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微微一笑，将法医室里拍下的照片放在旁边，上身略微前倾，盯着她的双眼说道：“这样会不会更有印象？”
“啊！”妈妈桑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泛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也甭客气了，当年更狠地时候也有过。当着老子面前也要装，黄茉莉就是你手下的姑娘，一周前还有人见到你们两个在酒吧的后巷争执。你是不是觉得给你带上‘镯子’，到局子里问这话才够味？”景澜挑高嗓门，直接地问道。
“我们今儿到这里来查的是故意杀人，和经营□或者组织□没有关系，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为什么没有人报案？”关关直接问出今天的主要问题。
“这丫就是个吃里爬外的贱货！”妈妈桑冲口而出，“翅膀硬了就要和我重新分红，我找人教了她规矩，她就又服软接客了。我哪知道她接了这单生意之后，我的人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本来以为她投奔了城东那群废物，连身份证都不要了，结果派人去那边摸底，也没见她的人。就前儿有人说在城西那条老河沟发现了一具女尸，脸让人用刀割得一道一道的，眼睛也挖出来了——”
“你们就心安理得地当那个女尸就是黄茉莉？”路遥问道。
“那贱货走的时候也没想过老娘我把她拉拔成现在的样儿！”妈妈桑一脸忿忿不平。
看样子她说的是实话，关关看向路遥，“路遥，你留下等分局的人来处理后续，景澜、沈约，跟我走！”
和黄茉莉的两个小姐妹交谈过，也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关关请三个人吃过宵夜，又被路遥送回家里。
小区的门卫看到她来便也过了来，将一个据说是快递在他们离开之后送到的包裹交给关关。沈约问道：“你网购了？”
“没有。”关关摇摇头，看向快递单上模糊的地址，这个小区，这个门牌，这个不就是——
关关的脸色瞬间苍白，她将包裹塞给沈约，然后摸出了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急冲冲地往外走，“神童，进入我所居住小区的无线摄像头，将今晚6点到10点之间的录像截取下来，我要你寻找一个快递员——同时通知给所有的组员，睡美人杀手出现了！”
接到神童的消息，路遥和景澜第一时间赶到，景澜急躁地抓着小区的所有门卫保安的脖子，凶神恶煞的逼问，也没有任何结果。
关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神童的身影出现在荧屏上，说道：“女王，截好的录像传给你了，可以确定，就是睡美人杀手。”
关关打开传过来的影片，画面中的男子一身快递公司的制服，将包裹交给门卫，最后抬起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双眸之中都是邪魅与挑衅，唇角的弧度带着不可一世的光芒，他的表情是那么笃定，仿佛隔着液晶显示屏，也能准确地找到她的双眸。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部攀升，逐渐蔓延，笼罩了整个房间。关关将他的表情定格，神色慢慢凝重。路遥带着几个下属在一旁讨论对关关的贴身保护问题，唯有沈约坐在关关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总是偏凉，但是这种湿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沈约收拢手指，慢慢传递给她，自己全部的温暖。
孟飞拖着检测工具赶到，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引向那个包裹。孟飞小心地检测之后，确定没有任何危险，这才小心地拆开这层层裹裹地包装。
密封的玻璃罐，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最为恐怖的是在那溶液里，悬空着一双完整的人的眼球。
“这家伙疯了！”小可瞪大了双眼。
“他的模式变了。”关关抱住双臂，冷静地说，“他是个collector，但是从前他的收集品都是更容易取得的东西，眼镜、戒指、项链，但是这次他的收藏品已经转为更私人的东西，上次的入狱，还是让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记不记得我们在酒吧里，那个妈妈桑说了什么？河边的女尸，容貌被毁，双眼被挖了出来——”沈约提醒道。
“孟飞，这个交给你，和凤法医一起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同一认定。”
“这里面还有一张卡片！”孟飞将卡片交给关关。关关将卡片打开，红色的字迹鲜艳如血，“要不是因为你的眼睛有着月亮的颜色，有彩虹，有劳动，有火焰的白天的颜色，而且被抓住时，有着空气的活泼；要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星期七天的琥珀…”
