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日子也不可能完全这么一板一眼,我们在这里至少还是有一样“饭后消遣”的,那就是“八卦”!皇宫里的八卦本来就多,人多嘴杂,封也封不住。那些成天条条框框的公公嬷嬷们也不大在意我们聊八卦,事实上很多八卦还是从他们口里传出来的,所以就算我不去打听,源源不断的“皇宫动态”还是会很快自动传到我的耳朵里,虽然有些严重失真就是了。

“曦敏,听说承乾宫的鄂妃娘娘薨了。”紫玉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她是跟我一块儿进宫的小姑娘,今年十六岁,算是我的妹妹,跟鲁喜敏同年。我实岁已经二十三了,她本该叫我一声姐姐,但我既然顶着喜敏的名字进宫,年龄也就跟着改成了十六。好在我是一张娃娃脸,个子又小,说我只有十六岁倒也没人反对。进宫以后我嫌“喜敏”这个名字太俗,自行把“喜”改成了“曦”,反正是同音字,无所谓。

因为年纪轻的关系,她还体会不到人生的残酷,也没被这枯燥的宫廷生活抹去了生气,所以一直都很活泼,对于外界讳莫忌深的宫廷秘事更是有着极大的兴趣,我所知的八卦大多是她向我转述的。这乾西只有我们两个年龄相仿,自然也就成了好朋友。

“是么?”我的反应有些冷淡。这里的活计并不重,挑水劈柴之类的自然有太监们去干,我们也就是扫扫地细细衣服之类的,但皇宫里毕竟地方太大,我们今天已经扫了一个早上的地了还没扫完,虽说我们没有尽心全力去做是主要原因——太快扫完就没事干了,更无聊——但一上午都做同一件事也未免太无趣了。我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听说皇上独宠鄂妃娘娘呢,这回子娘娘去了,不知道皇上会有多伤心!”小姑娘不用我的热情回应,自然有自说自话的本事。花季少女哪个不怀春?她们平日里就最喜欢才子佳人、恩爱夫妻的故事,如今这故事居然发生在这皇宫内院,早被她当成了现成的说书故事,天天追踪报道也不嫌烦。

“是啊。”我懒懒地应付。接下来应该就是顺治受妖僧行森的迷惑要出家当和尚——这“妖僧”可不是我说的,二月河先生说的——然后玉林秀劝说未果,顺治禅位于康熙,年仅八岁的圣祖登基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所以紫玉看我不接茬,就再接再厉自己说下去了:“万岁爷可真痴情啊!如果能有人这样对我,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啊!”

我敲了敲她的头,笑谑道:“小丫头思春了。”

紫玉马上红了脸,嗔道:“什么小丫头,你不跟我一般儿大吗?再说了,进了这宫门,这辈子也就算完了,思春又如何…”她的声音低靡下去,情绪低落了下来。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原以为她天真不知世事,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古人并没有我这么开放的思想,对一个女子来说嫁人生子就是人生的全部,如今我们却要在这深宫中虚耗青春,对她们这些小姑娘来说确实是一辈子都毁了。

沉默地扫着地,我感到心里十分压抑,想说些什么来调剂一下气氛,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本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啊!

好在紫玉并没有自怨自艾多久,很快又振作起来,叽叽喳喳接着说道:“听说皇上想要出家呢。皇上仪表堂堂,若真的出家了多可惜啊!”

我不禁佩服。难得她连这种八卦都能探听出来,我印象中不是孝庄皇太后下令封锁了消息吗?

也许是刚才的窒闷作祟,一句话不该说的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冒了出来:“皇上仪表堂堂?你又知道了?”我笑了一下,“不过就算仪表堂堂又如何?他注定要出家为僧,你就别指望了。”

本来这里地处偏僻,又通常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儿家,所以有些时候说话时不用顾忌太多的,但我忘了这里是皇宫内院,有些话就算是独自一人也不能说的,刚巧最后那句话就属于这个范畴。

“你…”

“你怎么知道的?!”一声饱含怒气的叱喝跟紫玉诧异的询问同时发出,并掩盖了她的声音。

我们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公子哥出现在前面的宫墙处。他大约七、八岁模样,头戴暖帽,身穿雪白的对襟马褂,披着雪白皮裘,腰带缀以宝石,俊秀可爱的脸庞上因为气怒而泛着红潮,明亮的眼睛中闪着尊贵而凌厉的眼神,让人不觉在这小小孩儿的面前愣是感觉矮了一截。

紫玉有些惊艳于这小公子的风采,又有点为他的气势所迫,结结巴巴、有些心虚地问:“你…你是谁?”

