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嘤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他她父母俱亡也就罢了,虽然不好听些,却也是实话实说,可一定“克父克母”的帽子扣下来,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可是谁都擎不起的骂名!!

嘤鸣只瞥见咸若馆廊子尽头江吉嬷嬷正急匆匆朝着这边走来,可见是她们的争吵之声,已经被宫女迅速禀报了上去,嘤鸣心底浮起一抹冷笑,旋即冷冷一眼便瞪了过去:“你说什么?!!”

索绰罗氏得意地笑了,再度尖声道:“我说你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

伴着她这句话落音,令一声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咸若馆。是嘤鸣的手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便扬了起来,狠狠一巴掌便掴再了索绰罗氏那满是脂粉香气的脸蛋上。

索绰罗氏的半边脸已然红了起来,陆簪缨更是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她哪里想到纳兰英宁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便掴掌秀女?!比陆簪缨更不可置信的是索绰罗氏自己,她感受着自己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心底里更是恼怒异常,她用自己气得已然颤抖的手指着嘤鸣的鼻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嘤鸣狠狠道。

索绰罗氏怒气膨胀,此刻只有满心怒火,如何察觉江吉嬷嬷已经靠近了,当即她便扬起了巴掌,作势要打嘤鸣。

陆簪缨见状,急忙大叫了一声“小心”,手上也飞快要来拉嘤鸣退避开来。

然而,并不需要。

因为索绰罗氏那扬起的右臂已经被江吉嬷嬷一把按住了,浑厚低沉的老妇人的声音响起:“索绰罗小主,这里是咸若馆,是秀女小主们学规矩的地方,不是放纵违背规矩的地方!”

索绰罗氏见是太后派遣来教导秀女规矩礼仪的江吉嬷嬷,也不敢放肆,她急忙委屈地道:“嬷嬷!您看看我的脸,全都是被纳兰氏给打的!她竟敢打我,您一定要回禀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做主啊!!”

江吉氏神情淡淡道:“太后才刚刚嘱咐了奴才,要好好教导索绰罗氏小主规矩!还请小主日后举止规矩一下!不要惹是生非,否则被撂了牌子,可别怨在奴才头上!”

索绰罗氏面露惊愕之色:“怎么会?我怎么会被撂了牌子?!”

江吉氏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她道:“小主若是还如此一味张狂之下,那可就说不准了!太后固然有心照顾小主,可若小主的举止让皇上都不满了,太后也未必会和皇上唱反调!”

这话叫索绰罗氏联想到了嘤鸣方才所说的一席话,此刻她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恼怒,只剩下惧怕担忧了,她急忙抓住江吉氏的手臂:“嬷嬷!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落选的,我真的不能落选啊!!”说着,竟嘤嘤哭泣了起来,端的是好不可怜。

江吉氏微微一笑:“只要小主收敛性子,好好学习规矩,自然太后会让小主留下的。”

索绰罗氏听了这话,飞快点了点头,“是!是!我以后什么都听嬷嬷的!”

江吉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嘤鸣与陆簪缨一眼,便道:“时辰不早了,两位小主也请回房歇息吧。今日之事,奴才不会上奏。请几位小主尽管安心。”

陆簪缨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对嘤鸣道:“既然如此,我先回了。纳兰妹妹也早些歇息。”

嘤鸣冲她微笑点头。就此别过。

第50章、册封

只是,江吉嬷嬷说的“不会上奏”,却并没有兑现诺言。她只是没有上奏太后,却在当日夜里,去了皇帝的养心殿,将傍晚之事一五一十禀报了上去,自然也包括索绰罗氏大吼而出的“克父克母的贱蹄子”这种话。

皇帝脸色浮起浓浓的霜色,他眼底阴沉沉的:“她真的说了那种话?!”

