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静默了片刻,转而语气涓涓地道:“前头四阿哥给了宫里位份最高的佟氏抚养,五阿哥更是给太后抚养,六阿哥——也是皇帝亲子,皇帝可别厚此薄彼。”

玄烨笑容款款温和:“皇玛嬷的意思,是叫朕封乌苏里氏一个尊贵的位份吗?呵呵,孙儿也正有此意呢!”

“皇帝!!”太皇太后忍不住打断了玄烨的话,“你可要三思!”

“朕做什么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玄烨眯着的眼睛透着某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见祖孙有针锋相对之势,太后忙笑着开口道:“皇额娘,六阿哥还小,您要是喜欢,也不必急于一时。”

苏帘原以为,太后的话只怕还是不顶用,却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面色一下了温和了下来,长长叹一口气道:“哀家老喽!竟然连皇帝都嫌弃了!”

太皇太后这番暮气沉沉的样子,玄烨也只好缓和下语气来,道:“皇玛嬷可别说这种话,孙儿打小就是养在您跟前的,一心望着您颐养天年,丁点不愿您烦累着呢!六阿哥看着乖巧,晚上的时候,却闹腾得紧!”

太皇太后面色这才舒缓了几分,却愈发和蔼,看着还跪在一旁的苏帘,便道:“乌苏里氏,你起来吧。”

苏帘虽然对太皇太后莫名其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感觉不对劲,但是可以不用跪着了,她自然是高兴的,急忙道:“谢太皇太后。”可是跪了这么久,膝盖已经发麻了,只好一手按着地面用力乘着身子。

还是魏珠那小子机灵,忙不懂声色上来搀扶。玄烨见了,眼下不由一暗,有某种不悦与愤怒一瞬间便隐藏了起来。

太皇太后半是怨怼地看着太后:“哀家老了,记性不好,怎么你也不提醒提醒?”

太后忙低头告罪:“是我的不是。”

太皇太后看着玄烨道:“皇帝坐下说话吧!”又道:“给乌苏里氏也搬个绣墩!”

玄烨自然是熟稔地坐在西边第一个黄花梨木椅子上,苏帘福身道了谢,狐疑万分地将小半个屁股落在绣墩上,太皇太后…莫非有人格分裂症?刚才玄烨没来的时候,还是太后怎么劝都不听呢,这会儿竟然太后随便求了一句,就转变态度了?竟然对她也这么好了?

太皇太后手里缓缓捻着一串佛珠:“乌苏里氏的位份,皇帝自己瞧着办吧,晋个贵人还是嫔的,倒是不打紧。”

哈?!!苏帘傻了眼…太皇太后明明很嫌弃她是包衣奴才的,怎么这会子竟然是如此亲和的态度?!苏帘觉得信息量略大,脑子转不过弯儿来。

玄烨却道:“刚才孙儿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乍然晋封到底不合祖制。只是六阿哥身体不大好,才想着把他养在畅春园的。”

苏帘嘴角抽搐,你那只眼睛看见我的小猴子身体不好了?小猴儿明明健康得很的!!这种瞎话,谁信?!

太皇太后却若有所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倒是哀家误会了!也是皇帝不对,不早早与哀家说明!”

苏帘脖子僵硬,太皇太后——居然深信不疑???!苏帘很像把这对祖孙的脑壳子给瞧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逻辑!刚才还对峙着呢,这会儿竟然是齐心了?

玄烨含笑略垂首道:“是孙儿的不是!一时忙着政务,竟忘了与您禀明!”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柔和地看着苏帘道:“不过也不能太委屈了乌苏里氏,六阿哥记在德嫔名下也就罢了,虽不易给她加封位份,那么哀家就赐她一整套嫔位仪仗吧!”

苏帘已经游离在半梦半醒中了,太皇太后刚才后所了啥?赏她一套嫔的仪仗???!

玄烨低头咳嗽了两声,道:“乌苏里氏,莫不是欢喜坏了,还不快谢恩?”

苏帘忙嗖地站了起来,机械地蹲身一福:“谢太皇太后恩典!”玄烨既然让她谢恩,看样子那什么嫔位仪仗接了也没关系了?

