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圆圆的眼此刻如猫般惬意的眯了起来,却是戳着他的胸口,佯怒道,“谁叫你不好好回答我的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把二弟请到书房去了,然后他等着鱼儿上钩,我就过来寻你了。哦,对了,这可全是夫人的安排,闵叔说的。”

看邓恒这一脸的无赖样,钱灵犀恨得忍不住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牙印才肯作罢。

“那你怎么不等着把戏看完才来?”好吧,钱灵犀承认,她是八卦了。

弟媳妇色诱大伯,结果却发现枕边人竟然成了自己的相公,那该是怎样劲爆的情形?

只可惜,邓恒太没有娱乐气质,对这种新闻兴趣缺缺,只执着于把钱灵犀微凉的肩头搓热乎了,才满意的把她揽紧,“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我还要留下听他们圆房?你要想参观,估计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去你的!钱灵犀在被子底下掐了某人一把,却忍不住想,要是现在是夏天,她搞不好真要赶回去看戏了,可眼下这天寒地冻的,还是热乎乎的被窝笼比较有吸引力。

“嘿嘿,你说,他们会不会今晚就打起来?”

“是啊,从床头打到床尾。”邓恒打了个哈欠。无聊的敷衍着,“你有这心思,不如去多操操你二姐的心。”

“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场好戏我也挺想看的,嗳,不如咱们明早早些回去吧,看看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邓恒不屑的嘁了一声,把不安分的媳妇搂紧。连腿也压了上去,“少动这些歪脑筋,这种时候出现,只会让人尴尬,你明儿给我老老实实的吃完早饭再回去。要是真那么闲,去看看你二姐都使得。睡觉睡觉,都几更天还折腾!”

钱灵犀奋力的从他身下挣扎了再来,反将玉腿跷在他结实平坦的肚子上才舒服的老实下来,“你嫌我折腾,那干嘛还来找我?”

邓恒连眼皮子也不愿意睁开了。但脑子却不乱,“那不是为了完成你的锦囊妙计。你相公不得不以身试法,中了春药么?不来找你,去找谁呢?卢嬷嬷倒是想让程姨娘来伺候,我为了你,可全都推了。”

“你还有脸赖我?”钱灵犀决定跟这种巧舌如簧的家伙就不要指望讲什么道理了,用实际行动比较好。

邓恒很快被她又掐又拧的弄得告饶了,“好好好。是我错了,全是我算计的,行了吧?睡觉吧。真的好困。”

终于,钱灵犀在他怀里咕哝着,却是安静下来了,邓恒心里偷偷勾起一抹笑,搂着媳妇的胳膊更紧了些。

那天,钱灵犀问他,为什么邓悯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还能容纳别人。邓恒起初不解,可是现在却有些渐渐明白了。

许曼儿待邓悯再好,肯定也不敢如钱灵犀独霸自己般去独霸邓悯。不是因为她胆小,或是足够大方,而是因为她喜欢邓悯没有钱灵犀喜欢自己那般纯粹。

如果邓悯不再是邓家的二公子,许曼儿还甘心给他做妾吗?

但是邓恒却越来越有这个自信,即便他哪天不再是邓家的大公子,钱灵犀还是愿意做他的妻。所以他为了钱灵犀拒绝别的女人,也是应当的。

反过来想想,如果哪天自己能够左拥后抱,但钱灵犀却如许曼儿般客气有礼的对待自己,不再他身上又掐又咬,不再听到自己犯困后,就安静下来不言不语,那他纵然拥有了三妻四妾,又有什么意思?

情之独钟,便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道理所在了。邓恒现在明白了,并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自己幸运。可以在有生之年遇到对的这个人,这就足够了。

在家里用过早饭,钱灵犀没去看钱彩凤,倒是去看了看钱敏君。

她怀孕初期,妊娠反应非常大,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然后,为了孩子,又得吐完了再吃。对于这样的孕吐,陈曦也没法子,老是吃药的话对孩子也不好,只能让钱敏君把心情放平和了,熬过这一段再说。

钱灵犀一看这样不行,钱敏君吐得面黄色青,这时代又没什么营养素可以补充,怎么能保证孕妇和胎儿的营养?

