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忙上前一步,扶住英容,笑道:“我就是怕麻烦,才故意不许人通禀的。我也是特意来看长姐的,要那些繁琐规矩礼仪做什么?”

英容笑得满脸皱纹,便拉着嘤鸣的手,往西侧暖阁去,姐俩一并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英容不住地打量小永玖,“十七阿哥瞧着又长胖了些。”

嘤鸣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今天穿得多,成了个球形,自然显得胖多了!她暗自瞅着,小永玖脸蛋红红的,便忙将他身上的雪狐皮大氅给脱了下来,荣禧堂内也生了地龙,暖和的很,可别热出了汗,反倒更容易着凉。

厚厚的大氅一脱,人便瘦了一大圈。

这时候,一个身穿绛紫缎袍的婆子走了进来,“太福晋,柳氏又来了。”

英容不悦地皱起眉头,“打发了就是了,这点小事儿还要来禀报!”

嘤鸣却起了好奇心,“柳氏是谁?”

英容笑了笑,“还能是谁,我那故去的婆婆的侄媳妇。从我婆婆在世的时候,就总来打秋风!”说着,英容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嘤鸣不禁一愣,曹佳太福晋的娘家,竟败落至此?

哦,是了,曹家,不就是曹雪芹的家族吗?曹雪芹的确后半生落魄,可见曹家一门光景着实凄惨。曹佳太福晋在世的时候,平郡王王府还会接济几分,再不济,曹佳太福晋不再了,福彭这个表亲总还在。可如今,福彭也不再了,英容自然懒得理会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

忽的,嘤鸣脑中一闪,急忙问:“柳氏的丈夫,不就是福彭的表兄弟吗?!他叫什么名字?!”

英容略一沉思,便道:“我记得是叫曹沾,是江宁织造曹顒之子。可惜曹家被先帝爷抄了家,原本钟鸣鼎食之家,也就败落了。”

嘤鸣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没错了!曹沾,字梦阮,号雪芹!!传说中的曹大神啊!!

英容又问那婆子:“柳氏在何处?”

婆子道:“就在荣禧堂外候着呢。”

嘤鸣听了,忍不住回身,偷偷打开支摘窗的一点点缝隙,果然瞅见,外头月台底下,寒梅老树之下,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烟青色的冬衣,衣裳很旧,却是干干净净,人长得还不错,很是齐整的人儿。不过似乎候了有一会儿了,冻得搓着手,着实可怜。

看着那妇人,嘤鸣忍不住想起红楼梦里的一个人了:刘姥姥。

刘姥姥进贾府打秋风,可不就是这般场景吗?

那个场景描述得极为写实,没想到竟是曹大神自家人的亲身经历。

嘤鸣微微一叹,轻轻放下了支摘窗,喃喃问:“怎么是柳氏来大秋风?曹沾不曾来过吗?”——她倒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大神…

婆子笑着回话:“曹沾好歹是个读书人,哪里拉得这张脸?那柳氏来打秋风,多半也是瞒着曹沾来的。”

嘤鸣微微点头,以曹大神的风骨,的确干不出这种低三下四哀求人的事儿。

英容约莫是看出嘤鸣的怜色来,便对那婆子道:“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吧,也叫他们过好这个年。”

婆子笑着应了,“太福晋佛心慈善,是柳氏的上辈子积福!”——婆子也多少有些怜悯这个女人,来了好几回了,家里听说都快揭不开锅了。

嘤鸣笑着问:“那曹沾是不是在写一本书?”

英容满是疑惑,“这个我倒是不晓得。”

婆子躬身道:“似乎是在删改早年一本叫《风月、宝鉴》的旧书,着了魔似的修改了好几遍了!”

听得《风月、宝鉴》四字,嘤鸣相当激动,风月、宝鉴,可不就是红楼梦的别名吗?!可英容脸色有些不悦,甚是都啐了一口,“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

嘤鸣笑了,那风月二字,的确惹人遐想,凡是沾上这两个字,自然会被当成黄色书籍…

嘤鸣便道:“他如此费心孤诣,想来也不是长姐想得那种东西。”

英容淡淡道:“就算不是那种东西,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嘤鸣哑然失笑,长姐是个绝对的古人,思想上难免如此,嘤鸣也便不争辩什么,而是转而问:“这上房,我记得是叫慈辉院,怎么突然换了名?谁给取的?”

第843章、红楼梦原稿

提到这堂名儿,英容露出了笑容:“慈辉院这个名儿太老气了,我不喜欢,所以就改叫做‘荣禧堂’了,听着还不错吧?”

嘤鸣暗自腹诽,荣禧堂也没年轻到哪儿去!!

