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妃猜错了,嘤鸣的目的,可不只是把令妃撵回宫那么简单而已!!

那加了料的茶水,嘤鸣已经喝了一口,她不敢喝太多,因为烟儿探查到,那是一颗药力极其厉害的活血化瘀的药丸,以红花为主,还加了桃仁、川穹、牛膝、丹皮、赤芍等十几味活血通络之药,若是经血不下,吃下一粒,便能有极好的效果。

但唯独一点,孕妇禁用!尤其是月份浅的孕妇,一粒下去,只怕腹中孩子就要不保了!

所以,即使嘤鸣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还是不敢冒险多喝。

接下来,就等着药效发作即可。

可是,不过一刻钟功夫,药力还没有发作。小文子便进来禀报说,皇上下朝回来了。

往常弘历下朝归来,嘤鸣也从来不出去迎接。但今日不同,令妃、颖嫔、顺嫔三人在底下看着呢,她自然要规矩一点。

于是扶着小文子的手背,便起身出殿门迎驾。也是不巧了,外头正簌簌下着小雪粒,刚一出殿门,便落了一肩膀细碎的雪白,宛若白沙一般。

天地间俱是白蒙蒙的一片,飞檐斗拱上亦是蒙了一层雪白,倒是好看得紧。

只是从温暖的殿中走出来,难免觉得周身冷气环绕一般,气息一吐,便是一条白练。令妃三人也紧随嘤鸣身后跟了出来。

“皇上万福。”嘤鸣走下台阶,便瞧见了大步而来的弘历,于是屈膝做了个万福。后头的嫔妃宫人也忙恭恭敬敬行大礼。

弘历见是嘤鸣出来迎接,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一只温热的大手便扶起了嘤鸣,关切道:“外头正在下雪,皇后怎么出来了?”

嘤鸣面带微笑,“皇上今儿回来的似乎早了些。”

弘历感受到嘤鸣的话里似乎带了些许酸味,旋即不禁瞥见了还拘着礼的令妃三人,于是咳嗽了两声,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三人参差谢恩,俱是软语盈盈之声,十分娇柔。

令妃被宫女桂枝扶了起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便望向弘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嘤鸣嘴角一撇,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哼”。

只这一个音节,便叫弘历老脸更尴尬了几分,心中不禁暗怪,这个令妃…整日这幅样子,在鸣儿面前也不收敛些!!

弘历便忙握紧了嘤鸣微微发凉的柔荑,笑着说:“外头冷,先进殿中。”于是,便拉着嘤鸣的手,快步进了后殿。

令妃三人自然只能跟随帝后身后。

嘤鸣刚走上台阶,便感觉到小腹有缕缕抽疼,便知道是那药效发作了,便刻意不用法力驱逐,而是忍着疼痛,法力凝于指尖,暗朝令妃脚下飞射而出——

令妃此刻正是心乱如麻,正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打动皇上,让自己留下了。因此当她突然感觉到的脚踝刺痛,宛若被针扎了一般的时候,本能的脚步一缩,愣是生生踩空了最后一层台阶!!

“啊!!——”令妃惊叫声响彻九州清晏,只听得“噗通”一声,是人体重重摔落在地板上声音。

第669章、强烈活血之物

嘤鸣与弘历闻声转头去瞧,只见令妃已经摔在了台阶下,吃痛得身躯发颤,脸色也是惨白的。

弘历神色一紧,这么高的台阶,这么重摔下去,令妃的胎相本来就不稳,这一回只怕是…

弘历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又察觉了嘤鸣的不对劲。被他握在手心的嘤鸣的手,突然一颤一颤的,他能够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的痛楚…

弘历来不及管令妃如何了,转头去瞧嘤鸣,骤然发现,嘤鸣微弓的腰肢,蛾眉颦蹙,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疼痛。

弘历心尖抽搐,二话不说便横抱起了嘤鸣,一边大吼道:“立刻传太医来!!”——他如何看不出嘤鸣肚子不舒服?!

嘤鸣的身孕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是太医的论调。但弘历深信,嘤鸣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弘历心中才忍不住惊恐,鸣儿的身体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动了胎气!除非遭了什么暗算!!但是,这里是九州清晏,是他的寝宫,谁敢在这里放肆?!!惊恐之余,弘历心中是气愤的。

弘历将嘤鸣抱回内殿拔步床上,急忙问:“鸣儿,你怎么样了?”