“这是什么东西？”路遥皱起眉。沈约则拖过电脑，将第一句诗输入电脑，然后说道，“这是聂鲁达的诗，总体的意思，就是睡美人杀手，他爱你！”
第三十七章
“好另类的告白！”小可咂舌道，他的兄长大可瞄了一眼“三角三人组”的脸色，关关的凝重、沈约的微笑还有路遥的冷峻，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地捶上自己那“不知死活笨弟弟”的头。
沈约倚在靠垫上闭着眼睛，长睫轻颤，透露着心底翻滚着的却无法言说的，不安与愤怒的情绪。这个睡美人杀手只有最变态没有更变态，显然是跟踪狂里最危险的那种——掠夺型跟踪狂，想要孤立和独占目标，如果不能独占，便只有摧毁。
关关将卡片收进证物袋，她看起来并没有被“有个变态爱上我”这样的“小事”影响，表情镇定一如往常，她将证物袋交给孟飞，“一并化验，看看能有什么收获。他已经藏了半年，这次是我们的好机会，把睡美人杀手的照片传到各个分局，让他们密切留意。神童，手机和电话都绑定好了？”
神童放下耳机，点点头，“都弄好了，只要他来电话，我就可以用电脑探测他的所在。”
路遥沉声说道：“110已经安排好了，会一天24小时在附近不间断巡逻。景澜也安排了线人排查，一旦发现他会立即报告最近的分局。今天晚上我在关组家里值班，神童负责监控，其他人都回去吧。”
众人站起身，一一告辞。正当沈约开门送人之时，电话声突然响起。关关抓起无绳电话，来电显示上竟然是她自己的手机号。众人都停下脚步凑过来，关关抬起手，神童机灵地坐到电脑边操控，准备完毕，这才对关关点点头。
关关按下免提键，漠然叫出睡美人杀手的名字：“任华？”
全场安静，只有他规律的呼吸声透过扬声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半晌，睡美人杀手轻柔的笑声低低响起，“女王，您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倍感荣幸！我的礼物，您还喜欢吗？”
连环杀手之外最适合的他的职业，应该就是电台深夜谈话节目主持人。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一字一句都扣人心弦，近乎催眠的感觉。
“三天之前，在城西发生了一起命案，受害者被毁容之外，还被人剜去了眼珠。我的问题是，她是不是就是你这份‘礼物’的来源？”
“女王陛下果然还是那么敏锐，那个小羔羊有一双与您形状相似的眼睛，却没有您的半分神采，我只是去纠正了这个老天爷不小心犯下的错误。”睡美人杀手风轻云淡地说，透过电话，关关几乎能够看到他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绽放。
关关握紧双拳，骨节泛白，“错误？”
睡美人杀手并没有回答，反而一个一个开始点名，“神童，就算你再折腾你的电脑也只是白费力气，你应该知道是查不到我的。路副组长好久不见，啊，应该还有大名鼎鼎的沈天王吧！你们这么晚还留在单身女子的香闺，未免也太失礼了！”
“如果你肯乖乖去死，不但你自己眼不见为净，我们也不用这么费力，岂不是一举两得？”沈约走到关关身边，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关关瞪了他一眼，对面的睡美人杀手愣了一下，声音转为笃定，“你是要向我宣战吗？你赢不了我，我和关关才是宿命！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我，也不会有谁比我更爱她！”
“宿命？”沈约嗤笑道，“你又知道什么宿命？你不过是一个——”
“够了！”关关打断沈约的挑衅，“任华，你打这通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睡美人杀手对上关关，声音里就只剩下温柔，“也想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我的表白。关关，你应该明白的，我一直在看着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会是我最美丽的标本，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我可以向你保证，再也不需要别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之所以被杀，是因为我？”关关追问。
“女王陛下，那不是任何人的过错，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不应该有任何的相似——”睡美人杀手轻轻一笑，用更亲昵地语气说道，“我必须向你坦诚，这只是我小小的洁癖而已。我的要求并不多，就当是迁就我，不要让其他的人或者事靠你太近，我是真的会吃醋！”
关关看着神童，神童气恼地狠狠敲了敲桌子，看来就如同他说的，神童没有办法追踪到他的所在地，那就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从电话上听到什么端倪。
“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有本事就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在这里，你不敢来，就证明了你不过如此而已！”