第二十九章、养心殿娘娘(1)

苏帘离开慈宁宫回养心殿的路上,就是坐着太皇太后赏赐的嫔位肩舆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慈宁宫里的各种不对劲、各种拧巴…

玄烨回首幽幽道了一句:“别瞎想了——反正你的小脑袋瓜子也是想不明白的!”

苏帘愤愤地鼓了腮帮子,你丫什么意思?老娘很笨吗?!不过她却是想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变脸比翻书还快!莫非是更年期的老太太都这么不正常吗?!

一路回了养心殿,玄烨去批折子了,苏帘还是呆在体顺堂,脑子里把白天发生的事儿在脑袋里细细的过滤。

首先是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对她各种不待见、各种冷漠——苏帘感觉得出来,太皇太后是真心不喜欢她的!甚至玄烨去了,太皇太后还是各种不爽,直到太后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扭转形势的关键!!苏帘不断咂着其中的关键,明明太后那几句话分明是油滑得两边都不得罪的,怎么竟然叫太皇太后骤变态度?!

玄烨批完折子回到后殿体顺堂的时候,苏帘已经想事情想得脑袋瓜子都要裂开了!

玄烨笑着敲了苏帘的脑门子一下,道:“怎么,还是想不通?”

“嗯。”苏帘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玄烨,求解释嘤~~~~玄烨呵呵笑了,淡淡道:“皇玛嬷只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帘讶异地道:“找台阶下?!”

玄烨放下手中的折扇,道:“皇玛嬷重规矩,难免会不怎么待见你,可是朕不能一开始就陪着你去,否则皇玛嬷会更加不满。由皇额娘陪着你去是最合适的,若是皇额娘能顺顺当当劝住皇玛嬷自然是最好。若不能,朕就得亲自走一趟了。”

玄烨笑着继续道:“朕等了许久你都没回来,便只好摆驾亲自去了慈宁宫。皇玛嬷是个不轻易让步的人。但是若朕执意坚持,她也没法子,拗不过朕,皇额娘适时的开口。便成了她的台阶了。”

苏帘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得,祖孙俩还各自算计着呢——只不过,不知怎地,苏帘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实在想不起哪里不对来。唉,宫里的人啊,一个比一个费脑子!

而玄烨的眸底却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阴影,眼角的余光略瞥向东南侧慈宁宫的方向,隐然怒色翻涌。但是。不过少卿,他便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是狡黠的。笑过之后,却是黯然神伤。

苏帘看着玄烨那调色板一样变化的脸色,不禁更加狐疑了!他们祖孙俩。肯定在算计什么!!!

慈宁宫,夜都深了,太后还未离开。

太后无比歉意地开口:“额娘,为了我,只怕是损了您和皇上的情分了!”

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哀愁得绵绵不绝:“我这把年纪了,为科尔沁做的。都做完了,只是唯独不放心你!皇帝这些年对你,只不过是碍着孝道!我是看在眼里,愁在心里!生怕我哪一日走了,皇帝对你怕是连那些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一想到这里,我如何能安心闭眼?”

太后不禁落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当年为了科尔沁,我硬是把你也拉进这人吃人的地方!你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如今都是太后了,还住在寿康宫里!寿康宫?!那是什么地方?是给太妃、太嫔住的地方,你是福临的皇后啊!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起住在寿康宫?!”太皇太后连连拍着案几。有发不出的火儿来。

太后连忙擦着泪水,“那有什么打紧的,总比先帝在的时候好多了,至少没人给我气受!”太后也明白,没再受气不是因为她是太后,而是因为太皇太后一直护着。太皇太后其实早年就提过,要让她一起来慈宁宫住着,可皇帝心里挂念着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都没能再慈宁宫住上一天,如何愿意她住在着最华丽、最荣耀的地方?太后何尝心里不觉得憋屈呢,但是想想从前的日子,便不难受了。

太皇太后温声道:“我虽然不喜乌苏里氏这个女人,但是也不是容不得她。但凡不碍着朝纲,我何苦与皇帝为难?何况如今皇帝心思难定,有时候我把握不准,不过这回,倒是掐准了,皇帝她——怕是真动了几分情了!”