嘤鸣伛偻着腰肢,蹙眉更深了几许,“我…肚子不太舒服…”——这话倒是实话,一丝丝的抽疼着,虽然不十分厉害,却叫她极不舒服。

嘤鸣又抬头问:“令妃摔了下去,她没事儿吧?”

嘤鸣这么一提,弘历这才想起了令妃的事儿,便急忙吩咐底下人:“先把令妃抬去偏殿,也把照顾她的几个太医传唤来!”

一下子,他两个孩子都出了事,这叫弘历心中不由一慌。令妃那一胎也就罢了,反正也是意外来的孩子,若是也意外没了,那就没了吧,反倒是能省不少事——只是令妃难免有些可怜,大不了以后补偿她些就是了。

只盼着,鸣儿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安好才是!!

太医院首要是为皇帝服务的,自然距离皇帝的九州清晏比较近,不过一刻钟功夫,以徐院判为首的三位太医便气喘吁吁赶来了。

还没喘匀了气,徐院判就急忙跪上前来,给嘤鸣请脉。

以徐院判的本事,稍一搭脉搏,便是一惊,急忙问:“主子娘娘怎会动了胎气?!”

嘤鸣脸上露出痛楚而迷茫的神色。

徐院判又忙问:“主子娘娘可有见红?”

嘤鸣脸颊一红,忙摇头。

徐院判略松了口气,“娘娘应该是误服了什么活血化瘀的东西,幸而所用分量不重,娘娘身子骨又强健,所以只要没见红,就不碍事。”说着,徐院判连忙打开药匣子,从里头取出鹿茸保胎丸,那药丸,棕褐色,是硕大若鹌鹑卵的大蜜丸,透着浓浓的药气,徐院判一下子就道出四五粒,道:“请主子娘娘速速服下!奴才等再开个安胎药,吃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看着那大药丸,嘤鸣本能地生出抗拒之意来。

可梅骨已经倒了温水来,完全由不得她说“不”字。

嘤鸣只得一咬牙,伴着温水,一颗颗吞下那大蜜丸,吃完四粒后,已是泪眼朦胧,“以后,这些个药丸能整得小点吗?”——尼玛,太考验人的喉咙了!!

徐院判满是皱纹的老脸石化住了。

弘历更是哭笑不得,心道,看样子,应该真的是没有大碍了,便连忙吩咐人端蜜饯上来。

嘤鸣口中正满是苦涩药味,自然毫不犹豫塞了两颗蜜饯海棠在口中,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弘历却恢复了方才凝重的神色,“徐院判,你方才说,皇后是误服了活血之物?”

徐院判躬身道了一声“是”,补充道:“而且还是极为烈性的活血之物。”

嘤鸣露出迷茫之色,“可是本宫今日所用饮食,与往常并无不同之处。”

徐院判又问:“敢问娘娘刚才用了些什么?”

嘤鸣低眉沉思,“也没什么呀…”

旁边的梅骨忙道:“方才娘娘只喝了一盏茶水。”旋即,她又忙补充道:“那杯茶原本是给令妃娘娘,但是伺候令妃的宫女说,绿茶性寒,不宜饮用,所以皇后娘娘就拿自己的红枣茶跟令妃换了。”

弘历眉心一紧,和令妃换了茶水??一抹怀疑,从心头不可遏制地冒了起来。

徐院判摇头:“绿茶的寒性,根本微不足道!”

弘历便问:“那茶水还有剩余吗?”

梅骨道:“那茶主子娘娘只喝了一口。”

“去取来!”弘历阴沉着嗓音吩咐道。

那剩余的大半盏茶水尚且温热,茶香幽幽,很是宜人。然而徐院判的鼻子是极为灵敏的,他能问得出那幽幽茶香中还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气味,徐院判二话不说便品了一口,凝眉深深感受着那味道,旋即,脸色大变。

徐院判立刻道:“皇上,这茶有问题!!”

弘历袖子底下的拳头骤然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条条暴起!!