忽的,嘤鸣一愣,“这堂名儿是长姐想出来的?”

英容笑着点头,“我琢磨了好多日才定下的呢,荣华喜乐,听着便顺耳。”

嘤鸣有点懵,脑子里有突然一亮,红楼梦里的“荣禧堂”,该不会就是参照平郡王府荣禧堂来的吧?!如此一来,也便说得通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可乐。

嘤鸣沉吟片刻,“那柳氏也怪不容易的,以后再来,长姐不放接济她一二,左右也费不了几个银子,权当是给儿孙积福了。”——她也不想曹大神日子过得太凄苦,但也不愿曹大神恢复早年荣华。红楼梦这部旷世神作之所以能诞生,就是因为曹雪芹后半生的潦倒苦厄,他才能有这般感悟!否则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纨袴膏粱子弟,岂能写出这种神作来?

英容没多想,只当是自己妹妹善心发作了,便点了点头。

嘤鸣又道:“还有那本书,不管写了多少,长姐帮我弄来,我想看看。”

英容脸色顿时不好了,“这种东西,怎么能弄进宫里去?!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要怪罪我。”

嘤鸣微笑着道:“不妨事,长姐只管弄来便是。”

“宁儿!”英容皱着眉头,唤了她闺阁名儿。

嘤鸣笑着道:“长姐若是不放心,大可自己先看了,若觉得里头真是些风月之事,那我不看也罢。”——红楼梦虽然有《风月、宝鉴》的别名,却并非是只讲风月的低俗书籍。想来能通过长姐的考核。

听了这话,英容总算舒展眉头,笑着应允了此事。

嘤鸣今日来,还带了一只金镶玉长命锁,样式上倒也无甚特殊之处,唯独那镶嵌的玉,是和田进贡的羊脂美玉,玉色白皙细腻,宛若女童的肌肤一般。戴在那孩子身上,倒是不错。

刚出月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儿,粉腮嫩脸,奶香扑鼻,端的是可爱。

小永玖也伸着脖子瞧着,瞧了半天,嘴里冒出一句话:“像水蜜桃似的!”

嘤鸣忍不住噗嗤笑了,小孩子,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的确有几分肖似蜜桃呢!

英容亦笑了。

嘤鸣忽的问:“我听说赫舍里氏产后体虚,是否因为之前摔倒见红的缘故?”——为了设那一局,所以让富明不慎推到了弟妹赫舍里氏,致使其胎动见红,险些小产。所以庆哥儿才有理由义愤填膺,进宫状告庶兄。

英容道:“摔的那一下并不打紧,吃了那药,她没几日便能下床走路了。不过是怕惹人疑虑,才躺了几个月。是临盆的时候,孩子难产,所以才伤了身子,虚调养个一年半载。”

嘤鸣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丹药有足够的信心。可赫舍里氏为了做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养胎”——这样一来,孕妇少运动,临盆的时候便没有充足的力气…

英容笑着说:“天天参汤补着,如今气色已经见好不少。前儿,十四阿哥来找庆哥儿,还把赫舍里格格特意带了来,与凤引姊妹叙话呢。”

嘤鸣听得一愣,自己儿子时常出宫溜达一下,她倒是不觉得稀奇,何况平郡王府的太福晋是她嫡亲的姐姐,是琚儿的姨母,他来串门,也是常事。可她没想到,琚儿居然会带侍妾来?

哦,是了,长姐的儿媳妇姓赫舍里氏,琚儿的小妾也姓赫舍里氏,自然是一族姊妹。

嘤鸣忙问:“她们是近支堂姐妹?”

英容摇头:“离得有些远,不过幼时相识,感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的确幼时相识,感情不错,也只是因为同嫁入皇家的缘故。只不过英容并未点明,为了对付文氏的几个儿子,凤引也算是牺牲不少,的确该犒劳一下。这点小心思,做婆婆的英容,还是愿意替她遮掩一下的。

这点小事儿,嘤鸣倒是没太在意,同族姊妹,多来往也没什么,她又不是不近人情。

只不过心下有些觉得奇怪,她这儿子,明明不怎么宠爱小妾,没想到竟也这般贴心地带小妾出来探视同族姊妹。

或许,这是个好苗头。

微微一笑,便不再提此事。

转眼,年关近了,这一年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便是红楼梦前二十回。

而且,这还是曹沾的亲笔手稿!!

嘤鸣收到后那叫一个激动!!

小文子道:“那位曹先生听说是太福晋想要看他书,立刻便日夜赶工,整理出了前二十回,仔细誊抄了一份出来奉上!”

