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皱起了眉头,诚然小九死得疑窦颇多,但他也不愿相信是纯贵妃害了这孩子性命…可愉妃的最后这一席话,让他神色冷彻,是啊,离开了琼华台的,只有鸣儿与苏氏!!他是决然不信鸣儿会害死小九,如此一来,唯一有可能的人岂非就是一直不喜欢小九的苏氏了?!

嘤鸣则忍不住打量着愉妃,惯来老实巴交的愉妃,没想到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再看纯贵妃,已经是面色入土,哑然不知如何辩解了!

嘤鸣微微一笑,淡淡道:“愉妃的话未免太偏颇了些!诚然方才众多嫔妃都在琼华台,离开那儿的只有本宫与纯贵妃,听着貌似能杀害九公主的人就只有本宫与纯贵妃了。但是——”嘤鸣微微一顿,扬声继续道:“这岛上的宫人仆妇四下忙活,还有伺候嫔妃的宫女太监嬷嬷若是偷偷离开,谁又能注意到呢?!”

愉妃脸色不由讪讪,只得道:“臣妾思虑不周了…”

嘤鸣又继续道:“何况,若真是纯贵妃要杀害九公主,又何须亲自动手?随便指派个信得过的宫人既可!而杀害了九公主之后,纯贵妃大可以假装不知九公主失踪不见,何必如此急急忙忙出来找寻?”

纯贵妃满是感激地看着嘤鸣,她连忙点头:“方才琼华台上乱哄哄的,谁都没察觉九公主不见了,臣妾这才急忙带着身边宫人出来搜寻!”

弘历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他点头道:“皇后说得极是!此事还需另作盘查!”说着便吩咐王钦:“先将九公主入殓吧。”弘历叹了口气,心头有一股悲愤浮起,到底是谁,要害小小的稚女呢?!

“嗻!”躬身应了一声,王钦忙快步上前将九公主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可刚抱,却不由一愣,因为他摸到九公主的袖中,似乎有块硬邦邦的东西…

九公主的衣袖,是窄窄的马蹄袖,装了东西,最是不容易掉落。王钦忙伸入二指,将那硬邦邦的东西夹了出来——那是一方玉佩,一方翡翠玉佩。翡翠,翡为红,翠为绿,这块翡翠玉牌最难得之处便是翡、翠各半,颜色也极为通透,是一方极为罕有的双色翡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凝聚在了这块翡翠玉佩上,有几个嫔妃似乎已经认出这翡翠玉佩,脸上已然露出惊色,“这不是之前皇上赏赐给皇后的翡翠玉佩吗?!”——出声的是愉妃海佳氏。

第685章、七公主的指证(第五更!!)

“这不是之前皇上赏赐给皇后的翡翠玉佩吗?!”——出声的是愉妃海佳氏。

那翡翠玉佩,是之前云贵总督进献之物,弘历瞧着翡色与翠色分明鲜丽,便给了她。而嘤鸣一直很喜欢翡翠,对这块双色翡翠爱不释手,一直贴身佩戴。

嘤鸣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确已经没有了玉佩——方才在琼华台上,如纯贵妃所言,的确是乱糟糟的,只怕就是乱中丢了那翡翠玉佩。

嘤鸣道:“可能是方才乱中丢了,又被九公主捡到了。兴许她是想回头还给臣妾,结果没想到…”——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了,当然,也更有可能是有人趁乱偷了她的翡翠双色玉佩,塞在溺毙的九公主的袖中。意图嫁祸于她!

想到这里,嘤鸣不由眼睛一眯,心中警惕骤生!九公主的死,没那么简单!!!