“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所以不要说这种话来伤我的心。”睡美人杀手故作姿态，“我知道你只是故意想和我玩这种猜心小游戏，好吧，为了我们之间的小情趣，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我知道你最近在追查连环杀人案，那个杀手从我这里分去了你的心思，我也看他不顺眼。这个杀手，我会把他料理好献给你，作为我们伟大爱情最鲜明的见证。他应该也会觉得很荣幸吧…”
他居然是以那个连环杀手为目标！关关皱起眉头，“你不要自作主张——”
“亲爱的女王，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自作主张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做到我为你做的事情，也只有我可以让你魂牵梦绕，让你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是啊是啊！这世上也不会有谁，比你还更会自作多情！”沈约突然又插嘴，“你说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关关更了解你，你错了，因为我也了解你，比你自己还了！你出身优渥，天之骄子，金钱，事业，女人，只要轻轻勾勾手，你就能得到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可是这一切都太轻而易举了，反而无聊。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你这辈子最不缺的是孤独；学最快的是厌倦！什么睡美人杀手，对你而言不过都是游戏，只是一来二去，这游戏成为了你唯一的兴奋点，上了瘾就再也戒不掉。只有一个人曾经让你停止过——”
沈约停顿了一下，扬声器中，睡美人杀手的呼吸开始急促，失控地大吼：“闭嘴！”
“正中红心了？这么大声‘告白’，真的是爱上我了吗？”沈约的唇角微微上扬，“我说呢，难怪你没有办法对着活着的女人做那种龌龊事，原来是你的性取向在这边啊！怎么办呢？我是个直男，对于同性相恋没有兴趣，只有拒绝你了！”
沈约完全不怕死的继续挑衅，托上次在帝都关关家里那段侧写的福，他才有这样的机会，与其让他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关关身上，他在一旁干着急，不如由他来充当他的目标。像这种自负到自大的人，就算知道是圈套也不可能不踩进去的。
“你闭嘴，我要杀了你，你根本不配待在女王身边，我要把你——”
“你心里也很清楚吧，我和关关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我怎么舍得离开她这样的瑰宝，连招惹跟踪狂，都是招惹‘无差别级’的！”沈约说道，“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确是独一无二，只有不懂她的傻瓜外行人，才会觉得有人会像她！”
居然刺激这个变态，沈约是想不开要自己寻死吗？关关瞪大眼睛，示意路遥拉走沈约。沈约隔住路遥的手，对免提喊道：
“你生气吗？不服吗？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好，好！”睡美人杀手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冲动，恢复了正常，“沈约，我记住你了，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珍惜每一次的日出，因为你已经为自己签下死亡切结书了！”
好在路遥和沈约纠结了两下，大小可也一拥而上，将沈约架进了书房。关关干脆地抓起话筒，急促地阻止他挂机，“任华，我还在这里，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细碎的呼吸声之后，睡美人杀手显然已经切换回与关关对话的模式，“女王，这算是我的请求，如果这次的结果是我赢了，你从此再不见沈约！”
关关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坚定地说，“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用案子为赌注，这是我的原则，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那我也无话可说，让沈约等着去死吧！”睡美人杀手毫不犹豫撂下了电话。
关关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路遥，大小可，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沈律师说！”
路遥看了一眼沈约，跟在大小可身后，体贴地带上门。沈约慵懒地靠着真皮转椅，脸上早已经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样，他决定转换目标了吧？”