“我愈发对她不好,皇帝就得求着你,承着你的情,自然会更敬着你。”太皇太后一语道出其中微妙玄机,又提醒道:“想法子叫底下透露给乌苏里氏知晓,你这个太后还住在太妃们的住处呢!她若是知恩图报的,必然会为你吹吹枕头风。”

“皇帝他——会不会看透了咱们的用意?”太后忧心忡忡地问。

太皇太后却笑了,“或许看得透,或许看不透,天才晓得呢!”这话确实说得十分轻松,看不透自然是好,看得透倒也不是十分打紧…

养心殿。

用了晚膳,便进有太监恭恭敬敬端着绿头牌进来了,苏帘初窥此物,倒是有些好奇,上头都是按照位份加姓氏写着,譬如最显眼的就是贵妃佟佳氏、宜嫔郭络罗氏等。

玄烨瞅了一眼,笑意朦胧地看着散发了醋意的苏帘,却没叫敬事房太监退下,反而优哉游哉仔细看了几个托着绿头牌的托盘,最后竟然还翻了一个!

苏帘登时气鼓了脸蛋,靠,燕喜堂就在旁边,她可不要听玄烨跟别的女人滚床单的声音!

玄烨手里拿着那个绿头牌却递给苏帘瞧,苏帘原是扭过了头去,懒得看的,但是到底经不住好奇心瞄了一眼,这一瞄,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因为那绿头牌上写着:答应乌苏里氏!

苏帘忍不住脸红如猪肝,“怎么会有我的牌子?”

玄烨把玩着那崭新无比的绿头牌,眯着丹凤眼,亲热地打趣道:“苏苏也是朕的嫔妃,怎么会少了你的绿头牌呢?”

“我…”苏帘忸怩道,“我不要被卷成春卷送到你床上…”那太难看了,简直就像是盘里的一道菜——专供皇帝享用的菜!

玄烨被苏帘的话给逗乐了,“春卷?形容得倒是贴切无比呀!”

苏帘没有被卷成春卷,不过依旧还是被玄烨饕餮享用了一通,就在这体顺堂。体顺堂这地儿,本就是玄烨晚间歇息的地儿,就算以前召幸嫔妃,那也是在燕喜堂完了事儿,也是要过来睡着的。所以,那燕喜堂纯粹是嘿咻一会儿的…之后嫔妃固然要被抬走,玄烨也不在那儿入睡。

翌日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苏帘正睡得美的时候,便听见太监尖锐的嗓音:“黎明即起——,万机待理——”

靠!!被吵醒了的苏帘相当不爽,这干啥呢?天还没亮呢!!就吵着人起床?苏帘嘟着个惺忪的脸蛋,她很像出去抽人!

玄烨却一骨碌起来了,安慰地摸了摸苏帘的额头,道:“苏苏接着睡吧。”

当皇帝真不容易啊…苏帘不由暗叹。

玄烨既起了,那外头太监就没继续嚎嗓子。不过玄烨起了床,更衣洗漱之后,却不是立刻起上朝,而是掌了灯,去了前头书房诵读列祖列宗圣训,读一个来时辰,才用早膳,待到天明时分,才去上早朝。

苏帘是个懒虫,倒床一眯,睡到辰时方才起身。

这番来得急促,没带太多人,除了叶嬷嬷,便只有绣屏、绣楼姊妹俩,故而还得养心殿的宫女上来帮忙伺候着。

穿衣起身,苏帘懒懒打了个哈欠,叶嬷嬷便上来为她梳头,苏帘想到昨天是多亏了太后前前后后没少说好话,便问:“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给太后请个安,道个谢比较好?”

叶嬷嬷梳着青丝,道:“这事儿,您还是问问万岁爷再说吧。”

苏帘嗯了一声,问:“太后是住在哪个宫呀?”慈宁宫历来是太后住的地方,可是如今住着的是太皇太后,太后…应该不是也住在那儿的。

“这个…”叶嬷嬷不禁有些尴尬。

旁边一个奉上湿帕子的宫女道:“回娘娘话,太后娘娘住在寿康宫的正殿。”

“诶?”苏帘不禁惊讶了,“寿康宫那不是太妃住的地方吗?”这点苏帘记得很清楚,以前福全和常宁的妈都是住在那儿的——堂堂太后居然也是住在寿康宫的?