弘历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便道:“这里潮湿阴冷,还是先回蓬莱殿中吧。”

嘤鸣点了点头,转身正要折回蓬莱殿,却瞧见与九公主一母同胞的七公主苏勒小小的脸蛋上布满惊愕恐慌之色,她吓得面无人色,小小的身子亦是颤抖不已。

嘉贵妃不禁面生怜色,急忙上前握住她的冰凉的小手,叹着气道:“可怜见的,苏勒平日里最疼弟弟妹妹了,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嘉贵妃连连唉声叹气。

弘历对九公主的死并没太大的哀伤,更多地倒是愤怒。而对七公主,弘历一直很喜欢这个女儿,因为这孩子长得白嫩可爱,也聪明懂事,而且眉宇间有几分肖似婧欢。看到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弘历不禁露出几分怜色,便对嘉贵妃道:“回去好生安慰她。”

嘉贵妃忙屈膝道了一声“是”。

弘历长长一叹,正携嘤鸣而归,就在这个时候,吓得说不出话的七公主却突然出声了,她用颤抖断续的声音道:“汗阿玛!苏勒…都看到了!!”

弘历的脚步一僵,忙回头惊问:“你看到什么了??”

嘤鸣眉心微微一颦,也疑惑地看着七公主。

然而七公主看到她,不禁浑身又是一颤,一双眸中透着浓浓的惊惧之色,她簌簌颤抖这双手,发白的嘴唇也在颤抖,抖得牙齿都咯咯作响,她急忙摇头,“不!!没有!苏勒什么都没看到!!”

莫说是弘历,连嘉贵妃都觉得不寻常了,忙软语温声问:“乖,别怕!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有皇上替你做主呢!”

七公主满是无助的眼睛看着嘉贵妃,“嘉母妃…”

嘉贵妃忙给她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有母妃在呢,你看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

七公主咬了咬自己的发白的嘴唇,仿佛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她抬头看着弘历,道:“我看到皇额娘…”

嘤鸣眉心深深一蹙,眼底冷邃了下去。

然而七公主的话并没有说话,她继续道:“是皇额娘身边的薛嬷嬷!!我看到她,是她把九妹妹死死按在水里,活活溺死的!!”说罢,她吓得一头钻进了嘉贵妃怀中,浑身颤抖得如一只惶恐无助的小兽!

七公主说,是她身边的薛氏将九公主溺死的!!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被指认的薛氏也惊呆了。

嘤鸣却冷笑了,她还以为七公主要指证她呢,没想到只是指证薛嬷嬷而已啊!

数息后,薛嬷嬷噗通一声跪在沙滩上,连连磕头,“奴才一直都在伺候主子娘娘,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杀害九公主呢?!!”

嘤鸣也忙作证道:“薛嬷嬷自登上蓬莱岛,就一直在臣妾身边。”

弘历眯了眯凤眸,“难道她一步也不曾离开你身边吗?”——弘历心底里觉得,自己年幼乖巧的女儿苏勒,不可能说谎。

是啊,谁都会觉得,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才有“童言无忌”这个词儿。

嘤鸣此刻才知道,自己才是算计的目标!!七公主指证薛嬷嬷,然而薛嬷嬷是她身边最得力之人,也是深得她信任的心腹之人!!若她坐实了杀害九公主的罪名,只怕谁都会认为是她这个中宫皇后指使的!!

没等嘤鸣回答弘历的提问,薛嬷嬷就自己开口认了:“方才在蓬莱殿的时候,奴才其实就发现主子娘娘的翡翠玉佩不见了,所以出去找寻过一会儿。”

嘤鸣当然也知道,薛嬷嬷离开过一会儿…

嘤鸣皱了皱眉头,便道:“薛嬷嬷最喜欢孩子了,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自己不能生养,所以薛氏极喜欢孩子,她无比疼爱烟儿与琚儿,对小孩子有着几乎无限的容忍与宠溺。

所以,嘤鸣绝不相信七公主的话!!

弘历面色冷郁,他冷冷道:“先押去慎刑司审问!”

嘤鸣眉心一紧,急忙道:“慎刑司的审问,无非就是拷打,屈打成招又有何益?!”

“皇后!”弘历深深皱起眉头,“你如此维护一个奴才,难道就不担心惹人怀疑吗?!”

嘤鸣抬头,毫不躲避弘历幽冷的目光,正色问道:“皇上说这话,意思是怀疑臣妾指使薛嬷嬷吗?!”

弘历似有无奈之色,“朕并无此意!底下的奴才谁忠谁奸,人心隔肚皮,谁也料想不到!”

