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入就看到满室的凌乱,还有缩在一起的两个人,子矜从一片狼藉的屋中找了张完好的凳子让清如坐下。

望着惊魂未定的二人,清如微叹一声,温声问道:“可知那个刺客为何要来杀你们,是谁派他来的?”

石生二人将脸转过一边,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很是害怕,清如等了一阵复又道:“其实不说我也猜到了,是佟妃对不对?”果然她这话刚一说,那两人立刻就有了反映,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知道是佟妃?”石生扶着荷衣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戒备。

清如婉声道:“原先我还不怎么肯定,现在看来确是没错了,幕后之人果然是她!”

听得眼前这个女人刚才原来是在试探自己,石生不由心中生怒,然清如的下一句话就像大雨一样轻易浇熄了他的怒火:“佟妃这一次没能杀成你们,必还会有下一次,她决不会让你们活着来指证她的!而且…”

清如瞄了身后子矜她们一眼复道:“我还接到一个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你们的班主周正已经死了。”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荷衣吓得当场就哭起来,不知是怕还是伤心使然,石生则是一脸呆滞。

看他们心智已有松动,清如趁热打铁加紧说道:“你们对佟妃来说不过是她养的狗,一旦你们失去利用价值或危害到她,就会毫不犹豫的除去你们。难道到了现在你们还要执迷不悟,不愿说出真相,事情已经查到这个份上,再没有退路可言,你们若是不说出来,不光你们会死,整个戏班都难逃死劫,周正就是最好的例子!”

子佩紧跟着插嘴道:“我家小姐可都是为你们好,你们别不知好歹,否则只怕你们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子矜也在旁边说了几句,原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顿时又弱了几分,荷衣揪着石生的衣服哀声道:“石生哥,不如我们就说了吧!”

石生思前想后,终于有了决定,咬着牙对清如道:“如果我说出真相,你是不是真能保住我们和戏班所有人的命?”人往往都害怕死忙,即使只能卑微的活着也愿意。

清如点头道:“不错,只要你肯将事情说出来,并指证佟妃,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求情!”他们不仅陷害宫妃,还害死龙裔,论罪行重之又重,怎么也不可能会有活路,然清如却不得不说谎欺骗他们,愧意油然而生,然她也无法,只能狠下心来。

得了清如的保证,石生二人终于决定将事情合盘托出:“我们被佟大人从外面寻来后,在他府里住了段时间,他还赏了我们许多财物。周正原是佟大人的亲信,在进宫前夕他替换原来的班主成了新班主。出事的前一天他将我叫了去,给了我一包七星海棠还有一套宫女的衣服、假发,让我明天依他的吩咐去做,我先是不肯,但他拿我家人威胁,无奈之下只好屈从。”说到这里石生的眼中射出仇恨的意味,牙齿更是咯咯作响,半晌他才接下去说:“到了那天佟妃先是安排了人在舒常在的茶中下药,她时间算得很准备,舒常在进琅房没多久,我的戏就唱完了一个段落可以下场休息。

琅房的蜡烛中我早已混入了计算好份量的七星海棠,我下台换好宫女服带好假发勿勿去了琅房,由于我身架不大所以没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了怕吸入迷药,我用湿绢捂住口鼻,进了房果然看到舒常在和她的宫女不醒人事的躺在地上。我把那个宫女移到一边后就按计划去请夕贵人上来,到了那里我借故先进去,用脚狠狠地踢了她的肚子一下,很快就有血流出来,由于迷药未过所以她只是哼了几下。我又弄了点声响出来引夕贵人进门,而我就躲在纱绡后,趁她开门进来的时候从另一道门跑了出去。”他一口气将剩下的事都说了出来。

清如低头消化着由此带来的冲击,佟妃这个女人真是太阴险了,这招一箭双雕用得可真好,不仅除了舒蘅腹中的龙种,还让日夕做了无辜的替罪羊。

可惜被她撞破,只怕佟妃要难如意了,清如嘴角升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起身让石生与茶衣好生在这里待着,等明天天一亮她就去奏明皇上,在出来的时候又让那四个太监打醒精神不要再出乱子。

