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烫过的毛巾攥在掌心,如此高温带来的灼热,仍然无法抵消心底蒸腾而起的那股火热。云乔忍不住自嘲,活了三十多岁,上一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竟已记不起了。

两人走到外面廊间,西北的夜空,夜色并不浑浊,月亮的清辉遍洒大地,反而显出某种日光之下难以捕捉的雄浑之美。远近景色如同泼墨山河,正当中挂着一轮圆月,月色清晰,可以毫不费力看到上面的阴影。连月亮这样美好的事物,都难掩阴翳,那么做了几十年好人的人,偶尔有一点私心,是不是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想着,云乔转过身,看向李韵韵:“韵韵,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刚刚两人起身出屋时的动静并不大,但也左近的有人朝这边看来,李韵韵当时低声解释说云乔酒量不好,恐怕要吐,自己去帮忙照顾,并没有人对此起疑。她知道云乔大概有话要对她说,却没想到他一开口是来追溯过往的,愣了愣,回答说:“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和你家做邻居,算起来也有十好几年了。”

云乔摇摇头:“你初三那年,李伯伯就置办了现在城郊那处房子,你们全家就搬走了。和我家相邻的那处房子还留着,苏阿姨偶尔回去,和我妈一直保持着联系。你高三毕业,在B市念大学,从那时起你就一

直在外面住。苏阿姨和李伯伯离婚,卖了我家隔壁的房子,回H市老家定居。”

“你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上高一,那年我们成了邻居。你上初三时,我大学毕业,你们举家搬迁。你大一那年,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那年我和殷葶结婚,后来渐渐淡出这个圈子。”说到这,他转过脸看向李韵韵,“说认识十几年,其实真正在一块相处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天。”

在李韵韵的记忆里,云乔鲜少用这样郑重其事的口吻跟她讲话。

幼时的邻居也好,长大后一个遥远的朋友也罢,云乔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是那个从小到大都闪闪发光的存在。

他也曾问鼎圈内最受欢迎男主角,也曾是许多男男女女心目中无法取代的那颗星,哪怕李韵韵后来成为他的经纪人,成为他事业上的指引者和策划人,在她内心深处,这个人落魄有时,沧桑有时,仍旧是一个闪亮而遥远的存在。

他会对她说客套而感激的话,会对她作长揖开玩笑,但李韵韵一直知道,他本心中的那份骄傲,一直都没有丢掉。

也是因为这样,无论现在的他看起来多么平易近人,她对他始终有一份隐匿而神秘的尊重。

他突然主动挑起这样的话题,让李韵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又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弯起唇角,浅浅地笑:“好像是有点感伤的话题,这不像你

。”

云乔突然凑近一步,扳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看住她的双眼说:“韵韵,你要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本意都是为你好。无论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如何变,我都不会改变,至少,我不会处心积虑去害你。”

他的眼瞳是纯正的黑色,这个角度,仿佛整个天幕的星星都落了进去。李韵韵忍不住屏住呼吸,旋即又浅浅一笑:“我相信你。”

云乔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颤抖,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很快便松开她,转过身,和她一起看着前方的夜色。

“林优璇,你最好去查查她的底。”

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李韵韵心底的那份不安逐渐扩大。她咬住唇,问:“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云乔摇头:“我只是看到一些东西,听说一些东西,有些事你还是自己去查,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比较好。”

“你看到了什么,又听说了什么,告诉我。”

“我看到…”云乔抿了抿唇角,他垂下眼眸,面上难得浮上一丝赧然:“前几天拍戏的间隙,我看到林优璇和人打电话,我听到她在喊那个人的名字,她称呼对方清和。”

“比如说,以后喊我清和。”

那样温醇悦耳的声音,那样温存的抚触和亲吻,言犹在耳,历历在目,如今却证明并不是独独说给她一个人听的甜言蜜语?