“你疯了吗？如果嫌命太长你可以捐给绝症患者！”这是人生第一次，关关已经被气到逻辑不清，口不择言，“他是个变态，你脑子里那根弦搭错了，居然专拣最要命的地方刺激他！你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
“你这是为我担心吗？”沈约弯起笑眼，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情绪外露。
“你是脑袋坏掉了吗？”关关瞪着他，对他的反应完全不能理解。
沈约站起身，一把将关关抱在怀中，“不要担心我，别忘了，我的命比猫还多一条，找上我肯定是他倒霉比较多！”
第三十八章
关关推了推黏在自己身上的沈约，他却把臂弯收的更紧。关关皱起眉，气势更盛，“谁担心你，我担心的是你搞砸了案子！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下次你要再敢这样自作主张，我一定——”
沈约依旧笑着，深邃的双眸温柔缠绵，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瞳孔中流出来，那么直接的沁入她的心底，无法挣脱、也无从回避。关关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心跳加速，但是却怎样也无法制止这种感觉蔓延。
对视了这么半天，他却仍不肯移开自己的视线，那越来越大的笑容映入关关的眼中，都化成了“阴险”的挪揄。关关索性“恼羞成怒”，伸出手不客气地遮住他有魔力的双眸，“闹够了吧，闹够了就出去，你盯着我看难道就能抓住那变态？”
沈约拉下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趁着关关还没反应过来，低头毫不客气地吻上那双他已经期待和向往的很久的红唇。
这是他和她的初吻，清甜，柔软，带着微微的颤抖，没有唇膏的粘腻，以及矫揉造作的人工香料的味道，她的唇齿，她的气息，她的手指，她的腰肢，这个吻比他最完美的想象更完美。沈约紧了紧扣在她腰上的手，让两人的身体更加贴合，辗转着加深这个吻。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脊椎，带来无法比拟地战栗，将她从情热当中惊醒，她挣扎着推开他，气息相接，四目相对，倒影在他双眸中的自己和他别无二致，同样的震惊，同样的，让她不想面对却无法否认的——意乱情迷。
不知道这次是谁先开始，关关只知道他瞳孔中那个小小的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任凭从唇齿间传来的感觉支配着自己，翻滚沉沦…
“关关，关关！”路遥有些急切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入，也将神智敲进了关关的大脑。
关关有些紧张地推了推沈约，沈约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人还真会找时间！他在她的唇角轻啄了两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我们马上谈好了！”关关对着门外回了一句。她抿了抿嘴唇，铁锈味道在舌尖蔓延。这家伙真是个野蛮人，接吻居然像“吃人”一样，这种好像刚吃过“麻辣火锅”的感觉，她的嘴唇除了破皮之外，只怕也肿得不像样子了吧！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在“蹂躏对手”方面，关关的也不遑多让，沈约的一双薄唇如今也是有些发肿，泛着一点血丝，看上去触目惊心。只是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昭显出和她截然不同的，志得意满好心情，活像挂了一个勋章在身上。
关关瞪了他一眼，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与清醒，“记住我说的话，这是我的小组，如果你想继续在小组里待下去，你最好重新学习什么是服从和团队精神，否则我是不会对你手软的！”
明明是这么性感的双唇，为什么每次都是“语不气人死不休”？沈约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写满他“丰功伟绩”的唇瓣。
关关退了一步，闪开他的手，转身拉开了书房的门。众人暧昧的目光在她脸上最“突出”的部分绕了一圈，便识相地错开了目光。
关关清了清嗓子，“今天晚上路遥先回去，换景澜在这边值班，明天上午我们直接从这边出发，我想去几个‘丐帮’的住所看看，如果说对方的目标定位在底层流动人口的话，这里应该算是不错的突破口。路遥，你带着其他人跟着凤法医这条线，对现在能够确定身份的受害者做追踪调查。任华不会再来电话，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还是我和景澜一起留下吧，睡美人杀手的风格，从来都是出其不意——”路遥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了锁匠过来，他等下就会来给这个防盗门换一个新的瞳孔锁，除了我和关关，没有人有进入的权限。如果有人意图不轨，它会自动报警，并且将图像上传到警方的电脑系统。”
