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是给大阿哥做个样子,让他知道他的阿玛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上,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顶礼相拜,不能怠慢呢!”

“罢了,光顾着行礼,若不小心失了手,再将他摔出去。”康熙显然心情很好,对着平日并不常见的福贵人,言谈间也亲近了许多。

“乌兰就算把自己摔了,也不敢摔着他!”乌兰抱着承瑞,用手指轻抚他的小脸,口里还逗着,“大阿哥快看,这天有多蓝,你一定要快点长,长得高高的,然后额娘带你去跑马、练布库!”

大阿哥整日被一众保姆小心呵护在屋里,哪里见过外面的天高云淡,如今被乌兰举高放下摇晃着,又惊奇又高兴,张着小嘴一直笑着。

看大阿哥精神极好,康熙心情也是不错,他伸手将大阿哥从乌兰手中抱了过来,又责怪了一句乌兰:“你带他跑马,你还能带他练布库啊?得是朕带他练布库才是!”

乌兰笑了,面色微红,她倚在皇上身边,伸手握着大阿哥的小手轻轻晃着:“大阿哥,你听到了吗?你皇阿玛可说了,等你长大了,额娘我带你骑马,你皇阿玛带你练布库,你是多幸福的阿哥啊,还不快点长大!”

或许是大阿哥太可爱,又或许是福贵人描绘的场景太温馨,不知怎的,康熙心头涌起一丝甜蜜,又掺杂着半分的酸楚,心中暗道:“有额娘带着骑马,有阿玛带着练布库,那该多幸福啊。”可惜,自己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份幸福。

康熙伸手抚着承瑞的小脸:“你比朕还有福气!”

乌兰顺势将自己的手握在皇上的手上,一双美目勇敢地对上天子:“普天之下,最有福气的便是皇上。做皇上的阿哥,自然有福,做皇上的女人,更有福气!”

这一刻,皇上觉得心里很满足,也很幸福,看着承瑞可爱的笑脸,看着乌兰明媚的娇颜,康熙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能够主宰一切、给人幸福的天子。

他下意识地握住乌兰的手,而乌兰则静静地倚在皇上肩头:“能跟皇上在一起,乌兰觉得很幸福。”

第九十五章 菊败梅胜风云起

夜色深重,康熙六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阴冷得多。夜晚走在寂寂的宫径上,耳边净是呼啸的风声。

出了慈宁门,康熙下意识地裹紧了金龙织锦的皮大氅,李进朝机灵地赶紧递上一个手炉:“万岁爷,传辇吧!”

康熙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走一走,正好。”

皇上毫不迟疑,抬腿便走,底下跟着的侍卫太监自然也不敢多问。

康熙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和太皇太后的对话。

查办工部挪用银两一案,正如费扬古所料进展并不顺利。原本被举报的账册早已被填补完整,最初以为这是一桩牵连极广的案子,可以顺藤摸瓜将鳌拜一党牵连进去,然而现在线索中断,几个关键人物更是被人灭了口,再往下查去,很是困难。

而手头上所掌握的证据只能查办玛迩赛等少数几个人,根本撼动不了鳌拜与遏必隆。而就在这个时候,鳌拜连同其亲信、六部要员总共几十名官员全体告假,连着几日朝堂上列班的官员缺了大半。

几日下来,议事房的奏折堆积如山,各部事务皆停顿下来乱成一团。

面对这样的局面,康熙陷入两难之境。

若下狠心重办,恐不能服众;若就此收手,又难免被人看轻。

难以决断之时,康熙来到慈宁宫,想不到太皇太后竟然给自己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自己明日带厚礼亲自去鳌拜府探视,向鳌拜示好,再次降下隆恩,让他回朝。

这样一来,虽然可以暂解眼前危机,但天子的脸面何存?

