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望所归之下,邓瑾似是无比艰难的开了口。“大少奶奶,眼下温家郡主说你抢了她的夫君。这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去和她好好把话说开,省得闹出些误会让长辈跟着为难。”

噗!钱灵犀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下了,有这么没下限的吗?谁都不愿搭理的烫手山芋就这么扔给她了?难道这是让她拿把刀跟温心媛pk去?

再看邓恒一眼,钱灵犀突然就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那不是别的,那是红果果的同情之光啊!

看来这小子是早料到他爹会有此一举,可他怎么就不想个法子护着自己?她是他的媳妇啊,有让媳妇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乘凉的吗?

钱灵犀森森的磨着后槽牙,邓瑾是她的公公,他的吩咐自己不能不听。邓恒是她的相公。她若把事再往他身上推,未免显得自己无能。况且看那小子的架式,就算自己推上去,他十有八九也会再推回来。

与其扯来扯去,浪费时间,何不成全了温心媛的一番心意?反正程雪岚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妾室是纳,再多一个又何妨?

钱灵犀可瞧得分明,出了此等大事,怎么不见薛老太君露面?那老太太八成是躲在后面运筹帷幄,只等时机成熟,再出来捞现成的便宜。既然如此,那她何不痛痛快快做个贤妻,送诸位一份大礼?

邓瑾就见那位大少奶奶端着一副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起身乖巧的行了一礼,柔柔的开口了,“既然公公吩咐,那媳妇也不敢不听,就在此说两句了。”

她望着温心媛,掩嘴一笑,却丝毫看不出半分或鄙视或轻薄之意,只道,“郡主对相公的这番心意,说实话,连我听来都很感动呢!其实若非形势所迫,相公又怎会娶我?这皆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我也曾经在陛下面前提及,想请他老人家取消我和相公的婚事,只是皇上仁厚,顾惜着我小女子的名声,所以才格外宽厚的让邓家认了我这个媳妇。而我何尝不知,自己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国公府的大少爷?真个要说起来,还是郡主和相公才最为般配,想来当日若相公娶的是郡主,太上皇也未必会这么生气的削了他的世子之位了。”

钱灵犀说出这番话,可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她说到此处,还配合的重重叹了口气,看着邓恒的目光无比惋惜,似是看着一朵不小心插错地方的鲜花。连邓恒的小心肝也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个媳妇,不会这么快就把自己拱手让人了吧?

钱灵犀还当真就是这个意思,望着温心媛笑得越发温婉,“若是郡主不嫌弃相公曾与我拜过天地的名声,还愿意嫁他,这份情意真可谓是感天动地。我愿意求去!”

一屋子人听得目瞪口呆,她…她这是太老实还是太无能了?

只有邓瑾不动声色,可邓恒到底没有他爹那么好的定力,生怕钱灵犀真个下一步就鼓动温心媛去把事情闹大,忍不住插进话来,“夫人此言差矣,你我新婚燕尔,你又未曾做错什么事情,让为夫如何忍心弃你而去?”

这就对了嘛!钱灵犀鄙夷的暗地翻个白眼。想把本姑娘扔出去孤军作战,美不死你!

用一种异常感动的目光回望过来,甚至暗掐一把手心,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犹如织女望牛郎般情深无限,“相公,我知道你心地仁厚,可我是真的配不上你!郡主这样高贵美丽的千金**才是你的良配,她对你的深情厚意是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你我会结为夫妻只是造化弄人而已。若是因此弄得你与她生生别离,让我这辈子心中怎能安乐?”

邓恒清亮的眼神于极深处细微的抖了两抖,才渭然长叹道,“既是造化弄人,那也是天意如此,夫人不必多说,你我既然已然结发,为夫必不负你!”

他转向温心媛,眼神看起来真诚无比,“郡主,谢谢你的垂青,可是恒已然娶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又何苦逼我们夫妻离散,劳燕分飞呢?”

温心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倒是掩饰了那五个仍未消褪的巴掌印。

钱灵犀暗自瞥她一眼,然后,牙一咬,心一横,奋不顾身的投进邓恒的怀抱,戚戚哀哀,似是感动无比,“相公――”

“夫人――”邓恒顺理成章的当众就把软玉温香抱满怀,就差抱头痛哭了。反正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谁能说什么?

温心媛一张脸已经烧得如火烧云一般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钱灵犀居然会如此卑鄙,用这样没下限的方式来让自己难堪!

