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

福临碍于礼常,不能天天出宫,还是一旬来趟王府,但又很喜欢与安说话,就只有叫太监带了言辞恳切的信来请安进宫。安不知道福临的小心思,拿去给多尔衮看了,两人一起猜测是因为福临在宫里接触同龄聪明人少,所以既然与安一拍即合没矛盾了,所以就孩子气地想天天与安混一起。安倒是哭笑不得,心想这陪孩子玩的事怎么做得,而且还是个小皇帝,得罪他没关系,万一得罪的是他的额娘,难保又会有勇和那样的人跳出来,不合算,但是第一次还是要去去的,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安还是坐着马车去皇宫的,她怎么也坐不惯轿子,觉得自己坐着叫别人抬太没道理。但到了皇宫却见太监抬着软兜儿来迎接,安顿时坐又不是,不坐又不是,干脆编出个新名词“晕轿”,这才打发过去。

到小皇帝读书的书房,见范文程也在,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说话可以随意。可安还是不放心,竖着耳朵听外面有没来偷听。庄太后这人的手段,安还真觉得防不胜防。

福临觉得自己既然认定安要做自己的皇后,对她的态度就得非常热络,否则别的不说,自己以后玩的时间得减少好多。所以亲自动手,把吃的东西全搬到安面前,倒是把正与范文程寒喧的安给吓了一跳。福临把这些做完,就袍子一撩,与安挤到一把椅子上,皇宫椅子都大,坐个大人已经绰绰有余,两小儿自然不在话下。安却被他的奇怪举动搞得迷迷糊糊,伸手摸摸他的光脑壳,笑道:“怎么啦?大小伙子那么腻人的?你这一坐我等一会儿坐得脚酸了,就没法盘着坐了。”

福临却说:“这样好,省得先生说话又得看你又得看朕,大家都累。”

安也不在其意,手搭在福临肩上就没收回,反而福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全身僵僵的,如果往后靠,就变成倚在安的怀里,似乎有点太这个那个,如果叫他往前,他又不愿意,进退两难,只有维持原状,但他感觉开心。

范文程也觉得奇怪,小皇帝对两个姐姐也没那样的,再看看小皇帝兴奋的眼神,心中隐隐有点明白,只觉得好笑。

安手指在福临肩上一点,很正经的说道:“范先生听说扬州十日了吗?不知你心中怎么想的?”

福临立刻问道:“扬州十日?什么意思?”

安解释给他听:“我们打到扬州的时候,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光是被扬州城里打下来的炮弹轰死的就有几千人,后来进城后又遭到很猛烈的抵抗,我们死伤很重。所以大家都很光火,因为死的都是自己认识的或者熟悉的人啊,所以进城后就烧杀了十天,十天下来,扬州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范文程知道安与多尔衮的关系,这个话题太敏感,他作为一个汉人,他觉得还是少说为妙,让小皇帝与安去说去。于是引导了一句:“皇上怎么看这件事?”。

因不是在朝堂,没什么顾忌,福临果然中招,微抬着头看着安道:“那当然是要杀的,谁叫他们抵抗了。但是十日太多了,可能把一些百姓都杀进去了。”

安看出范文程的顾忌,就不再管他,自己与小皇帝说话:“可是当时我看见他们百姓也是一起上阵打我们军队的,是不是那样一说,我们的扬州十日就有理了?”

福临想了想道:“那说明他们是刁民,把他们杀了也是对的。”安不去说他对不对,只是道:“我们把他们的头儿抓了来,这个人是个好汉子,扬州城里的百姓都听他的,他自己不吃肉,全给百姓吃,说让他们吃了可以好好打仗。他在扬州被困那几天都没合眼睡过觉,被我们俘虏了,随时面对死亡,他反而头一歪睡着了。你在历史上一定看过文天祥,岳飞等人,他就是那样的人。”

福临听了,回想以前看过的书,道:“嗯,那这个人是应该好好劝劝他,要是他肯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就重用他。”

安高兴地抚抚他的脑袋,笑道:“你说得真对。我们满州人少,如果对俘虏的,投诚的人一概弃置不用,我们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人才,象洪大人以前被俘之前与我们打仗打得很凶,不少人死在他手里,后来他被俘了,你阿玛不肯杀他,想尽办法要他帮我们的忙。你看,洪大人现在在前线非常得力,明将很多是他的部下,见他打过来,早自己降了。至于以前他打过满人,那是因为他以前是明将,各为其主,我们从明皇帝角度看,他是很好的将军。现在既然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就要忘记过去,重重用他,还要用人不疑,那他也就很愿意为你效力了。所以啊,豫亲王等史可法醒来后,就多方劝他投降我们,但史可法不肯。一个这样的人如果不为我所用,那就只有杀了他了,否则依他的影响力,关着他,那就永无宁日,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你是不是那样想的?”