徐院判道:“这里头被下了红花、桃仁、牛膝等物,都是强烈的活血化瘀之药!幸好主子娘娘喝得不多,否则只怕——”徐院判自己都觉得浑身发冷了。

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弘历的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月牙桌上。帝王一怒,太医们急忙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嘤鸣的手忙轻轻握住弘历的拳头,柔声道:“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再极力压制怒意,“此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如今看来,举动最可疑的,无疑是换茶水的令妃!!鸣儿所喝的那一盏下了药的茶水,原本该是令妃的!!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徐院判给的鹿茸保胎丸,似乎真的蛮有效的,这会子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嘤鸣便默默运转法力,将最后那一丝丝不适祛除殆尽。

弘历道:“你先躺着歇息会儿。”嘱咐罢,弘历便大步走出了内寝殿。

目送弘历离开内殿,嘤鸣嘴角边扬起一抹无声无息的笑。

将计就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了,剩下的,便是将罪名落实到令妃头上。

第670章、错诊胎相

后殿正殿的明间,弘历眼神阴郁地看着偏殿方向。

而院判徐千障此刻最担心的自然还是为令妃照看胎相的师弟岳千帆,他已经得知,令妃不慎踩落太监,摔了下去。这样的高度,照理说,令妃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可是,岳千帆此刻也来正殿回禀:“皇上,令妃娘娘胎相并无大碍。”

听了这句话,莫说是徐千障这个医中国手了,就连弘历都觉得不可思议:令妃居然没事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是“并无大碍”?!

岳千帆本人当然也觉得诡异,令妃的胎相一如往常,脉往来流利,没有半分不妥!!可越是如此,岳千帆突然心中有点发冷了。昨日,师兄徐院判已经叮嘱他,让他小心诊断令妃的脉,千万别弄错了云云。

所以,这会子岳千帆心中突然冒气了一个不妙的猜测,难道说…

这时候,弘历的声音从高处响起,“徐院判,你去瞅瞅令妃是否真的无碍!”

“嗻!”

两位太医双双退下。

弘历凤眸不禁眯了起来,“王钦,你去茶水间查查!”——茶水中下药,也不过那么几种途径,有可能是茶叶的问题、有可能是热水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直接下在泡好的茶水中,前两个可能,都可以通过排查确定。

这种排查,也只是以防万一。茶水间的太监,都是御前太监,弘历可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暗查人手!!

偏殿中。

令妃看到徐院判也来了,不禁瞳仁一缩,忙笑着道:“本宫无碍,就不劳烦徐院判了。”

徐院判板着严肃的脸色道:“奴才是奉旨为娘娘诊脉的!还请娘娘配合!”

令妃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的脉象应该很完美才对…可徐院判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国手,万一…令妃不免发虚,但“奉旨”二字抬出,令妃也只能伸出皓腕了。

徐院判拿出丝巾,轻轻盖在令妃腕上,然后落指搭脉,只觉得脉搏急促,快于往常,可见被诊脉之人心绪十分急躁,以至于心跳加速。徐院判满是沟壑的额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道:“还请娘娘平静心绪。”——只有在平静之下,才能精确诊脉。

令妃一喜,忽然有了主意,便抚着胸口,满是我自犹怜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怎的,心慌得厉害。”

徐院判保持着把脉的姿势,良久后道:“奴才明白了。”便收了手指与丝巾,转头看了岳千帆两眼,便捋着胡须道:“岳太医与我同去回奏吧。”

令妃打量着徐院判的举止,一时间有些摸不透虚实,便露出惶恐之色:“徐院判,难道是本宫胎相有所不妥吗?”——旋即,令妃眼圈一红,露出了无比忧伤的神情。

徐院判笑了笑,“胎相??恕奴才医术浅薄,实在不曾诊出娘娘有胎相!”

令妃咯噔一下,强撑着笑了笑,“院判开什么玩笑?本宫怎么会没有胎相?月前,可是以岳太医为首的三位太医同时诊断出胎相来的啊!而且本宫的月事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来了!这不是胎相还是什么?!”

徐院判脸色神秘莫测,嘴里吐出三个字:“浮滑脉!”

令妃脸色大变,强撑着保持仪态,她道:“浮滑脉可不会改变月事!”