李韵韵眨了眨眼睫,似乎有一根眼睫毛掉进去了,一瞬间刺痛得她

睁不开眼。她劝自己沉住气,问:“还有呢?”

能让云乔这样宽厚隐忍的性格都忍不住对自己出言警告的,他看到的、听到的,肯定不止这一个电话。

“在《盛唐》剧组时,我曾经听现场制片和人闲聊,说林优璇能演鱼姬,是因为得到唐总本人的青眼,否则她一个从没演过戏又负责给布景师打杂的小姑娘,哪可能一上来就接替陈鱼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听到这,李韵韵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你是说,林优璇从前在剧组,并不是单纯的跟组演员,而是给布景师打下手的?”

云乔点点头,见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李韵韵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头顶:“我需要查清楚一些事…”

她转身就走,云乔扯住她的衣袖,低声说:“韵韵,别为根本不值得的人伤心。”

李韵韵点头,拾步就走。

靴子在宾馆的楼梯敲击出“咚咚”的节奏,每一步仿佛都沉碾在心头。云乔说的话,苏女士也曾对她说过,且就在她与李毅松协议离婚后不久。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哭泣,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停驻。”每个人都在这样说,可又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心里明明觉得不值得,滑落眼角的水珠是怎么回事?

是谁说过,爱情和喷嚏都让人猝不及防,无法掩藏。到了这个时候,李韵韵终于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唐清和的。

第一次见面在他面前跌

跤;为了陈鱼的事努力斡旋,只图挽回在他心里的印象;为了帮云乔顺利入驻剧组在车里挨他的斥责;替孔月旋受伤被他在雨中抱着行走;还有那个慌乱之中错打错着的吻,以及那场让人哭笑不得的相亲…她根本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错,让她的心陷落,可当他在茶室朝着精心打扮的自己缓缓走时,当他一本真经地对她提出不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时,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不想这么快接受他的请求,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喜欢这个提议,可却因为张扬突如其来的绑架和硫酸事故,被迫提早卸下心房,当着云乔的面坦诚对他的喜欢。

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再是一往无前的青涩年纪,对爱情有期待,更多的却是成熟女性的矜持和高傲,想要开口承认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她还是那么容易就承认了。却又如此轻易地被告知,她大概只是他兴之所至的一个玩具。

03

回到房间,打了无数通电话,用尽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依旧联系不上陈鱼。到了此时,李韵韵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除非陈鱼主动出现在她的世界,有生之年,她大概再也联系不到这个宛如惊鸿又翩然离开的女孩了。最终忍不住狠狠攥着床单,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眼睛通红的自己,李韵韵几乎呆住。

坐在窗边,她捂住脸,所有的

哽咽都凝在嗓子,这是多少年来的习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躺在老宅的卧房睡觉,隔壁就是李父的书房及卧室,夜间几度噩梦转醒,哽咽落泪,因为不想让李父听到自己的哭声而产生心理负担,只能死死咬紧被子憋住哭声。

时间久了,再痛苦的时刻,也不知该如何学其他女孩那样大哭出声。

她羡慕能够大哭大笑的女孩子,大开大合,肆意自由,才不枉来这世界走一遭。最要好的朋友乔小桥就是这样的女孩。可她自己却怎样都学不来。

圈内许多人都曾经夸奖她,小小年纪就练就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本事。也有新上路的经纪人向她讨教,如何才能修炼到这样千人一面的境界。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都想错了她。

她不是刻意修炼,而是天然长成,如果给她机会选择,她宁愿自己能像乔小桥、孔月旋以及更多的女孩子那样,大大咧咧,肆意哭笑。哪怕有时不合时宜,哪怕偶尔会被人看笑话,也好过独自一人时,都摘不下这副戴在脸孔上的假面。

李韵韵深吸了口气,陡然记起一个细节,当初陈鱼拿着那根铁丝来房间找她,曾经说当初帮忙找那根铁丝时,徐小宗也在现场…

她匆忙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顾不得冷水扎得面孔生疼,又喝了两口水,平复好心情,拨通徐小宗的电话。