福临本来是很叹服地看着安说话的,见问,忙快快回答:“对,我也是那么想的。但是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扬州十日呢。为什么要杀十天那么久。”

安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范文程,范文程也为难地看着她。安定了定神,才道:“你知道杀一儆百这个意思吗?”

福临点头道:“是为了杀一儆百才杀了十天吗?那就对了,这么一做,以后再打下去,谁都要想一想,犹豫一下了。”

安点头道:“虽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对被杀的人来说,他就没法再享受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有的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死了。不错,扬州十日确实是很震动,效果也起到了,但是对被杀的扬州百姓而言,这个十日是不是太过了?还有,我们有没有另外的方式来达到一样的目的?”

福临认真地想了想,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不过以后我们可以对扬州有点补偿。”

安微笑地道:“你说得很好,你可得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啊。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很要紧。你以后自己坐朝廷了,一定要注意民心两个字,凡事多为黎民百姓想想。”

福临忍不住问:“摄政王现在有没有做到了?要没有,你得提醒他了。”

安笑道:“你不是说我是我们王爷的小尾巴吗?我们王爷要没做到,我怎么学得来?但是现在还是打仗阶段,王爷的重点还不是放在那里,等以后你当政了,时局也应该平定了,那时你就该考虑了。”

福临一听,很爽快地道:“行,朕知道。以后如果没做到,你立刻提醒朕。”

而范文程在这话里却又听出一层意思,安说得那么顺,那是不是在多尔衮的心中是真的没有篡位之念?他忍不住看安两眼,知道她是多尔衮心腹中的心腹,她聊天随意说出来的话,应该会昭显一点多尔衮的想法。但叫范文程不明白的是安忽然双眉一轩,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出窗外。他不由自主也看出去,见窗口闪过一片衣裾,还有谁在宫里敢用明黄色的,不用说,刚才在外面过去的是太后。真不知道安扔出去的是什么,有没人打中人。但他一生谨慎,与己无关的事是怎么都不会去问的。

偏是福临眼尖,看见安掏东西扔,忙问:“呀,你扔什么东西?给朕看看,哎,你们外面的给朕捡进来。”

在外面侯着的太监眼见是太后亲自捡去的,不敢说明见到的是什么,因为太后眼睛瞪过来过,只有回道:“奴才们没瞧清楚,被太后拿走了。”

福临就赖着问安:“你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嘛,说给朕听听,为什么太后会亲自去捡?肯定是你看见她来了才扔的是不是?”

安本来是笑而不言,后来被他磨不过,就说:“你磨我不会去磨太后去,她是你额娘,她一定会说,我不敢说。”

福临听了低头不语,好久才俯首过来,贴着安的耳朵道:“太后口风特别紧,人又严厉,朕问她去还不如不问,还是你说给朕听吧。”

安奇怪地看着福临,她真没想到庄太后是对儿子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况且还是她唯一指望的儿子。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福临说,组织了一下词汇才道:“我扔给太后的是一件她认识人的东西,我在扬州找到的。我想太后一定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哪知道福临人虽小,性格却非常强硬坚持,非要安告诉他,安也坚持,就是说不方便说,两人僵了许久,范文程才轻咳一声道:“今天安姑娘来,讲的很多实际经验和分析,我都觉得收益非浅。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儿结束吧。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福临忙站起来道:“谢谢先生,先生就请回去休息吧。”见安也起来要走,忙一把拉住道:“安姐姐你别走,吃了饭再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朕让他们做上来。”

安看着范文程笑嘻嘻地离开,真是无奈得很,笑道:“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帮王爷做呢,今天在这儿泡了一天,我晚上都不用睡了。”

福临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就这儿吃了再走,那还不是一样的?不说了,就是不许你走。你不会连这点话都不听朕的吧?”

安笑道:“好吧,吃就吃,我要吃海参和虾,其他随便。”小太监忙应着去了。“但我奇怪一件事,你怎么突然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你都要当场叫人打我呢。”

福临不好意思地蹦了几下,笑道:“那你那时候对朕也不好啊,见到朕一点规矩都没有,后来范先生告诉朕,说你不是这儿长大的,不知道这儿的礼数,也不愿意学,朕就想开啦。再说你以后要当朕的皇后的,朕一定要对你好。”

安笑道:“又来了,你的皇后以后必须名门出来的小姐,家世清白,我什么家世都没有,或许还是汉人呢,满汉不允许通婚,你怎么叫我做你皇后?”

福临道:“事在人为,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满汉通婚。不,朕现在就开始要求摄政王同意满汉通婚。”

安笑道:“那万一你那时候已经被人硬娶了个皇后呢?”