叶嬷嬷干笑了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那长得乖顺的小宫女叫做翠羽,她眉如隽烟,不禁微微叹息道:“太后娘娘是极和蔼的人,可惜了,竟还要太妃太嫔们挤在寿康宫。娘娘要是去了,只怕太后娘娘反而难堪呢。”

苏帘疑惑道:“为什么太后不住在慈宁宫呢?”慈宁宫那么大一个地儿,多住个人应该不妨碍什么吧?而且太后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应该不会介意她也住进来的吧?

翠羽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低下头道:“奴才不知…”

苏帘只好又去看叶嬷嬷,叶嬷嬷却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嘛…奴才久不在宫里,故而不晓得。”

苏帘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可偏偏身边人都是三缄其口,可她分明看得出来,她们是知道缘由,却偏偏不告诉她!

第三十章、养心殿娘娘(2)

一直等道玄烨下朝回来,苏帘才问他,为什么太后不住在慈宁宫。

玄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沉下脸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苏帘瞧着不对劲儿,虽然心中更加疑惑了,却没深问下去,转而道:“那我什么时候回行宫呀!”宫里这地儿,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呆。

玄烨柔缓下神色,笑意朦胧地道:“急什么!”

苏帘立刻瞪着他道:“你改不会是想把我一辈子都关在体顺堂吧?!”

玄烨脸上笑容大大的,“怎么会呢?顶多住到入夏罢了!”

靠!!!苏帘一听,立时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住到入夏,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来?!开什么玩笑?!整天和你那一个加强连数量的嫔妃们住在一个宫里…苏帘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苏帘苦涩着小脸蛋,用一双满是哀求的眼睛望着玄烨:“我想回行宫。”现在春景秀丽,畅春园的花儿朵儿可都开了,比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可叫人舒坦多了。

玄烨笑眯眯地安抚着:“乖,苏苏莫急,安心住在这儿。朕知道你醋劲儿大,朕不召嫔妃,只与你一人好。”

这话生生叫苏帘闹了个大红脸,可是这专宠是那么好玩的事儿吗?在行宫,那些女人手伸不过去也就罢了,如今在宫里,她若是还霸着玄烨,只怕有得是人要磨牙了!被人嫉恨,可不是什么得意的事儿。何况还有位态度诡异的太皇太后,苏帘很怵这位历经四朝的老太太…

苏帘只得卖可怜哀求:“让我回园子吧!我如今住在养心殿,已经是坏了规矩了,要是在这儿常住,还一直霸着你,只怕人人都要恨死我了!”

玄烨理了理苏帘细碎的刘海儿,柔声道:“朕会护着你的。苏苏…留下来多陪朕些日子吧,你可看到了。朕从早到晚,难得抽出时间去一回行宫。你若是在这儿,朕日日都能瞧见你。”

“我…”苏帘也愁得很,她不是不愿意多陪着玄烨。而是千古以来,以宫廷为中心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歇过,这个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苏帘一直都是秉承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不去掺和。可玄烨不放她回园子,她还真没辙!

玄烨笑着拉着苏帘去了体顺堂西次间的书房,提笔写了一个“祚”字,笑道:“咱们的六阿哥,就叫胤祚如何?”

苏帘不禁皱了眉头,祚这个字。有国祚社稷的意思,无疑太扎眼了,或许…史上六阿哥的夭折,便有这个名字的缘故。苏帘摇了摇头,“换一个吧。这个‘祚’字我怕小猴子受不得这么大的福气。”

玄烨却认定了的样子,无比骄傲地:“朕的儿子,什么福气受不得?!”

苏帘只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有她小心提防着,必然不会叫小猴子面临夭折的命数!

住在养心殿日子,说实在的。挺闷的!体顺堂是玄烨的内书房,西次间放了四个檀木大书架子都摆满了书籍,苏帘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去翻一翻,结果更是郁闷了,除了四书五经,就是什么列祖列宗圣训之类无聊的书籍。

玄烨在前头披着折子。忽的问了一句:“是谁叫娘娘晓得太后是住在寿康宫的?”玄烨也是忽的想起这茬事儿,苏苏——应该是不清楚这些才对的。

魏珠低头道:“是后殿的宫女翠羽说的。”

玄烨皱眉,道:“把她调去…”话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玄烨不禁沉吟下来。

魏珠问:“皇上。调出养心殿吗?”

