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皱起眉头,斥道:“你别一口一个‘贱人’,事情还没查清楚,岂可妄下论断!”

乌拉那拉氏气得脸庞紫涨,“可除了叶赫那拉氏,再无旁人与十三阿哥独处过?若不是她,还会是谁?!!”

弘历眉心深深蹙着,也有些无言了,这点…鸣儿自己也承认了。

嘤鸣忙几步走到罗汉榻跟前,再无气息的永璟仰躺在罗汉榻上,除了脖子上的瘀痕之外,她隐隐瞧见脚踝处似乎也有伤痕,而且右脚上的小鞋子,不知去了哪儿。

嘤鸣忙四下逡巡,果然在旁边的花几下,找到了永璟的另一只小鞋,便拿着那鞋子对弘历道:“正常的话,鞋子应该搁在脚踏上,会飞到花几底下,说明,十三阿哥再被扼杀的时候,强烈挣扎过,在挣扎中,手脚并用,所以鞋子才会飞出去。”

乌拉那拉氏冷哼道:“没错,十三阿哥就是被你扼杀时候挣扎过!”

第626章、指甲掐痕

乌拉那拉氏冷哼道:“没错,十三阿哥就是被你扼杀时候挣扎过!”

嘤鸣“哼”了一声,“十三阿哥不是襁褓中婴儿,遭遇扼喉,自然会反抗,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十三阿哥挣扎得那么激烈,必然发出了极大的动静,那么在景仁宫殿外洒扫的宫人难道一个个都是聋子不成?!!”

这句话,生生将乌拉那拉氏问住了,她哑口无言了。

嘤鸣淡淡道:“若她们听见里头有动静,岂会不进去瞧瞧?!在皇后的宫里,扼杀皇后的孩儿,皇后还真是高估我的本事啊!”

乌拉那拉氏恼羞成怒,吼叫道:“谁知道你给十三阿哥吃了什么蒙汗药!”

嘤鸣立刻面单淡淡的轻蔑之色,“皇后记性似乎不太好,那只鞋子可是在挣扎的时候飞出去的,若吃了蒙汗药,十三阿哥一动不动不反抗,鞋子还往哪儿飞?!”

乌拉那拉氏一甩袖子,怒道:“谁知道那鞋子是怎么飞出去的?保不齐便是你扔过去混淆视听的!”

嘤鸣暗自一哼,便上前摘下十三阿哥右脚的袜子,露出了带着瘀伤的脚踝,便道:“这瘀伤也可以说明,十三阿哥挣扎的时候,踢到了某处。”

乌拉那拉氏毫不客气地道:“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保不齐是在你宫里的时候碰伤的呢!”

嘤鸣皱起了眉头,皇后句句反驳得严丝合缝,难道她愣是找不出十三阿哥反抗挣扎的证据了吗?

忽的,她再度瞅见了永璟脖子上的瘀痕…紫青发黑的瘀痕,扼得脖颈都变形了,然而在瘀痕上,就在耳下的位置,似乎隐隐有几个指甲掐出的深痕!!嘤鸣见状,急忙上前翻了下十三阿哥的脑袋,将掐痕更清晰的转露出来。

乌拉那拉氏见嘤鸣乱动十三阿哥,便气恼极了,“贱人!你要做什么?!”

嘤鸣懒得理会皇后,急忙对弘历道:“皇上快看这里!”嘤鸣指着那几处指甲深痕,语气十分急促。

弘历微微疑惑,凑近了一看,瞬间露出惊愕之色,又隐隐有几分惊喜,他抬头看了看嘤鸣,露出了笑容。太好了,不是鸣儿所为…

乌拉那拉氏却不明所以,便道:“几个指甲掐痕而已,能说明得了什么?”

嘤鸣不做辩解,而是一股脑摘下了双手十指上的护甲,露出了一双没有丝毫指甲的细嫩柔荑,将这双柔荑一摆,在皇后眼前晃悠了几下,淡淡笑了。

乌拉那拉氏这下子明白了,她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剪的指甲!保不齐便是掐死十三阿哥之后,回去才剪的呢!!”

嘤鸣笑着看了看弘历。

弘历正色道:“皇后这点倒是不必疑心,皇贵妃的指甲是五日前剪过的,当时朕就在旁边看着!”