我却暗叫不妙。这皇宫里头正常来说不是宫女就是太监,那可是清一色的制服,而这个小孩身穿锦服腰挂玉佩,显然非尊即贵,而从他为我的话大怒的情况看来,很有可能是那些阿哥们中的一位。我不由后悔不迭,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口呢?!

那小孩却并不理紫玉的问话,也不怪责她没了规矩,只是怒气冲天向我走来,一面大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说皇阿玛一定会出家为僧?你有什么证据?!”

如果说一声“皇阿玛”肯定了我的猜测,那么接下来的一声“三阿哥”则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脚下一软,很没骨气地跪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知道如何是好。耳边恍惚听到紫玉的声音,连声喊着:“奴婢该死,三阿哥恕罪!”的话,便也忙跟着喊。

“三阿哥,您怎么跑这儿来了?皇太后召您过去。”另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

只听三阿哥玄烨冷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有个刁奴,竟然满口浑话说皇阿玛必定会出家,我定要告诉皇祖母好好治她!”说罢转身便走。

我只觉得晴天霹雳,我怕就怕的这个啊!孝庄那个女人多厉害,多心狠手辣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玄烨这么一说,我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还不如去闯围猎场呢,至少不会跑都没得跑就人头落地啊!

我此刻恨死了自己的口没遮拦,急忙大声说道:“皇上自幼尚佛,如今又痛失爱妃,万念俱灰之下,又怎能不兴起出家的念头呢!”

玄烨听我一说,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偷眼觑他,只见他虽然力持镇定,但眼中却掩不住惊慌之色。毕竟是个小孩子啊!

“你…你胡说!皇阿玛还有额娘,还有皇祖母,还有我们这些阿哥,他不会抛下我们走的。”

我听得出他话中的张皇,他说的这些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我豁出去了,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努力控制着声调说道:“三阿哥有没有兴趣跟我赌一把呢?”就看这一把了,我赌在玄烨的小孩儿性上。

果然玄烨走了回来,疑惑地问:“赌?赌什么?”

“奴婢以为皇上必然会出家,三阿哥自然是赌皇上不会出家了。”

“你…皇阿玛怎么可能会出家?!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才不干。”他说着,语音中掩不住惊惶,是怕这一语成真。

“难道三阿哥怕输吗?”我故意激他。

“胡…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输!赌就赌,谁怕谁?!”毕竟是小孩儿,沉不住气。

我喘了口气,只听玄烨又问道:“那你输了便如何?我赢了又如何?”

书上说玄烨天资聪颖果然没错,脑筋转得飞快。同时我又不禁哭笑不得,看看他问的是什么话?“你输了?我赢了?”怎么说都是我输嘛!

当然我不敢跟他抬杠,想了想说道:“如果奴婢输了,任凭三阿哥处置;但若奴婢侥幸赢了,请三阿哥忘了今日之事。”

“就这样?”他疑惑地看着我,“如果你赢了不要求赏赐吗?”

他们这些皇亲贵胄自幼养尊处优,他小小年纪怎么想得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啊!如果这事传了出去,我就算有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没命花!

我点点头道:“奴婢不敢多贪,只求三阿哥不要说出今日的事去。”

玄烨又看了我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如果皇阿玛没有出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跟我说了这半天话,现在他虽然口出威胁却没有了开始时的那种杀气。

“三阿哥!”我见他转身就走急忙叫住他。

“干什么?”

“三阿哥,今日与奴婢的赌局恳请三阿哥千万保密,若是传了出去这赌局可就办不成了。”让人知道了顺治还没落发我就该落头了,还赌什么赌?

玄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见我的眼光瞟向他身边的小太监,会意道:“小六子,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跟别人说,皮绷紧啰!”

“喳!”小六子赶紧一躬身,毕恭毕敬地答应。

玄烨这才满意一笑,转身走了。忽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的名字是孛术鲁•;曦敏。”

://.cmfu.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章 侥幸

“曦敏,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敢跟皇子打赌。[.aishuzhe.首发]”紫玉崇拜地看着我,玄烨走了以后又变回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有本事?我哪有什么本事,那是赶鸭子上架!如果我不跟他打赌,转个眼儿就得死在这宫里头;打了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觉得有些精神透支,头晕晕的,脚肚子还在打颤,站不起来。老天!康熙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君王,如今他才八岁,又没登基就有这种气势了,难怪以后能杀鳌拜,平三番,收台湾,人们常说“以小见大”,这个词绝对没错!