弘历起码还是信她的…嘤鸣心下不禁熨帖了许多,但看着跪在地上满是哀求之色的薛嬷嬷,嘤鸣是怎么都不肯让步的,便道:“皇上怀疑薛氏,是因为觉得小孩子不可能说谎!但臣妾不这么认为!”

这样的话,她毫不避讳地说出口,倒是叫在场的人不免惊愕。只是谁也不敢插嘴帝后谈话,唯独相关人的七公主忍不住自辩,她含泪:“苏勒没有说谎!苏勒真的看到薛嬷嬷害死九妹!!”说着,她竟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呜咽道:“苏勒真的没有说谎!”

见七公主哭得如此可怜,弘历不免露出几分不满之色,“她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难道会满口谎言吗?!!”

面对弘历的怒斥,嘤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要如何证明七公主在说谎呢?

嘤鸣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被王钦抱在怀里的九公主遗体,又在薛氏身上逡巡,忽的,她突然一愣,她呆呆看着薛嬷嬷脚下的花盆底鞋,灵光不由一闪。

第686章、说谎的七公主

嘤鸣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被王钦抱在怀里的九公主遗体,又在薛氏身上逡巡,忽的,她突然一愣,她呆呆看着薛嬷嬷脚下的花盆底鞋,灵光不由一闪。

便指着薛嬷嬷花盆地鞋的鞋跟,道:“九公主满身泥沙,无疑就是在沙滩这里被人溺死的!可薛嬷嬷自上岛屿就穿着这双一寸高的花盆底鞋,穿着这样鞋子走在沙滩上,鞋跟每一脚都会陷进去大半,一个不慎便会摔倒,穿着这样的鞋子,如何能将人溺死?哪怕是个小孩子,奋力一推,薛氏也必然会摔倒!”——也就是说,穿花盆底鞋,根本不可能在沙滩杀人!!

弘历不由一愣。

七公主见状急了,连忙道:“她…她当时一定是脱了鞋子!!”

嘤鸣勾起唇角笑了,“脱了鞋子?”便对薛氏道:“那你就按照七公主的吩咐,脱了鞋子,站起来给她瞧瞧!!”

薛氏一愣,但旋即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连忙爬了起来,将一双一寸高的绛紫色花盆底鞋脱在一旁,只穿着一双银白色松江布袜子站在沙滩上——她的旗服已经垂在地上。

穿花盆底鞋配的旗服都是要长一些的,因此脱了鞋子,必然曳地。

嘤鸣淡淡道:“这幅样子,走路一步小心都会踩着裙子绊倒,还如何能杀人?!”——只怕连小小九公主都比她跑得快吧?

七公主急得不行,又咬牙道:“那她肯定是连旗服也一起脱掉了?!”

嘤鸣“嗤”地笑了,“脱了旗服,只穿着中衣中裤跑到这种地方,这是生怕旁人注意不到她吗?!!”在这个时代,脱了旗服,只穿着里头衣裳,就像是裸奔一样惹人瞩目。

七公主傻了眼,干巴巴张了张嘴巴,愣是无言以对了。

嘤鸣冷冷道:“说吧!!是谁教你说这些谎话的?!!”

七公主小身子一颤,露出了惊惶无措的神色。

弘历脸色也嗖的冷了下来,从苏勒辩驳脱了鞋子、脱了旗服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孩子,果如鸣儿所言,竟然真的说谎!!

“到底是谁教你污蔑皇后身边人的?!!”弘历的语气冷得骇人,直叫七公主浑身都打哆嗦了。

七公主双腿一软,便倒在了沙滩上,“汗阿玛…”她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愉妃海佳氏身上,满是求助的目光。

她这一眼,把愉妃给吓了个不轻,当即脸色都白了。

愉妃愈发是如此表情,更叫弘历心中怀疑更浓了几分,声音嗖的幽冷如冰:“愉妃??!!”

愉妃吓坏了,她急忙摇头:“不!!不是臣妾啊!!”