若非如此,便要用费扬古那个风险极高的法子,既然他们以退为进,干脆就让他们退个干净,就此全部换人,以迅雷之势清了他们在六部布下的亲信。

“糊涂!”太皇太后疾言厉色,“想得挺好,可你手中一时间哪有这么多可用的人,即使有可用之人,你又能保证这些人都是可信的吗?原本,这桩案子就不该办,办了就是打草惊蛇。皇上怎不想想,历来辅政托孤的权臣被亲政以后的天子查办,哪个是用贪污的罪名?还不都是用了‘欺君犯上’或干脆用了‘谋反’,因为只有这样的罪名,才足以将他们盘踞在朝堂上下的所有人清除干净。这种贪污、渎职,最多便是降级、革职,不能处以极刑,也不能株连。到时候,你虽然办了一时,却是春风一起,野草重生,隐患太多。”

康熙心情郁极。

他并不想刻意清除谁、牵连谁。以谋反的罪名,的确可以让一切反对自己的人消失得干净彻底,但是他不愿意。他更愿意用实实在在的错误来定他们的罪。或者说,让他们离开朝堂。

然而事实真是可笑,确实的罪,办不了他们,非要以近乎莫须有的罪名,才能清除障碍恢复皇权。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皇上?”太皇太后的话言犹在耳,让人清醒得有些绝望。

“万岁爷。”眼见皇上在御花园兜兜转转了两圈,李进朝忍不住发声,“咱们是往长春宫去吧?”

“长春宫?”康熙这才缓过神儿,想起福贵人乌兰那明媚的笑容,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稍好转。

“皇上忘记了?福贵人下午让人来传话,说是晚膳为皇上特意准备了菊花羊肉锅子,让皇上一定过去尝尝鲜。那可是从科尔沁进贡来的嫩羊,今儿早晨才送进宫的。”

康熙点了点头:“去长春宫。”

“是!”李进朝头前引路。

夜色阑珊中,宫径两旁间隔不远处设立的宫灯就像缀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虽为夜行者照亮、为夜行者引路,但却仍是显得太过寂寞了。

走不多远,突然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树丛中透过些许红润润的光亮来,循着那光亮再走近些,竟然看到黑暗中的一树“红梅花”。

怎会有这样奇异的红梅?

待走得近了,这才看清竟是有人在树枝上挂起的橘子大小的红色灯盏,那样小巧的灯盏,却密密麻麻挂满了一棵大树,这红幽幽的光亮让人心立时变得暖暖的。远远望去,真像暗夜中绽放的一树娇艳红梅。

怔愣间,叮叮淙淙的琴声渐渐传来,那样轻柔动人,仿佛天际边传来的仙乐。

借着光亮,循着琴音,天子移步。

在花木的尽头,曲音暂歇。是了,正是绛雪轩。

天子有些恍惚。

一袭淡粉色织花彩绣旗袍,加上雪白的狐狸领毛围,衬着纳兰明惠娇艳若滴的容颜,更像是暗夜中悄悄绽放的昙花,那样带着梦幻的美,让人不能忽视。

“纳兰明惠给皇上请安,皇上祥瑞万福。”明惠轻移莲步,从绛雪轩的台阶缓缓走下,待到康熙近前,行礼请安。

康熙伸手将她扶起:“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明惠神情幽怨,似是一嗔,随即便风淡云轻,依旧温柔可人。她伸手从那饰满“红梅”的树上取下一枚橘子灯,轻轻放到皇上手中:“为皇上驱走黑暗。”

小小的橘灯放在手中,康熙用目细瞅,这是用吃过的橘皮缝起来做的灯罩,里面的烛火是往日用剩的蜡烛头儿,这小橘灯的光虽是柔和,却可以为人照亮,而且橘子皮的清香又掩盖了蜡烛本身的味道,竟是这样舒适清新。

这样的心思,真让人感动。

“这是你做的?如此精巧,得费不少时辰吧。”康熙说。

明惠面色微微红润:“长夜漫漫,以此打发时辰罢了。”

“你是在怪朕吗?”康熙记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明惠了,想起当日第一次宠幸明惠的时候,便是一个黑漆漆的雨夜,在那样让人沮丧的一个雨夜,幸好有她。

想到此,康熙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明惠身子微颤:“明惠不敢,皇上不来,明惠静等,皇上来了,明惠欢喜。”

康熙搂着香玉满怀,难免心情激荡,当下便拥着明惠步入绛雪轩。“那就让朕看看,你是如何欢喜?”