安排好后她才带人回到自己的寝宫,里面早有人在等候,竟是一袭黑衣的小福子,原来刚才的刺客是他所扮,而今他已取下头巾。

清如面有愉色地称赞道:“这次可真难为你了,做得非常成功,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招了。”

“是啊是啊!”子佩在旁边补充道:“被你一吓,再被小姐一唬,他们什么都说了,小福子,这次你可真是立大功了。”

小福子被她们夸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道:“子佩姑娘说笑了,为主子办事是奴才的份内之事,奴才只是怕办不好坏了主子的事。”

清如心中高兴,说道:“子佩说的不错,你确是立了大功,应该要赏,子矜,去把我那只鎏金鼻烟壶拿来赏了小福子。”

小福子接过后喜道:“谢主子赏赐!”

正说着绵意捧了碗清粥进来:“主子您累了一夜了,晚上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定然饿的很,不如先喝碗粥暖暖胃吧!”

“咦?这么晚了,你从哪里弄来的粥啊,而且还是热的?”子佩看着碗上蒸腾的热气三怪地问道,御膳房虽然晚上也有人,但一般都不做什么东西了,除非是皇上或宫中的娘娘们要吃。

绵意低下头道:“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在熬粥,我就问他们要了碗来。”看她说得轻巧,但任谁都知道御膳房都是些势利的人,哪会那么轻易给她。清如接过粥喝着,虽淡而无味,心中却暖洋至极。

子矜等清如全部喝完后才说道:“小姐,奴婢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啊?”

清如放下碗,笑盈盈地道:“讲!”

“为什么您可以在事先就预料到只要派人假扮佟妃之人去行刺,就能使得他们交待出实情呢?”

沉闷了好些天,清如心情难得有今天这么好过,逐笑道:“傻丫头,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怎么可能事先知晓结果,我只是依常理推测罢了,说到底,今天打的其实是一场心理战,我也不过是侥幸赢了而已!”

“为什么呢?”不光子矜不明白,其他人也不懂,清如抬手理了一下云鬓道:“栽赃陷害这套把戏谁都知道,也都会用,可为什么还是每每能奏效呢,原因就在于许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像纸一样薄,一捅就破,若今日他们对佟妃坚信不移的话,那我再用什么计策都没用了!“

原来如此,听得这话众人方明白过来,清如将目光投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日夕你看到了吗?姐姐就快能替你洗清冤屈了!

明天…只要再等一夜就好了!

清如无疑是聪明的,可惜她经验尚浅,且宫中聪明的人实在太多,这一夜的耽搁足以生出诸多变数,虽不至于令其满盘皆输,但也足以令她事倍功半,未竟全功!

后天我要去体检,所以到时候恐怕只能更新一章了,先来和大家说一声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章 计与谋(3)

这一晚虽睡得极晚,却是难得的酣甜,连睡梦中那也是弯起的,天刚放亮她就醒了过来,掀起垂珠纱帐下床趿了鞋走到窗边,推开关了一宿的窗门,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形成一圈金色的光晕。

清如仰起素净的脸,深吸着夹带花草清香的空气,想到过会儿便会见到福临,沉寂已久的心又再度有活跃起来的迹象,那是她的天她的地啊,尽管他从不愿正眼相对,她却始终无法忘情,只是将它压在心底而已。

不知这一次再见会是如何的情景,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嫌恶?还是会令他有所改观呢?清如垂目抚着望上如丝的长发,在心底悄悄地问着自己,这人世间的情爱,当真是没道理可循,人只要一遇到爱情便没了自我,唉…真是可悲!

待一切收拾打扮停当后,她坐在殿中徐徐饮着香茗,不时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子矜等四人在她身后一字排开,随时准备待命。

茶饮到半盅,被她派出去打探的小福子回来了,清如面容一整将茶往桌上一放问道:“如何?”

小福子打了千后才道:“回主子,皇上还没有下朝,尚在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奴才已经将您的话转告常公公了,他说等皇上一下朝就立刻向其禀报,请主子耐心等候!”

