宁肯她被马腾飞鄙夷、被马腾飞抛弃,她绝不撒谎,只要余西能活着。可是,时光不能倒流,所有的假如,都是一个悲伤的伪命题。

马腾飞跪在余西父母跟前,号啕大哭,余西的父母像不认识他一样,绕过去,抱起他们心爱的女儿。

马腾飞追过去,想帮他们和医护人员一起抬余西,余西的父母冷漠地推开了他。

马腾飞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担架上的余西渐行渐远地与他成了永远的别离,他仰天大喊:“余西,我爱你——!”

郝乐意说:“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马腾飞看着她,突然地满脸怒意,“郝乐意!你为什么要说她的调查是假的?”他泪流满面,“你不知道她性格有多偏激吗?你为什么不等她离开病房窗口再说?!”

郝乐意瞠目结舌,是的,她是个刽子手,一个失去了自首权利的刽子手,她害死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

马腾飞走了,他没去病房看郝宝宝,从看见余西从窗口飞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和郝宝宝没可能了,除非余西活着。从十五岁就相互递过纸条的余西呀,建立在她死亡之上的婚姻,不是幸福,是惩罚。这点,郝乐意也知道,横着一条人命的婚姻,没人承受得起。余西也知道,所以,她笃定地跳了下去。

郝乐意一遍遍地对着余西坠落的地点说对不起,除了郝宝宝,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然后,她去酒店找马跃。

在她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马跃都已知道了。余西跳楼后,马腾飞离开医院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马光远的,当时马光远在市北店,马跃为余西的死而震惊,追问到余西的死因,就牵出了郝乐意的一切,然后,他就想起了和郝乐意狼狈的第一次,因为她半夜来月经,他以为是她流血不止…现在想想,是多么的荒唐。最荒唐的是郝乐意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谎言,大得让他措手不及,甚至痛恨自己简直是天真到了愚蠢。

什么一见钟情的田螺姑娘,不过是被人家正房太太追打得落荒而逃的落水狗!而他,就像一个及时出现的傻子,美颠颠地用婚姻帮一个混账王八蛋男人打扫了偷情战场。

现在,马跃比任何时候都懊悔,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像抢宝藏似的非要把郝乐意娶回来,可他抢了个什么回来?婚前是小三,婚后背叛他,为别的男人堕胎!他想不起丁点儿关于郝乐意的好,只觉得恶心,后悔!如果陈安娜知道了这一切会怎样?愤怒让马跃的脑袋嗡嗡直响。

就在这时,郝乐意来了。他冷冷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看马跃的表情,郝乐意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就淡淡笑了一下说:“我想和你说件事。”

“说吧。”马跃冷冷的。

郝乐意看看左右的服务生,“去你办公室说,可以吗?”

马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在这儿说吧。”

郝乐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不像你以为的那样。”

“我以为的哪样?”马跃依然冰冷。

“你知道的。”郝乐意慢慢说,“余西死了。”

“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说完,马跃冷冷地逼视着她,“你没必要向我忏悔,我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