乌拉那拉氏愕然,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哪里想到嘤鸣的护甲底下,会连一寸指甲都没有?宫妃都格外爱惜自己的指甲,都小心翼翼留着,整日用护甲保护着,就是为了防止碰断了!

嘤鸣没有指甲便罢了,竟然还是数日前剪过的,而且证明这一点的就是皇上!!

乌拉那拉氏如陷入死胡同一般,她看着嘤鸣脸上的笑容,狠厉之色再度浮现,“那也只能证明,不是她亲自动手罢了!!保不齐便是你指使身边人下的手呢!”乌拉那拉氏急忙道弘历道:“皇上只需下旨,命慎刑司严刑拷问叶赫那拉氏贴身伺候的人,一定能拷问出结果来!”

嘤鸣咬牙切齿道:“无凭无据,皇后凭什么拷问臣妾身边人?!臣妾倒是觉得,该拷问一下景仁宫的奴才!他们守在外头,竟然还能叫人十三阿哥被人扼杀,简直是失职!!”

乌拉那拉氏恼怒地瞪着她,仿佛下一刻便要扑过来将她撕碎一般。

弘历点头道:“皇贵妃说得有理,一群护主不利的奴才,的确该死!”他的语气里透着渗人的冷意,直欲将人冰封了一般。

乌拉那拉氏满脸恼恨与委屈之色,“皇上!!!”

嘤鸣深深看着乌拉那拉氏,便道:“对了,可否请皇后娘娘摘下护甲?”

乌拉那拉氏回头怒瞪她:“你什么意思?!”

嘤鸣淡淡道:“就字面上意思!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不留指甲的,一般只有嫔妃公主们才会留指甲。臣妾只是想让皇后娘娘拿自己的指甲,朝十三阿哥后颈上比一比,看是否能对得上!”——永远不要小瞧了宫里的女人,论起狠心,这里永远有最狠心的人,有了颖嫔的前车之鉴,嘤鸣实在怀疑皇后!!还有皇后那个一开始的谎言,她明明没有呆在佛殿,却说自己从辰时到巳时一直都在礼佛…

乌拉那拉氏气得面庞紫黑,她朝着弘历诉苦:“皇上!您听听,她这是说什么话?!!臣妾身为人母,难道会扼杀自己亲生孩儿吗?!!这个贱人竟敢如此污蔑臣妾!!”

听道乌拉那拉氏又骂了一句“贱人”,弘历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嘤鸣淡淡道:“是否是污蔑,皇后摘下指甲比一比,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乌拉那拉氏越是不肯,越说明她可疑!说真是她掐死了十三阿哥,她顶多会清洗掉指甲里的淤血,而不会想到要剪掉自己精心留下的指甲。

乌拉那拉氏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道:“贱人!!你这是挑拨离间!!”

嘤鸣呵呵笑了,“皇后这般不敢证明,难道是心虚了?”说着,便转头看向弘历。

弘历脸色阴郁极了,仿佛暴风雨前的暗压,他低沉着嗓子吩咐道:“王钦——”

王钦忙道了一声“嗻”,便飞快上前,抓住皇后的右手,一股脑摘下了上头的赤金累丝护甲,露出了一双护理得极好的指甲,每一根都有寸许长!乌拉那拉氏激烈反抗着,她大吼大叫:“狗奴才!你放开本宫!!”

王钦丝毫不理会乌拉那拉氏的威胁之色,死死抓着她的右手,便朝十三阿哥后颈上比了上去!五个深痕,正对应皇后五根寸许的指甲,一个个都能吻合上。

看到这些,弘历浑身的气息都阴沉了下来,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第627章、起死回生

乌拉那拉氏浑身一颤,她急忙辩解道:“只是指甲痕相似而已!!怎么能说是臣妾掐死了十三阿哥?!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儿呢?!虎毒不食子啊!!”乌拉那拉氏噗通跪在地上,大叫冤屈。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她已经可以笃定,就是皇后扼杀了十三阿哥!这个女人,曾经也是极为爱护自己儿女的慈母,没想到竟也会变成今天这幅嘴脸,而且再扼杀了自己孩儿之后,竟然还能大呼冤枉!!