嘤鸣暗道,曹夫人柳氏跑去平郡王打秋风的事儿,看样子曹沾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如此认真誊抄,也算是表达报答之意了。

虽说这只是前二十回的,但也是极为难得了!

要是叫两百年后那些人知道,她手里有一份曹大神亲笔原著手稿,估摸着都得嫉妒疯了!

哈哈!

嘤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得意!

忍不住立刻就一页页翻看手稿,曹大神的字虽算不得名家,却也字字工整端方,可见是誊抄得极为认真!

其实红楼梦她已经读过无数次了,但还是以虔诚的心态,一字一句仔细读完了这二十回。心道,果然和后世的没什么区别。好吧,谁都知道,前八十回都是原著,后四十回才是高鹗续写的。

其实曹大神是将整部红楼梦都写完了的,可惜因为结局和后半部分的内容不符合她那渣龙老公的统治目的,所以一刀切给裁掉了,让人重新续写了一个满意的结局!

其实从前八十回的内容就可以看出,红楼梦的结局,根本不是劳什子的中乡试、沐皇恩,复兴贾府荣耀,而是树倒猢狲散,白茫茫落了个真干净!就如同现实中的曹大神一样,家族本无复兴之望。

这点已经毋庸置疑,可嘤鸣更在意的是贾宝玉特么滴最后跟谁在一起了!!

只可惜,这点迄今为止,曹大神还没写出来呢!!

等更新,果然是一种钻心挠肺的祈盼啊!!

第844章、弘历的花花肠子

手拿着曹大神亲笔二十回手稿,嘤鸣自然爱不释手,又弄脏弄污,便决定自己重新誊抄一遍,那原著手稿就留作收藏,谁也不给看。

既要誊抄,嘤鸣当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功底,写的是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瘦金体,一笔笔、一字字抄录,但凡又一个字写得不合宜,便撕了重写。

如此一来,一个时辰,竟只抄录了一回章节而已。

晌午弘历过来的时候,便瞅见嘤鸣伏案上,手执狼毫,正极为投入地写字,甚至都不曾察觉他近了跟前。

弘历倒也耐着性子,等嘤鸣写完了那一张,才开口问:“你这是在抄什么呢?”

乍问声响,嘤鸣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玉管狼毫给丢了!于是,抬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没个声响就进来了,吓我一跳!”

弘历笑道:“是你写得太投入,竟没发现朕进来已久!”

嘤鸣轻轻将狼毫搁在旁边的青玉笔山上,小心地将原稿整理整齐,才道:“我新得了一本好书,正打算誊抄一遍。”

“哦?什么书?”弘历问。

嘤鸣笑着将扉页露出,指着那上头的三个字道:“红楼梦!”

扉页上的确写着这三个大字,字下,还有一行小字:曹沾拙作,敬奉平郡王太福晋懿览。

弘历皱眉问:“曹沾是谁?”

嘤鸣素手纤纤,爱惜地抚摸着上头的字,笑眯眯道:“他是江宁曹氏子弟,福彭的表兄弟。”

弘历低眉沉思:“就是被皇考罢官抄家的江宁曹家?”

——在圣祖爷一朝,曹氏一族也算煊赫,甚至圣祖爷还将曹氏女抬旗为曹佳氏,许配给讷尔苏为嫡福晋。曹氏一门三代,世袭江宁织造,也算煊赫一时。

可织造局账目亏空巨硕,皇考即位,勒令弥补控亏,曹颙却置若罔闻,皇考一怒之下,便问罪江宁织造曹颙,将其罢官抄家。之后,曹氏一族举族赴京中祖宅安居,聊以度日。

弘历暗想,福彭的表兄弟?那就应该是曹颙之子?年纪上应该也比福彭小不了太多,糟老头子一个了。

弘历心里腹诽人家是糟老头子,却忘了自己比人家更老了。

“写得什么玩意儿?拿来给朕瞧瞧?”弘历扬眉道。

嘤鸣手里攥着原稿,却不舍得给弘历,而是拿了自己刚抄录好的第一回递给了他。

嘤鸣的字,字字娟秀,却也笔锋凌厉,的确叫人耳目一新,弘历暗自点头,赞道:“鸣儿的字又精进了些。”

嘤鸣急道:“谁叫你看字了,内容才是关键!!”

被嘤鸣如此吼了一嗓子,弘历心中甚是不悦,便更加不耐心看这些劳什子内容,一目十行看到底,便撩在一旁,道:“内容?朕看就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嘤鸣脸色一黑,乱七八糟你妹!!老娘严重怀疑你的欣赏水准!!