紫玉把我扶起来,仍喋喋不休地问着:“不过曦敏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皇上会出家?”

“有把握?谁说我有把握了?”我苦笑。清朝正史从来没说过顺治皇帝出家,这都是后人们想象出来的情节,谁也说不清真假,要不我怎么说“有一线生机”呢?现在就盼人民群众的智慧真的无穷,顺治真的是出家走了,不然我的脑袋马上就要落地。

“你没把握?那…”紫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干活吧。我还不一定输呢。”现在的几率是五十五十,我还没有绝望。

****

年关到了,我不禁有种荒谬的感觉。因为时间上的混乱,这时离我在现代过春节还不到三个月,半年以内过两次春节,恐怕没人有这种经验吧?

宫里并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顺治皇帝要死要活闹着出家,主子们个个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过新年?连带着下人们也不敢露出半点欢庆的样子。不过在我们这皇宫一隅,我和紫玉两个小姑娘倒是置办了些酒菜,一起吃吃喝喝权当过年了。

现在已经是顺治十八年正月,不管这位皇帝老哥是死是出家,都会在这两天见分晓。如果我不幸输了,这也就是我在人世间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番?紫玉是不知道我的心思的,只是单纯为了过年而兴奋着,让我好不羡慕。

我不会喝酒,所以沾了一点就醉了,梦里看见现代的爸妈,亲戚朋友,我哭着喊着扑向他们,却总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阻挡着我。突然爸妈他们不见了,玄烨出现在我面前,俊美的小脸上净是狰狞,然后一把大刀挥过来,我看见自己的头掉了下来。

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身上湿透了,脸上也满是泪花,紫玉伏在桌边睡着了没有醒来,我看着满屋的凄清泪流不止。在英国的时候还有飞机可以随时回家,如今却是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惶恐的感觉再次充满心间,说不定明天我就要死了,却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感到空寂的绝望。

第二天紫玉因为宿醉起晚了,我一个人打扫着诺大的庭院。她醒了以后很不好意思,再三向我道着歉,我却并不在意。她并不知道现在我的每一天都像是捡来的,天天都恐惧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需要用不停做事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不然我会疯掉。有时候我不免想到那位写《康熙大帝》的二月河先生,都是他乱写野史导致我的历史知识严重混乱,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如果我真的死了定要向他索命。但我其实也明白这不过是我无端由的迁怒,不然无法度过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就在我成天的胡思乱想和猜疑中,日子飞快地过去了。紫玉现在也发现我的情况不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劝我也无从下手,只好尽量不打搅我、分担我的工作。少了她的呱噪,少了我的人气,这地方更加死气沉沉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再次失眠后又来到屋外的石坎上看着月亮发呆,却发现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人,躲在房子的阴暗处。

虽然死到临头,我毕竟还没有死,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得吓得浑身颤抖、呼吸困难。

“谁…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人影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借着月光我看见那是玄烨,他神色惨然,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像个游魂。

“三…三阿哥,出…出了什么事了?”我更加恐惧了,虽然“非人类”的嫌疑已经洗清,但…老天!别是顺治皇帝真的归天了吧?!

他凄然看着我,不说话,却慢慢移到我身边,我颤巍巍站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抱住我,把头埋进我怀里。

“三…”我吓了一跳。

“皇阿玛…皇阿玛真的走了…”他闷在我怀里说话,还带着哭声,我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然后全身发凉。

走了?这可是个怎么说都通的词啊!

“皇,皇上他…”死了?出家了?我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皇阿玛,真的对玄烨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佛法真的那么伟大吗?”他继续哭着,与其说是问我不如说在问天、问地、问自己。

我一下子松懈下来,猛然来袭的头晕也冲不掉我心中的欣喜——我赢了!!