福临严肃地道:“朕一定不要娶别人,如果被迫娶了,那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皇后。”

安不理他,当他是孩子的顽话,哪知道今天书房一席,以后件件灵验。那又是后话了。

而庄太后捡了安扔出去的东西后,心里已经认定可能是她送勇和的绿松石菩萨像了。回到自己宫里屏退左右后才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照说,这东西被勇和遗失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勇和已死。这菩萨像是安从勇和尸体上拿下来的。

庄太后知道扬州打得惨烈,死伤极重,但那与勇和无关,他不会再回到清兵队伍里去。而且凭勇和的功夫,别说是扬州十日,就是再翻一倍,他也不会死于普通将士刀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勇和就死在安,或多尔衮安排的人的手下了。既然死了,那就没用了,也就没什么话可以多说,留着这绿松石菩萨也是无用,庄太后捡了个人少的时候,把东西扔到荷花塘里,拍拍手,就象扔掉一件无用的东西。

第五十六章

安回到王府,忍不住先找到多尔衮,想解开自己心中重重的迷团。她总觉得小皇帝福临的举动怪异得很,会不会又是庄太后的什么诡计。

而多尔衮见安进来,没等她开口,就取笑道:“有个小聪明被人家摆了一道,可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吧?”

安跳脚嗔道:“人家还满心疑问地想来请教,你却不断讽刺打击,什么意思。不来了。但是,你能告诉我哪个耳报神这么神速,这么快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这个具体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全是你师傅在管的事。你啊,心太急了点,干什么要把勇和的东西还给庄太后,你这一举动等于是告诉她,你的指望没了,得另起炉灶。本来你说留给庄太后一点盼头有多好,让她在深宫内院因收不到勇和的消息而急躁,而等待,而虚渡光阴,而我们也可以以逸待劳,享受一段清静日子。你这一揭封,这女人一定会当即结束前一部分的计划,改变行为方式,而我们又得花心思去摸透她的想法,激化一点矛盾,你看,除了你当时扬眉吐气了一会儿以外,真是没一点好处。”

安想了想,觉得对,但又不是很对,道:“这问题迟早她也会知道,她改变策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多尔衮微笑道:“你忘了你自己说的温水煮青蛙的典故了吗?最消磨人的是一丝虚无缥缈的期待。本来庄太后紧紧抓着勇和这根稻草对我们作一些抵抗破坏,但现在幻想打破,这点女人是不甘失败的人,一定会转化一个方式,用一种不同于勇和的阴柔作风和我对抗。我最头痛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而我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怎么样。再说我又不好对一个女人赶尽杀绝。安,以后还是你多操心她的动作”

安这才知道自己的纰漏出在哪里,忍不住道:“奶奶的,这人我可防不了,知道她的阴谋,而我又不能动手,还不把我郁闷至死。”

多尔衮笑道:“这么不求上进,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到哪里找那么好的对手去?”

安摇头否定:“什么机会的,这种事情太过耗费我的时间,那些时间我配多几只炮弹出来,反而可以多下几城。”

多尔衮道:“说到炮弹,你上回做的加料炮弹效果那么好,吓得很多地方望风披靡,说起来又是奇功一桩,但现在又被你对庄太后的轻率抵消掉了。”说完大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用这方法抵消了安的多少功劳。

安白他一眼,道:“你欠我的银子至今没还,不知道我现在做人多没乐趣,四个徒弟没好饭吃都快不认我了。我也不求你的奖赏了,就把欠我的还了吧,我有用着呢。”

多尔衮一听,忙一拍脑袋道:“你看我的记性。多铎才送来的银票,连本带利都在了,我都忘了给你。”

安犹豫了一下:“这银票带血,我拿还是不拿?”但犹豫的时间不长,嘴上虽这么说着,手早伸过去拿了。“不管,我拿着它做好事,算是给银子漂白。”

多尔衮早知道她一定那么说,笑道:“好,我既然帮你要到了银子,你就得帮我办件小事。不许不答应。”安眼睛斜看着他,道:“没那道理,这银子我是借给你的,当然得着落到你的手上来还。你的事情即使再小,小到只是叫我帮你倒杯水,就因为你设了这么个前提,我说什么都不会替你干的了。”

多尔衮懒懒地靠到椅背上,挥挥手叫所有的人都出去,这才笑道:“要不是你扬州归来一路与我闹小脾气,我们应该在济南歇几天的,现在我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帮我去看看任意,顺便清个场,随即回来接我一起去。这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你。”

安一听,知道不答应也不行,这也正是她这几天想着要做的,亏得多尔衮先提出来,安心里替任意欢喜。于是很爽快地道:“这件事原本也是我的事,不算是你叫我做的,所以我做了也不算犯规。但你为什么不叫人知道呢?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多尔衮笑道:“你忘记了你那回回来,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让勇和提前跑掉,以后才又生出那么多事情来。所以我不得不有防备。另外我也有个打算,但不知道任意的态度怎么样,所以还没决定。你先去把济南那里把认识我的人清掉,务必保证那里没一个人认识我。”