嘤鸣冷笑道:“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怎么皇后却比老虎都要毒?”

乌拉那拉氏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她,“本宫可以指天发誓,本宫绝没有扼杀亲子!!若有半句虚言,此生不得善终!”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扼杀了十三阿哥,本来就不会有善终!

可是,乌拉那拉氏的指天发誓,还是叫弘历心中松动了,他亦不愿相信是皇后这个生母扼杀了永璟…几个指甲掐痕,未必能证明一切。

嘤鸣看到弘历脸色的犹豫,心下一沉,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不能一举铲除皇后,只怕日后更永无宁日了。嘤鸣暗道,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可是这会子,还能去哪儿再找到证据呢?

微微一叹,嘤鸣侧身坐在床头,看着再无半分生息的十三阿哥永璟,心道,小胖墩啊小胖墩,没想到我把你送回了,却害得你被亲生母亲掐死…

嘤鸣伸手抚摸着永璟的额头,心中感触颇多。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什么思念儿子,食不下咽,全都是皇后设下的计策,只为让她送永璟回来,然后便可将其扼杀,来嫁祸在她头上!拿一个自己最厌恶的儿子,来除掉她,的确是个极为划算的买卖呢。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指甲,证明了她的清白,同样也让皇后陷入重大嫌疑。

可惜,也只是重大嫌疑,尚且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小胖墩啊,难道你只能死不瞑目了吗?嘤鸣再度叹了口气,可下一刻,她伏在小胖墩永璟额头上的手忽然一动,嘤鸣眼睛瞪大了,她感觉到了…小胖墩那微弱的心跳…

一时间,嘤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胖墩还没死绝?他还有些许气息?!二话不说,嘤鸣急忙伏在小胖墩永璟身上,耳朵贴在他心口,静静聆听。

弘历有些疑惑嘤鸣的举动,忙问:“怎么了?”

“嘘!!”嘤鸣瞪了他一眼,“别说话!!十三阿哥好像还有一点点心跳!!”

弘历听了这话,眼中爆出惊喜之色,他的儿子、他的璟儿,还没死??

乌拉那拉氏却露出了无比的惊愕之色,十三阿哥没死?这…这不能!!

而嘤鸣也终于听清了,她没有听错!!小胖墩永璟还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心跳!如命悬一线般,还保持着一丝丝生机!!

弘历急忙问:“怎么样,鸣儿?璟儿还能救活吗?”

嘤鸣从袖中一掏,掏出一枚光华暗暗流转的丹药,喃喃自语道:“但愿还来得及。”——老天爷既然给她留了一线生机,想来是不想让他死的。

弘历看着那颗仙丹,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这是…参华丹!!这仙丹,一定能救活璟儿!

嘤鸣转身便将小胖墩永璟搀扶了起来,掰开他的嘴巴,便将参华丹塞进了永璟口中。参华丹入口即化,一如永璟口中,便化作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嘤鸣给十三阿哥吃了什么,但她心里不停地祈祷,这个孽子死了,不会活过来的,一定不会的!!!

然而,老天爷没听到乌拉那拉氏的祈祷。嘤鸣握着小胖墩永璟的手腕,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脉搏渐渐清晰起来,他苍白如纸的脸蛋上也渐渐又了丝丝血色。

很快,弘历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胸口开始轻微起伏!他将颤抖的手再度探了过去,这一次——他已经能感受到永璟的鼻息了!!!

弘历不禁喜出望外,有些感激地看着嘤鸣。若不是鸣儿的一枚仙丹,璟儿只怕是要赴黄泉了!!上回鸣儿救了瑚图里,这次又救了璟儿…若无鸣儿,他这一双儿女,只怕都要失了!!

下一刻,永璟睁开了眼睛,他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嘤鸣,看着自己的汗阿玛,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乌拉那拉氏愕然呆滞,脱口道:“活…活过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嘤鸣冷笑道:“怎么,皇后不高兴吗?!”

乌拉那拉氏急忙摇头:“不!不是的,本宫只是太惊喜了!”

嘤鸣淡淡道:“只怕是有惊无喜吧?”嘤鸣低头看着小胖墩永璟,便柔声道:“永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还记得,是谁掐你的脖子吗?”