“姐姐到底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去。”

钱敏君摇头苦笑,“谢谢妹妹费心了,可我眼下真的是什么胃口都没有。闻着那些荤腥就想吐,你看,家里为了我,已经折腾出不少花样来了,可我真的吃不下。”

钱灵犀到她的餐桌边看了看,应该说,洛家给钱敏君准备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鸡鸭鱼肉,摆了一大桌子,都是有营养的好东西。糕点也不少,做得也花样翻新,连腌的酸菜也有四五种,不可谓不丰富了。

可钱灵犀尝了一圈下来,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亲自往厨房跑了一趟,时间不长,给钱敏君端上一只汤碗,“姐姐看看,对这个有没有兴趣。”

打开一瞧,何奶娘都傻眼了,钱灵犀端出来的就是一碗普通之极的水煮大白菜。半点油星不见,只见如米汤般的乳白色汤汁里飘着些淡黄色的嫩白菜芯,闻不到那些荤腥味,只有清香扑鼻。

钱敏君试着动了一筷子,却只觉得好象对上了胃口,然后一口接一口,把这一碗水煮大白菜全都吃了干净,也没出现反胃的症状,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难道我这孩儿就是吃白菜的命?”

钱灵犀笑了,“姐姐可别胡乱损我的小外甥,你这碗白菜芯可是用你们家厨房几种高汤一起来煮的,你这孩子挑嘴着呢。”

说笑了几句,她认真告诉钱敏君,“我方才看你们家的饭菜,虽然都是好东西,但青菜却嫌太少了。这也是眼下季节不对,厨房做不出好东西来。只是这头三个月孩子长得也不快,实在不需要这些大补之物,倒是应该多吃些青菜萝卜,可能更好些。若是怕营养不够,便拿高汤给素菜吊出味道,再撇去浮油,可能就能有胃口了。但最最重要的是姐姐要放宽心肠,少操些心才是正理。”

钱敏君听得叹息,“最了解我的还是妹妹,也只有你看出我有心事。”

钱灵犀忙问,“这是怎么了?是姐夫又惹你生气了么?”

钱敏君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姐夫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他倒是没有跟我发脾气,只是自己生闷气的时候比较多。我若多问几句,他只让我别管,安心保胎,可他那样,我哪里能放得下心?”

钱灵犀想想,忽地笑道,“既然姐姐信我,把这事告诉了我,那就让我去打听吧。男人家的事,还是男人家说得明白,我让我家那口子查去,行不?”

钱敏君有些犹豫,“要是万一查出些不好的…”

钱灵犀噗哧笑了,“姐姐放心,便是知道了什么,我们也不会大义灭亲,总得先知会你一声,看你意思再说。”

那钱敏君就安心了,“那这事可就交给你了,悄悄儿的办,别让人知道,行不?”

钱灵犀自然应下,又在这儿想了好几个适合孕妇吃的,有营养又美味的素食,让何奶娘记下做给她吃,这才告辞回去。

走时桐香送她出去,又收拾了几样针线央她带给软软,“姑奶奶别嫌我脸皮厚,眼下我们奶奶有了身子,闹得人仰马翻的,实在是没心思做活了。这年下就要到了,有些东西要是没有就实在太不象样了,您好歹担待着些,让她帮我做几样吧。”

钱灵犀笑着让人把包袱收了,“那我替她记着你欠的这份人情了,你们家还差点什么,尽管说来,能做的我就让人帮着做了。”

桐香知道她跟钱敏君感情好,便大胆提起一事,“有件事原是想回去拜托太太的,眼下说给姑奶奶也是一样。我们奶奶现在闻不得荤腥,况也不好见杀生,所以要做年下的那些风鸡风羊便不成了,要是姑奶奶做时替咱们也做些,那便多谢了。”

啊!这件事钱灵犀前几天还想着的,这两天一忙就给忘了。这可是她成亲之后第一次当家过年,别的东西可以省,这个一定不能省。得多做些,做些好吃的,慢慢过冬才是。

钱灵犀又到集市上逛了圈才回了家,进门收拾停当,软软把人打发下去,上来暗笑,“昨晚奶奶不在家,可热闹了一夜呢。”

呃?钱灵犀诧异。

软软含羞附耳悄悄告诉她,“那两位在书房里足足吵了大半夜,几乎全家人都听见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却又不知为何,两人在里头大吵了一架,还砸坏了不少东西。然后二爷怒气冲冲的出门了,二少奶奶哭哭啼啼的出来了,她虽然系了斗篷,可底下却穿着套和您在家那身差不多的棉袄。这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来,只闭了门哭呢。”