眼见皇上搂着贤贵人进了绛雪轩,李进朝目瞪口呆,想到午后福贵人的叮嘱,立时觉得从头冷到脚,只得吩咐身边一个小太监:“快去长春宫,跟毛伊罕说一声,别让福贵人等了。”

长春宫中,毛伊罕等宫女正在忙碌。她们将各色精心准备的菜品端进暖阁,香炉里重新换上了掺了合欢花的香料,再一次将合欢酒放在温锅里暖着,又小心翼翼地抚平暖炕上那新换的一对杏黄色的厚厚的棉垫子。

福贵人则在寝殿的镜前照了又照,新上身的是一件蓝底粉花的修身旗袍,虽是冬日,但袖口特意用了云锦纱,一双玉臂在薄如蝉翼的纱袖中若隐若现,腕上还特意缠了红润润的珊瑚珠串,更衬得肤白如玉。头发也从寻常的小两把头换作妩媚多姿的望仙髻,又插上了莹光温润的白玉步摇,发尾还缀着粉澄澄的蝴蝶珠钗。

对镜细看,只觉得面如桃瓣,目若娇杏,笑容微展便是风姿如仙。

福贵人不禁得意起来,想起平日里自己在皇上面前总是少施脂粉,仿佛于穿戴上极不在意,只留给皇上一个明朗爽利的印象。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夜,原本就艳绝后宫的容貌再加上精致的妆扮,这样反差极大的极富女人味的柔美,一定会让皇上惊艳,也一定会让他着迷。

打扮妥了,福贵人走出寝殿来到设好宴桌的暖阁里,看到掌宫女毛伊罕正吩咐人将新鲜的羊肉汤锅端上,又摆了一盘极好的黄艳艳的菊花在旁边。

福贵人微微皱眉:“这会儿菊花就摘下来,皇上若来得晚了,怕会不新鲜。”

毛伊罕:“不会的,主子没见这菊花下面放着冰块呢,皇上即使再过半个时辰来,这菊花也是新鲜的。一会儿看到这菊花锅,皇上一定龙颜大悦,赞娘娘慧心。”

“哪里是我慧心,不过是你的鬼主意多罢了。”福贵人赞了一句。

这时乾清宫小太监缩头缩脑地进来,一直朝毛伊罕递着眼色。

毛伊罕皱了皱眉,便跟着出去。福贵人哼了一声:“又做什么鬼,还背着我?”

过不多时,毛伊罕再入内时,面色已然不太好看。

福贵人见了便说:“这长春宫里,如今倒是你毛伊罕当大了,有什么事,他们只回了你,都当我不存在一般。”

毛伊罕听了也不恼,只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主子,奴才说了,您可万万别生气!”毛伊罕悄悄跪在福贵人脚边。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你先起来。”福贵人一把将毛伊罕拉起。

“皇上不来了。”毛伊罕说。

“什么?”福贵人的脸越发白了,“怎么回事?”

“原本已经朝咱们宫里来了,可是…”毛伊罕迟疑了。

“说啊,吞吞吐吐的更让我着急,快说。”福贵人动了气。

“经过御花园,在绛雪轩碰到了贤贵人。”毛伊罕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小太监传来的话一五一十学给福贵人听。

可即便如此,福贵人也恼了。

“啪”的一声,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被用力扯断,一百多颗红艳艳的珠子瞬时散落一地。

毛伊罕立即去捡,福贵人却一脚踩在珊瑚珠上:“捡它们做什么?我这里还缺这些珠子不成?眼下要紧的,是想想怎么去抢皇上的心!”

毛伊罕停了手,站起身,冷冷说道:“奴才知道。”

“好你个纳兰明惠,我是谁?博尔济吉特乌兰,就算皇后也要看我脸色,就凭你,也配抢我的皇宠?好,你好得狠!如今可是你自己冒出来的,往后,你可千万别怪我!”福贵人恨极了,伸手从宴桌上拿起一朵菊花,在手里揉成一团硬生生塞进自己口中,一边嚼一边恨恨说道。

第九十六章 冬至冰嬉红梅泻

康熙六年冬至。

康熙帝携后妃登上北海庆宵楼,检阅八旗子弟冰上演武,以纪念满族入关之前的旧俗。

八旗子弟们在冰上演练着摔跤、武术,在快速滑行中变换各式动作,表演着令人瞠目的绝技,帝后妃嫔于高楼之上,不禁连连称赞。

康熙微一侧首,目光扫过皇后赫舍里芸芳,又看到仁妃佟佳锦珍,还有紧挨着仁妃的贵人纳兰明惠,甚至是人群最后面略显局促不安的常在秋荣,众妃嫔中偏少了原本最爱热闹的福贵人,康熙不免有些纳闷。

仁妃锦珍最是体贴上意,见皇上目光一扫,立即明白圣意,便说道:“皇上是在找福贵人吧?今儿一早福贵人便准备好了,这会儿,正是要给皇上一个惊喜呢!”