看看人家多大度?口口声声愿意让位,把自己捧得高高的,转头却不顾廉耻的当众扎进邓恒怀里,弄得自己象是那根打鸳鸯的无情棒,拆散人家小夫妻的老法海似的。

温时卿酸得牙都倒了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回过神来,只觉得又羞又窘,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再度看向女儿的目光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恨凤甘作鸡了。

这天下的男人是死绝了怎么着?你至于这么死巴着这个男人不放么?真要拆了人家小夫妻,你就是再嫁也是个填房,这名声好听吗?况且人家压根儿不想娶你,你还想怎么着?可这些话在他舌头打着转,却是苦于无法说出来。

而就在此时,有人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了,“爹,孩儿自问并无行差踏错之处,若是郡主执意不肯下嫁,那孩儿跟母亲的意思一样,不敢高攀。今日本是放小定的日子,但眼下甚若是事情有变,可否容孩儿回去,等爹与温伯父商议有了结果再说?”

邓悯已经到极限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好不好?却得看着未婚妻公然去跟嫂子抢兄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钱灵犀从邓恒怀里悄悄抬起眼来,哟,这小子还不算太没气性,终于知道发飙了?可很快,却只觉得腰上一紧,有人把她搂得更紧些,低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语,“现在,你高兴了?”

不要脸!钱灵犀耳朵顿时变得红通通的。因为她很清晰的感受到有两片柔软湿润的东西故意在她耳朵上磨蹭着,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好?他有没有点下限的?

那人显然不知下限为何物,还趁人不备,故意惩罚性的拍了她可爱的尊臀一记,“去,助二弟一臂之力。”

然后,他就这么无情的,把企图反击的钱灵犀推出去了。

这一下,很不幸的,钱灵犀又成了众矢之的。

第三卷 舌战**臣

第479章 向妾室学习

邓瑾老神在在看着一个踉跄,突然冒出来的钱灵犀,暂且不去回答二儿子的问题,却问,“大少奶奶,你有话要说?”

我想说能不能把你儿子掐死!钱灵犀忿忿腹诽着,却红着脸低着头,做出一副标准的受气小媳妇模样。

“我知道…小叔他如此生气,都是我的错。全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嫁了相公,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风波了…”

望一眼邓恒,邓悯对钱灵犀行了一礼,态度又温润起来,“大嫂,这不关你的事。”只是额角的青筋还在跳,显出他内心的愤怒。

钱灵犀假意抹一把眼泪,压低嗓子作出几分哽咽之色,“不,这就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皇上也不会给你和郡主赐婚。眼下弄得郡主也糊涂了,才会如此生气,想来等郡主明白过来,就会好了。要说今天可是你们放小定的好日子,若是耽误了可不大好。既然温伯父已经来了,那恕我多嘴说上两句,咱们在此瞎耽误工夫,不如赶紧把正事办了,回头也好快些向宫里报喜。”

她这一番话,可隐藏了几层意思。

首先,她替温心媛洗清了罪名,说她是“糊涂”才犯的错,其次,她点出一个最要命的事实,温心媛和邓悯可是皇上赐婚。相信温邓两家都没有活得不烦恼,敢去真龙天子身上拔鳞。

方才温时卿会和邓瑾叫板,只是被方氏的话堵到那个份上了,其实只要有人缓和一下,两个人都会借坡下驴,免得作此无谓之争。

唉,没办法,谁让她一时不察,被邓恒那坏小子推出来了呢?所以只好出来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令事情消停。

不过钱灵犀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眼下在场诸人谁都没她合适出来说这样的话,毕竟她眼下也是邓家的媳妇,替邓家解决危机也是替自己省掉麻烦。跟邓恒的账可以回头再算,但温心媛这块烫手山芋,还是赶紧扔出去的好。

“是是是!”一听她这话,邓瑾立即接了过来,再看向温时卿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亲家,我这大媳妇说得不错,不过是小孩子口角几句,可不能误了吉时。不如你带令媛回去,我们随后就把定礼送来。”

“老爷!”方氏不满的叫嚷起来,可还想再说的话,却被邓瑾转头一个极其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温时卿看一眼动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的女儿,忽地道,“我这女儿一向身子娇弱。因听到婚讯,从九原赶回。连日奔波,不想路上受了风寒,有些发热,正高烧谵语。如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切莫见怪。”

“不怪不怪。”邓瑾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亲热模样,“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见怪的?我这大媳妇虽然出身寒微了些,但道理多少还明白一些。她说得没错,咱们快些把正事办了。好向宫里报喜。依我说,既然令媛已经回来了,不如咱们今天就择个吉日,尽快把聘礼也放了,让小两口成亲,如何?”