清如点点头,重又端起茶,正欲喝忽想到了什么,朝小福子身后看了眼道:“怎么不见小禄子,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回主子,奴才们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说畅音阁那似乎出了什么事,小禄子担心与主子的事有关便跟过去瞧瞧,而奴才则先赶回来把事儿跟主子回禀了,想来这会儿他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小禄子就步履急促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张嘴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主子,昨天夜里,戏班的班主周正在房中上吊自杀了!”

此时正值关键时期,做为知情人的周正居然自杀了,这么个大消息莫说丫环们掩口惊呼,清如亦是大骇,失声问道:“此话当真?”

小禄子咽了口唾沫回道:“千真万确,奴才是新眼看着侍卫从门里把尸体抬出来的!”

前几日修剪过的指甲一下子扎进肉里,硌的生疼,然愈疼拳握的愈紧,子矜担心地看着小姐紧握的拳头及泛白的指节,真怕她把自己弄疼,正迟疑着要不要劝,一声重响将她吓了一跳。

清如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所有的温和随着这一拳,如风卷落叶般一下子消逝不见,空余一室的凉意…

可恶!昨夜她为使石生说出实情,诓他们说周正死了,想不到竟一语成真,一早便收到周正死的消息,周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自杀,佟妃…一定是她下的手!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她杀了周正,那接下来要对付的应该是…

不好!清如原本半眯的眼睛猛然睁大,她从椅子上站起,一阵风似地往外走,“快,随我去看看那两个犯人怎么样了!”

清如一边走一边不住的祈祷那两人千万不要出事,否则什么也说不清了,而她所做的一切也都白废了。说起来这事都怨她不够小心,既然知道派人假扮刺客,怎么就没想到佟妃真有可能派刺客来杀人灭口呢,唉,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连夜禀报皇上才对,是她太轻敌了,此刻悔之已是晚矣,但愿还来得及补救。

从她寝宫到关押人犯的地方不过一点点路,没几步就到了,还未进门,清如就几乎瘫软下去,守门的四个太监此刻一律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看着不像是正常的睡觉,小福子上前看了一下,面带忧色地道:“主子,他们几人皆是被人用迷香薰晕的。”

清如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甚至感觉到冷汗正不停地濡湿着贴身的衣物,她用力地抓着子佩的手,仿佛借此来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脚如同灌了铅一般艰难地跨过躺在地上的人,明知里面肯定是凶多吉少,还是忍不住要亲眼见一见。然在门开的一瞬间她却捺不住闭紧了眼,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抽气声,是因为看到尸体害怕了吗?

清如实在没勇气睁眼去看,一直到子佩用很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小姐!小姐你快看哪,他们没死!没死啊!”

被她这么一叫,清如将信将疑地睁开眼,事情果然如子佩所说,石生与荷衣二人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除了精神萎靡,双眼红肿以外,并无其它异状,既没死也没晕。

见此憋在心中的一口气才缓缓舒了出来,这起伏来得太快太急,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适应了,心中大石放下后疑云却陡然重起:“昨晚出了什么事,怎得外面看守都倒地不起,而你们却好生生的?”

荷衣整个人缩在石在怀里浑身颤栗,她似有话说,然张了几次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倒是石生镇定了不少,没昨晚那么怕了,他沉声答道:“昨夜三晚时分,又来了一个刺客他也想要我们的命,不过很可异和前一次一样,他也没能杀了我们!”说到这里,石生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容,似在指什么,然未等清如回过味来他又说道:“是一个穿太监衣服的老头救了我们,只几下就把那人给打跑了。”

清如在旁听得直皱眉,她怎么觉得今天石生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啊,与昨夜的他差距甚大,还有,重华宫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出个老头来救他们,难道是常喜安排的?

清如心中诸般疑虑不消反增,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好生问问时,常喜带着福临的旨意到了,着她即刻带人犯前往乾清宫见驾!

同时接到旨意的还有其他嫔妃,而做为当事人的日夕与舒蘅尽管身子未好,也强撑着来了,尤其是舒蘅,她已经幻想着待会儿要皇上怎么折磨日夕来消她的心头之恨了,另外就是董鄂香澜、佟妃以及贞嫔了,众人俱怀着各样的心思各样的目的而来。

清如是最后一个来到乾清宫的,一跨进宫门便看到坐在正中的福临,他刚下朝连朝服也没有换,清如弯身跪下,一直垂视的眼忍不住往上看去,所有的怨、哀、恨,在看到那俊朗出挑的身影时一下子全然淡去,只剩下满腹的酸楚,如回到了初次被他冤枉的那一刻!