“哦?”康熙稍感意外,顺着锦珍手指的方向朝冰面望去。只见福贵人乌兰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轻便旗装,换好了冰鞋,正在场边跃跃欲试。

皇后见了,微微蹙眉,不无担心地说:“你既知道她有此一举,何不拉着她。这冰面滑行可不是闹着玩的,往常也不见她练过,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仁妃憨然一笑:“皇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福贵人的性子,锦珍并非没有劝阻,而是怎么也劝不住的。”

“罢了。”康熙兴致正高,打断她们道,“咱们就且看看,这乌兰怎么逞能,若是论马上骑术,朕信她出色,但这冰上的功夫,料她勉强。估且看个热闹吧!”

“是。”众人不再开口,只把目光齐刷刷地对上冰面。

而福贵人偏有趣得很,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蹒跚着上了冰面,战战兢兢地试着滑了两下。小太监刚一松开手,她没滑出几步呢,便突然跌了出去,惹得众人又是惊又是笑。瞧得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福贵人似是懊恼起来,一把推开上前要来搀扶她的小太监,双脚点冰轻跃,便飞一样地滑了出去。

接着,在众人的惊愕中,她如同冰上飞燕一般翩翩起舞。嫦娥拜月、雄鹰展翅、杨妃醉卧、金鸡胡旋这一系列美轮美奂的冰上绝活儿连翻展示,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又禁不住拍案叫绝。

冰场中心,原本列队展示的八旗士兵都停了下来,自动退到场边。他们一面看,一面用力地呐喊叫好。一时间,整个冰场几乎沸腾起来。

“想不到福贵人还有这样的好本事。”皇后赞道,“今日,倒让臣妾开了眼。”

“是啊,看得人眼花缭乱!”仁妃拍着手,面上含着溶溶的笑意。

“福贵人自小长在草原,想不到不仅马术了得,这冰上的功夫也甚是出众。”就连一向在人前少言的贵人明惠也不禁赞道。

庆宵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团火红吸引着。然而,福贵人似乎并不满足只是这样的花架子,她在滑过列队而站的八旗兵士身旁时,竟然夺过一个兵丁的弓箭和箭筒。

“福贵人,要做什么?”胆小的荣常在竟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也向后退了几步,康熙不由笑了。秋荣如今虽已诞育了大阿哥,并且也成了有品级的庶妃,但仍然是处处服小,很是自卑,跟皇后等人站在一起,穿着打扮更显简陋,但看在帝王眼中,这模样却是越发惹人怜爱。

康熙不由走了过去,握着荣常在的手轻轻安慰:“不怕,有朕在呢。”

就这一句,就足以让旁人艳羡不已。

而荣常在,更是忍不住心头泛酸,眼泪险些流了出来。酸涩之中涌起一丝甜蜜,皇上,终究还是惦着她的。

台上一瞬,台下已然变了风景。

福贵人在滑行中搭弓射箭,箭箭直入靶心,又引来全场喝彩。

“走,咱们也下去看看。”福贵人的展示,让庆宵楼上的皇上起了兴致。下了庆宵楼进入冰场,皇上与诸位年轻的亲王、郡王也换上了冰靴,准备一试身手。

福贵人则兴冲冲地滑了过来,似是收不住脚一般直接跌入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皱着眉头佯装被撞伤了胸口,福贵人则朝着皇上做了个撒娇的鬼脸:“皇上,乌兰今儿滑得好不好?”

康熙看着福贵人,也不答话,只是绷了脸,刻意逗她:“你打小长在科尔沁,何时学的这个本事?”

福贵人一脸骄傲:“咱们科尔沁,不仅有草原,还有数不清的海子,到了冬日结成了冰,玩这个还不是方便得很。皇上莫要小看人,难不成以为蒙古儿女都是只会骑马放牧的蛮人?皇上莫忘了,咱们博尔济吉特氏身上流着的可是成吉思汗的黄金血液呢!”