正如她听到云乔那番解说

后所预料的,当初设计木架倒塌陷害孔月旋的那个女孩就是林优璇,徐小宗甚至还提供了另一个细节,当初张扬打电话给陈鱼约她面谈的那天,他在附近看到过一个与林优璇相似的背影,一闪而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后来陈鱼从圈中迅速抽身,他这个助理不得不重头来过,再寻其他大树依靠,对于整件事的前后经过,在脑中不知道回想了多少遍…

而那个看似模糊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清晰起来。

临挂电话前,徐小宗哽咽地说:“韵韵姐,陈鱼的事是我的错。我有今天这个结果,我不怨别人。但这女人太坏了,害孔月旋不成,就来害陈鱼,她能上位,是踩着多少人的努力和心血上去的,哪怕是为了陈鱼,你也不能放过她!”

挂断电话,她攥着手机,望着窗外那片缠绵起伏的墨色,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捣鬼祸害人,又前后脚翘走她李韵韵喜欢的男人,她和林优璇的这个梁子结定了。

另一边房间的阳台,唐清言点了支雪茄,姿态悠闲:“我就说Yolanda挤破脑袋也要把云乔捧起来,为了把他塞进《盛唐》剧组,还让你卖面子去哄月旋,现在看来,她和这个云乔果真有一腿。”

唐清和面沉如水,出言反讥:“我去哄孔月旋,还不是因为你喜新厌旧,才跟人家的大女儿好了没两天,转眼又被人家的

小女儿迷晕了头。”

唐清言的眉眼瞬间沉下来,雪茄结的烟灰本来很长了,一直没有断裂,唐清和这句话一出,他的手指极轻微地抖了一下,寸长的烟灰就这么断了。

唐清和看得一清二楚,唇角微勾:“怎么,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喜欢大的,还是小的?”

唐清言嗤了一声:“什么小女儿,不过是个私生女。再说,我可不喜欢锥子脸,抱一下肩膀都要硌青了。”

唐清和脸色阴沉:“姓孔的胃口太大了,藤野和星辉本来可以合作愉快,他一个女儿拴住了你还不知足,又拿出林优璇想把我也捆牢。”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清言哪里不知道自家这位大堂哥是真动气了,摸了摸鼻子,也有一丝尴尬:“谁说不是呢。我这为了星辉,都把月旋气走了…”

“有那么个亲爹,她要想嫁进唐家,现在不磨一磨性子,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是是。”大哥都发话了,唐清言连忙点头称是。琢磨片刻,他眼珠子一转,问,“哥,你对这个Yolanda,是动真格的?”

“自己没长眼?不会看?”

这口气跟吃了枪药无异啊。

自打他把唐清和拉出来,让他看到李韵韵和云乔靠在一起说话的情景之后,这位大堂兄说话的语气就没正常过。

平时私下无人时,两个人说话也是这么直接,但唐清和毕竟是大哥,该有的威严有,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

句话都噎死人不偿命。

唐清言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苦笑着说:“谁能猜透咱们大堂哥的心思?连清辰都说看不透你,更何况我。”

见唐清和一直不说话,他举了举手,表示投降:“今晚算我多管闲事,你如果真喜欢Yolanda,我保准以后一个‘不’字都不说,在二老面前也帮她说项,这行了吧?”

唐清和说:“我爸早就见过她了。”

“什么情况?”唐清言这回是真惊讶了,“你都带她见过老头儿了?进展这么快?”

“也是凑巧,她爸爸跟老头儿认识也有两年了,关系处得还蛮不错。”

“Yolanda的爸爸?是哪个?”

“李毅松,毅松地产你总听说过。”

唐清言“哗”了一声:“她老头儿这么有钱!那她还来咱们公司打工做什么!”