江吉嬷嬷躬身道:“一字不差,奴才不敢胡编乱造。纳兰小主似乎也真真动了怒了,当场就打了索绰罗小主一个耳光。”

“哼!!”皇帝的回应却只是这么一个字。

江吉氏忙又道:“不过奴才已经将此事按了下去,索绰罗小主不会再闹了。”

皇帝不发一言,他凝沉着眉头良久,便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册子,直接扔给了旁边侍立的副总管太监王钦,吩咐道:“叫底下照着朕所写,拟定好给秀女们的册封诏书,明日直接发去咸若馆宣读!”

王钦听了,急忙道:“皇上,照例册封秀女,得问过太后娘娘…”

“这点小事,就不必惊扰太后了!”皇帝只冷冷道。

王钦一咬牙,急忙打千道了一声“嗻”,于是飞快便退了下去。

翌日清晨,便听得外头吵吵嚷嚷的,嘤鸣晨起梳妆打扮的时候,二等宫女绣衾端了洗脸的温水来,“两位小主快些梳洗打扮吧!御前的公公来了,是特意来宣读册封旨意的!!”

“这么快?”嘤鸣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她还以为还得再等些日子呢。毕竟秀女们才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啊!

耿盈月飞快将一只赤金簪子簪在旗髻上,笑盈盈对嘤鸣道:“那我得恭喜姐姐了!”

绣衾已然飞快拿起了嘤鸣的象牙梳子,道:“奴才伺候小主梳头吧!可千万别耽误了宣读圣旨的吉时啊!”

如今时辰以不过天才刚刚亮的卯时而已,可是咸若馆殿前已经齐聚了二三十个秀女,个个都已经打扮妥当,且比往里妆容更加精美、衣裳也更加靓丽,端的是脂粉如云,个个娇柔。

负责来宣读圣旨的是御前的总管大太监吴书来,他私底下与江吉嬷嬷确定了人数是否齐全之后,便拿出了一封明黄色云龙纹手谕折子来:“请诸位秀女小主接旨——”

一语出,殿外所有的秀女都齐刷刷在月台下跪了下来,俱是谦恭之态。

只听吴太监扯起嗓音,扬声宣读道:“汉军镶黄旗从七品光禄寺典簿石清之女石氏、汉军旗正白旗从六品赞善肖南楼之女肖氏、汉军正红旗从六品州同徐伯年之女徐氏、汉军旗镶蓝旗正六品通判宋可显之女宋氏,俱封为正七品答应,钦此!”

第一道手谕念完,秀女中四个汉军旗的秀女齐齐磕头,道了谢恩。

吴太监再度拿出第二本手谕折子:“满军旗镶黄旗从五品鸿胪寺少卿郭佳哈梵之女郭佳氏、汉军旗从五品委署护军参领张原之女张氏、汉军旗从五品都转运盐司副使许义山之女许氏…俱封为正六品常在,钦此!”

跪在嘤鸣左侧的陆簪缨听到几个常在里没有她的名字,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的位份必然便是贵人了。

果然吴太监又拿出了第三本手谕折子,扬声宣读道:“满军正白旗正二品江浙巡抚索绰罗氏、汉军正黄旗正五品同知陆士隆之女陆氏,俱封为正五品贵人!钦此!”

所册两位贵人齐齐弯身磕头,道:“谢皇上恩典!”

嘤鸣听了,忙冲陆氏一笑,低声道:“恭喜陆姐姐封了贵人。”

可右边跪着的索绰罗氏却嗤笑道:“是该恭喜她,只是可惜了纳兰妹妹你,竟然被撂了牌子呢!”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咯咯笑了两声,言语间甚是得意。

嘤鸣这才一愣,对了,这几道手谕里,并没有给她的册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簪缨也满是担忧之色:“撂牌子?怎么会…”

索绰罗氏哼了一声,“可见皇上也不会要克父克母之人为嫔妃的!”

嘤鸣冷冷睨了她一眼,这个索绰罗氏,是脸上的肿消了,才又犯抽了?!