“亲家所言,正合吾意!”温时卿谈笑风声的和邓瑾迅速就把婚期什么的全部敲定了,想要再提出反驳意见的温心媛已经迅速被她爹命人拖回去。

有病就得治,更何况婚期在即,可万万耽误不得。

至于邓恒小两口,既然没他们啥事了,那就继续启程吧。

只是不出钱灵犀所料,走出客厅,就有薛老太君派出的人堵在门口了,“大少奶奶,老太君请您和大公子前去。”

斜睨了邓恒一眼,钱灵犀没有二话的就跟人去了。

薛老太君的院中已经停着一乘粉红小轿,走进大厅,就见老太太正喜气洋洋的拉着一位千娇百媚的新娘子说笑。

因是做妾,无需拜堂,所以新娘子是不必蒙盖子,也不穿凤冠霞帔的。但新娘子身上穿的是喜服是海棠红,这已经是很接近正红的颜色了。

钱灵犀略含酸意的看过去,这当然不是因为衣服的颜色。反正是妾,就算是最浅的粉红难道就不是妾了吗?她妒忌,只是因为这身衣裳明显比她成亲时的衣料要好,样子也更好看。

丫的,全是邓恒那个小气鬼,讨个正妻穿得那么寒酸,纳个妾室反而穿得这么华贵,这不成心欺负人嘛!钱灵犀的小黑帐上又添了一笔。

见他们进来,薛老太君和颜悦色的开了口,好象完全不知道钱灵犀私下跑路一事,“知道你们要走,祖母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几个人服侍你们吧。雪岚,快去拜见你姐姐。”

姐姐,而不是主母。

钱灵犀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这是存心要抬举程雪岚,就算没有明说是贵妾,也要给她一个象样的名份了。

接到消息,匆匆赶至的程雪岚细看还是没有收拾得太妥当的,除了衣裳整齐,妆化得很淡,想来是赶不及,只好如此作罢。于是在给钱灵犀行礼时,神态虽然温婉,但那几分幽怨之意还是遮掩不住的。

钱灵犀不想多说什么,面对仅仅躬身给自己奉上一杯茶的程雪岚只是故作的诧异,“程姐姐如何与我奉茶?房中自有丫鬟伺候,可不敢劳烦你。”

程雪岚脸上笑容一僵,听薛老太君笑意更深的把话说明,“我已将雪岚接进门,许与恒儿为妾了。以后和你一起侍奉恒儿,你也好有个帮手。你的名份虽然在她之上,但她的年纪到底比你大上几岁,又懂规矩。往后有她带着你些,方才不致出错。”

程雪岚僵硬的脸上慢慢重又勾起了微笑,弯下的腰也不觉挺起了两分。

那你干脆抬她做正妻得了!钱灵犀心中恼火,面上却不便发作,只是惶恐不已,“那可如何使得?姐姐是何等身份,怎能屈居于我之下?祖母也知,我多有不如她的地方,姐姐若是进了门,我这正妻不做也罢了。不如祖母索性休了我,将姐姐扶正,可好?”

见她如此直白的就把话说得通透,薛老太君牙根很有点痒。但同样的,面上也不能发作,反而态度更见慈和,“胡闹!你是恒儿的正妻,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祖母怎会无故休你?你既知道自己多有不足,便更该跟雪岚好好学习,日后也不至于辱没了我们邓家的门风。”

钱灵犀笑得很纠结,“祖母说得不错,只是,只是谁家有正妻向妾室学习的?若是依着妾室才不会辱没门风,那这本身…似乎就已经辱没门风了吧?”

程雪岚脸上的笑容复又僵住,嘴唇紧紧抿着,头也低了两分。

看薛老太君脸色一沉,钱灵犀迅速又切换至受气小媳妇的表情,眨巴着眼睛显得又懦弱又怕事,“祖母可千万不要见气,灵犀心直口快,说的全是实话。又或者灵犀书念得少了,把这道理弄错了?相公,要不您快来说说,到底是怎样的道理?”