弘历忽的笑着对她说:“鸣儿,朕瞧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不如回寝殿睡个午觉吧。”

嘤鸣直接翻了个白眼,又叫她午睡!!尼玛能不能换个花招?!

这种话,弘历已经不晓得说了多少次了!

主要是因为小永玖年纪小,晚上睡觉非叫嘤鸣哄着才能入睡,这自然就严重妨碍了弘历的夜间滚床单。弘历又气又恼,可偏生这个儿子还小,不能不能骂的,只能迁就着。结果,弘历就琢磨出个法子,既然晚上不成,那就白天好了!!

于是,弘历便关心起嘤鸣的睡眠状况来了,不管嘤鸣晚上是否睡足了,弘历都是这番论调。你没睡好,你气色不好,你应该去睡个午觉,来,朕陪你去…

然后…

然后事儿还需要多说吗?

起初,看在他憋了许久的份儿上,嘤鸣也就半推半就让他得逞了几回。

尝到甜头的弘历,便开始一次次故技重施、一次次老不要脸…

今儿嘤鸣的心思都在这手稿上呢,正想着多誊抄些,哪里有闲工夫满足弘历的需求?!便冷脸道:“我不困,要睡你自己去睡!”——反正老娘是不会陪你睡的。

弘历笑着道:“反正你也是闲着,就陪朕去里头歇息会儿吧。”

什么“歇息会儿”?!分明是滚会子床单!!

嘤鸣岂会不知弘历的花花肠子?!

嘤鸣道:“谁说我闲着了?我还要十九回没抄录完呢!”

弘历瞥了那厚厚的一沓子手稿,不屑地道:“抄这劳什子有什么意思?你若真想练字,还不如抄抄四书五经呢!”

嘤鸣道:“我对四书五经从来不感兴趣!”——即使闺阁读书的时候,也纯粹是读来应付先生罢了。

弘历好言好气地道:“就算你想练字,也不急于一时!先去里头歇息会,待会儿再练字不迟。”说着,他执起嘤鸣的右手,道:“你看你的手,都磨红了。该歇歇手了。”

嘤鸣瞅着自己葱白似得嫩手,的确被玉管狼毫印下了一道红痕在手指上,唉,皮肤太嫩也不好,看样子她是不是得少吃点雪肌花容丹??

胡乱琢磨着,忽然嘤鸣眼中一亮,“对了,今儿十五,怎么绘儿还没进宫请安?”——照例,每月初一十五,是各家福晋进宫请安的日子,往常这一天,绘儿一大早就该进宫来了。纯惠皇贵妃苏氏去世多年,她没有婆婆,应该不会耽误来海晏堂呀!

如今都过了午了,怎么还没来?

小文子忙上前道:“娘娘方才看书抄书入迷,奴才才没有及时禀报。方才质郡王府便传喜讯进宫了,说是六福晋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所以未能进宫请安。”

“是吗?!”嘤鸣面露惊喜之色。

自乾隆三十年,昭绘小产又失了长子绵聪,便再没有身孕。数月前,永瑢纳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昭绘还抑郁了好一阵子呢。好在舒舒觉罗氏姿色并不出挑,更是识不得几个字,因此永瑢待她淡淡的。出于安抚心态,永瑢反倒是愈发亲近昭绘。

这一亲近,便怀了身孕。

这一胎,来得倒很是时候!

又要添孙了,弘历自然十分高兴,“之前老三福晋诊出有孕,如今老六福晋也有了身孕,正应了今年的瑞雪吉兆。”弘历不禁看着窗外的白雪皑皑,笑意漫起在唇角眼梢。

烟儿走后,据说永璋很是落寞忧郁,而这个时候,三福晋倒是聪明得紧,趁虚而入,加倍关心体贴永璋。永璋感喟福晋贤惠,便多去了她房中几日,三福晋便怀上了身孕。

而永璋似乎也高兴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要有嫡子了,也是大大的喜事。

第844章、皇孙

因绘儿再度有孕,嘤鸣心情极好,心情好的女人一般就比较容易被男人吃干抹净…

冬日的午后,阳光极好。

寝殿内,因烧足了地龙,倒是十分暖和。

当然了,被窝里更暖和。

嘤鸣腻腻地出了一身汗,弘历心满意足掀开闱帐,赤足下了床榻,唤了太监进来服侍更衣。

弘历对着闱帐中的嘤鸣道:“朕回九州清晏披折子了,你安心睡会儿吧。”

嘤鸣哼了哼了鼻子,吃饱了就走人是吧?!你丫的就是为了滚床单才来的!