徐院判躬身道:“娘娘为何月事迟滞一月有余,怕是要问问贾东林贾太医了!”——这位贾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中也算上佳之辈,尤擅妇产千金一课,而且最要紧的是,贾太医是令妃惯用的太医,算得上是心腹之人了!令妃月事迟滞问题,只怕要在贾太医身上寻根溯源了!

令妃的脸色嗖的白了个透彻,她道:“若是诊错了脉,院判的师弟也难逃罪责!”

徐院判是太医院经历不少风雨的老人儿了,他平静地道:“千帆医术浅薄,以后的确不配在宫中伺候贵人们了。”——只要查出是贾东林开了推迟令妃月事的药,有意蒙蔽圣听,那岳千帆太医的罪责无疑会轻不少,他顶多会承担不查之罪,至多丢掉官帽而已。

宫中险恶,能保全身家性命,已经是难得之事了。

徐院判躬身一礼,便带着岳太医一同退出了偏殿。

令妃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床榻上,她眼中却跳跃起一缕狠毒之色,急忙唤了心腹太监小康子来,咬牙道:“贾东林不能留了!即刻灭口!”

“嗻!奴才明白!”

后殿的正殿中,徐院判一五一十将对令妃脉象的疑惑说了出来,指出令妃脉搏虽似滑脉,亦更像是浮滑脉,且令妃脸色虚浮,亦是外斜寒侵之症状,一句句专业术语,虽然弘历不是很懂,却明白了徐院判的意思。

“你是说,令妃没有身孕?!”弘历的声音阴沉得吓人,脸色也阴森森的。

徐院判跪在地上,不由一个哆嗦。而另一位岳千帆太医,更是吓得砰砰磕头不止,“奴才万死!竟将浮滑脉诊成滑脉,请皇上降罪!!”

弘历嗓音冷若寒冬,“那令妃的月事推迟一月,又是怎么回事?!!”

徐院判道:“回皇上,很多药物都可以推迟月事的!”

弘历心中一团怒火几欲叫嚣着喷薄而出,他现在很想知道,是令妃是否有意欺君?鸣儿茶水中被下了药,是否是令妃所为?!若都是令妃,这些年,他岂非是瞎了眼了?!!

二话不说,弘历立刻下旨叫王钦押解了照顾令妃胎相的三个太医去慎刑司审问,尤其是那个贾东林!!是否是他私底下给令妃吃了什么东西!!

然而命令刚下达,弘历就感觉到了背后依稀有声音,他立刻转身,怒问:“谁?!!”

当弘历看到站在身后的人的时候,一脸的怒火骤然化作了错愕,他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凤眸里满是惊慌之色,“鸣儿…?!”

嘤鸣披着一件紫貂大氅,扶着梅骨的手背,就站在距离弘历一丈之外的方砖墁地上,她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心中积蓄已经的愤怒与悲恨一瞬间倾泻而出,嘤鸣的目光以迫人之势头逼来,直直逼问弘历:“令妃有孕了?!!”

第671章、为什么额娘要走?

嘤鸣的目光以迫人之势头逼来,直直逼问弘历:“令妃有孕了?!!”

弘历没料到动了胎气的嘤鸣会下榻走出来,更没料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嘤鸣听了个真真!这下子,他才真的是慌了神,急忙道:“不!没有!令妃没有身孕!是太医诊错了!”

嘤鸣“呵”地吐出一声冷笑,薄薄的嘴唇吐出凄冷的语调:“且不说太医为什么会诊错!!但是,会误以为有孕的前提,起码得是令妃侍寝过吧?!”

嘤鸣所问,真是弘历一直以来极力想遮掩的事!!然而事到如今,他想否认也是无济于事了。只得拂袖让左右太医、宫人都退了下去,让这殿中,只剩下他与嘤鸣二人。

弘历几步靠前,忙伸手想要执嘤鸣的手。嘤鸣却冷着脸,一侧身子,冷硬地甩开了弘历的手。

弘历的手臂一僵,伫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他发干的口齿微颤,艰难地道:“朕…那晚只是喝多了些,你又一直不在,所以…”

嘤鸣抬头看了看殿宇上苏式彩绘的藻井,心中慢慢的都是凉意,凉得几乎将这颗心都冰封了,她替弘历说出那句没说完的话:“所以,你就宠幸了令妃?!”