七公主也急忙摇头不迭,哭哭啼啼道:“不是愉妃娘娘!!愉妃娘娘没有教苏勒那些!苏勒只是瞧见薛嬷嬷往沙滩这边走,所以就觉得是她杀了九妹,所以才说了谎!”

“哼!!”弘历显然不相信七公主这些无稽的说辞,苏勒越是否认愉妃指使,弘历便愈发疑心更浓。方才愉妃可是口口声声说只有鸣儿与纯贵妃离开过琼华台!稍稍一回想,弘历便觉得愉妃从一开始就太可疑了些!

纯贵妃见状,全然不复方才泣泪诉冤的目光,下巴一台,便道:“七公主虽然是养在嘉贵妃膝下的,但平日里去的最多的便是愉妃处!”因为十五阿哥养在愉妃膝下,七公主爱护弟弟妹妹,自然几乎****都去愉妃那儿。

纯贵妃满是审视地扫了愉妃一眼,“愉妃甚是疼爱十五阿哥,对此,七公主很是感激!而你似乎也很喜欢七公主,不是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才愉妃句句紧逼纯贵妃,如今报应不爽,换了纯贵妃句句将愉妃逼退墙角。

愉妃脸色煞白如土,急忙跪了下来,“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没有教七公主说那些话!!臣妾有什么理由要陷害主子娘娘呢?!”

纯贵妃淡淡一撇,“理由?那还不是明摆着吗?!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失合,你的儿子五贝勒不就有机会了吗?!”

愉妃听了这话,登时气得双目充血:“纯贵妃污蔑臣妾也就罢了,请不要把永琪也牵扯进来!!”

纯贵妃冷笑道:“愉妃还真是爱子之深啊!如此一来,自然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肯做了!”

这时候七公主苏勒突然爆发了,她突然凶狠地嘶吼:“我都说了,跟愉母妃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愉母妃是清白!!!”

苏勒的怒嚎,叫纯贵妃不禁一愣,旋即她哼了一声,“七公主还真有够维护愉妃的!你就算年纪小,起码也明白,主谋跟从犯的区别!若你主谋诬陷嫡母,那皇上也必然不会轻易宽恕你!而你若是被人教唆,那就一时糊涂,如此一来,皇上皇后都会原谅你的。可是你宁可背负所有罪名,也不肯招出愉妃…”纯贵妃扬了扬唇角,“真不晓得愉妃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听了这番数落,愉妃气得脸色发黑,险些气晕过去。

纯贵妃仍旧自顾自地对七公主道:“九公主与十五阿哥都还太小,唯独你年纪大些,你的生母魏氏是被皇后娘娘懿旨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的,你与生母两地分隔,难免会怨恨皇后娘娘。因此愉妃关怀,予以教唆,你就说出了那番话!”

苏勒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七公主这脱口而出的一语,无疑是不打自招。

然而听到这句话,愉妃惊呆了,七公主竟然承认是她教唆??!

愉妃此刻的表情,也被嘤鸣尽收眼底,还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她竟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先是指认薛嬷嬷,企图将加害九公主的罪名加诸她身上,失败后,露出惊慌之色,假装不经意看向愉妃,便叫所有人都觉得是愉妃指使教唆!!

她是想好了每一步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剧本表演,而且表演得那般精彩绝伦!!

愉妃面如死灰,她终于明白,自己也陷入了算计中!!她忍不住想,是谁教七公主污蔑她的??是嘉贵妃?还是纯贵妃?!!

第686章、有其母必有其女

愉妃被弘历下旨禁足了,不许任何人探视,连十五阿哥也被抱走了。

愉妃身上背负了教唆七公主污蔑中宫,以及害死九公主的罪名,即使她极力否认、自诉冤屈,然后弘历并不相信。弘历没有立刻下旨处置愉妃,是因为…五贝勒此刻正跪在九州清晏殿外,苦苦哀求。

“额娘一生与人为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五贝勒在殿外哭嚎着,嗵嗵磕头不止,“求汗阿玛彻查此事!额娘定是冤枉的!!”