弘历神清气爽地走了,嘤鸣也从拔步床上爬了起来,叫春莺给拿了浴袍来穿上,直接便去了浴室,好生泡个澡,这才重新更衣洗漱。

薛嬷嬷炖了虫草乌鸡汤上来,笑眯眯道:“娘娘多喝些,补补身子。”

嘤鸣脸色黑了黑,“难道我很虚吗?!”

薛嬷嬷急忙作势轻击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娘娘身强体健,自然不虚。不过奴才这不是怕您饿了么!”

嘤鸣嘴角抽搐,饿了?!做了那么多运动,所以你觉得我会饿是吧?

“咕噜噜…”

额…她还真的有点饿了呢。

于是端起那碗乌鸡汤,咕嘟嘟喝了个干净。

宫女画眉手脚伶俐,很快就为嘤鸣梳好了一个家常的两把头,金钗玉簪点缀上去,倒也珠翠满头。嘤鸣再怎么叮嘱了要简单清减些,可也少不得头上被插个十来支首饰。

打开桌上那盒马油膏,嘤鸣剜了少许在手中,让手心热度融化了,然后在细细涂抹整张脸,涂完之后,自然满脸油光可鉴,因此还得细细按摩,让肌肤吸收了才可。

按摩过程中,配合玫瑰花露润泽肌肤,这样才能让肌肤喝饱水。

然后,再往脸上一层层擦上珍珠粉,一直擦到遮盖住肌肤原本的色泽。

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有着少女一般的肌肤,的确太不可思议了点。因此嘤鸣一直都是涂无数次珍珠粉,以此遮掩。其他嫔妃也是如此,不过人家是遮掩皱纹,嘤鸣是遮掩如玉的嫩肤。

最后,细细描出一双纤长的柳叶眉,再以玫瑰胭脂点唇、两腮晕红、淡扫眼周,这胭脂,即是口红,又是腮红,还能做眼影用。只不过需要慎用分量罢了,尤其是后两种功效,涂多了,便成了乡下媒婆一般俗不可耐了。

这样的浓妆,嘤鸣化了多少年了,自然能把握好分量。

一张铅华容颜,便清晰地倒映在了镜中,靡颜腻肌、浓桃艳李,微微一笑,妩媚自生。

薛嬷嬷笑着道:“娘娘上妆后,果然雍容华贵。”说着,便奉上一双金累丝东珠耳环。

嘤鸣看着这对东珠耳环的分量,就忍不住嘴角抽搐,摇了摇头,伸手拿了那双红翡翠桃心耳环,飞快戴好。

薛嬷嬷仔细端详了片刻,便点头:“红翡翠也好,颜色红润,很趁娘娘的气色。”

嘤鸣叹着气,无奈摇头。薛嬷嬷喜好华贵艳丽的首饰,恨不得把她脑袋整成移动珠宝展!

冬日冷肃,除了赏梅,倒也没什么乐趣。

在冬雪渐渐消融的季节里,她总算收到了烟儿的来信。

那是从科尔沁草原上寄来的信件,来送信的是一只雪白色的海东青——烟儿果然最喜欢白色,就像他之前养过那只雪獒一样,这只海东青的毛色也是纯白无暇。

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何况纯白的海东青极为稀有,是海东青中的极品。

烟儿年前北区,游历锡林郭勒、科尔沁诸草原,偶见此海东青,便见猎心喜,将其狩得,驯服己用,充作信使。

信中漫漫倾谈,细细讲述了他半年来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大草原上的风光,嘤鸣看了之后,不禁心生驰往。

 

第845章、倒苦水

乾隆三十六年,又是三年一选秀的年份。

怡贵妃已经明话说了,要给自己儿子多纳几个侍妾,满军旗汉军旗无妨,但一定要屁股大好生养。

庆妃的要求也差不离,她想给儿子纳个侧福晋,再选两个侍妾。

嘉贵妃最是泰然,她三个儿子府上,一家一个大孙子,比起怡贵妃和庆妃,她觉得自己有福气。不过还是嫌孙子少了些,也禀了嘤鸣,请她这个嫡母看着一家赏赐几个侍妾也就是了。

宫中这么多老牌嫔妃,独属已故的纯惠皇贵妃苏氏孙儿最多,她有两个儿子,孙子却有四个,生生比生了三个儿子的嘉贵妃孙子都多一个。

所以今年,嘤鸣就没往循亲王、质郡王二府上赐人。——去年,永瑢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了一女,昭绘欢喜坏了,因此甚是善待她们母女。这样的状况,嘤鸣巴不得继续保持下去。

难得弘历今天也没做出硬性要求,因为弘历更关心永琚和永瑶的嫡福晋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