感谢上帝!感谢如来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二月河先生!…

我觉得脚发软,怎么也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想要坐下却被玄烨抱住,动弹不得。

他抱着我,无声地哭泣着,想必是忍了很久了,现在才发泄出来。我定了定神,感受出他心中的悲苦,怜悯之情汹涌而来,终于也伸手抱住他。

可怜的孩子,眼睁睁看着父亲抛下他而去,在宫人们面前又要装出皇家的尊严,虽然孝庄皇太后疼他,但目前的情形一塌糊涂,这个女强人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孙儿的情绪吧?他的母亲又只知忙着巩固地位,所以他才回到我这里来哭。

我曾经跟他打赌顺治皇帝已经会出家,对他来说我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吧?我一开始就看出了这场悲剧,就算他哭倒在我怀里我也不会奇怪,他也不算丢脸,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轻抚着他的背让他哭个痛快,等他哭声渐歇,便搂着他在石坎上坐下来。他依旧伏在我怀里,什么都不说。

我又呆呆地看着月亮,感叹人生的奇妙。大半个时辰以前我还担心跟他的打赌输了会一命呜呼,现在却抱着他坐在这里帮他排解忧愁。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么?”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我。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低头正好迎上他好奇的眸子。很好,哭过以后他的神情好看多了。

“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看着月亮阴晴圆缺,就好像人生的起起伏伏一样,虽然每个月都是相同的变化,却从来没有过相同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逃生让我太有感触,竟然跟这个八岁的小孩谈论起人生来。

“你说的是苏轼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句吗?”他抬头望着我。

我讶然看着他,笑着紧抱了他一下,说道:“也可以这么说。”看着他迷惑不解的眼神,不由好笑自己居然跟个小孩谈论这种深奥的问题,于是笑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就能体会了。”

他的精神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闻言也不追问,又低下头去,半晌又问道:“皇阿玛,他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我愣了愣,说道:“应该是的吧。”连皇位、老母、妻子、儿女都抛下了,够狠!

“他真的就这么狠心?”

我又愣了一下,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他不是狠心,恰恰相反,他是太多情了。”

“多情?多情是好是坏?”他又抬起头来问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多情是好是坏,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吧?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多情无疑是没有过错的;但对于一个君王,多情却可能成为他致命的弱点。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他最优先应该考虑的不能是自己的私情,而应该是天下的大理。当一个君王把私情凌驾于天下的时候,离天下大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顺治皇帝抛妻弃子,一直以来我都是颇看不惯的。作为一个君王,他没有背负起天下的责任,反而为了自己而逃避责任;作为一个丈夫,他为了一个女人而令众多后妃孤寂一生,没有肩负起丈夫的责任;作为一个父亲,他置众多尚未成年的儿女于不顾,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在我眼里,顺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痴心至此,我又能说什么呢?同为女人,如果有人也对我这样痴心不改,应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作为一个皇帝,多情不好;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多情未必是错。”最后,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他。

“为什么皇帝就不能多情呢?”他皱着眉头,显然无法理解。

我觉得我疯了!居然在这里跟一个八岁的小孩讨论“多情”的问题,天晓得这小子什么时候才会懂得“爱情”这个词的含义,什么时候才能弄懂“多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cmfu.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章 “幸运”

虽然很诡异,但皇子的问话是不能不答的,于是我说道:“皇帝的爱不应该是给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皇帝应该爱天下,爱天下子民。**://.AiShuZhe.**当皇帝的爱集中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其它的地方就没办法顾及了,这个时候就会出乱子。”

“出乱子?出什么乱子?”

让我死了吧!这个玄烨怎么这么麻烦啊!早知道不应该同情他,赶快赶他走才是正确的。

他察觉了我的不耐烦,眼中浮上一层受伤的委屈,我心里一痛,竟然舍不得这精雕细琢的脸上有半点悲哀。天!我一向对可爱的小孩没有抵抗力,当初《天才宝贝》里的小实足足让我疯狂了大半年。

轻柔地把他抱在怀里,不顾他小小的挣扎,我叹了口气,决定舍命陪皇子了。

“君王多情易误国,古有褒姒的一笑倾城,唐明皇的安史之乱,今有吴三桂一怒为红颜,你父皇遁入空门,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作为一个皇子,一个就要成为皇帝的储君,这点历史常识应该有吧?

他本来乖乖偎在我怀里听我说话,此时抬起头来辩驳道:“皇阿玛说了,吴三桂降清实际上是为了功名利禄,陈圆圆不过是个借口。”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去,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对,你说得对极了。不过,你应该认识到君王是不能多情的。”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看着我问道:“那为什么普通男人就可以多情呢?”

“因为普通男人不用管理天下,他的爱不用分给天下百姓,自然可以专注一人。”我叹了口气,“事实上,哪个女人不希望能够得到自己心上人全部的爱呢?”