五贝勒的声声凄婉,句句含哽带噎,他跪在殿外已经大半日了。

“额娘侍奉汗阿玛多年,从来都是温顺安分,额娘岂会伤害一个无辜稚子?!求汗阿玛明鉴啊!!”五贝勒撕扯着已经干哑的嗓子,哀求不止。

弘历盘腿坐在罗汉榻的明黄色盘龙纹引枕上,眉头紧皱。愉妃素来温敦,连宫女太监都不忍苛待半分,若说她会加害小九儿,弘历也难免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愉妃与纯贵妃的不合,他也是知晓的。只因一直以来也没闹得太过分,所以他也一直不曾干预。若说愉妃会陷害纯贵妃,倒是有可能,可若是污蔑陷害鸣儿,便有些不大可能了…

“鸣儿…”弘历轻轻唤了嘤鸣的名讳,“这事儿你觉得真是愉妃所为吗?”

嘤鸣坐在罗汉榻的另一侧,淡淡道:“愉妃不会害九公主。”顿了顿,嘤鸣又道:“而且,我也不认为愉妃会教唆七公主说那些话!”——若换了旁人,兴许她会疑心,但愉妃的确是个老好人,这辈子都没害过人,一下子罪名累累,任谁也不会相信。

弘历眉头深深皱起:“可苏勒已经承认是愉妃教唆的。”

嘤鸣冷哼了一声,“既然已经证明,七公主说了谎,那她再说谎污蔑愉妃,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会子,七公主也已经被幽禁佛殿,闭门思过了。不过明显的,弘历也只是想禁足她一段日子,并不打算严惩。

弘历眉头更深了,“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心机?!”

是啊,七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明,将所有人算计在内,未免也太妖孽了些,嘤鸣嘴角一扬,便道:“所以说,教唆七公主的,必然另有其人!”

弘历一愣,想了半晌,才道:“你难道是说…魏氏?”弘历转动食指上的虎骨扳指,摇了摇头,“鸣儿,你可别忘了,魏氏被发落回宫已经有三个月里,这三个月里她一直被禁足,如何能指使苏勒?”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也别忘了,魏氏被发落回宫前,曾经要求见几个儿女!当时她们母女在凤麟洲密谈了大半日呢!!”

弘历神色一沉。

嘤鸣继续道:“每年的五月初五,都要在蓬莱岛上设宴、赛龙舟。因此害死九公主的计划,在数月前就拟定好了,也未尝没有可能!”

“鸣儿!!”弘历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九儿也是魏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纵然旁人嫌弃九儿是鬼节出生的,可魏氏对九儿一直十分疼爱!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见弘历一脸怒色,嘤鸣只能选择沉默了下去。

是啊,进宫前,她也绝不会相信母亲会害死自己亲生孩儿,可进宫之后,很多观念,她都改变了。

良久之后,嘤鸣幽幽道:“弘历,你难道忘了废后乌拉那拉氏是如何扼杀亲子的吗?而魏氏,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母亲,未必都是慈祥的。

弘历摇头道:“魏氏的确做过糊涂事,但决不至于扼杀亲生女儿!!”

嘤鸣长长一叹,弘历如此相信魏氏,她的确无计可施了…

同时,心底森森一凛,原以为把魏氏发落回宫,她便一蹶不振了!没想到什么回宫就一病不起,原不过都是魏氏使出的麻痹她的计策罢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魏氏这个女人,只要一日不死,就永远不会安生!!

嘤鸣的心中浮起一抹杀意,必须彻底斩草除根,否则自己就永无宁日!!

九公主的死,魏氏起初的企图,是要栽赃到她头上的!!幸好她发现的漏洞,幸好那日薛嬷嬷穿了花盆底鞋和偏长一些的旗服,否则薛嬷嬷罪责难逃,她亦要陷入被怀疑之中!!

弘历又道:“何况…愉妃对苏勒很好,苏勒有什么理由要污蔑愉妃呢?!”

嘤鸣也觉得有些疑惑,是啊,愉妃对十五阿哥疼爱若亲生,也很是善待七公主,七公主难道就那么不识好歹,要恩将仇报?!