福临的眼一对上清如那双如凄如诉的眸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人敲了一锤似的,竟再也挪不开,那样的哀伤,那样的悲切!

或许…他真的应该重新去了解她…

在慈宁宫时曾想到的这句话而今重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皇上,是不是先让如贵人起来?”董鄂香澜的声音婉约轻扬,然她的笑却不那么自然,虽在对福临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瞄清如,眼中充满了戒备。

经她这么一提醒,福临方回过神来,借着咳嗽对刚才的失态稍加掩饰,摆手道:“平身!”

“谢皇上!”清如谢恩后起身退到日夕身,自牢房一别后她就再没见过日夕,瞧她现在软软地倚在座椅上,浑身似无一点力气,看到清如,她费力地弯唇,试图从苍白中挤出一丝笑容来。

清如心酸地握住她尚抱着纱布的手,努力将眼泪逼回肚中。

“如贵人,这就是你说的犯人?”福临指着跪在殿下的石生与荷衣问道。

清如松开日夕的手,站出一步答道:“回皇上,他们二人,一为凶手,二为知情人,两人皆难逃干系,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他们又是如何蓄谋害人的就让他们自己来说吧!”

“命我这么做的人就是舒贵人她自己!”石生开口所讲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吃了一个极大的惊,尤其是清如,她昨夜亲耳听石生说幕后主使是佟妃,相信那定是实情不假,何以他现在竟突然改口,还将所有的事推在舒蘅身上,难道他当真不想活了。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章 计与谋(4)

石生的话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头,激起千层浪涛,福临显于脸上的吃惊,董鄂香澜檀口微张的讶异,佟妃暗藏于眉角深处的笑,贞嫔一刹那间的错鄂,还有舒蘅初闻时的呆滞以及随之而来的气急败坏。

她指着石生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贱民在这里胡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又何来指使你一说,难不成我主使你来谋害自己的孩子啊,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皇上你快治他的罪!”

石生的目光凝然不动,即使迎上舒蘅的快吃人的目光也是一样,这样的他让人无法去怀疑他所说的话,惟有清如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份悲哀与深深的无奈!他的改口若是被迫情非得以,又是为何,佟妃…昨夜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两个人一齐抛却对死亡的恐惧,来做着必死的改口?

斜目睨去,佟妃也恰巧望到她这里,那双美丽动人的眼中正绽放着无声无息的微笑,成竹在胸的得意在这一刻展露无疑,清如明白,那是因为她在最后关头扭转了对自己不利的五面,这一次的赢家依然是她佟佳微宁。

清如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那里移开,静下心来揣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对面的佟妃也收回了目光,并压下眼中所有不应该出现的情绪,转以淡然宁静的语气道:“舒贵人,先别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先听他说下去,有皇上在这里,你还怕他冤枉你吗,除非舒贵人你有什么事怕他说出来。”

她这句话等于变相的提醒,果然福临在一阵静默后,目中逐渐染上了寒意,原本理直气壮的的舒蘅在接触到福临的目光后,竟没来由的产生了慌意,她不敢再大声嚷嚷,改以小声嘟囔道:“听就听,还怕了他不成。”

得了福临的许可,石生又接下去说道:“舒贵人之所以收买小人演这出戏,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掩盖她根本没怀孕的事!”他似是嫌别人受的刺激还不够多一样,张嘴又来了这么一句吓人的话,尤其是舒蘅,手脚顿时就软在那里了使不上劲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抖抖擞擞地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几步走到石生旁边,抬手就抽了他一耳刮子,并恨声骂道:“你这个刁民,我和你有仇吗,你居然在这里污蔑我,说,是不是受了他人的指使,你快给我说,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皮一块块割下来!”