听了嘤鸣的话,小胖墩永璟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他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口中“啊呃”叫了起来,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弘历仔细看了看永璟的脖子,叹道:“怕是被扼伤喉咙了。”

嘤鸣忙对永璟“嘘”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别怕,你现在不用说话,用指出来就行了。”

小胖墩永璟胖乎乎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他一手抓着嘤鸣衣襟,转头看着床榻旁边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吓得小脸一白,如惊弓之鸟般,飞快钻进了嘤鸣的怀中。

嘤鸣看了弘历,道:“十三阿哥这幅样子,应该足以说明一切了吧?”——他看到皇后,吓得半死,直往她怀里钻,便足矣说明,到底是说要将她扼杀了。

十三阿哥无法言语,皇后乌拉那拉氏却如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道:“皇上!!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十三阿哥本来就不喜欢臣妾!!这段时日又在储秀宫养了一个月,会亲近叶赫那拉氏也是理所当然的!!臣妾是冤枉的!!”

嘤鸣皱了皱眉头,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居然还不死心?她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永璟,这孩子险死还生,吓得已经缩成一团,这个时候若是还逼问他,着实有些不忍。

弘历此刻又岂会再信乌拉那拉氏的话,他面孔冷峻,冷冷扫过乌拉那拉氏,便道:“不不认也无妨,永璟将养些日子,喉咙总会好的!!”

乌拉那拉氏身子一颤,喉咙总会好的…不,或许已经扼坏了喉骨,永远也好不了呢?!只要有一线生机,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愿意引颈待戮!

嘤鸣点了点头,她一定会治好永璟小胖墩的喉咙的。

弘历冷眼扫过殿中,“即日起,皇后禁足景仁宫,任何人不得探视!景仁宫所有宫人一律发送慎刑司审问!!”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白,直接软在地上。她若禁足,岂非是等死?!

只可惜,有人不愿意给乌拉那拉氏等死的时间。

外头进来一个太监,禀报道:“皇上,偏殿的令嫔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第628章、令嫔反水

外头进来一个太监,禀报道:“皇上,偏殿的令嫔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弘历蹙眉问:“她来做什么?”

然而不等弘历准允,只见令嫔魏氏含泪带噎,摇摇晃晃冲了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盈盈带泪啜泣道:“皇上!!嫔妾…嫔妾都看到了!!是皇后——是她掐着十三阿哥的脖子,是她要扼死十三阿哥的!!”

令嫔一语,直叫殿中一片寂静。

十三阿哥永璟此刻还缩在嘤鸣怀中,如一只受惊的小兽,颤抖瑟瑟。嘤鸣一手轻轻抚慰着他的后背,眼角的余光瞥向跪在一丈外方砖墁地上的令嫔魏氏,无声无息地冷笑了起来。

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算是见识到了。

令嫔说,皇后“要扼死十三阿哥”,而非“扼死了十三阿哥”,这表明,她方才一直在殿外偷听,她知道十三阿哥没有被扼死。或者说,令嫔知道殿中的形势已经逆转,所以才冲进来揭发皇后。

乌拉那拉氏惊呆了,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夺走一般,她疯狂地冲向令嫔,撕扯、踢打,就像个市井泼妇一般,一边打,还一边嘶吼:“贱人!!你竟敢背叛本宫!!!你这个该死的贱婢!!若无本宫提拔,哪有你今日?!!”

令嫔抱头惊叫,梳得整整齐齐的旗髻已经被乌拉那拉氏撕扯零散,狼狈极了。

弘历皱起眉头,立刻下令:“王钦,把她拉开!像个疯妇似的,成什么体统?!”

王钦急忙上前抱着手脚并用踢打不止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急忙往后拉开,令嫔这才得救。

令嫔楚楚可人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之色,她抬头看着弘历,满眼都是感激之色,她柔情婉婉道:“多谢皇上搭救。”

弘历冷眼瞥了一眼疯妇般的乌拉那拉氏,便对令嫔道:“你继续说!不必理会旁人!”