索绰罗氏看到嘤鸣如此可怖的目光,不禁脖子一缩,可又立刻色厉内荏,佯装强势地抬起了下巴了,与嘤鸣对视。

这时候,吴太监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语气却比刚才带了几分和气甚至是讨好的语气:“还有最后一道圣旨,是给正白旗纳兰小主的!请侍郎纳兰永绶之女、纳兰小主上前接旨!”

嘤鸣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她没有和陆氏还有索绰罗氏一起册封呢?心下虽然疑惑,却忙起身,快步走上前,走到秀女们的最前列,这才敛衣重新跪了下来。

这次吴太监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的不是手谕折子,而是一卷黄帛,素来手谕都是些再明黄折子上,只有正式的圣旨才是写在明黄色双龙戏珠黄帛之上的,以示隆重。只是册封个贵人,有必要如此吗?贵人,可着实不是什么高位嫔妃,而且没有人数限制,皇帝是想封多少就可以封多少的。素来,只有册封嫔或者妃才会…想到此,嘤鸣心下怦然一动。

难道皇帝给她的位份不是贵人,而是更高的…

慈宁宫。

娴妃乌拉那拉氏已然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自矜之态,她急匆匆愣是小步子跑进了太后的寝殿,“姑母,不好了!”

皇太后此刻才刚刚起身,宫女们正在服侍她梳妆,太后见到自己侄女如此仪态,不禁皱了眉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哀家在,有什么‘不好’的?!”

娴妃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急忙补了一个万福礼,这才急切地道:“皇上一早派了王钦来臣妾的景仁宫,吩咐臣妾给新晋嫔妃安排宫苑!”

太后微微一笑:“你如今帮皇后协理六宫,这种事儿让你去安排,是皇帝看中你。”

娴妃却急得不成样子:“可是、可是——臣妾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已经叫吴公公带着手谕去咸若馆册封秀女们位份了!”

“什么?!!”太后不禁惊愕住了,“虽说秀女名额定了下来,可是位份册封这么要紧的事儿,皇帝怎么能不问问哀家,就自作主张?!!”太后脸色已然怒急。

娴妃叹了一口气,“原来以为,得再等几天呢。没想到皇上突然就…还让臣妾即刻安排好宫苑,说下午新晋嫔妃就要住进去呢!”

太后老脸甚是阴沉,她急忙吩咐身旁太监道:“小常子,你即刻去打听,皇帝给秀女们分别册封了什位份!尤其是索绰罗氏的位份!”

“嗻!”(明天正式上架,今天还是三更~~)

第51章、舒嫔

咸若馆众一片寂静,唯有吴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分外清晰,响彻馆内。

“朕惟选令德以赞壸仪,以昭茂典。佐宣内治,必资柔顺之贤。尔侍郎永绶之女叶赫那拉氏,毓质名门,赋性柔嘉,持躬淑慎。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舒嫔。尔其益修妇德、矢勤慎以翼宫闱。钦哉!”

此旨意一出,不但是嘤鸣傻掉了,刚刚被册为正五品贵人的索绰罗氏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嘴里还不断喃喃念叨说“不可能”。

念完了圣旨,吴书来笑眯眯道:“舒嫔娘娘,请接旨吧!”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双手承接那卷明黄色的黄帛旨意,口里清声道:“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是啊,里头不是有一句“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吗?至于是不是真的“仰承”了,那可就难说喽!

只是接了这道圣旨,嘤鸣却觉得异常沉甸甸的。这秀女中独一无二的嫔位,又哪里是那么好接的?!的确,祖制没有规定,秀女初封位份之高低,但是自圣祖朝中后期开始,秀女入宫,初始位份最高也只是贵人而已。譬如嘤鸣的姑祖母圣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刚进宫的时候也只是封了贵人而已,后来才封嫔立妃的,当初她的家世门第可丝毫不必嘤鸣差了半分去!