安嘀咕道:“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不会是叫任姐姐来对付庄太后吧?不哩你,我只管去看我的任姐姐。”

多尔衮不与她辩解,因他知道安一定会照他的话做的。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安,有件事你不知道自己考虑过没有,我在想,你的时代要比我们的先进,那么很有可能你哥哥去的地方也是先进于你们的时代。你哥哥去了一定如鱼得水,快乐得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因此有机会制造来会你的那种东西,然后接你一起过去。”

安一听这话,怔了怔,很直觉地道:“我不知道。我怕想这问题。因为哥哥要去的那个年代没有记载,按推理,那个年代似乎并不可爱,否则哥哥不会自告奋勇由自己去那边的。还有时代越进步,对外人的控制就越没漏洞,看见一个从莫名其妙地方来的孩子,人家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一定没我在这儿这样容易蒙混。还有,哥哥在那个可能很先进的环境里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待遇,他会不会有自由都很难说。所以我不去想这问题。再有了,我也想不出离开你和师傅我会有多难过。我最希望的是哥哥能平安无事地找到我,然后王爷你又什么都不干了,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很单纯地生活在一起。”

多尔衮轻轻抱安一下,微笑着道:“好,不管你哥哥来不来,我们开始准备,为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做准备。”

安疑惑地看着多尔衮,心中略有所悟,莫非他要与任意谈的就是这些?那么他的皇帝梦,清风满天下梦又该如何实现?他准备放弃吗?

见安的眼神闪烁不停,多尔衮也知道瞒不过她,笑道:“人都得有条后路,不是吗?”

安点头,明白了,多尔衮想把任意当作他的后路。这还真不知道是任意的幸还是不幸。因为这将意味着焦急的旁观和长久的等待。

安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到马市买了匹小马骑了,准备到任意那里去,但到得醉仙楼时,再抵不住菜香的诱惑,一头扎进去吃饭。已是人家饭店打烊时分,点什么菜没什么菜,最后只有炒盘鸡块,来个黄瓜木须汤算数。

安不知道的是,屏风里面有一桌人一边吃饭,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客人的进出。见安进门,立即有人取笔出来,在纸上写了两字“是安”。原来这五人正是王洛阳花春花夫妇,宋德雨素馨夫妇,和朱淮。自扬州汇合,看着清兵在扬州杀人放火,碍于妻儿无力,他们只有夜晚遁出,杀得几个清兵,但杀的又大多是汉人,想到清兵有限,有了这么多汉人才可以有这么壮的声势,再下去不知又有多少汉人将投靠清军,想到天下大势,人心向背,不由都是越来越消沉。等外面风声稍歇,两家准备一起往被开进,因为那里既然已经是鞑子的天下,应该是相对平静一些。而朱淮无处可依,而花春花又赞赏他的聪明,两下里一拍即合,也一路跟来。

见到安,五人的脸色各有精彩,但谁都不想主动上前招呼。尤其是朱淮正好坐在屏风旁边,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安进门摘下白纱遮阳巾,红扑扑的小脸如粉嫩的玫瑰,开放在飘逸的鹅黄纱衣上,真是如小精灵一般可爱。朱淮原来以为离开了就可以不再想她,不想在小黑屋里受尽安的怀疑欺负漠视之后,重逢还会如此让他心跳。他这才发现,其实他虽然恨安没给他好脸色,但却又对她念念不忘,自黑屋后而更甚。

素馨知道两人是认识的,一见朱淮看安的眼光,就知道朱淮落花有意,而不知安是什么意思了。她便在纸上写道:“想她,就去见她吧。”花春花先朱淮看到,见到朱淮的眼神也是心中有数,也没把纸条给朱淮看,而是伸手就把屏风拉开。安听到声响,不由自主地往他们一瞧,顿时愣住,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熟人。大家都是一脸尴尬。

安知道大家喝过断交酒,而他们又受过她的不少恩惠,一时可能有点不知所措,想到他们大人面子重一点,而自己是小孩子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于是站起来笑道:“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们,我来济南找个朋友,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安想起王洛阳当时心灰意懒的神情,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他们可能是合伴北上迁居了。但这话他们一定说不出口,安就也不问。

宋德雨是最早收起尴尬的人,笑道:“没想到这么一场大战后还能见到你,很意外。安姑娘是去找任姑娘的吧?”