令嫔忙道了一声“是”,她瞅了一眼形容可怖的皇后,脖子一缩,仿佛被吓着了,旋即,她又努力鼓起勇气,战战兢兢道:“嫔妾…嫔妾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十五阿哥和两位公主一起去宝华殿祈福了,回来的时候,应该是皇贵妃离开后不久。”

娇怯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惶恐,她瞪大了眼睛,抚着胸口道:“嫔妾回到景仁宫,却发现正殿外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嫔妾瞧着不对劲,便嘱咐了苏勒(即七公主)照看弟妹,便来正殿瞧个究竟——”

令嫔面皮一紧,语气也急切了起来:“结果——嫔妾刚走到殿门外,便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嫔妾、嫔妾听见…”令嫔神色一揪,薄唇微微颤抖,眼里的泪花也在颤抖,她惊慌无比地道:“嫔妾听见——十三阿哥哭着叫嚷着要跟‘皇贵母妃’回去!再然后,嫔妾就听见了皇后娘娘暴怒之声,她怒斥十三阿哥是个‘不孝的白眼狼’,还说十三阿哥这种孽子,不该活在世上…”说到此处,令嫔满脸都是心痛之色,若西子捧心般,掩着胸口。

听了这些描述的言语,弘历气得脸色绀青,永璟是孽子?!胡说八道!!乌拉那拉氏是孽母才对!!

令嫔暗中瞅瞅了弘历的表情,暗自窃喜,又急忙道:“可接下来,嫔妾就听见里头没有吵嚷声了,只依稀听见十三阿哥挣扎的动静。嫔妾当时就吓坏了,也来不及想太多,急忙便冲了进去,就看到——”令嫔身躯一颤,含泪哽咽道:“嫔妾看到皇后娘娘死死掐着十三阿哥的脖子,十三阿哥已经翻了白眼…”

令嫔露出惊恐的神色,娇俏的脸蛋都是惨白的,她呜咽道:“嫔妾实在是吓坏了,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便看到十三阿哥已经软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了!!”

令嫔嘤嘤啜泣了起来,又忙道:“皇后扼杀了十三阿哥之后,也发现嫔妾闯了进来,她威胁嫔妾,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否则——便要杀了嫔妾的十五阿哥!!”

令嫔大哭了起来,泪珠滚落,娇躯颤抖不止,“嫔妾当时吓得半死!皇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掐死,何况是嫔妾的儿子呢?!”令嫔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弘历,整个人宛若风中飘零的秋叶,摇曳蹁跹。

令嫔一边拭泪,一边呜呜咽咽道:“嫔妾跑回偏殿,吓得半日不敢出门,直到听底下人说皇上和皇贵妃来了,嫔妾思虑良久,实在不忍心十三阿哥死不瞑目!!亦不忍心看到皇贵妃娘娘遭受不白之冤!所以才特来禀报皇上这些!”

令嫔的这些陈情,仿佛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说,每一句话都饱含感情、饱含泪水,她完全是个被毒后胁迫的可怜无助的母亲,娇柔楚楚,又满腔都是良善柔情。

听了这些,弘历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只有浓浓杀意,他冰冷的目光扫向皇后乌拉那拉氏,怒斥如雷:“你这个毒妇!!!你也配为人母?!!”

乌拉那拉氏身子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她满脸都是绝望之色,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转头看着啜泣盈盈的令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碎,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皇上都不会信了。

令嫔哭声略止了几分,她抬头看了看十三阿哥,柔声道:“幸好十三阿哥救回来了,否则嫔妾…此生难安!”

乌拉那拉氏口齿见发出“呵呵”的冷笑,她打量着令嫔魏氏的那张娇怯的满是泪痕的脸蛋,又仰头看着面色爆戾充斥的弘历,心中满满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愤怒、悲叹、惊惧、自嘲…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道:“乌拉那拉氏,你还有什么要辩白的吗?!”

乌拉那拉氏如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连语气都是低沉寡淡的:“皇上已经全然信了魏氏,臣妾辩白与否,还有什么区别吗?”

弘历哼了一声,“不错!!朕的确没必要再听你这个毒妇辩白了!!”

第629章、弘历废后

弘历当场拂袖离去,他回到养心殿,当日便下达了废后诏书,晓谕六宫并布告天下。

圣旨曰:“继后乌拉那拉氏,原系妾妃之身,本无贤良淑慎之德!仰承皇太后偏爱立之,本应自修德行——然乌拉那拉氏自入住中宫以来,暴殄奢侈,乖戾放纵,苛待嫔妃、皇子,毫无母仪之德。今,更行发指之举,欲扼杀亲子嫁祸皇贵妃,其阴狠歹毒,天理难容!此等毒妇,朕誓不与之同衾共穴!!朕特念旧情,废皇后乌拉那拉氏为庶人,赦其不死,着冷宫安置!幽禁终身,非死不得出!钦此!!”