康熙看她一脸骄傲,神情极为认真地辩驳,心下便觉得福贵人的直爽很是可爱有趣,但余光瞥过皇后,似乎看到赫舍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于是便收了笑容,闷哼一声:“你这身大红色的衣裳倒是惹眼得很,只是,越了规矩。”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就是仁妃、贤贵人、荣常在也都是暗暗一惊,其实刚才当福贵人穿着红色的旗装一出场时,大家心里便都想到了,就算这乌兰的身份再怎么尊贵,说到底也只是个贵人,这大红色,按理是不能穿的。

可是既然皇后都没怪罪,旁人自不敢提,谁愿意去捅那个马蜂窝呢。

谁承想,这会儿皇上自己冷不丁提了出来,正像是兜头便给福贵人浇了一桶凉水,众人都各怀心思地看着福贵人,看她的脸往哪儿搁,兴许会大闹一场吧。

不料,福贵人似乎毫不在乎,只笑嘻嘻地说:“这可没办法了,这衣裳还是入宫前我额吉给我做的呢。现在看来还是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好,想穿什么穿什么,这入了宫跟了皇上,倒还不如从前了呢。也亏得咱们皇后娘娘大度,若都像皇上一样,乌兰真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科尔沁去才快活。”

这一番话,配着她无比率真的神情,当真一副小女儿的娇憨,还真让人狠不下心来责怪她。

康熙轻哼一声,眼中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皇后赫舍里见状便开口说道:“这冰上一片纯白,冰面上又都是各旗兵士,着装若非是大红色,福贵人那样好的冰术,咱们也未见得能看真切。”

皇后果然聪慧贤德,如此一说,给大家都找了台阶。

康熙看了一眼福贵人:“那也不能轻饶了你,就罚你去煮一锅香喷喷的嫩羊排,一会儿等冰嬉结束,咱们大伙儿都到你宫里用膳去。”

“原来皇上要罚乌兰是假,实际是惦着咱们长春宫里的嫩羊呢!”福贵人讨巧地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附和。

在任何人看起来,这似乎都是无比和谐的一幕。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在少年天子心中,就不能不记挂起那一抹淡淡的俪影。钮祜禄东珠,此时此刻,在冷寂破败的咸安宫中,你又何以自处?

正是因为身边少了她,这样和谐的一幕才够不上和美。

皇上在心中暗自感慨,叹了口气,便用力朝冰场中心滑去。而一众女眷们也开始各自上了冰车,找着乐子玩耍起来。

不料就在皇上在冰场中心,带着亲王贝勒们与八旗子弟争标之时,变故在突然间便发生了。

远远地,众人听到有女子尖锐的惊叫,接着便是触目惊心。

原来,由小太监们推着冰车载着宫中女眷们在冰面上疾驰而飞的时候,刹那间,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其中一辆冰车突然打滑,横冲直撞失去控制,而冰车上一个天蓝色的身影便斜着飞了出去,足足摔出去好几丈远。

所有人,都吓呆了。

“贤贵人!是贤贵人!”听着宫女们的惊叫声,康熙突然意识到,纳兰明惠今儿穿的正是天蓝色的厚棉兔毛披风。

皇上不由眉头微皱,脚下用力,赶紧滑到出事地点。

明惠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被人遗落在冰面上,一片天蓝衬着惨白的小脸,一双好看的杏眼早已闭紧,人已经昏了过去,只是在天蓝色的衣裳和纯白的冰面间,一点一点渗出的那骇人的颜色,竟然是血色…

“还愣着干吗,快传太医,快传太医。”皇上的声音透着焦急。

皇后赶紧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们张罗起来,一众宫女七手八脚将贤贵人抬走。仁妃领着吓得变了颜色的荣常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照顾着。唯有福贵人,看着那弄脏了冰面的血色,只觉得无比的痛快。

“这时,你怎么不觉得这血色衬着冰面如同暗夜中的红梅,既惊艳又能温暖夜行者了呢?”一会儿,纳兰明惠醒来的时候,她会怎样?

福贵人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身上已经有了个把月的孕事,我筹谋了多时,就是要等这一刻,什么冬至冰嬉,什么冰上展才,看起来是自己要在皇上面前取宠,其实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诱你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