此刻嘤鸣已经感受到身后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数嫉恨的目光了,尤其是…索绰罗氏。

慈宁宫首领太监常顺已经飞快赶回去复命了,“启禀太后娘娘,索绰罗小主封了正五品的贵人!”

听了这的回话,皇太后面露少许满意之色,“皇帝自作主张,可还算顾及了哀家的心意。”

娴妃侍立在旁,微笑道:“皇上自然是孝顺太后娘娘的。何况索绰罗氏可是江浙巡抚之女,位份也不至于太低了去。如今封贵人,也算是打圣祖朝就有的惯例,照例,顶多一二年,便会晋嫔位,也算合乎家世身份了。”——想到索绰罗氏很快就会封嫔,娴妃心中掀起淡淡的烦忧,若她福气大,有了生养,岂非跟她平起平坐了?想到此,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心。

太后又问常保:“除了她,应该还有一个贵人吧?”

常保点头,“还有汉军旗同知陆士隆之女,也封了贵人。”

太后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个五品同知的女儿居然也封了贵人?!为什么皇帝总是偏爱那些出身卑贱的?!”

娴妃急忙道:“满汉一家,是圣祖朝就有的惯例,好容易才选秀一次,总得留个贵人的位置给汉军旗的秀女才是啊。”

太后哼了一声,“也罢!她出身低微,也好歹是个汉军旗世代官宦之女,总比个包衣贱婢强些!”

娴妃不禁掩唇一笑,“太后娘娘忘了,现在高氏可不是包衣贱婢了,而是满军旗下五旗的旗籍呢!”

太后冷笑了笑,“皇帝的性子,真真不是随了谁了!越是卑贱的,他越是当个宝!反倒是那些出身高贵体面,竟只一味冷落着!”

这话叫娴妃听得心中黯然,“是俪兰不争气,让姑母费心了。”

太后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这索绰罗氏甚是美艳,但愿她能帮你争几个宠爱吧。”

娴妃忙做万福,道了一声“是”,心底里却忍不住酸溜溜的,忽的她有问道:“常公公,还有那个纳兰氏呢?以她的家世出身,应该至少也得是个贵人吧?”

常保面色尴尬,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册封了纳兰小主为…舒嫔。”

娴妃不禁一惊,“直接封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太后脸色也板了起来,“皇帝真的一下子就封了叶赫那拉氏为嫔?!”——叶赫那拉氏,是纳兰氏的全称,因为满人的姓氏都是音译过来的,所以也可以做“那拉氏”或者“纳喇氏”。

常保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千真万确,圣旨已经当着咸若馆所有秀女的耳朵宣读了。”

太后脸色极为不快,“若只是封几个贵人、常在、答应也就罢了!左右位份不高!可嫔位就不同了,如今宫中高位空缺,嫔也能做一宫主位了!皇帝怎能不请示哀家,就封了个嫔?!他眼里还有哀家这个额娘吗?!”

娴妃急忙从中劝慰:“太后娘娘严重了。”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阴沉的老脸上尽是不满之色。

娴妃只得道:“可是现在封都封了,太后再生气也是无益啊。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皇上可是叫臣妾给新晋的嫔妃安排宫苑呢!”

太后冷哼道:“皇帝这是在试探哀家呢!!”

娴妃也是一脸为难之色,“那臣妾该如何安排呢?尤其是…舒嫔。”

太后道:“你是皇帝嫔妃,自然是不能忤逆皇帝的心意!皇帝要你安排,你就得安排得让他满意才是!否则等皇后临盆之后,你就别想保住协理六宫之权了!”

娴妃忙道了一声“是”,正是因为皇后有孕,太后才为她争取到了协理六宫的大权,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利的。

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事儿有些不寻常,常顺,你去查查,皇帝怎么就一声不吭直接封了纳兰氏为嫔呢?”