看石生还是不肯说,舒蘅气更甚,光抽耳刮子已经不能消她的心头之恨了,提起脚来就往石生身上踹,花盆底鞋那硬硬的底踹在身上的痛可想而知,然石生咬着牙就是不吭声,这一来倒让福临心里又多了份怀疑,在他看来舒蘅现在这样子分明是心虚,欲盖弥彰。

正思索着,身旁的董鄂香澜突然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忙询问其是何原因,董鄂香澜在稍微好点后答道:“是臣妾太不中用了,只是闻到一点血腥气就受不了了!”

血腥气?经她这么一说福临才发现下面的石生已经被舒蘅打的嘴边流出血来,舒蘅这般没仪态的泼样让她在福临眼中又降了一级,他喝止了舒蘅后对石生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快说,不得有所隐瞒!”

石生在荷衣的搀扶下重新跪好,他吐出嘴里的血水后讲道:“舒贵人为了搏上位晋封,就假说自己有了龙种,可后来她又怕这事会被揭穿,毕竟十月怀胎,到时候她可没法变出个孩子来就应付,于是她就找到了小民几个,给了我们许多钱,让我们帮她演一场流产的戏,好名正言顺的失去孩子。除此之外她还让我们嫁祸给曾与她不合的夕贵人,借此机会除掉她。”

舒蘅听得心头狂跳,她再糊涂也知道情形大大的不妙,这分明是有人要害她,她也顾不得责骂石生,屈膝跪下向福临叩首道:“皇上明鉴,奴婢绝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做出欺君罔上的逆事,奴婢是真的怀有龙种,也是真的被人害得流产,奴婢敢对天发誓,绝无虚言,这个贱民一定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来冤枉奴婢,皇上,您可要给奴婢主持公道啊!”说到后来眼泪鼻涕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那你认为会是谁冤枉你呢?”福临的话透着凉凉的寒蝉意,瞧他的样子分明已经对石生的话信了六七分,只可惜舒蘅并未听出来。

“是谁?”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舒蘅此刻脑子更如糊了的粥一样,哪会知道是谁,然她知道现在一定要找个人出来,否则自己一定会死,并且会死得很难看。这时,带石生前来的清如就成了她首想到的人,她踉跄地爬起来揪着清如的衣襟道:“是你!一定是你和他们串通起来害我的,你要替别人脱罪,就想拿我来抵罪,你这个贱人!”这般激烈的举动使得她头上的簪子纷纷别不住松动起来,其中一根玉簪甚至插不住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后断成了两截。

头饰发髻松散的舒蘅如同泼妇,福临看得直皱眉,正纠缠之际,佟妃说话了,她挺起了身向福临进言道:“皇上,想知道舒贵人究竟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只要招一直照顾其的李太医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她这句话一下子就点醒了三个人。

福临深以为然,立马宣李太医觐见!

舒蘅更如溺水的人看到了块浮木一样,停止了哭闹,满以为等李太医来了后就可以真相大白还已身一个公道。

清如终于知道那个撕去五册中关于七星海棠记录的人是谁了,李太医,一定是他无疑,他也是佟妃的人,既然佟妃会提到他,那么他也一定会依佟妃交待的话去说,看来今日舒蘅是做定替罪羊了。

看着在翘首以盼的舒蘅,清如忍不住一阵难过,虽不喜她,但眼见她就要无辜蒙冤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将实情说出来不仅救不了舒蘅,还会将自己绕进去,给佟妃一个除掉自己这个险些坏了她好事的人的机会。

今日,她能保住自己与日夕已是极限,再多就空有心而无力了,宫中就是如此,处处充满了无奈与悲哀!

殿里的气氛一刻比一刻凝重,董鄂香澜先捺不住,她稍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让身后的湘远拿扇子给她扇凉,借以驱走一些难忍的闷意,福临见状,叫人开了附近的几扇窗门来透气。

李太医来了,他又让人吃惊了一次,一夜之间他似乎老了十岁,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驼了,甚至于手脚都不稳了,他一进来就伏在地上,头低在地上。

舒蘅欣喜若狂的弯身对跪伏于地的李太医道:“李太医,你是一直照顾我的人,你快告诉皇上,我是真得怀有龙种,快告诉皇上!”

她抓狂的模样令清如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同样因龙种而获罪的女人,解语…你当初也是像她这样被人陷害的吗?