素馨忍不住问:“任姑娘就住这儿吗?”却是注意到,安看见朱淮,神情只是淡淡的,与对他们一样,没见特别热络,可见是流水无情。

安回道:“是啊,当初还没谢过宋盟主的一番美意呢。老王,如果有时间,跟我一起过去,我把那局珍珑解给你看。”

王洛阳一提到棋子,眼睛才闪出精光,摩拳擦掌地道:“那我说什么都要叨扰你了,你那局棋我摆了那么多天一直没有结果,这几天又没心情,看见你才提起劲头。好,我们吃完饭,跟你一起去任意那里。”花春花接口道:“我倒要看看任意住的地方够不够我放几把火。”

安见两人终于有了点神气,心里欢喜,这两夫妻都有点痴,对世务少根脑筋,人却是至情至性的,所以很喜欢他们,不想见他们没精打采的。反之她对宋德雨素无太多好感,自然也不会花多大精力去打理他们。至于朱淮,却不可以不理:“朱兄与这两对人物在一起,一路可就有了照应了。”

朱淮听得出,原来安口中亲热的“淮哥哥”变成了“朱兄”,而那句话更是说不出的讽刺,无非是说他百无一用。想到这儿,心里又是不平。但想到在扬州时因为自己的冷淡,与安的关系迅速转冷,今日不想再重复,便忍了忍道:“安妹妹,几日不见,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不少。我……”他刚要把“我很想你”说出口,忽然想到旁边有那么多人看着,脸一红,忙吞了下去。

安见他神色怪怪的,却没想到是什么原因,还以为他为自己当初害得她差点没命而内疚,便不再理他。恰好她的饭菜上桌,她便回桌吃饭,匆忙间,见他们桌上的菜并不怎么样,恍悟他们一路过来没什么准备,手头一定拮据地很。于是悄悄替他们结了饭钱,安边吃,边偷偷那眼睛瞟那一桌,却见朱淮一直傻傻地看着自己这儿,心里奇怪,觉得他即使内疚,也不用那样表现,好好一个人,怎么弄得象傻子一样眼睛发直。

正想着,忽然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嘈杂,不一会儿听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声音道:“就这儿吧,进城第一家饭店,我已经熬不住了。”安觉得声音听着很熟,但又觉得陌生,便一直看着门口。很快就进来一帮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簇拥着一个中心,但背着光,安看不清楚,却听那人洪钟般大喊一声:“安妹妹,怎么会是你?”

安这才确定,居然是劳亲。军前半年,博尔多也没什么长进,而劳亲看上去却长成不少。旁边一个人笑到:“贝勒爷的小朋友好漂亮,贝勒爷好有眼光。”安一想,可不是,上回九宫山大捷,报上来不少劳亲的功劳,多尔衮看得笑眯眯的,当下就封了他为贝勒。

劳亲听那人那么说,忙喝道:“不许胡说,安妹妹是我妹妹,我阿玛最得力的助手。”众人这才想起有听说过那么一个人,知道她的份量,吓得一个个失了声。

安这时候才有机会说话,笑道:“劳亲,你看上去成熟不少,象个男子汉了。嗯,这下比博尔多强了。你来这儿是顺道来看看汪洋的吧,我也正好要过去,咱们一起去。”话是那么说,心里却大叫不好,多尔衮还想隐密一点,不想让人知道,但既有汪洋与劳亲的交情,看来想要不为人知也不可能,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另外发展地盘。

劳亲笑道:“我做什么事都逃不过安妹妹的眼睛,汪洋去信说他在这儿做管家,我想既然回京要经过,我就过来看看他。安妹妹是去看他的主人吧?据说是个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安笑道:“这个汪洋神神密密的做什么,他的主子你也见过,就是在我屋里见的,那天你们两个眼睛发直,你连话都不会说。”

劳亲这才想起,道:“我说呢,我还想谁有那么美丽的。不过安妹妹现在也很美丽,等长大后一定不会比那人差。”

安一听,眉毛一吊,怒道:“劳亲,你与那些丘八在一起,好的不学,净学些混帐话来欺负我,你本来多实在一个人,现在嘴巴怎么象抹了油一样,真恶心。”

劳亲抓抓头皮,被安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以为说安漂亮,安一定会和其他迷着他的小姑娘一样开心,不想效果却是适得其反。忙看看自己的同伴,见其中一个偷偷做着打拱作揖的姿势,忙照着对安打拱作揖,陪笑道:“安妹妹,你知道我是最不会说话的,我知只是见你越来越……

哎呀。”他本来要说安越来越漂亮,但想到安要生气,忙又煞住口。但憋了一会儿,却一拍桌子道:“安妹妹,其实我又没撒谎,我们半年没见,你真的是越来越好看,和我印象中的又有不一样了。不管你生不生气,反正我这是实话。”话一出口,他的同伴已经替他露出失望表情。