玄烨沉下眉头,道:“调到前殿伺候吧。”

魏珠登时一头雾水,他分明看出皇上是不高兴的,怎么不但没把翠羽撵出去,反而要调到身边伺候?魏珠不敢多问,忙下去办事了。

身边少了个人,苏帘当然不会察觉不到,何况那个叫翠羽的长得也挺漂亮的可人的,细一问叶嬷嬷,叶嬷嬷才支支吾吾说翠羽调到御前伺候了…

苏帘登时便冒酸水了,玄烨身边又不缺人使唤,为什么把后殿一个漂亮宫女调去前头,还近身伺候?!身为一个女人的脑袋回路,到底是和男人不同的,遇着这种事,苏帘能不往歪处想吗?她可是晓得,不少的官女子、答应什么的,都是御前宫女出身!皇帝身边的宫女,自然是一个个水灵漂亮,就是预备着给皇帝起了兴致的时候用的!

小选上来的宫女,可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去御前伺候呢!无他,这里晋升最快!想要由奴才变成主子,唯一的方法就是爬上皇帝的龙床!!

苏帘一想到这些,便气呼呼地摔下手里的银头象牙箸,怪不得今儿晌午叫人过来说,他不来后殿吃饭了,原来是有了新宠了!

叶嬷嬷忙到:“娘娘可千万别乱想!”

不乱想?难道她应该去想,玄烨特意发话弄一个漂亮宫女在身边,是单纯地想要把她当宫女使唤?谁信?!!昨儿才说不召嫔妃,原来是打算召宫女啊!

“您信奴才一句吧!皇上是瞧着那丫头嘴巴唠叨,才不叫在后殿伺候的,怕烦扰着您和六阿哥!”叶嬷嬷是知晓内情的人,偏生又不好说出其中缘由,只好编了个这样的由头。

苏帘狐疑了一会儿,难道真是她多心了?那翠羽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苏帘从袖子里拿出一方西洋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白嫩嫩的小脸蛋,不禁放心了几分,这宫里不少比她漂亮的宫女,玄烨没必要眼光差,找一个长得不如她的吧?

叶嬷嬷看懂了自家娘娘的举动,便道:“那翠羽虽则有那么二分姿色,却远远不及娘娘,皇上是何等高的眼光,如何看得上她?!”

苏帘收起小镜子,心想也是,去年在行宫,玄烨守着大肚子的她,憋了那么久都没偷吃,现在苏帘可没叫他素着呢!更没道理随便抓着一个就往床上拉了。何况这个时辰,玄烨是召见大臣,商量南方战事,忙着呢,只怕也没那个心思。

叶嬷嬷忙执起象牙箸,道:“娘娘,快用膳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下午大约是南方的事儿处理完了,玄烨就回到后殿在体顺堂批折子了,苏帘特意嗅了嗅他身上,除了龙涎香的味儿,就没有旁的不该有的味儿,于是这才真正放心了下来。

只是她凑上去闻的这一举动,却叫玄烨纳罕了,听了笔,问:“怎么了?”

苏帘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没事儿。”她是不是太小心眼、太疑心病了点?

玄烨却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搁下毛笔虎着脸道:“有什么话,不许藏着掖着!”

“我…”苏帘有些忸怩,“你…那个翠羽…”

玄烨一听便明白了,嘴角顿时便带了上扬的弧度:“又犯醋了?朕是那种不管腥的臭的,都往榻上拉的人吗?!”

苏帘仔细打量了玄烨一通,然无比认真地点头道:“是。”

玄烨原是笑着的,可是苏帘这一个字,叫他瞬间就恼羞成怒了,他拍案而起斥道:“还敢说‘是’?!!”

苏帘振振有词地道:“从前你不就拉了一个卫氏上了榻吗?!”玄烨可是有前科的人,而且前科还不少呢!苏帘也不是无缘无故犯醋劲儿的!!