沈约的声音在关关的背后响起，众人看过去，他正轻轻地靠着门框，笑容清浅，姿态慵懒。略微红肿充血的双唇与关关“相映成趣”，张扬地炫耀着曾有过的，惊天动魄的甜蜜。
难道这么快胜负已分？众人不敢去看路遥的表情看，沈约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的身手虽然比不上路副组长，不过也不至于太不中用。”
“我已经决定了，路遥，你明天的任务也很重，回去好好休息吧！”关关最终拍了板。景澜唯有苦笑，他也不想这样取代头儿的位置，这“三角关系三人组”又有哪个是好惹的，难道他今年真的就这么犯太岁吗？
众人心里的想法，对关关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在连环杀手再次行凶之前将他绳之以法。关上房门，她陷入了思索之中。根据目前手上的资料，凤法医下午刚检测了一具尸体，死亡时间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死者。东南西北将近四十具尸体，可以认定连环杀手的依据，主要是地理侧写——抛尸地点选择都是在城乡结合部，受害人侧写——都属于底层流动人口，以及杀手的收藏癖——所有的尸体都没有穿鞋。
如果可以认定是同一凶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积累这么多的命案，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或者是杀手特别高产，或者就是这个杀手并不是一个人，后者甚至更能解释，为什么这些尸体的死因会出现多样化特征。
如果杀手是一个杀手集团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和什么样的缘由，让他们发现了彼此，并且集合在了一起？
今天真是峰峦叠起的一天，除了连环杀人案还有睡美人杀手来凑热闹。她必须要加油努力，决不能让任华抢先！
“女王，您怎么想着去找‘丐帮’？”站起身从关关手上接过煮好的咖啡，景澜问道。
“我看过资料，尸体中有三具年龄在14岁以下的儿童，其中有一个孩子手臂上有反复折断伤，还有一个发育畸形，应该比较好认定身份。一般乞讨儿童都是有组织的□控的，他们的背后或者是有亲人，或者是有老板。如果他们是跟着父母出来的，现在应该已经有报案了，所以我猜想他们都是被雇来乞讨的。”关关肯定地说，“雇佣儿童乞讨已经触犯刑律，这些雇主是绝对没那个良心报警的。既然撞到我们手上，先把这件事解决了，也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
“反复折断？不会是人为制造吧！”沈约将吐司机里烤得金黄的吐司夹了一颗煎蛋一片培根，塞给关关，一边皱起了眉，说道。他也听说过会有一些乞丐头，为了手下的小乞丐能更多地乞讨到钱，损坏他们的身体制造残疾，这种行为已经是触犯刑法了。
“这种禽兽，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景澜脸因为气愤而涨红，“女王，您等着，我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电灯泡景澜跑到客厅打电话，餐厅里又只剩下关关和沈约。昨天众人离开之后，关关就把自己锁紧了主卧室，只有锁匠来的时候出来采集过资料。接吻事件之后，关关和沈约还不曾有一句正面对话。
沈约二话没说，落座在关关身边，随着沙发的下沉，关关的心也跟着一跳。更过分的是，趁着她慌神的当儿，他一把“抢”走了她的咖啡，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一饮而尽。
“那是我的咖啡！”关关火冒三丈，攸关咖啡问题，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的咖啡吗？难怪特别香醇！”沈约故作惊讶，“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喝果汁吧，我让酒店鲜榨好送来的，无防腐无添加！”
他绝对是故意的，关关压下心底的气，“我就是喜欢喝咖啡不行吗？沈约，少一天和我作对，你的人生就圆满不了吗？”
“女王陛下，微臣已经把咱家规研究好几遍了，您也没有‘训谕’微臣不能喝咖啡。那杯咖啡您也喝过一半了，不用这么一点都要和我计较吧！”沈约举起双手，故作无奈地玩起了“复古”！
“比起法条，更重要的是法理。如果你的大脑还理解不了互相尊重这四个字，不妨学习下小学生，先自己写个100遍，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沈天王沈大律师的理解力，不会还不如三岁小孩吧！”
“多承女王陛下看重！”沈约也毫不示弱，“理解力不如确实让人扼腕叹息，不过比起故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是要诚恳得多。这种人倒不会不如三岁小孩，只会让人望穿秋水红颜白发，女王陛下，您以为相比而言，到底是哪种人更可恶呢？”
这家伙每句话都有弦外之音，关关正要回答，景澜就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匆忙吃过早饭，几个人急冲冲走出房间，关关留下锁门，景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转弯的电梯间，沈约就从背后抱住关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刚刚你只对了一半，是少一天和你kiss，我的人生就不圆满…”