福临…清如复杂地看着福临线条优美的侧面,他可还记得被他关在冷宫里的解语?如果他看见解语的疯样,心底,可会有一丝难过?

若王若无情也罢,偏他对董鄂香澜又用情如此之深,这是董鄂香澜的幸,也是宫中所有女人的悲…

清如想得入神,那厢福临早已不耐烦地叫舒蘅不要吵闹,他目迸寒光地盯着李太医道:“事情是什么样你就怎么说,若有欺瞒,朕会叫你比死还难受一百倍!讲!”

李太医嗫嗫地蠕动着嘴,他偷眼去眼端坐着的佟妃,在收到她眼中浓重的警告意味后,终于把心一横,叩头说道:“罪臣有罪,罪臣糊涂,不该财迷心窍,替舒贵人说谎,罪臣罪该万死,但这件事都是舒贵人一手安排的,罪臣只是听她的话而已,求皇上网开一面,饶臣一命!”说到最后,他已是老泪纵横,磕破了头,为的不过是求一已之命,人到底都是怕死的。佟妃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乖乖听命的呢,清如对这个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这里舒蘅整个人都傻了,刚才还是救命的浮木,现在一下子就成了拖她下水的索命绳,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经此一拉彻底完了,宫女扶不住她的身子,随她一道倒在了地上。

再看福临,他的脸色隐隐发青,额上更有青筋暴跳,眼中的怒意,犹如滔天巨浪,任谁也平息不了。

董鄂香澜晓得福临动了真怒,撑起不适的身子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胸口轻轻地顺着,却不敢劝,只能担忧地望着他。

福临盯着瘫软在地的舒蘅,寒声道:“现在你还想说的,说李太医也是冤枉你的吗?”

他这一出声,倒是惊醒了舒蘅,她手脚齐用,浑身凌乱不堪地以福临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地道:“皇上,奴婢没有做过,这一切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您不要相信他们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从刚才起福临就对她心生厌恶,此记得见之更是心烦,一脚将她踢开后道:“你这个贱人,犯下此等大错居然还死不承认,真是不知死活,杀了你也不可惜!”

见求之无望,舒蘅又爬到董鄂香澜脚下:“皇贵妃,奴婢知道您一向是菩萨心肠,求您向皇上说说,饶了奴婢吧,来世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瞧她披头散发,泪涕交错的狼狈样,董鄂香澜还真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替她求情,然她刚一张口,就被福临制止了:“这种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接着他又对瑟瑟发抖的舒蘅道:“你说他们是污蔑你,朕倒是想知道他们究竟得到什么好处,才会让他们这般舍了命的来‘冤枉’你?”说着,福临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不知悔改之人,死不足惜!来人,拖下去,赐她白绫一条,即刻执行!”

舒蘅无法接受福临淡薄的话,她双手捧头,状似疯狂的撞开来抓她的两个太监:“不!我不要死!我还没有当上娘娘,我不要死!”

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贞嫔目睹其状,终于开口道:“皇上,舒贵人只是一时糊涂,纵使犯下大错,还请皇上看在她以往服侍皇上的份上从轻发落!”

福临未说话,佟妃先接了上来,她的意思自是相反的:“舒贵人欺罔圣听,乃是当诛的大罪,贞妹妹心存仁厚也应因人而异,看她现在还是死不承认,可见其顽固至何等地步,若饶其死罪,后宫法纪将置于何地!”

贞嫔正欲辩解,福临已发话了:“佟妃说的有理,贞嫔你不必再为她求情了,朕知你与香澜一样心怀仁德,然这一次朕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

那两个太监一时间竟奈何不得行为疯颠的舒蘅,她跌跌撞撞地在殿内乱跑,突然她将头扭向了清如,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两手快如闪电地伸过来卡住清如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咒骂道:“贱人!贱人!都是你害我的,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我掐死你!啊!啊!”