邓恒的目光终于从他注目良久的衣襟上抬起,看一眼忐忑不安的小媳妇,再看一眼面沉似水的薛老太君。为难了半天才苦笑着道,“祖母,枉孙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不知道,哪本书上竟有让妾室指点正妻的道理,还请祖母赐教。”

薛老太君恨恨的暗中掐了一把身下的锦垫,缓了口气才和颜悦色的微笑,“这是你们听忿了。哪有要你事事听雪岚的道理?你是正妻,自然家中还是由你主持中馈。我让你跟她学,只不过是在有些你不清楚,她又偏巧的事情上听听她的意见而已,至于听不听的,可全在于你。”

钱灵犀心中的那口气这才舒坦了些,不过她还是没打算就此接纳程雪岚,眼巴巴的看向邓恒,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相公,眼下咱们就要离家,公公让我拿嫁妆打点出门使费,现已经所剩无几,算来算去,也只勉强够撑回娘家。妾身无能,请问相公那儿可有银两,能否养得起一房妾室?”

起初她还没想明白邓恒那时在车上跟她说,养不活那就不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到了此时此地,她却明白过来了。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邓恒看着钱灵犀,忧伤的摇了摇头。钱灵犀再看向薛老太君,是满脸的羞愧。

“祖母您看…”这不是我们不想要,是实在养不活啊!

薛老太君那张老脸忍不住抽了又抽,这两个!眼前这两个可真都不是东西!

程雪岚端着那杯茶的手已然在微微发抖了,她忽地似下了决心一般,对着钱灵犀屈膝跪下,“姐姐,邓家来提亲时曾赠妹妹不少聘礼,妹妹情愿将这些聘礼尽数赠与姐姐,以作妹妹使费之资。日后便是吃糠咽菜,也绝不至于有半句怨言!”

呼,薛老太君给气得想打人的手总算是收了回来,再深吸一口气,却堆不出笑意了,直截了当的道,“既然如此,你就受了她的茶吧。往后我再每年给你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这些人的使费了。”

钱灵犀听着突然心生警惕,这老太太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她在邓家呆过,知道邓家虽是豪富,但一个妾室的月例银子也不过在三五两之间,老太太方才说要给她几个人使,难道除了程雪岚,还有旁人?

只听门外环佩叮当,当真又有人来了。

第三卷 舌战**臣

第480章 挂名夫妻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但太阳虽然偏西,却没到落山的时候,在无遮无拦的乡野田间,还是热得很。靠田吃饭的农夫们多半会戴个斗笠,去收割了麦子,又新种下的玉米地里走走,虽然这庄稼抗旱,但要是水分不足,到中秋时也不会有好收成。

只是这日,却见官道上远远过来一队行旅,有位老农夫定睛细细一数,好家伙!足足有大小十几辆车呢,看那赶车的车夫们衣着不俗,老农夫知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商人,肯定是哪个官宦人家的车队。

老农夫眼看就往自家田地里来了,赶紧往里一钻,把自家的狗唤了出来。他不是想伤人,只是怕这些官宦人家的马祸害了路边的庄稼,放狗去叫两声吓唬吓唬而已。

乡下人不容易,汗珠掉地摔八瓣才挣一口吃的,若能多保住一点庄稼不就能多吃一口吗?万一遇上啥事,这一口粮可就能活一条命呢。

可是等那车队离庄稼地近了,这支行旅中有几个侍卫似是得了吩咐,来回奔走,警戒着车队,不许那马儿随意啃咬路边的庄稼。老农夫瞧着心中颇有好感,看来这家的主子是个仁厚的,知道顾惜百姓,可见是个好人。

正寻思着,却见前头几辆大车过去,后面的车队却停了下来,有些女眷下来就往绿油油的玉米地里钻。老农夫活了大半辈子,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长途行走,要到地里方便方便。

老人家忍不住偷笑两声,却好心的把自家的狗唤回,躲到更深的玉米地里去了。兴许年轻时他还有兴趣偷瞧两眼,可到了这把年纪,如何还会行这样有失身份之事?

可老农夫没想到,他是一片好心。狗却有些不晓事,见主人呼唤,奔来时忍不住汪汪低吠两声,顿时惊动了人。

就听一个年过五旬的瘦小妇人顿时跟杀猪似的嚷嚷起来,“有人!哎呀,这里有淫贼,快来拿住,送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