安一听却满脸飞红,握着小脸白了劳亲一眼,再很不好意思地看看朱淮他们一桌,狠狠地伸脚踩了劳亲一脚,嗔道:“不理你,你就会说疯话。我走了,你自己找上门去。”说完真的跑朱淮这一桌,拉着花春花就走。这一桌除了朱淮都是过来人,这小儿女的关系怎么会看不出来,不由都去注意朱淮的反应。却见朱淮低头一直不语,默默跟着出去,忽然想到,一样是王孙贵胄,一个是前明的,一个是当今的,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朱淮自然是另有一种滋味在心头。

安见朱淮如此,单纯以为他是想到自己的身世,想要安慰他,但想到扬州那时候就来气,走到他身边,就又有离开。却看见朱淮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安道:“安妹妹,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我真的是无心的。”

安见他的眼神那么忧郁,心里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对他的气忽然也就消了,心想:原来自己其实没生别的气,只因为他遇事后一直没给她个解释。但又一想是自己后来封了他的哑穴,他想说什么也没法说,说起来,自己也是没道理的很。忙道:“淮哥哥,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的。其实你那时也被勇和关在里面的,但是我当时就不知怎么的一直气你,是我不好。”

朱淮听她一声淮哥哥叫出口,忽然觉得眼睛一涩,忙别转头去,深深呼吸几口,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目前他举目无亲,本来以为师傅的人利用他,而他自以为最亲密的安又疏远他,他本来已经觉得人生没意思得很了,现在安又叫他淮哥哥,怎能不叫他欣喜。安见他这样,心里更内疚,知道是自己遇到危机时刻的自然反应伤害了他,忙上去拉住他的手摇摇。朱淮只觉心头一热,脑袋一片空白,转头只会冲着安傻笑。安见他终于开颜,也是高兴,也冲着他开心。只看得里面的劳亲眼睛出血,要不是素来对安有丝忌惮,早跑出去一手分开两人。忙匆匆扒下饭菜,马不停蹄地追上去,他觉得危险万分,不能给安与这小子多相处的时间。

第五十七章

见到任意,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大吃一惊。素馨虽然知道任意有孕,但是知道与看着一个美人大腹便便出现在面前,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安冲到任意面前,忙又止住步,小心地与任意的肚子保持一定距离,笑着道:“真神气,小宝居然就缩在这里面,正好花姐姐也在,给你看看胎气正不正。”

任意没安那么小心,一把拉过安道:“我等了那么多天你才来见我,你这小没良心的,我都想死你了。”想了想,又轻轻对安道:“我以前烧了花春花的房子,她不会寻我事儿吧?”

安也轻轻地回答她:“不会,花姐姐看我面上,嘴上会说几句,其实做是不会做出来的。你放心好了,你那么小心,我知道是因为你要做妈妈了。”

任意一记轻笑,虽然人胖了点,但依然一笑倾城,在场男的都自觉避开脸去,只有朱淮眼里一直只有安,所以浑无感觉。一会儿,汪洋叫了阿弟和小蛋过来,小蛋生了孩子,穿着绫罗,,却还是一付野丫头模样,不过却与阿弟的形象丝丝入扣,合拍得很,不过他们的儿子却是被他们养得白白胖胖,一脸富态,浑然是一个大家公子,想来是居移体,养移气了。

才寒喧了入座,忽见劳亲火烧屁股地赶来,见安只是与任意拉着手坐在一起,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出去后与粗人厮混,已知风月,每每想到女孩子,当先进入脑海的就是安,所以安在他眼里,已与以往不同。以前看见任意就如中魔一般,现在情人眼里出西施,安在他眼里更是楚楚动人。于是捡了个正对着安的位置坐下,也不管这是下座了。

安说实话也有点怕花春花找任意麻烦,坐下就道:“说起来,这个院子也是有来历的。当初我进京路上,解了王大哥正在解的这个珍珑,珍珑的主人一高兴,就把他的家产全给了我,原来有那么大的一大份,我真是发财了。所以就请任姐姐给我管着。任姐姐,那个老员外不是说只有一年的日子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任意知道安说这席话的意思,笑道:“老爷子看得开得很,一人住在庄院里,据说天天清风明月的,雅致得很。不过算算日子已经差不多了。”

安转头对正与劳亲说话的汪洋道:“汪洋,你把老爷子的后事准备了吗?虽然他的家产全给了我,你可得把他的后事办得一丝不苟,不能有一点马虎。”

汪洋一早知道按不好对付,所以一点都不敢马虎,老老实实地道:“全依夫人说的准备了,都是现在采买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安一听“夫人”两字,觉得别扭得很,但也觉得确实难再叫任意是姑娘或者小姐了。任意见安一脸鬼笑,脸一红道:“怎么,不对吗?”