黄帛黑字的圣旨既出,便再无继后乌拉那拉氏,只有戴罪冷宫庶人乌拉那拉氏。

弘历虽然愤怒,但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新,所以他没有赐死乌拉那拉氏。不管理由多充足,赐死妻子,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其次十三阿哥毕竟没死,总不能让母亲给儿子偿命吧?

而且,进了冷宫的乌拉那拉氏,还能活几年呢?反倒是生不如死吧?她死于不死,已经无甚关碍了。

废后乌拉那拉氏当晚便被押去了冷宫,那座巍峨繁华的景仁宫,从此之后,再也不属于她。那座幽冷荒芜的冷宫,才是她的归宿。

嘤鸣听说,乌拉那拉氏没有挣扎反抗,乖乖跟随御前太监,去了冷宫。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的儿子十二阿哥永璂发了疯似的闹腾,他想要阻拦御前太监,可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终究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养心殿的夜色沉沉,弘历的怒意并没有消减半分,“鸣儿,朕实在想不到,乌拉那拉氏竟连亲生骨肉都要扼杀!!她简直妄为人母!!”

嘤鸣沉默了良久,她没有回应弘历的话,反倒是问:“弘历…皇后她…”

弘历冷着脸提醒道:“是庶人乌拉那拉氏!朕已经废黜了她皇后位份!”

“好吧…”嘤鸣耸了耸肩膀,她只是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罢了,叹了口气,嘤鸣看着弘历,问道:“白天,庶人乌拉那拉氏一口咬定是我扼死了永璟,她朝我挥了一巴掌,被你拦下了。你当时——是因为相信我没有扼杀永璟才拦下的吗?”

听了这话,弘历神色一滞,“朕…”他突然喉咙有些干哑。

嘤鸣面露苦涩的笑容,“弘历,当时,你是怀疑我的,对吗?”说着,便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凝望着他。

弘历急忙道:“鸣儿,当时的情况的确…朕、朕哪里想到,竟会是乌拉那拉氏这个做生母的会扼杀亲子?况且,你又亲口承认跟永璟独处过,所以、所以朕…朕…”

嘤鸣低沉地叹了口气,复又抬头,问他:“既然你当时怀疑我,为什么拦下了乌拉那拉氏的耳光?”

弘历脸上浮起一抹纠杂之色,纠杂中饱含怜爱,“因为…因为朕不舍得——不舍得看着你挨打。”

嘤鸣眼中满是怔忪,旋即扬着嘴角笑了笑,“算了,你过关了。”——即使怀疑她扼杀了他的儿子,还依旧选择维护她。虽然缺乏信任,但毫无保留的回护,似乎也不错。

弘历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鸣儿,你不怪朕了?”

嘤鸣幽幽一叹,“你是皇帝,怀疑…好像是已经是本能了吧?人这辈子,最难改掉的,便是本能。”

听了这话,弘历急忙握住她的手,凤眸直视着嘤鸣有些落寞的眼瞳,急忙道:“鸣儿!朕保证,以后一定会相信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信你!!”

嘤鸣瞅着他那副言辞肯肯的模样,只笑了笑,只道:“早些歇息吧。明天早朝,只怕朝堂上要炸锅了…”——弘历虽然下达的废后旨意,但朝堂上的满堂臣工,能遵旨才怪!

接下来,只怕还得再闹腾些日子呢。

弘历眼里浮起幽冷之色,嘴角撇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朕心已定,其他人再折腾,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弘历骤然下旨废后,果然前朝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儒臣、以及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党羽极力上折子反对,闹得朝堂沸反盈天。

固伦和敬大公主与额驸一起跪在养心殿烈日之下,还有十二阿哥永璂,倒是个孝顺儿子,也一起去养心殿外跪着,生生跪晕过去,可仍旧没有跪软了弘历的心。弘历叫人将十二阿哥送回景仁宫,交令嫔魏氏约束看管。

至于和敬大公主,弘历只发话说,即使废了皇后,还是会保留她固伦公主封号,永不降封,让她安心回去。

可和敬公主孝顺,岂肯离开?只说不敢为额娘求情,只求跪着位生母恕罪。直至跪得中暑晕过去,额驸才抱着大公主告罪离开。

然后弘历废后之心已定,谁人都无法逆转,他甚至当着朝堂说:“罪妇乌拉那拉氏之歹毒,不逊色武曌之流!亲子尚可扼杀,如不废之,朕寝食难安!!”