她力气一下子变得很大,清如抓不开她的手,被掐得呼吸困难,一旁的日夕慌乱地打着舒蘅的身子,想让她松手。

两个太监扑上来,一人一边终于拉开了舒蘅的手,饶是如此,舒蘅还是不愿放过清如,一边蹬脚一边用指甲在清如脖子上狠狠划过,几道不浅的血痕应声而现。

清如吃疼地捂住有血珠渗出的伤口,手再拿下来时上面已沾满了血迹,福临看着被舒蘅搞得一塌糊涂的大殿,心中气更甚,让人赶快将她拖走。

舒蘅被人架着拖出去,嘴里犹自骂着:“赫舍里清如,你这个贱女人,你不得好死!我要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最想要的东西,我要你痛苦一辈子,最后死得比我还惨,哈哈哈!”她带着疯狂的笑声逐渐远去,那凄厉恶毒的笑声,听得清如心头猛然刺痛,手中的血在眼中顿时又刺眼的几分。

舒蘅一死,其他人亦是难脱干系,石生被乱棍杖毙,荷衣及戏班所有的人均被判发配边疆,此生不得入京。

至于李太医,福临念其老迈,兼之又在宫中服侍多年,在杖责二十,革去官职,抄没家产后赶出了宫,也算留他一条老命了。不过据说李太医在出宫的第二日就被人杀了。

处置了所有事,福临携了董鄂香澜的手走下殿来,先是对日夕一番安慰,着她安心养病,快些好起来。

在经过清如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凝视半晌后道:“此事能真相大白,你功不可没,朕会记得的!”接着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清如雪白脖子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后,语气略嫌生硬地道:“待会儿记得传太医看看,别留下疤痕!”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似在逃一样。

这一日是七月十八…

八月初,日夕身子大好,福临终于再一次了她,怜其无辜受冤,又遭人下毒,对她怜爱更甚。

一个月之后,十四年九月初三,正式册其为嫔,赐号淳,金册记名!

日夕成为了同届进宫秀女中第一位封嫔之人,淳嫔!

呼,累死我了,从五点开始写草稿,一直到八点多写完,然后码到电脑上,佩服死偶自己了

第一卷·相爱成恨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倚(1)

嫔在后宫九品中是一个比较微妙的品阶,总体而言可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能坐到这个位置者已经有资格被人称之为娘娘,较之贵人,常在之类的低阶宫妃不知好了多少。然它尚不是一宫之主,需贵嫔以上者方可掌一宫之事,如今宫中主位除皇贵妃还有四妃已满外,二贵妃、五贵嫔中只有宁贵嫔一人,其他皆虚悬以待,身居嫔位者是很有机会再升一级成就贵嫔之尊的。

经过这一事件,宫中很是安宁了一阵,然谁又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一刻宁静呢,很快,带着雷鸣闪电的风雨就会开始吞去一个又一个的人命!

富贵荣华,生死祸福,旦夕变色,人命在后宫就是如此的轻贱,哪位今日你是贵妃之尊,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七月十八,事毕,当晚清如亲自将金令送还慈宁宫,并叩谢太后恩典,太后身有不适,仅隔着帘子见了她,在听完她的叙事后,沉寂半晌说了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随后就让她跪安了,至于其中的意思,晦涩难明,清如一时半会儿也领悟不了。

第二日,七月十九,咸福宫佟妃着人来传清如。

早料到佟妃尽早会来宣她,却不想来得这般急,清如随人到咸福宫的时候,佟妃正在给笼中的画眉鸟添水,神色悠然,看清如进来,她将添水的勺子交给旁边的宫女,回过目来盯着清如半蹲的身子。

佟妃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顺着清如鬓边绛紫的流苏抚下,细细积成簇的流苏在她指下被分成一缕缕,流苏滑却,手落在她抹着药膏的脖子上,隔了一夜,血痕依旧那么明显。

“还疼吗?”佟妃歪着头问,语气关切以极,似发自内心的惜却。

“娘娘召见臣妾来,为的就是问这个吗?”清如凝然不惧地问道,她可不信佟妃会这般好心,再说即使真是她也不敢要。

佟妃拧眉收回了手,状似不解地道:“如贵人对本宫似乎意见甚深啊,这又是为何?”

清如直起身,冷眼道:“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您又何必故作不知呢!”