电梯都上来了，他们两人却都没有出现。景澜无奈地往回走，在转弯处缩回了脚步。这这这——真是激-情燃烧啊！他长出一口气，和情侣相处真是时刻都得有眼力见，这一大早的，女王和沈律师需要这样刺激他这个孤家寡人吗？！
第三十九章
低矮的旧式平房，散发着酸臭的味道，黑洞一般的“窗户”早不见了玻璃的踪影，此刻蒙着塑料，瑟缩在秋末冬初的冷雨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贫穷、惨淡、毫无生气，关关拉紧身上的大衣，在景澜和当地民警的引领下，走进这间乞丐屋。
根据景澜线人的消息，这个“据点”的“丐帮”曾和另一个“丐帮”发生过冲突，冲突的起因，就是这边“丐帮帮主”怀疑对方“诱拐”了自己这边的三个小乞丐。
看到民警身上的制服，几个本来懒洋洋躺在地上的乞丐们都从自己的铺位上弹了起来，争先恐后窝向墙角，蹲在靠着灌风窗边的女乞丐来不及躲藏，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是惶恐。在她身后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趣青的小脸上都是灰尘，唇角灰黑色口水的痕迹与青白色的鼻涕糊成了一起，正在破旧的、露着棉絮的被子下瑟瑟发抖。
关关皱起眉走过去，蹲下身，抚向那孩子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收回手，“景澜，打120，这个孩子病得不轻！”
景澜应了一声，马上掏出电话，关关将那孩子抱起来，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摇晃了一下。她吃力地向这斗室里唯一的床铺走过去。那个女乞丐跟着站起身，手伸向关关，一对上她的目光又闪电般地缩回去，声音在打颤，“那，不行——”
沈约上前一步，从关关的手中接过那孩子，污渍粘在他白色的阿玛尼风衣上，格外触目惊心。然而一向洁癖的他却好似浑然未觉，只是低声对关关说道：“你抱不动他，还是我来吧！”
看沈约小心地将那个孩子放在床上，并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关关这才转过头，目光在屋中的众人身上转一圈，又落回那个女乞丐身上，“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底生了什么病？”
“那个床，他不能睡那个——”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关关在说什么，那女乞丐只是颤抖着单薄的身体，喃喃地念着。
关关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袖子挽起来，蜡黄的肌肤上一条一片都是青紫和瘀伤，还有一些咬痕与烟头烫伤的痕迹，关关收拢五指，畜生，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女王？…”景澜收起电话走过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迟疑地问向关关。
“身上有长期施暴的痕迹，自主意识丧失，这是很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带上她和我们一起去医院，通知凤法医，就说这边有个病例，需要彻底检查。其余的人登记好身份，做完笔录就安排到救济站去，重点询问这个孩子的身份，以及他们那里失踪的三个小乞丐的身份与外貌特征。”关关有条不紊地安排，最后说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把那个该负责的人翻出来！”
她的目光太过悲凉与愤怒，景澜下意识地直起身体，应了一声“是”。沈约走到关关身后，轻抚她有些僵硬的肩膀。从走上这条路开始，这双纤细的肩膀就注定要承担常人难以忍受的愤怒与悲伤，他当然心疼，只是这是她的选择，他能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与她并肩同行，共担风雨。从来没有哪个时刻，他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选择了法学专业，由衷地感到幸运…
“检查已经做完了，受害人王雪萍，H省人，身体上有多处损伤。腕骨骨折，指骨骨裂，腿骨骨裂，烟头烫伤三十几处，这种块状的青紫色来自于钝器击打，条状的青紫色，按照宽度判断，应该是皮带抽打所致。陈旧伤与新伤交互累加，应该是经常性暴力所致。还有，她的身体机能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害，子宫壁已经相当的薄了，这些特征应该是经常性堕胎导致的。”凤君皱着眉，一贯冷清的声音也加上了愤慨的情绪，“无论是什么人，不，能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做出这种行径的，只能算是牲畜了！”