大概思及当时两人谈话的场景,唐清和的唇角含起一缕笑:“她说,她爸爸赚的钱,跟她没关系。她是喜欢做这行,才会一直做下去。”

唐清言若有所思。

末了,唐清和说:“她的心胸超于一般女人,我喜欢她就是这点。”他站起来,临出门前甩下最后一句:“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孔月旋的事你料理好,别再让她那个爹再往星辉插钉子进来。”

04

听到房间门锁响的第一时间,李韵韵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打过那个电话,她换下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就睡下了。大概是白天坐了

一天的车,晚上又狠狠哭过一场,入睡意外地快。

听到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直到那人走近,李韵韵才蓦然转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枕边的手电棒。

人影停顿片刻,开口:“是我。”

他从前最吸引她的便是这把嗓音,李韵韵瞬间清醒,手指纠缠在手电棒上,狠了狠心,拧开:“你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强光并没有让唐清和举止失当,他只是闭上双眼,低声说:“你突然离席,和云乔一起出去,再也没回来。不放心你。”

李韵韵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折腾一整晚,又睡了一会儿,本以为已经是半夜,一看时间,才发现不过晚间十一点整,不禁哑然。她那时心里难受得厉害,回房间后又纠结弄清楚事情原委,竟然忘记好歹应该回宴席上打声招呼。她毕竟是云乔和林优璇两个人的经纪人,突然离开,整晚未归,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理智上知道,不代表心里也过得去。她垂下眼,望着被单上的蓝色云朵刺绣:“晚上有点喝醉,云乔也是,照顾过他,我就回屋睡了。”

“云乔有什么不妥?”唐清和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帮她摁掉手电棒。他一路摸黑进来,早已适应昏暗光线,她又打开手机,光线足够,完全不需要如此刺目的亮光。

“没有。”李韵韵摇头,说,“是我自己不太舒服,就提早回了。忘记还要跟你打声

招呼。”

唐清和抚了抚她的脸颊:“脸有点烫,这样直接睡下不好,容易头疼。”

李韵韵不想多跟这人独处一秒,强忍着向后躲开的冲动,低声说:“我没事。时间不早,明天还有正事要谈,你也早点休息吧。”

手机的光亮渐渐暗淡,昏暗的光线里,唐清和看到她眼皮红肿,纤细的眼睫毛轻轻颤着,如同雨后梨蕊,还沾着点点湿意。她明显哭过,是因为云乔?

唐清言的一番话不无道理,她和云乔自小相识,做过邻居,算得上青梅竹马,云乔有过婚史,想要复出,她这样不计一切地帮他,除了儿时情谊,是不是还有其他情愫在里面?

他抚着她脸颊的手缓缓上移,在她的眼角停下:“身体不舒服?怎么哭了?”

李韵韵没想到这人观察得这样仔细,想起这人的多情,不禁更加恼怒,一口银牙几乎咬断,最后挤出一句:“没事。”

唐清和紧追不舍,意有所指:“哭成这样,怎么会没事。不能和我说?”

李韵韵身边的女人,前有苏女士,后有孔月旋和乔小桥,都是敢爱敢恨的人物,她自小隐忍,但并不窝囊,唐清和这样逼她,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心中的念头已经转过千百个,最后吐出一口气,她决定认输。

这个人城府太深,玩感情她不是绝不是对手,那不如趁早退出,也算及时止损。

“我想分手。”

唐清和停在她眼角的指尖顿

住,过了几秒,他开口:“我不同意。”

李韵韵气急,抬起眼睛:“凭什么不同意?”

“那你凭什么要分手?”

李韵韵不想把他那些破事在这个当口捅出来,气急败坏地别开脸:“我不喜欢你了。”

“这么说,之前是喜欢来着?”唐清和自小同时学习中文和英语,对于时态比一般国人敏感,中文里说“了”,岂不是代表还有“过”?