弘历急忙道:“朕没想宠幸她的!朕…真的只是喝多了,朕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翌日醒来的时候,只穿着贴身的寝衣,令妃伏在她怀中,满是羞涩之意。记得早些年,令妃侍寝之后,都是这般害羞忸怩的神情。所以,弘历才觉得,自己醉酒之后,约莫是把令妃误当成是鸣儿了。

嘤鸣自心底蔓延出一股酸涩的冷意,是不是所有男人出轨之后都是这般搪塞说辞?!

“不记得了?!”嘤鸣嘴角泛起缕缕嘲讽的冷笑,还真是一点都不新鲜的说辞啊!!

“鸣儿…”弘历的手臂缓缓落下,绣着双龙戏珠的明黄色马蹄袖依稀微颤。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其冷静的口吻道:“一开始说好的条件,你应该没有忘吧?”——想让她回来,就不能再碰别的女人。虽然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也没有料想到弘历竟然一口应允了。但是,既然应允了,可为什么…过了才不到两年,说过话竟然这么快就自毁,是否来得太快了些?!

弘历喉咙干哑得发涩,涩得无言语对。

嘤鸣只觉得胸腔中俱是愤懑,若他一开始不答允,那么今日她也不会如此怒愤,几乎不能自遏。

才十个月不见,难道枕畔没有女人,他就那么耐不住吗?!或者说男人都是这样?!

因为愤怒,嘤鸣的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她下巴一抬,以一双幽冷的眸子直视沉默无言的弘历:“那么你也该记得,咱们就一早说好的,若是你不守诺言,那么——我会带着孩子一起离开!!”——若真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便无须容忍,就如十三年那个冬夜一般,她一把火烧了长春仙馆,带着婧欢一起离开了大清朝。

现在,她真的恨不得也一咬牙,带着孩子离开!!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掰!!这是她一贯的准则。

只可惜,她如今嘴巴说得强硬,但却失去了强硬的资本。

虽如此,弘历却是大惊,面上陡然失色,他骤然一步上前,一把死死攥住了嘤鸣的手臂,“鸣儿!!朕…真的只是个意外!何况——只有那一次而已!”

嘤鸣咬牙切齿,气得双眸充血:“一次?!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她轻易地放过了弘历,他肯定还会再犯!若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男人这种生物,是永远也不会长记性的!

“不会的!”弘历急切地否认嘤鸣的论调,“朕没想过要宠幸令妃的!那晚真的只是喝多了才会…”

“够了!!”嘤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弘历的解释,“那晚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你一遍遍强调!!”——一听到“宠幸”二字,嘤鸣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以蛮力冲断一切藩篱。

弘历一噎,脸上满是纠结入髓的无奈与苦涩,“事情已经发生了,朕没办法让它改变。鸣儿…”他深深蹙着眉头,万般愁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幽叹,语气不由低微了下去,“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朕?”

自登基一来,他是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去哀求旁人。数十年岁月中,弘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放低姿态恳求别人的宽恕。因为他是心虚的,他当年拍着胸脯答允鸣儿事情,如今却没有做到…

嘤鸣突然“呵”地笑了,“为什么,你那么自信,我会原谅你?!”

弘历苦笑道:“朕没有自信,朕太了解你的脾性了,所以才要极力隐瞒令妃的身孕!”——只是没想到,令妃没有身孕,反倒是将自己逼退到了墙角。

鸣儿平日里很是温吞,但他一直都知道,鸣儿骨子里从不是柔软的。尤其触碰到底线的时候,她便如六月天,转瞬翻脸。

弘历语中满是低沉:“朕害怕你会离去,所以才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好了…”嘤鸣仰头幽幽一叹,“事到如今,还说那些多余做什么?”嘤鸣一转身,挑开落地罩上垂下的珠帘,快步进了西暖阁中。

琚儿和烟儿就并排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两个孩子都是静默无声,两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直直望向走到跟前的嘤鸣,以及急忙追逐进来的弘历。

琚儿伸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额娘”。

看着乖巧的孩子,嘤鸣不禁鼻子一酸,险些便要掉下泪了,她一步上前,一把便将永琚搂在怀中,“琚儿…”声音里已经难掩哽咽潮湿之气,“额娘要走了,你也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永琚莹润的眸子满是惶惑之色,“为什么额娘要走?”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高大矗立在眼前的皇父,似乎想要从他哪里得到答案。

嘤鸣眼睛一片湿润,她无法去回答永琚的问题,只再一次问道:“琚儿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第672章、死不认账的弘历

嘤鸣眼睛一片湿润,她无法去回答永琚的问题,只再一次问道:“琚儿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永琚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他撅起嘴巴,气呼呼道:“不要!!”