等等…

“我记得,十五阿哥已经改口叫愉妃‘额娘’了?”嘤鸣忽然想起了这茬子。

弘历点了点头,“如此,也足可见愉妃有多么疼爱永琰。”

嘤鸣幽幽道:“或许正是她太疼爱永琰了,所以七公主才恨她!”——魏氏亦不能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旁人养熟!

所以,当那个夜晚,弘历命人将十五阿哥抱去给愉妃抚养的时候,魏氏便与长女七公主苏勒拟定了这个计划…童言无忌,稚子之言来指证是她身边人溺死九公主,若一旦失败,就将教唆罪名推卸给愉妃。真是个万无一失的完美计策啊!!

弘历脸色一黑,“这是什么话!!难道愉妃要虐待永琰,苏勒才高兴吗?!”

嘤鸣淡淡道:“十五阿哥这么快就认愉妃为额娘,旁人或许会觉得愉妃对十五阿哥极好。可七公主——只怕会觉得愉妃笼络迷惑了自己弟弟,让弟弟不认生母魏伊人了!”

弘历愕然,他显然无法相信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是这样的人!!

嘤鸣喃喃自语:“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七公主苏勒看着聪慧乖巧,实则秉性竟是十足十得肖似魏氏!!魏氏对废后乌拉那拉氏恩将仇报,七公主对愉妃亦是如此啊!!魏氏心肠歹毒,教唆废后杀害亲子,七公主也在魏氏的教唆下害死同胞妹妹。

——作为重要的揭发者,七公主不可能不晓得九公主是怎么夭亡的…可她仍然能以堪称完美的演技演完这场戏,可见她的心肠,与她生母魏氏一般冷毒!小小孩子,便如此秉性,长大了还得了?!

第689章、包衣生的贱丫头

也就只有诡谲最深的宫闱,才能养出七公主苏勒这样的孩子!!

九公主是鬼节出声的孩子,魏氏怎么会不嫌弃?只怕平日里的疼爱也都是装模作样罢了!而七公主,想必也厌恶这个晦气的妹妹吧?

她记得,在九公主出生前,魏氏与七公主都深得弘历喜爱,但因为九公主出生在七月十五,弘历觉得晦气,不免疏远了她们母女。这份怨恨理所当然就被转移到了九公主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弘历只觉得额头沉痛,他深深叹了口气,“愉妃就暂时不做处置,朕会叫粘杆处暗中详查此事!”

嘤鸣点了点头,见外头天色已经黯淡,窗外也只剩下一抹黯淡的夕阳,便披上斗篷,准备回海晏堂歇息了。

等明日,她在亲自去承明殿跟愉妃好好谈谈吧。

走出九州清晏殿外,只见五贝勒还跪在汉白玉台阶之下的青石地板上,一身石青色吉服曳地,跪得已经几乎难以支撑。他已经在此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愣是凭着一股子韧劲才坚持到现在,却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五贝勒只瞧见一双只有寸许高的缕金翟凤朝阳花盆底鞋哒哒走下了台阶,就呈现在他眼前。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日暮光影背面的女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良久才看清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难得的重大的节庆。嘤鸣自然比平日里穿着打扮更显隆重些,大红色缂丝百鸟朝凤盘金立领旗服,裁剪得略显宽松,却依然能够明显地看出小腹微隆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外头披着一件明黄色“岁岁平安”纹斗篷,傍晚凉风吹动斗篷的边角,露出里头福寿吉祥暗纹的鸭黄色妆缎里子,里外俱是十成十崭新的衣料,绣工也是精美绝伦,一个针脚都找不出来。

五贝勒突然想,自己额娘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裁制新衣了…今日端午节庆上穿的还是翻新的旧衣呢。他的额娘好歹是四妃之一啊!!

然而五贝勒却垂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道:“给皇额娘请安。”——毕竟,他额娘的罪名,是加害九公主并教唆七公主污蔑中宫皇后!!因此五贝勒纵然心中怀疑是皇后设计阴谋,也断断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后。

嘤鸣幽幽吐出一口气,指上的赤金嵌蓝宝护甲轻轻拂过染了些微褶皱的袖口,“宫门快落钥了,你回府去吧。”

五贝勒清正的面容一僵,眼底透出几分恼怒之色,却强行按捺着,道:“那我额娘她…”

嘤鸣淡淡道:“愉妃暂时没事!皇上已经答允本宫,此事会详查!”