安忙笑道:“对的,对的,你和汪洋都对。还有啊,汪洋你帮我腾出房间来,最好的房间给花姐姐和素馨姐姐夫妇,然后才给劳亲他们这些年纪小的,我要与任姐姐最近的房间。晚饭一定要丰盛啊。你真不错,居然一个人不这么大一家子管得头头是道的。”

汪洋得安赞美,忙笑道:“是夫人平时指点得好。”

安一笑,道:“我知道任姐姐不爱搭理这些,你就不用谦虚了。我本来是准备叫你去军中帮劳亲忙的,现在看来这儿离不开你,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劳亲,这是你的损失。”

劳亲等了许久才等来安的话,忙道:“怎么会,安妹妹怎样处置都一定是有道理的。”安一听,又是眼睛一横,心里想,劳亲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可怜劳亲虽然建功立业不少,但脑子还是慢着安很多,自然不知道安的意思,直到后来汪洋教导了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着着行错。

晚饭后,大家各自散去,安见花春花似乎没那么恨任意了,心里很松了口气。于是摒退伺候的人等,关上门与任意密谈多尔衮的态度,当然没与她说多尔衮的打算,把让他自己来说。只见自己一边说,任意的笑脸一边增多,待到把事情交待完毕,却见任意笑得脸上如同可以滴出蜜一般,再与她说什么,她都只有知道甜甜地回安一笑,却根本没在想怎么回答,安见此只得叹声“重色轻友”,知道说下去也没效果,告辞回自己房间休息。

还没进到自己的小院,早见劳亲站在门口张望,见安过来,就忙忙地迎出来,安一听就知道有人潜在一边偷看着,便大声喝道:“看什么看,假山后面的两个,屋柱后面一个,趴地上的一个,都给我滚回去。”

劳亲也顿足笑骂,等人都跑掉后,他才道:“安妹妹,今天见到你,我最开心了。”

安不等他说别的,就道:“劳亲,你最好明天就走,你知道的,王爷最不喜欢别人做事东岔一枝,西岔一枝的。”

劳亲忙道:“这个我知道,本来是准备看了汪洋就走的,但见到安妹妹在这儿,我自然得多留一天的,但是……”劳亲忽然想到不好,安还要在这儿多留好几天,那小子不是也得陪安呆上好几天了吗?这可怎么办的好。但多尔衮那里再给他几副胆他也不敢蒙混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安不知他的心思,想了想道:“嗯,你回去还得有个几天,再赶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我这儿事情办完立即就走,大概也就是后天的光景,可能到时候还是我早到都难说。”

劳亲一想,就差一天,即使拚着被阿玛骂,也要守在安的身边,但这个想法不敢告诉安,怕她不同意。他虽然一路猛赶,身体也累得很,但见了安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激动地想与按多待一刻是一刻,但他本是不会说话的人,一激动就更找不出话来说,挤了半天,见安已经不耐烦了,才道:“安妹妹,我真高兴见到你。”

安听又是这一句,虽然知道劳亲一向对自己亲厚,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劳亲,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就见你长个,也没见你长脑袋,咦,半年不见,你还真长了不少,以前我们都差不多高的。你站着别动,给我量量。”说着,就走到劳亲面前与他比身高。

看着安走到自己近前,飘起的头发都可以碰到他的脸,劳亲激动得脑子直晕,虽然见安耍赖皮,明明只在他嘴唇的高度,却非要手掌一斜升到他眼睛那里,他也不去纠正,忽然心里一荡,微蹲下身,一把抱起安举得高高的,笑道:“这下你比我高了,哈哈。”

安被劳亲吓了一跳,但这是他们从小玩惯的动作,也就不以为非,大笑着道:“劳亲,那边墙头的凌霄花很好看,你举着我,我要去摘来。”

劳亲本来已经在后悔自己莽撞,但一听安并不怪他,反而玩得高兴,心下大喜,即使安再重上五十斤他也要拚着命举着了。安摘了几枝,忽然想起劳亲这人实诚,要好的人你要他做什么,他就一声不响地死撑,即使累死也没关系。忙在上面叫道:“劳亲,可以放我下来了。”

劳亲一点没觉得累,只觉得软玉温香,不知道多享受。但既然安叫他放,他也没理由再举着,只得放下,两只手却不愿意离开安,但也不敢再放安身上,乖乖垂在身边,道:“才这几朵?你要喜欢,我继续抱着你就是,又不累的。”

安笑看着他,道:“这几朵插花瓶里早够了,多了反而俗了。劳亲,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别太累着。”

劳亲不舍得走,便道:“都快到北京了,累点就累点,还好的。再说我们久别重逢,我高兴得睡不着觉,即使躺着也没用。”

安伸出三枚指头,吐吐舌头道:“你都说了三次高兴了,我见到你也很高兴,但哪有象你一样挂在嘴边的?一定是你累得脑子不清楚了,快去睡去,明天早上一起早饭,不许睡懒觉。”边说边推着劳亲回他的房间。劳亲没办法,肉麻话又不敢再说,只得依依不舍地睡觉去。

安送走劳亲,这才回到原地,淡淡地道:“淮哥哥,你可以出来了,我知道我在摘花的时候你就已经来了。”

朱淮很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尴尬地笑道:“我看你们玩得高兴,就不来打扰你了。”

安不依不饶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看着?”