“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就不可以爱妃子,不可以爱母亲,不可以爱儿子了吗?”他又问。

“为什么不呢?妃子、母亲、儿子都是皇帝的臣民啊!自然也是要爱的,却不能独爱。况且,皇帝三宫六院,龙子众多,不论专爱了谁,对其他人都是伤害。一个男人,要么不招惹这许多女子,只爱一人,用尽全心去爱;既然已经招惹了那还不如不爱,人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多一点少一点,虽然有些悲哀,却是最好的解决之道。皇帝生来注定不会一夫一妻,所以不应该多情、不容许多情。”最后这段话是我的真实想法。人人都说皇帝博爱,在我看来,一份爱,哪里能够分成那么多份分给那么多人?分了,那是谎话,欺骗自己也欺骗那些可怜的女人;不分,皇帝的身份职责不允许他独爱一人。所以常人说爱上帝王的女人是最不幸的女人,我深以为然。

玄烨用晶亮的眼神看着我,忽又问道:“那你呢?如果你是皇帝的女人,你想要皇帝多情还是无情?”

我一愣,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想了想只能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帝王的女人。”

“如果你真的成了皇帝的嫔妃呢?”他不依不饶。

我想了又想,无奈道:“我毕竟不是皇帝的嫔妃,所以想象不出那个时候是什么光景,真的无法回答;而如果我成了皇帝的嫔妃,当局者迷,我想更不可能得出什么结论了。”我苦笑。

突然我发现我们的话题已经循着奇怪的轨迹走到一个奇怪的方向,不由警觉起来,不想再多说。我放开玄烨,站起身来恭声说道:“三阿哥,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玄烨有些失望地也站起来,看了看我忽然说道:“曦敏,你到我身边来服侍我可好?”

我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为什么?”

玄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好像我姐姐,而且你懂得好多,皇祖母和皇额娘都不会跟我说这些,其它人又都怕我更不可能跟我说这些,也只有你会这样跟我聊天了。”

我有些汗颜,怎么拿一些现代人的意识来灌输给康熙皇帝呢?同时也有些心动,如果要到围猎场,在玄烨的身边绝对比在这里扫地强。但是旋又想到宫闱的倾轧,尔虞我诈,不由又退缩了。

“多谢三阿哥赏识,但奴婢出身卑微,怕是没有资格在三阿哥身边侍候。”我恭敬地说。

他的脸上又露出失望的表情,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说完就跑了,也不给我劝说的机会。

“唉…”我眼睁睁看着他飞快地跑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烨啊玄烨,看在我好歹跟你说了一晚上话的份上,你可千万别害我啊!!

****

如果说原来我不知道自己对坏事的预感都多灵验,那现在我知道了。

几日前宫里发丧了,说顺治皇帝忽然恶疾,龙御归天,三阿哥玄烨立了太子,其母佟妃当了太后,孝庄便成了太皇太后。

这日,忽有一个趾高气昂的老太监来找我,对我说了一句“太皇太后宣你”之后也不问我的意思就拖着我走了。我本也知道这时代这地方皇族要我们这些丫头干什么是不需要征询我们的意见的,却总是有些怨气在心里。想来我并没有真正适应这个时代,所以才会那么放肆地对待皇子玄烨。宫里本就没有自主,我警惕自己。

孝庄平百无事干嘛召见我?联系起几日前玄烨说过的话,我大致上心里有底了。走进慈宁宫,只见雕花楼阁、珠宝珍玩,将诺大的房子装点得贵气不凡,跟我那乾西自是没法相比。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争着要来这些主子们住的地方了,房间好,在这里扫地打水也舒坦呐!

这话当然是说笑,不过这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我不得不想些有的没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同时也是心里惴惴,不知道见了孝庄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进得屋去,只见满屋子都是侍立的宫女太监,只有一个穿着绣牡丹袍的妇人坐在前面,必定是孝庄了。虽然很好奇她的长相,不过我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当下头也不抬,随着领路的太监下跪道:“奴婢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孝庄也不让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从没这么跪过的我觉得膝盖开始刺痛发疼,不由在心里骂骂咧咧起来。这时孝庄终于发话了。

“抬起头来。”

我急忙抬头,看清了这个历经三朝的厉害女人的长相。只见她面容端丽,许是宫里面保养得体,竟然一点不显老态。腰背仍是笔直的,看起来甚是精神,此刻虽然表情平缓并不见威压之气,但皇家的气势还是隐隐散发出来,让人不敢仰视。我暗暗赞叹这古时候的帝王之家真是有些名堂的。

“你就是孛术鲁•;曦敏?”她问我,声音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