嘤鸣心中一揪,她就知道会这样…她一走就是十个月,在永琚的记忆中,更多的应该是弘历这个父亲吧?所以,他不可能选择离开疼爱自己的父亲。

嘤鸣忙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好吧,额娘不勉强琚儿。”她缓缓松开了怀抱中的永琚,又看向烟儿。

烟儿立刻举手道:“烟儿会跟着娘亲的!”

听了这话,永琚却露出了委屈之色,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兽一般,他抓着烟儿的袖子,撅着小嘴,“烟儿哥哥…”

嘤鸣虽然心中觉得安慰几分,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烟儿留下来吧,帮娘亲照顾琚儿好吗?”

烟儿瞅了瞅泪眼汪汪的永琚,满是头疼无奈之色,为毛他要当保姆啊?!

嘤鸣幽叹一声,道:“琚儿太小了,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若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额娘走了,还有谁能庇护他?所以,烟儿帮娘亲照顾琚儿好吗?”

烟儿面对嘤鸣含泪哀求的目光,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能点头。

“烟儿乖!”嘤鸣摸了摸烟儿的脸颊,自始至终一直都在陪伴她的,便是烟儿了。

嘤鸣转头看了看弘历,“你会立琚儿为太子吧?”

弘历一怔,他没想到嘤鸣会突然问这个,也不知道嘤鸣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还是忙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嘤鸣颔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好!琚儿现在是你唯一的嫡子,他若做不了太子,就只有死路一条!若旁人做了太子,是断断不会容许嫡出兄弟活着!”

“鸣儿!”弘历语气加重了许多,这算什么?托孤?!

“你真的要让琚儿没有母亲吗?!”弘历突然间觉得压抑又愤怒,他看了看嘤鸣的尚且平坦的小腹,“你真的要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面对弘历的怒声质问,嘤鸣一下子暴怒了起来,她骤然吼道:“到底是谁逼得我不得不离开?!!到底又是谁让琚儿没有母亲、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

弘历顿时哑火,一切的根源,可不是就因为他宠幸了令妃一次吗?!

父母间的愤怒对峙,让永琚呆傻住了,两岁不满的他自然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愣愣看着眼前僵化的局面,忍不住可怜巴巴看了看烟儿。

烟儿耸了耸肩膀,“看我干什么?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呗!”

烟儿随意的一句话,一下子再度点燃了弘历的怒火,他正想法设法留住鸣儿,这小东西却在旁边说风凉话、煽风点火!!他当即调转火力,冲着烟儿怒斥:“闭嘴!!小孽畜!!”

嘤鸣这个护犊的娘亲也暴走了,她掐腰怒吼:“你凭什么骂我儿子?!!”——麻蛋,烟儿有说错半个字吗?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没有男人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看着怒不可遏的嘤鸣,弘历心头一股子酸意涌出,鸣儿居然又是为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东西跟朕闹气!!这个纳兰修齐,外头拈花惹草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自己却不管了!!

——这时候,承恩公府中躺枪的修齐狠狠打了三个喷嚏。谁叫烟儿越长越像修齐呢?弘历想不往他身上怀疑都难!

若是往常,嘤鸣越护烟儿,弘历越是不会让步。可现在不同,谁叫他心虚呢?只得暂时压下怒火,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朕恕他无罪便是了!”——弘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朕忍着鸣儿也就罢了,凭什么连这个小孽畜也要忍了?这小东西,你给朕等着,朕回头再慢慢拾掇你!!

弘历道:“令妃身孕有假,朕会重惩她。”

嘤鸣哼了一声,“不想管令妃身孕是真是假!你碰了她,这总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