朱淮更是难为情,嚅嚅了好久才道:“我只是想着有话要说,所以就在一边等着,其实我什么都没看,给树遮得严严的。”

安不理他,自顾着替花修整。朱淮看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闷了半天才道:“我都忘记要说什么了。安妹妹,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累得脑子晕晕呼呼的。去吧。”

安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看他,又只觉得他眼里在没以前那样的神采,似乎有丝忧郁有丝无奈。安以为他是在自伤,也不好多插嘴,应了声“好的”,这就顾自睡觉去。留下朱淮看着她进去的方向默立好久。

安一早起来吃饭,却见大家都已在座。任意一见她就笑嘻嘻地道:“嗯,就你睡得最好,我们昨晚被虫叫鸟叫的吵得睡不着。”

安正想说“我怎么没听见?”,忽然见大家也是笑嘻嘻的,眼色中满是揶揄,知道任意的话一定没那么简单,便道:“嗯,昨晚我离开你屋里的时候,看见你乐得晕晕的,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见,难道还有本事听鸟叫虫叫的?”

任意被她说得粉脸一红,随即曼声吟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安知道她说的是昨晚劳亲和朱淮来找她的事,但难道真的是象她说的那样,他们多情碰到她这个无情了吗?那就真是太滑稽了,她才十二岁呢,一会儿小皇帝信誓旦旦地要娶她做皇后,一会儿连劳亲也这么小的人也有歪心,朱淮更是不屈不挠,受了她那么多委屈居然也会那么想。当下抬眼看看两人,见劳亲依然一脸热情地看着她,估计是没听懂任意的意思,而朱淮早满脸通红,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饭碗。安想,这就不会错了。怎么办?与他们说明?但这可要怎么说,他们也没有说清楚过。那就装傻吧。

于是装做什么都没意识到地地花春花道:“花姐姐,那一定是任姐姐烧了你的房子,昨天见了你心里内疚,脑袋嗡嗡作响。花姐姐看这儿比你盘丝谷怎么样?我就遗憾没见过你苦心经营的盘丝谷。”

说到烧房子,任意只得闭嘴,一来她现在有身子,不想与任何人有纠纷,二来这事现在想想还确实理亏,做得太过分了点。

说到火烧盘丝谷,花春花就火气直冒,这可是她苦心经营多年,而且里面有她为师哥准备的洞房,还有其他数不清的点滴。安一见转移话题效果达到,立即一脸无辜地道:“花姐姐你看这儿比你以前的盘丝谷怎么样?我看老员外专注于看书下棋,这儿的院子一点都不俗,而且年代更久,底蕴更厚,移步换景,藤萝幽深,这不是几年几十年可以做到的。”

花春花不得不承认道:“确实不错,很有世家风范,但金窝银窝总归不如自家草窝。”说完,冷眼横了任意一眼。

任意当然当做没看见,撇开脑袋不理,但是奇怪安为什么好好的提这种旧事来伤和气。

这下轮到安笑嘻嘻了,她吃了一口煎饼,见汪洋拉了劳亲出去似乎有事,才道:“我的意思是花姐姐既然暂时不回盘丝谷了,再加上现在看见盘丝谷伤心,不如我就把这个院子与你换了,我喜欢南边热一点的地方,住盘丝谷正好。这儿济南的天气干干的我不喜欢,啊,对了,老王,这院子中央有个大棋亭,地面用天然整块汉白玉雕成硕大无朋的棋盘,你要住这儿,以后下棋用脚踢踢就行了,一点不费力气。等一下饭后我们去那下棋。花姐姐,这事就那么定吧,我明儿就去盘丝谷,不管你要不要这儿,盘丝谷我都是占定了。”

安不用想都知道,花春花是不会用盘丝谷换这个院子的,主要是因为这儿是安的产业,虽然她现在很需要有个象样一点的落脚地。所以安根本就不与她商量,一口决定这事,这样,花春花便只有接受与拒绝这院子这两个选择了,而她的盘丝谷她就不好意思不答应安了。

果然花春花道:“安妹妹不要那么讲,你要一定那样说,我只有包儿一卷立刻跑路了。这是你的家产,怎么可以平白拿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