对她这些不敬的言辞,佟妃不怒也不气,反而笑吟吟地道:“不就是几条贱命嘛,值得如贵人为此生那么大的气吗?何况夕贵人不是已经平安无事了吗,照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莫非…你对本宫心存不满?”

清如抑着盈满胸口的怒气,她知晓自己适才的言行太过冒失,停了一会,她改以温冷的语气道:“清如对娘娘有所冒犯,望娘娘海涵!”接着施礼以作赔罪,虽眉宇间还是冷冰冰的,但已叫人挑不出礼数的错来。

佟妃微一愣神,转瞬即笑,手在那条缎制刻丝翟云纹的领襟划过,繁复精致的绣纹在她指下隐而又现,低却的眉眼始终带着笑,她抬起头直视清如柔美动人的脸道:“你很聪明,虎父无犬女,不愧是索大人的千金!”她忽来了这么一句,紧跟着又道:“这一次真得好险,本宫这么多年的经营险些就全盘毁在你的手中!”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头一次染上了冷霜寒雪,在她目光的笼罩下,清如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凉得渗人,然嘴上依旧不肯伏低:“娘娘说笑了,清如这些微末技量就如同蜻蜓撼树,又怎能撼得动娘娘您这颗根深叶茂的大树!”

佟妃侧身在垫着褥子的红木椅中坐下,掩唇轻笑道:“如贵人好一副伶牙俐齿,真叫本宫开眼,不过你可要小心着点,别有一天这口利牙叫人给拔了个精光,呵呵!”不知情的人听了只会觉得玩笑意味既浓且重,过耳也就算了,然清如却是知的,佟妃向来心狠手辣,说到做到,昨日她不动声色就毁去数条人命,饶幸活下来的也只剩下半条命,最难得的是,所有的一切她都做的滴水不漏。

她挑了下细眉道:“臣妾的牙长的还算牢,别人就是想拔应该也不易吧,娘娘您尽管放心。只是有一事,臣妾想冒昧问娘娘一句,夕贵人她可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娘娘,惹得您容不得她在眼皮子底下,若是如此,臣妾愿代她向您赔个不是,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这番话清如说得极为恳切,也极为疑惑,她始终不懂佟妃何以要费心布这么大个局,而目的仅是为了除去区区一个贵人。日夕这一次福大命大,但下一次未必还会这么幸运,她可不想日夕以后一直要顶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过日子。

未等她说完,佟妃就已经摇起了头:“夕贵人不曾得罪过本宫,且她说话做事也很合本宫的心意,可本宫还是非除她不可,其中原因将来有一天如贵人你会明白的,到那里你一定会对如今所做的一切后悔莫及!”

宫里的人说话从来只说半阙,佟妃也不例外,半阙话听得清如雾水涟涟,其中意思只能靠她以后慢慢琢磨了。

笼中的两只画眉喝足了水,此刻叫得极是欢愉响亮,声音婉转动听,然听得久了总归有些厌烦,佟妃着红绡将笼拿到外面去挂着。

听着鸟鸣声逐渐远去,佟妃凝视门外良久后突然叹道:“你真得很聪明!”这句话她刚才就说过,不知为何现在重又说起,随即她又略带庆幸地道:“幸好,幸好你现在只是个无宠的贵人,若入宫那会儿得眷圣恩,封妃入主承乾宫的那个人是你,那本宫真是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

她的话令清如情绪陡然低落下来,对其他人与事她皆可循循而谈,唯独说到福临,她怎么也抹不去心里对他的爱恨情意。亏得她还记得这是在佟妃的咸福宫,抑住了神伤之色,淡淡回道:“娘娘廖赞了,清如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哪能和娘娘运筹帷幄的大智慧相提并论,更甭说让娘娘不能安寝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节的落下,大殿陷入了长久的静谧,直到乳母牵了玄烨小小的身子进来,直到玄烨用稚嫩的童音叫着“额娘”。

清如退下去的时候,瞥见佟妃抱着玄烨软软绵绵的身子坐在膝上,眼中都是慈爱的笑,看得出,她真的很疼这个仅有的儿子,母子亲情,即使放在后宫中也是不能轻易抹杀的!

七月二十三午后,一道传召彻底打破了重华宫惯往的宁静:皇上传清如至南五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