随之,弘历下旨,褫夺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承恩公爵位,凡在朝堂的乌拉那拉氏一族子弟,如数罢职,乌拉那拉氏至亲兄弟、子侄一律被刑部锁拿下狱,一时间,乌拉那拉氏一族灾祸临门。弘历的雷霆之势,让朝堂上战战兢兢,在无人敢为废后求情半句。

而揭露废后恶行的令嫔魏氏,得到了弘历的褒奖,弘历将景仁宫赐给了令嫔,然她做了景仁宫主位,还赐给她金玉珠宝绸缎无数,作为奖赏。

这一日,弘历前往奉先殿,祭告历代先帝废后之事,并下旨,将乌拉那拉氏一族流放宁古塔,给皮甲人为奴。自此,这场废后风波算是落下了帷幕。

和敬大公主经此之后,也病倒了。

弘历遣了太医去固伦和敬公主府为其诊治,太医说是惊恐忧虑,大损根源。今年春和敬大公主才为额驸又生一子,产后的亏损还没有补回来,便跪晕过去…太医说,最少要将养一年才能养好身子,但自此之后,只怕会比从前虚弱许多,寿元也…

嘤鸣知道此事后,也不免唏嘘,废后心毒,却生了个好女儿。

弘历没有赐死废后,想必也是看在这个长女的份儿上吧?

第630章、十二阿哥的归属

这一日,嘤鸣煮了金银花凉茶,送去养心殿。

弘历埋头在奏折书海间,他见嘤鸣到来,才停下了手里的朱笔,揉了揉太阳穴问:“永璟的喉咙好了些吗?”

嘤鸣笑着点头:“脖子上的瘀痕已经消了大半,已经能发出轻微的声音。不过想要好利索,还得再将养两个月。”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朕…真的没有料想到,天底下竟还会有她这样的母亲!!”弘历眉心蹙起,眼里是浓浓的厌恶之意。

嘤鸣叹道:“其实,若不是你一直把永璟当成婧欢的转世,或许废后…不见得会厌恨这个儿子到如此地步。”

弘历眉头皱得更深了几许,“即使如此,面对三岁稚子,她岂能下得了这个狠手?!她简直是疯了!!这种毒妇,死不足惜!!”弘历重重一哼,“她若识趣,最好自己在冷宫了解了自己,省得活着招人厌烦!!”

嘤鸣耸了耸肩膀。是啊,最好的结局,便是乌拉那拉氏自我了断,那弘历就可以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儿女了。

这时候,外头太监禀报说,令嫔魏氏求见。

照理说,养心殿之地,嫔妃无诏不得靠近。可令嫔刚立下揭发举报大功,弘历也高看她几分,便叫她进来了。

令嫔穿着一袭水绿色云锦旗服,宛若一泓清水,素淡清雅,她满脸都是惊慌失措,进来便噗通跪了下来,“皇上!嫔妾失职,没看好十二阿哥,让十二阿哥跑了出去!”说着,令嫔眼中带泪,满脸都是愧疚自责。

弘历脸色一沉:“那个孽子跑哪儿去了?”

令嫔低声怯怯道:“只怕…多半是跑去冷宫探视庶人乌拉那拉氏了。”

弘历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怒意迸出,“朕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乌拉那拉氏,这个孽子是把朕的旨意当成耳旁风了吗?!”

令嫔急忙求情:“十二阿哥想念生母也是难免的,还请皇上宽恕。”

这时候,王钦也进来禀报:“皇上,冷宫管事太监回奏,说十二阿哥在冷宫外大吵大闹,吵着要见废后乌拉那拉氏。”

弘历冷哼道:“还不快把他押回景仁宫,以后仔细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