玄烨一噎,生生憋红了脸:“朕、朕…”

苏帘垂下眼睑,闷声道:“你要真想了,想去什么景仁宫、翊坤宫还是永和宫的只管去,只是别抬个进来,燕喜堂也就在旁边呢,我不想听那个声儿…”说着这话,苏帘想哭,若玄烨真就在旁边和别的女人滚了床单,她真受不了,去别的宫,总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总比抬人进来好。

玄烨长长叹了一口气,“朕答允你的事儿,何时不作数了?!朕说了不召幸旁的嫔妃,就绝不食言!!”说着拉了苏帘到膝上,去擦苏帘眼角挂着几乎要掉下来的金豆子。

入了夜,上了榻,苏帘由着他折腾得软绵。玄烨这样的身份,注定免不了三千佳丽和无数前赴后继的女人,她再不情愿,也得认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拢着他的心。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奢望,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把这个公用男人,变成她自己专用的呢!虽说难度非常大,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是吗?

苏帘有一点长处,是玄烨其他女人比不了的,就是柔韧性,劈个腿都是小意思,横跨开了坐在他腰上,由着玄烨亢奋地顶来顶去…就是腰有点受不了,这运动真是累啊!

玄烨闷头在苏帘胸口磨蹭着,苏帘嘤咛道:“那是你儿子口粮,别乱挤!”本来奶水就不足,还好意思跟你儿子争!

玄烨得意地笑着,“这归朕了,胤祚有八个乳母呢!”

床笫之间的时候,玄烨真是节操没下线,苏帘见识多了,抵抗能力也强了。可怜了小猴子了…有这么个爹。

第三十一章、养心殿娘娘(3)

这一夜,苏帘被折腾得浑身酸软,软趴趴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玄烨低头咬着她耳朵道:“苏苏,再给朕生个阿哥!”

你妹!滚蛋!!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辛苦!!她才十九岁呢,要不是有桃源世界这么个作弊利器,能这么快就养好了身子吗?!才刚出了月子,连休息都不让,还要继续生?!生你妹的!!

“让我歇二年吧…”苏帘无力哼哼道。

玄烨一手托起苏帘那纤细滑腻的腰肢,不知从哪儿抄过来一个软枕便塞在了苏帘屁股底下。

靠!!根本一点也不尊重她的意见好不好?!

一连在养心殿住在七八天,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敬事房记档上的全都是苏帘的姓氏。窝在养心殿后殿的苏帘不晓得,现在整个内宫都沸腾了,无不羡慕嫉妒恨地管她叫做“养心殿娘娘”,意思是说皇上的养心殿都成了她的寝宫了!

有不少几个嫔妃到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嘀咕,可惜没想到的是二位老太太居然都装聋作哑。翠羽传过来话,说乌苏里氏有帮着太后吹枕头风,虽然一时半会还没见什么实际效果,太后却是巴不得苏帘继续得宠,那枕头风自然愈发有作用。太皇太后的想法则和太后是一路的。

两宫不发话,自然就只要去瞅着掌管六宫的贵妃佟氏了,少不得扎堆的时候,就那苏帘霸着皇上的事儿刺佟氏。

这一日,景仁宫颇为热闹,无他,因为今天正好是佟贵妃的生辰,传了宫里的戏班子过来咿咿呀呀一通,自然不少嫔妃都给这位身份最高的贵妃面子。

生辰宴上,宜嫔的妹妹郭贵人酸溜溜道:“原还以为皇上会来呢!”

这话生生叫佟氏脸都憋红了,前二年她过生辰,皇上可都是亲自来陪着的。可今年…谁都知道,皇上一心腻味乌苏里氏,小半个月都没翻牌子了!

跟在郭贵人后头的是那位被贬为答应的瑚尔浑氏,她更是阴阳怪气:“皇上如今可挪不动步子了?如今都是连东西六宫都不进了!”

“哎呦。这可叫咱们怎么活呀!”连佟贵妃宫里的某位常在都幽怨无比的样子。

佟氏努力保持着端庄,道:“皇上政务繁忙,诸位姐妹该多体谅才是!”

郭贵人嗤嗤笑了,“贵妃娘娘好生贤惠!只是皇上哪里是政务繁忙,分明是有了新欢,即忘了咱们这群旧爱了。”

佟氏忍着怒火道:“郭贵人伺候皇上时日也不短了,该知道何为‘非礼勿言’!宜嫔有那个闲暇,还是多教导教导吧!”