常顺急忙道:“回禀太后,这事儿江吉嬷嬷跟奴才说了,似乎是昨晚索绰罗小主语出不善,甚至说出纳兰小主是‘克父克母’之类刻薄的话,怕是传扬进了皇上的耳朵里,引皇上生了怜意。”

太后听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这个索绰罗氏!原以为还能帮衬你几分!没想到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才刚进宫,就惹出这祸!这个混账东西,难道她忘了,皇帝自幼是养育在圣祖爷膝下的吗?‘克父克母’这几个字是断断不许再宫里说出口的!”

娴妃也忍不住叹气,“是啊,圣祖很是疼爱皇上,皇上也十分敬仰圣祖爷。”——而圣祖康熙爷就是父母均早逝的,索绰罗氏骂纳兰氏‘克父克母’,只怕已然让皇上觉得有映射圣祖爷之嫌了。如此一来,也理所当然的,对纳兰氏生出怜悯之心。

第52章、储秀宫主位

在咸若馆内最后一个上午,可真真把嘤鸣给烦得不行,一波波的秀女前来拜访请安,一个个少不得旁敲侧击地问她,为什么独独她封了嫔、为什么独独她受到皇帝偏爱?总之都是些这类的话,当真叫嘤鸣应对得头都快炸了。

午膳也是格外隆重,不再拘泥于之前一荤一素的菜色,足足增添了好几倍!嘤鸣也不吝啬银子,个个都给了足足的打赏,倒是和咸若馆的宫女、嬷嬷相处得很是不错。

耿盈月也似乎十分高兴地样子,她看着满桌子精致珍馐,忍不住食指大动,“我真是沾了姐姐的光了!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吃得这般丰盛呢!只是…”耿盈月叹息了一声,“吃完这顿饭,我就得跟姐姐告别了。”

是啊,午后她就得搬出咸若馆,去东西六宫的某处居住了。而咸若馆之地,嫔妃是不许来的,也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才有召见秀女的资格。如今上记名的秀女都册了位份,剩下的秀女也会很快指婚宗室子弟,然后就各自回家,等待婚期了。

嘤鸣执了她的手道:“是啊,今日一见,日后就得等妹妹婚后,作为宗室福晋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耿盈月听了,瞬间小脸蛋涨红:“姐姐浑说什么呢!”

嘤鸣忍不住掩唇笑了。

耿盈月嘟了嘟嘴巴,旋即露出温婉的微笑,“只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封了姐姐为嫔呢!不过这样也好,皇上这样宠爱姐姐,姐姐日后封妃、封贵妃只怕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呢!”

“嘘!”嘤鸣急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去了外头,可不许对外人说。”

耿盈月忙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想想方才索绰罗氏那脸色,我就觉得痛快!她居然还敢讽刺姐姐撂牌子!简直是脑袋糊涂了,留到如今的秀女,不是上记名,就是要赐婚给宗室近支的,怎么还会撂牌子?!以后姐姐是舒嫔娘娘,她是索绰罗贵人,姐姐可要好好教训她,叫她张长记性才好!”

看耿盈月张牙舞爪的样子,叫嘤鸣忍俊不禁。忽的却见敞开着的门外,索绰罗氏脸色铁青难看,已然是不知在外头听了多久了。

索绰罗氏只得狠狠咬了咬牙齿,朝嘤鸣蹲了一个不甚周全的万福,便扭头飞快去了。

耿盈月“嗤嗤”笑了,朝着索绰罗氏的背影大声叫嚷道:“姐姐,你快看她的脸,真真都绿了呢!!她也有今日,真是叫我痛快!呵呵!!”