听得这话,五贝勒不由一愣,什么叫汗阿玛答允皇后,此事会详查?难道皇后竟然为额娘说情了?!

嘤鸣又故作冷漠地道:“本宫只不过不想真正的幕后主使得逞罢了!!”

五贝勒心头掀起浓浓惊疑,真正的幕后主使??

九公主溺死之事,五贝勒虽然没来得及赶去,却也听闻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九公主在琼华台失踪,纯贵妃暗中去寻,又偶遇出去散步的皇后,然后便发现了九公主的遗体。

而后,嫔妃们和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最先赶到,额娘因不忿纯贵妃多年以来的冷言冷语,所以出言质疑纯贵妃有加害九公主的动机,可惜无凭无据。

再然后,又发现九公主袖中揣着皇后的一枚双色翡翠佩,七公主也在此时指证说是皇后身边的心腹薛嬷嬷将九公主按着脑袋、活活溺死在福海中。

然而,皇后三言两语便证明了穿着花盆底鞋的薛嬷嬷根本无法在松散的沙滩上杀人。从而也证明了七公主说谎。

最后,七公主承认是额娘教唆她污蔑皇后。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而且转折也太突兀了,额娘一下子从事外人变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可身为儿子的五贝勒,是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额娘会加害年幼九妹!!

既非额娘所谓,那额娘又是中了谁的圈套呢?五贝勒跪在九州清晏一边为额娘求情申诉,一边也忍不住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在这圆明园中,与额娘又宿怨的,除了纯贵妃苏卿宜,就只有皇后纳兰氏了!!

五贝勒原以为,必然是她们其中的某一个,或者是二人合谋陷害了额娘!!

可如今,纳兰皇后竟为额娘求情,还告诉她幕后主使另有他人,而纳兰皇后也是被算计的!!

嘤鸣看出了五贝勒脸上的惊愕之色,便继续道:“可惜啊,皇上不相信亲生母亲会溺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一切查清之前,愉妃只能禁足了。”

亲生母亲溺死自己的孩子?!五贝勒一惊,旋即也明白了纳兰皇后所知,“令…不,魏贵人?您说是魏贵人?!”

——五贝勒当然知道,这个魏贵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个简单货色!!当年他养在废后膝下,起初废后对他虽然严苛约束,但照料她还是很悉心的。就因为魏氏的挑拨,再加上废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便遗弃了他…还好,还有额娘肯接纳他…

嘤鸣耸了耸肩膀,“当然了,本宫没有丝毫证据!”

五贝勒满脸都是犹疑之色,“这件事,当真不是您…”后半句话,五贝勒没说出口,当着不是纳兰皇后主使?!

嘤鸣“呵”地笑了,“若是本宫主使,岂会把那枚双色翡翠佩留在九公主袖中?岂非引火烧身?!”

五贝勒沉默了,显然是认可了嘤鸣的这番话。

嘤鸣又道:“事情的前后,你大可回去细细琢磨一番!这场阴谋,原本该是冲着本宫来的!只可惜,七公主说谎的本事还不到家,露出了破绽!!”

提到七公主,五贝勒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包衣生的贱丫头,跟她额娘一样,都是个下作的东西!!魏氏败落之后,额娘善待十五弟,对她也是极好,没想到她竟恩将仇报,这个白眼狼,简直是该千刀万剐!!

看到五贝勒那一脸浓浓的恨意,嘤鸣无声无息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力保愉妃,可不是善心发作了,她只是想引五贝勒去对付魏氏罢了。魏氏的敌人越多,除去她便多了一份把握。

第690章、愉妃遇刺

当最后一抹光华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中,天色才完全暗了下来。不过九州清晏殿外廊下,是整排的八角宫灯,照得殿外也是一派通明。

幽幽灯火照得五贝勒原本清正朗朗的面孔显得愤怒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