钱灵犀哀叹,估计从今天开始,自己的白食生涯也要泡汤了。赶紧先把这件大事安排下去,钱灵犀才有心情去瞧那边的热闹。

只没想到,“热闹”那么快就杀上她的门了。

第537章 谁的错

“为什么?”温心媛已经从内到外换过一身衣服,只是并不象平日那般讲究,穿戴得有有些潦草,不过配上她那张苍白而凄然的脸,却比平常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多了几分人气。

“什么为什么?”钱灵犀反问得很是坦然。

“你不要假惺惺了!是你,全是你对不对?可你要算计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用那样龌龊的法子?”温心媛质问得理直气壮,两眼通红又饱含眼泪的样子,似乎她才是个受害者。

钱灵犀使个眼色,示意屋中的人都下去,才悠然坐下,“弟妹说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我昨儿可是听你的话,根本就不在家,我要怎么算计你?又怎么谈得龌龊二字?”

“你还不认么?”温心媛只觉喉中几乎要吐出血来,寒光一闪,她已经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指向了钱灵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钱灵犀信。却并不害怕,只是讥诮的瞟她一眼,“你杀了我就能重回清白之身吗?你杀了我就能当我夫君的妻子吗?温心媛,醒醒吧,你早就是二弟的正妻,他的弟妹了。你现在杀了我,除了替我偿命,并连累家族,还有什么好处?”

温心媛的剑尖在不住颤动,气势分明弱了三分,“你这是承认了,是你算计的我对不对?”

钱灵犀冷笑,“其实你不想杀我,你根本不敢杀人,你这样口口声声的来逼问我,无非是想让我把事情认下,好替你自己寻一个借口而已。有了这个借口,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恨我,然后把你和你相公圆房的过错全才都推到我的身上,而不用去想,你到底有多龌龊。多白痴,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你住嘴,住嘴!”温心媛紧紧抿着唇,哑声嘶吼,“龌龊的是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给邓恒了,怎么会被逼着嫁给他弟弟?这一切全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看她的手越抖越厉害。钱灵犀笑得更加鄙夷了,“真的是我的错么?那当初你知道邓恒失去世子之位时,为什么不极力争取嫁他?那时虽然皇上有这个意思,但你们家不也把官司打到御前去了么?如果你肯放弃一切,离开温家,我想皇上不至于不成全你这点小小的心思吧?你那时候不争取,现在还来吵什么吵?”

呛啷一声,温心媛手中的短剑落地了,她想起自己出嫁前最终的软弱和放弃。“可我那时,那时也是没有办法呀!”

“不是没办法。是你舍不得。”钱灵犀凉凉撇了撇嘴,却悄悄上前。踏在那柄短剑上。阿弥陀佛,这种凶器还是自己这样宅心仁厚的人掌控比较安全。

“你从前没有争取过,现在名份定了,却还痴心妄想的跟我争男人,温心媛,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么?你这样公然勾引大伯,你不龌龊谁龌龊?”

温心媛给她骂得心慌意乱。口不择言的辩解着,“我…我还是完璧之身!”

钱灵犀嗤笑,“你身为邓家二公子的正妻。不去想着怎么替夫家繁衍子孙,还守身如玉,你以为你很光荣么?难道谁还要给你立个贞节牌坊么?再说昨日,明明是你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给人下了春药,结果没想到反害了自己。不,也不算害,只是让你和你相公圆了早就该的房,这又有什么值得来跟我大吵大闹的?难道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好听么?”

温心媛连唇也白了,心虚的再看看左右,给钱灵犀敏锐的抓住了,“别看了,人早就下去了。就算你行事无方,可谁叫你是邓家的儿媳妇呢,我这个身为大嫂的还得替你遮掩一二,省得坏了邓家的名声。”

再冷哼一声,钱灵犀压低了声音,“好心奉劝你一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做你的邓二夫人吧。反正你现在都已经失身于他了,难道还守着那个虚名守活寡么?我要是你,就好好去想着怎么笼络回丈夫的心,趁他那个心爱的表妹有孕之际赶紧也怀个孩子,这才是坐稳你那主母位置的正理。再浪费时间在我这里吵吵嚷嚷,只会让你的丈夫越来越厌弃你!”

温心媛脸已泛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就算你是好心,可我也不会领你的情,因为若没有你,我本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我今日姑且放过你,可是咱们来日方长!”

钱灵犀但笑不语。妯娌么,总是要争争吵吵,打打闹闹的,从前在乡下,她见得还少么?就为了一块饼,或是谁不小心溅了谁一身泥都有可能结怨,她怎么可能指望和温心媛亲如姐妹?