宜嫔却笑盈盈摇着纨扇,“我这妹妹打小就是这般心直口快,娘娘素来大度。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说着,便转移话题道:“今儿怎么不见四阿哥,莫不是因为德嫔妹妹在此的缘故?”

德嫔正坐在宜嫔下手的位置上,一副如菩萨般笑容温和浅浅,只是宜嫔一提及四阿哥。她的眼底不由地滑过一丝暗伤。

佟贵妃正色道:“四阿哥还小,近日来脾胃不是很好,就不带他出来给各位姐妹瞧了。”

德嫔对面坐着的敬嫔王佳氏婉转地笑了:“德嫔妹妹这个做生母的,竟前前后后见不得四阿哥几回面儿。还是宜嫔最有福气,去给太后请安日日都能见着五阿哥。”

德嫔开口道:“我哪里有宜嫔姐姐那样好福气!”这话虽是恭维的话,却也是大实话,可偏生佟贵妃心里窝火得紧!可她却反驳不得。养在太后膝下,自然是比养在她膝下福气好!她若是反驳了,便是对太后不敬!

宜嫔抿嘴笑道:“若说着福气,谁比得过那位‘养心殿娘娘’呢?”

宜嫔一语出,四下都寂静了。这话可是狠狠戳着所有人痛点了,之前皇上去行宫。绝大多数都要干瞪眼,现在皇上在宫里,她们还是只能干瞪眼,嘴巴上都不说,心里早就嫉妒恨着了!

瑚答应受过苏帘“陷害”。故而恨色全都写在脸上,登时便气冲冲道:“宜嫔娘娘可抬举她了,她就是一答应,算哪门子娘娘?!!”

荣嫔一脸清淡之色地道:“她的嫔位仪仗可是太皇太后钦赐的呢,谁敢说她不是‘娘娘’?”

瑚答应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透着恼怒的青黑色,“贵妃娘娘掌管六宫,是如今嫔妃中最尊者,您可不能由着一个不着调的包衣贱奴迷惑了皇上去!”

当瑚尔浑氏说出“包衣贱奴”四字只是,德嫔眼中有一抹恼恨之色滑过,她亦是包衣出身…

佟贵妃景仁宫偏殿的纳喇氏贵人不由气恨地符合瑚尔浑氏的话:“娘娘,瑚妹妹话虽不中听,却是大大的实话,若是连您都不好好整治一下宫里的不正之风,只怕这些包衣贱婢一个个都要爬到咱们头上来了!”此话一出,乌雅氏不由攥紧了拳头,她的出身,便是她的最大痛处。

郭贵人也趁机煽风点火:“可不是么!那乌苏里氏不知道使了哪门子的狐媚之术,竟然勾着皇上只翻她一个人牌子,长此以往,咱们可都要被逼着退出一射之地了,贵妃可不能叫这等低贱之人继续污了养心殿龙床!”

“够了!”佟贵妃乍然怒喝一声,“一个个拈酸吃醋,成什么样子!既入了宫,便都好好守着自己的本分!嫉妒乃女子之大忌,你们的女诫女训都读到哪儿去了?都浑忘了吗?!”

郭贵人却嗤嗤笑了:“妾是地地道道的满人格格,可的确没读过汉人那起子书呢!”说着,她婉转地笑了。

这话生生是讽刺佟贵妃了,谁人不知佟氏至今只是汉军旗呢!虽说汉军旗不比寻常汉人,但是汉军旗本就是由当年投诚满人的汉人组成的,这是人人都晓得的事儿。

未等佟贵妃暴怒,宜嫔急忙起身,福了一礼道:“妾的妹妹素来心直口快,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敬嫔王佳氏也是汉军旗,郭贵人那鄙夷汉人的话,早就叫她恼怒了。这会子便冷笑道:“哟,宜嫔娘娘这话说的,好像郭贵人是小孩子似的!只不过,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这般对贵妃娘娘不敬呀!连尊卑都不分了,看来郭络罗氏的家教还是…”说着,敬嫔只眼睛斜出几缕鄙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