午膳过后,咸若馆的掌事嬷嬷江吉氏便亲自引了一个三十许的方脸太监前来,那太监也是穿着蟒服的,只不过顶戴是七品的。照例东西六宫均设首领太监,其中皇后身边是六品首领太监,其余嫔妃宫中则是七品。首领太监只听从一宫主位吩咐,打理这一宫大小适宜。

江吉嬷嬷朝着嘤鸣见了大礼:“奴才江吉氏,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那太监也甩下马蹄袖,敏捷地跪拜行大礼:“奴才储秀宫首领太监徐晋禄,给舒嫔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嘤鸣明确地听出了这二人对她称谓的不同,只有自己宫里的奴才,才会称呼上头伺候的主位娘娘为“主子”或者“小主”的。

嘤鸣微微一笑,“快请起吧。”

二人道了“谢恩”,这才起身侍立。

徐晋禄满面笑容,躬着身子道:“娴妃娘娘亲自选了储秀宫给娘娘,从今儿起娘娘就是咱们储秀宫的主位娘娘了!”

储秀宫,是西六宫之一,据说紧挨着御花园,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嘤鸣点点头,“那真是要多谢娴妃娘娘。”

徐晋禄忙连称了两声“是”,又上前道:“娘娘的肩舆已经在停放在咸若馆了,若是娘娘别的事儿,不如这就启程去储秀宫可好?”

嘤鸣忍不住看着耿盈月,虽然相识只有月余,嘤鸣却是真心把她当成朋友了,叹了一口气,便道:“那我去了。”

耿盈月起身,朝她见了一个万福礼。

嘤鸣上前拉住她的手,殷殷道:“日后若有机会进了宫,一定要来储秀宫看我。”

耿盈月郑重点头,眸中隐隐含着水意:“一定。”

咸若馆外,是一片景色极佳的花园,地方也很是宽阔,今日既安排好了新晋嫔妃宫苑,自然各自宫里的首领太监也带着人来接嫔妃们各自去了。只是按照宫规,只有嫔以上的嫔妃才可以乘坐肩舆、暖轿之类的代步工具,贵人及以下的低等嫔妃,只能自己走去,不过有专人为她们拿包裹罢了。

咸若馆外,孤零零停靠着一架崭新的四人抬红木雕花肩舆,着实有些太过显眼了。如今谁都知道,侍郎之女纳兰氏封了嫔位。

嘤鸣刚坐上那肩舆,便看到在两三个宫女太监簇拥下索绰罗氏给走了出来。

索绰罗氏脸色已然有些发青,可如今位份各异,自然容不得她放肆,位份差一级,便要低人一等,便要处处谦恭,不得冒犯,否则便是违了宫规,违了尊卑之礼,那可不是小事。从前都是秀女,如今嘤鸣是一宫嫔主娘娘,而索绰罗氏只是景仁宫娴妃娘娘坐下配殿中的一位贵人小主罢了!

照理说,新晋秀女封贵人也不算低了,可偏偏有了嘤鸣的这个舒嫔在上头,便是生生压了索绰罗氏一头。五品贵人的位份,也便显得低微了许多。索绰罗氏只得满不甘愿地朝着嘤鸣见了一个万福,口里却不说半句吉祥话,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这时候,陆簪缨也走出了咸若馆,她看到嘤鸣,便几步飞快上前,见了个万福礼:“舒嫔娘安好!”

嘤鸣忙略做弯身并点头微笑,“陆姐姐客气了!”又问:“不知陆姐姐被安排在哪个宫苑?”

陆贵人含笑道:“钟萃宫的西配殿。东配殿住着的是皇上藩邸出身的金贵人,听说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嘤鸣点了点头,这位金贵人是皇帝藩邸侍妾,据说也略有几分宠爱的样子,性情和十分温和。能与这样的人同住一宫,的确是很不错了,嘤鸣点了点头:“钟萃宫和储秀宫距离不远,望姐姐常来坐坐。”

陆贵人笑着点头:“婢妾不胜荣幸。”

按照妃嫔位份,只有妃位以上的才可以自称“臣妾”,嫔位则自称“嫔妾”,嫔位以下的就只能自称“婢妾”了,是以陆贵人才有如此自称。(此系杜撰,并不符合历史)

第53章、陪嫁(上架求订阅求月票!!)