爱闹闹去!她要是愿意呆在九原这地方陪她喝西北风,她也乐得不必过得冷清了。但事实上,可能吗?就算邓悯愿意,方氏也不会任由自己的长子远离家族的核心。

所以对于不可能长久与她作对的人,钱灵犀都一向好说话的很,收拾了心情,她还要吃午饭呢。

但今天,似乎是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才拿起筷子,却见房家匆匆来人了,是房亮身边的小厮,“邓大奶奶,求您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家大爷出去办事了,奶娘他们现在要打死采蓝姑娘呢!”

人命关天,钱灵犀可不敢大意,立时放下筷子就跟人走了。

到房家一瞧,还当真是所言不虚,采蓝已经给人打得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了。看到钱灵犀来,也只是气息微弱的嘶声叫着,“救命…邓大奶奶救我…”

而卢家奶娘看着钱灵犀来,也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口口声声道,“这贱人就该死!是我们大伙儿一起打的,你们说是不是?”

钱灵犀知道,如果他们当真是因为群情激愤打死了某个人,这是目前的法律里是不会追究某个人的责任的。这就叫法不责众。

赶紧先赔个笑脸,跟卢家奶娘套近乎,“奶娘,我不是要拦着你们,毕竟我是个外人,你们家的事我没必要插手。但你们家大奶奶才刚去世,心兰又小…”

卢家奶娘却瞬间又红了眼睛,“就是为了她们,才非打死这贱婢不可。邓大奶奶您是个明白人,待我们好,可您知不知道,就是这个贱婢,害死了我家小姐!”

啊?钱灵犀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妻妾争风,闹出人命?再看采蓝一眼,钱灵犀严肃起来,“奶娘,你把话好好说清楚。如果真是她害死了你们家大奶奶,绝不能姑息!”

卢家奶娘听她这话,心头一热,顿时抹起了眼泪,“邓大奶奶您坐,且听听这事原委。”

原来自卢月娥过世之后,采蓝奉钱灵犀之命照顾房亮,确实很是尽心尽力。等到卢月娥的丧事办完,卢家奶娘渐渐从伤痛中恢复了些理智,开始着眼考虑小心兰的未来了。

钱灵犀上回劝过,小心兰实在太小,三年之内离不开九原是对的。可这样的话,就有个无法避免的问题,就是房亮得续弦,小心兰这几年估计要有位后母。

在卢家奶娘看来,天下后娘就没几个好的,尤其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之后,更加不会待见小心兰,所以她反倒生出拉拢采蓝之意来。毕竟她是房亮的枕边人,比旁人说得上话,奶娘便想着对她好点,让她将来也能护着小心兰些。可是没想到,卢家奶娘这一示好,倒是示出问题来了。

露馅的是采蓝身边的小丫头,年纪小,嘴上没有把风的,结果看卢家奶娘殷勤些,小丫头顿时狗仗人势的抖起来,某天跟人吵架就说漏了嘴。

“你们不要看着我们姨娘好欺负,连大奶奶都给她收拾了,还怕收拾不了你们?”卢奶娘学着那小丫头的话,气得又直往下掉眼泪,“后来拿住那丫头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那黑心的主子让她悄悄往地上洒饭粒的。我就说奶奶天天喂猫都没事,怎么那天就摔了?原来是这个小蹄子搞鬼,要不是她,我们奶奶怎么会走得这么早,撇下个女儿无人照料?”

钱灵犀听得哑然,再看采蓝一眼,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采蓝,你怎么说?”

采蓝却扯出一个凄然的笑意,“奶娘,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告诉我,奶奶她是不是在我的避子汤里下了大量的红花,绝了我的子嗣?”

“是又如何?”卢奶娘忿然道,“你个丫头,能抬房就不错了,还想生儿育女的做甚么?奶奶好心肯容下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要妄想其他,那就是你不守本分了。”

采蓝的眼泪叭嗒叭嗒落到地上,“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就是不打死我,我也不想活了。”

钱灵犀又惊又急,“采蓝,真的是你?”

采蓝望她凄然一笑,答非所问的道,“一个妾室,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大奶奶,您说,我将来还能在哪里站得住脚?”

钱灵犀看着她,良久才对卢奶娘道,“就算她该死,也等你家大爷回来再发落吧。采蓝再不好,也是族叔送来的人,被你们打死了,他回头对族叔没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