“她的精神状态呢？”隔着镜面玻璃，关关看着社工轻声细语和王雪萍谈话，一边问道。
“这方面你是专家，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基本可以确诊，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凤君将手上的文件交给关关，“抓到这个变态，不要让他有机会对其他人做这种事！”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的！”关关说，“这种人渣，他应该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
在社工的安抚下，王雪萍已经平静了下来，关关推开门端着一杯牛奶，走进诊疗室。这种纯女性的环境显然带给她一定的安全感，她的情绪显得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了。
关关将手中的牛奶递给她，然后坐在她的对面，微微一笑，“我可以叫你雪萍吗？”
王雪萍有些畏缩地看看关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关关继续说道：“那好，雪萍，医生刚刚已经帮那个小朋友检查过了，他是重感冒引发了心肌炎，不过医生说只要用几天药，他就会好起来的。”
王雪萍抬起眼，目光中感激与惊恐并存。关关伸出手盖住她不断颤抖的手，继续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如果小朋友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也不会好过。把小朋友送到医院来，是为了他和那个小朋友好，他一定会理解你的，相信我！”
“真的吗？真的吗？”王雪萍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不，不是，你不知道他，我要回去了，他回去之后看不到我，会打死我的！”
“不用担心，听我说！”关关的声音平静而柔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在这里很安全。告诉我，他经常打你吗？”
“这是我应得的，我太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惹他发火。都是我的错，他说他必须得惩罚我，你明白吗？”王雪萍看着关关，说得理所当然。
关关压抑内心的愤怒，对她一笑，“放心吧，你看，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通知你的父母，让他们来接你——”
“不，不要！”王雪萍手上的牛奶杯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惨叫了一声，跪下抓起碎瓷片，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关关抱住她安慰，“只是一个杯子，没关系的，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我要回去，你不明白，他要是回来见不到我，会杀了我爸妈！”王雪萍握住关关的手臂，满是黑色污迹的指甲掐进了关关的衣服，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吧，有我在呢，我们会保护你，也保护你的爸妈。”关关说道。诊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凤君捧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进来，放在桌子上。屏幕上男子面容粗糙丑陋，透出凶暴与猥琐的感觉。
王雪萍的身体抖了一下，看来这个男子，就是她畏惧的源泉。关关将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向镜面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镜墙那边的人已经心领神会了，因为很快的，画面上有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在那个男子头上狠狠地扇了一下，那男子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舔着脸笑着，两颊的肌肉因为谄媚而扭曲，更是让人作呕。
“你自己也看到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们两个人很熟，他很听我朋友的话。如果你愿意，我就让那个人出面，他肯定不会怪你，还会愿意放你走，让你回到爸**身边。”目的达到，关关微笑着扶起王雪萍，继续说道，“你相信我。雪萍，你是个好女人，我知道你很关心那个孩子，他现在也非常需要你的帮忙。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名字，还有他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