储秀宫坐落在西六宫宫殿群的最东北处,东侧紧邻御花园,的确是个位置很不错的地方。而陆贵人所居住的钟萃宫则是东六宫最西北处,西侧紧邻御花园。也就是说储秀宫和钟萃宫之间只间隔一个御花园。所以嘤鸣说,钟萃宫和储秀宫距离不远。

储秀宫…嘤鸣看着眼前的这座单檐歇山顶殿宇,黄澄澄的琉璃瓦在初夏午后暖煦的阳光照耀之下,金光鳞鳞,甚是夺目。她似乎记得,慈禧后来也是住在储秀宫的…额,慈禧好像也是跟她同姓的。都姓叶赫那拉氏…想到此处,嘤鸣不禁有些郁闷,就如同自己家族里出现一颗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一般。后世的人,只怕又很多人不晓得,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和慈禧是一家人呢,弄不好,纳兰容若还是慈禧祖宗呢!想到这里,嘤鸣又更郁闷了几分!

徐晋禄亲自搀扶了嘤鸣走下肩舆,指着眼前的殿宇道:“娘娘,这就是咱们储秀宫的正殿了!可气派着呢!光这正殿就有面阔五间,正中敞开的是明间,左右两边是东西次间,再两边是东西梢间,全都给您一个人住呢!另外两侧的东西配殿,都是面阔三间的,如今都空着呢!”

“哦?”嘤鸣疑惑地看了徐晋禄一眼,“储秀宫没有别的嫔妃了吗?”

徐晋禄急忙道:“前殿尚且空着,不过后殿的正殿住着一位藩邸出身的柏贵人,只是柏贵人小产之后,身子一直虚弱,至今仍在养病。方才柏贵人身边宫女横云特来请示,说是否可以免了柏贵人的请安之礼?柏贵人说自己病弱不详之体,若是染了病气给娘娘,可就不好了。”

嘤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要拘礼了,让柏贵人好生养着吧。”柏贵人。倒是没听说有这么号人物,可见是早已失宠了。

“嗻!”

说吧,徐晋禄便搀了嘤鸣进入正殿明间,嘤鸣只见上头正中有一地屏宝座。宝座后头还设了一架紫檀嵌寿字镜心大屏风,甚是端庄威严,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主位娘娘坐的。便不客气径自坐了上去。

徐晋禄弓着身子请示道:“娘娘一路从咸若馆过来,这会子是想歇会儿,还是先召储秀宫内的太监、宫女、嬷嬷前来磕头请安?”

嘤鸣想了一会儿。便道:“都召了过来吧,本宫不觉得累。”——一路坐着肩舆过来的,怎么的可能累着?

徐晋禄忙道了“是”,又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娘娘年轻体健,自然是不觉得疲累的。”说着,便躬身下去,走到殿外的月台上,低声唤了外头一众储秀宫奴才进来。

嘤鸣只瞧着人数着实不少,穿得略好些的宫女有六个,其余还有七八个穿着寻常短打。似乎是粗使宫女,太监除了徐晋禄外也有七八个。一众人已经齐刷刷跪了下来,齐声道:“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徐晋禄一旁解释道:“按照娘娘的位份,可以有六个宫女、三个太监伺候,自然了,奴才不再此列。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人数,初此之外,还有负责为清扫宫苑、打水烧火做粗使的三等宫女和小太监十几人。”

哦,怪不得。人数超出了这么多呀。

徐晋禄又笑眯眯道:“只不过娘娘贵为一宫主位,莫说是底下做粗使的宫女太监了,哪怕是一宫里其他嫔妃手底下使唤人,也是可以差遣的。”

嘤鸣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后殿柏贵人身边伺候人没乱动吧?”