李韵韵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被他看穿,一时脸热,眼眶也发烫,狠狠瞪他:“对,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

唐清和追问:“为什么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李韵韵咬唇,纠结半晌,挤出一句:“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

唐清和沉默,眼睛里的深沉却有一点缓和:“把话说清楚。”他站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又拿来她放在椅子上的棉服,披在她的身上,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来:“这可是我第一次‘被分手’,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别人碰过的东西’?”

第九章 不眠夜

01

房间里的灯很亮,刺得人眼睛酸痛。李韵韵咬着唇,强忍过那阵泪意,垂着眼说:“一开始也没经过我的同意…我现在后悔了,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唐清和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这样耐着性子追问,都撬不开李韵韵的嘴,她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分手”,却绝口不提原因,是因为那个原因不可对人言吧?是担心说出来,会对她和那个人的事业前景产生不良影响,怕他这个公司老总日后挟私报复?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唐清和说:“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答案,我不会同意分手。”

他盯着李韵韵脸颊的轮廓。这段时日她同他一起住在紫玉庄园,每天的早餐都是他亲自下厨,除了中午晚上两顿主餐皆由从唐清辰酒店借来的大厨负责,晚饭后的汤水也是他在大厨的指点下亲手烹调。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脸颊养出了圆润的弧度,又不喜欢化妆,看起来要比从前更显小一点儿。

人是他盯着养得越来越好的,如同从前唐父最爱侍弄的茶花,浇水、施肥、修剪枝丫,养得含苞待放了,却有人伸手来要拿走,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唐家男人素来奉行的原则,想要的东西,一定努力去得到,哪怕是抢,哪怕原本是别人的,都不要紧。现在却有人敢伸手到他怀里抢东西,无论是谁都不行,更何

况是一个从来就没被他放在眼里的过气艺人…

李韵韵仍旧不讲话。

唐清和又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被别人碰过的东西’?”

许久,李韵韵才开口:“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男人…”她的后半句话被湮没在一阵嘈杂中,紧跟着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以及一道急切的男声:“Yolanda,你在吗?宾馆混进了记者,好像偷拍到了林小姐的不雅照片…”

李韵韵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换了睡意,两条腿都是赤裸的。一抬头,就见唐清和垂着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双腿。

李韵韵耳朵发烫,又恨这人好色,伸手就推他:“闭上你的眼!转过去!”

她伸手去一边的椅子上拿衣服,却发现唐清和纹丝不动,忍不住气急:“你这人是无赖吗?要看去看你的林优璇!在这吃我豆腐算什么!”

唐清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染上粉色晕的脸庞:“我为什么要看林优璇,我现在的女朋友是你。”

没想到这人这么会“咬文嚼字”!李韵韵咬牙,狠狠推搡他的肩膀:“让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怎么说都不见这人挪窝,李韵韵简直气急败坏了:“你没听说有记者混进来了吗?林优璇都被偷拍了,大半夜的你还在我房间,这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说得清!”

门外持续传来“咚咚”的敲门声:“Yol

anda,你在吗?”

眼见唐清和要张嘴,李韵韵连忙捂住他的嘴,扬高声音答:“在,这就来!你先去通知其他人!”

唐清和却趁这时轻轻吻她的指尖,吓得李韵韵猛地抽手,却不想手指抽得太快太狠,掠过唐清和的颊侧,转眼就显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李韵韵这下也顾不上推他了,连忙凑上前看,想伸手摸又缩回来,最后从身上披着的棉服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想为他清理伤口,又怕他嫌纸巾不干净,整个人都有点讪讪的。

唐清和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从她手上接过纸巾,转过身:“你先换衣服。”

李韵韵一边穿衣服,心里的懊恼翻江倒海,不可抑制。她虽然恨他花心、脚踩两只船,却自诩是个文明人,从没想过在分手这件事上跟他吵架甚至打架。她不愿意两人在分手时留给对方的是最粗鲁最不堪那一面。

她懊恼地低头看自己的指尖,自己从不留长指甲,也不知为什么就那么寸,前一刻他还在轻吻她的手指,下一刻她就划花了人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