徐晋禄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娘娘的吩咐,奴才怎敢自作主张?只是柏贵人失宠已久,又病怏怏的,身边原该有四名宫女和两名太监伺候,如今只剩下一半人数了。”

嘤鸣便道:“柏贵人既是我宫里人,日后谁都不许怠慢了!立刻从储秀宫挑几个安分稳重的给补全了!”

徐晋禄忙恭维道:“娘娘当真仁厚。柏贵人必定感激娘娘恩德。”

嘤鸣摆手道:“行了,拍马屁的话,就少说两句吧!”——同住一宫的人,若是能不起内乱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施恩于一个病歪歪的贵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根本不费什么。只可惜嘤鸣如今身上只带着不少银票,其他妆奁还没带进宫,倒是没什么好药材或者滋补品送给柏贵人。如此,也只能等两日了。

徐晋禄嘿嘿笑了,又指着那排宫女道:“这六个宫女,是名额之内专门伺候娘娘的,都是二等宫女,日后娘娘使唤这那个觉得好,可以随时提拔为一等。”然后,有一个个向嘤鸣介绍了这六个宫女。

两个年岁最大的都十八岁了,圆脸喜庆的叫白芍,另一个瓜子脸娇俏的叫白芷;两个十四五岁的,叫琥珀和玳瑁,最后还有两个才十三的,分别叫蕊儿、蕙儿,完全一团孩子气,看样子倒是不必指望这俩能做什么了。其余三等宫女徐晋禄便没介绍了。

小太监有三个,徐晋禄指着那个五官端正的道:“这是小林子,全名叫林海。”

嘤鸣听得瞬间黑线,林海!!!你妹的,怎么不干脆直接起个字叫“如海”?!

另外两个年岁略小点的太监分别是小孟子和小文子,瞧着倒是还算机灵。

一切都了解之后,嘤鸣便拿了银票赏赐下去,徐晋禄是双份的,其余都是十两的银票。接了赏,一众宫女太监又是磕头谢恩。

嘤鸣又问:“那我的陪嫁奴才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进宫?”

徐晋禄弯着身子道:“请娘娘写下名字,奴才会叫人送去内务府,由内务府安排这入了包衣旗,不出三日,既可进宫来伺候娘娘了。”

如此,嘤鸣便屏退了其余无关的宫女太监,去了里头西暖阁,徐晋禄准备上了文房四宝,嘤鸣提笔便写下了“江半夏”这个名字,是的,半夏姓江氏。

徐晋禄忙提醒道:“娘娘是嫔位,照例可以有两个陪嫁奴才,侍女或者嬷嬷都可以。”

哦?她倒是忽略了这茬了,当初只以为自己会先贵人,然后过个一二年晋嫔位的,可没想到皇帝倒是很够意思,直接封了她舒嫔的位份。如此一来,这第二个陪嫁人,她倒是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想了一会儿,嘤鸣微微一笑,便写下了“孙青梅”三字,便是孙嬷嬷的名讳。孙嬷嬷虽然有两个侄儿,却是无儿无女之人,选她进宫倒是很合适,想必孙嬷嬷自己也是愿意的。

如此,便交与了徐晋禄,让她去办差了。

孙嬷嬷的性子是严苛了些,可现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比起半夏,想来她会更稳重些。如此便等着内务府给半夏与孙嬷嬷安排入包衣旗,然后送进宫来伺候了。介时,老郡主给她预备的妆奁也是一并送进宫,倒时候手底下就宽裕许多了,不像现在只能打赏银票。银票这东西,赏赐奴才就罢了,若是送给嫔妃就着实太俗也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她索性暂且不送柏贵人什么了。

宫里的消息传达得极快,尤其是皇帝册封她为舒嫔的旨意,也派遣了御前太监前去纳兰府传旨。

老郡主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浑身都激动得打哆嗦了。她原想着自己孙女得个贵人位份是十拿九稳的,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一下子封了嫔位!做孙媳妇的伊尔根觉罗芝兰一旁搀扶着老郡主,已叫人取了厚厚红包打赏传旨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