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目中寒光一闪,叫人把宋陵带到他面前,然后将兵器扔到地上森然道:“宋陵,你说你不知道,那这些兵器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你指使他们来杀朕,这些兵器上怎么会有你的姓氏?”在怒气与其他因素的指引下,福临根本没去想其中的漏洞,譬如宋陵是怎么事先知道他是皇帝进而安排下这一切?要知道他可是微服出巡,知道的人并不多,再者宋陵刺杀皇上又是为了什么?

宋陵还是那句话:“草民不知道,恐怕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请皇上明鉴!”

“明鉴?!好!”福临冷声点着头:“本来看你救了宛贵嫔的份上,朕还想赏你地,但现在你居然指使刺客来刺杀朕,饶你不得,来人啊!”看着福临的架式,竟准备当场就将宋陵问罪正法。

清如顾不得多想,走到福临身前跪下道:“皇上息怒!”

福临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如:“宛卿,朕知道宋陵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他要派人来刺杀朕你也是亲眼看到地,朕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清如叩首后道:“宋陵虽是臣妾地救命恩人,但是如果他真犯下了大错,臣妾绝不敢偏帮,实是此事蹊跷莫名,恐有内情,请皇上容臣妾说几句,然后再决定不迟!”

“什么话你倒是说来听听!”福临寒声说着,他不认为几句话就可以让宋陵逃过这劫,其实这一劫逃不逃过都没有用,宋陵他一定要死!

清如并不知道福临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听得福临肯让自己说过,赶紧理了理思绪,尽量冷静地道:“启禀皇上,宋陵在您出现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您要来,更不知道您是当今皇上,他如何能安排下刺客刺杀于您?再者,若这刺客真是他派地,那他肯定不会让刺客暴露自己,怎么可能会让这名刺客在临死前向着他说话呢?这是其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清如指着地上刀道:“假设宋陵真派人来刺杀皇上,怎么可能笨到用刻了自己姓氏地刀,这样一来不是很容易暴露他自己吗?皇上,臣妾是就事而论,只希望皇上您不要错怪了好人!”

“这个…”福临一下子倒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因为清如说的话确实有理,照她的意思来说,这件事就是有人嫁祸于宋陵。

此时秦观从后面走了过来,躬身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什么事?”福临不耐烦地说着,口气极是不善。

秦观不甚在意地继续说道:“微臣刚才一直在看那些刀,发现它们并非扬州所铸的兵器,而是京城一家极有名的铁铺所造,这家铁铺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一把由他们所造的兵器上都会一个小小标志,就像叶子一样!”说到这里,他将其中一把刻着宋字的刀刀柄朝向福临,果不其然,在刀柄最后面确实有着一片小小的叶子。

清如见此大喜,再度道:“皇上,秦太医的发现更证实了宋先生的青白,他是扬州人,怎么会跑到京城去买刀,如此的话要带回来也不方便!”

福临见他们接二连三的拿出对宋陵有利的证据,不禁有些起火,特别是清如,她如此帮着宋陵说话,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宋陵?

带着这个疑问福临发话了:“虽然你们说的都有理,但并不能完全说明宋陵与此事无关,这样吧,先将其带回府衙,等朕审问仔细了再做定夺,至于宋府的其他人,则一律待在府里,不许外出一步,朕会让人来守着这里,一切等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置!”

既然福临已经发话了,清如只得无奈地站起身,虽不能让宋陵无事,但至少不会立刻被处斩,后面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办法。

宋陵没有反抗,任何人架了自己,往福临他们所在的方面走去,所有人都没发现人群中一双怨毒的眼睛,他盯着宋陵,又盯着福临,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由于刺客已经伏诛,侍卫们认为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他们对福临的守卫松散了一些。

然就在这个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安全的时刻,一枝暗箭从人群中激刺而出,快出闪电,其所去之方向正是福临的背部。

这一次的袭击比上一次更让人惊愣,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难道那些刺客还有余党在?

“保护皇上!”不知谁大吼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向福临奔了过去,意图在暗箭到达之前将其挡下,然恰恰武功最好的图海却因一些事离福临稍远,他看到暗箭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论他怎么赶都赶不及,图海急得眼睛都红了。

福临本来对背后之事并不知道,是在听到有人叫保护自己的时候才回头的,这一回头他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箭已近在眼前,他,无可为避!

与此同时清如也转身看到了那枝箭,没有丝毫的犹豫,再一次如昔日在江宁遇袭那样,毅然挡在福临的身前,以身相护。

福临又惊又怒,不!他不要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不要!身为男人岂能一次次的让女人为自己挡刀,正当福临试图在最后一刻箭到前将清如扫开的时候,另一个身影扑到了清如的身前,箭,狠狠地扎进他的胸口,血如破开的泉水不停涌出。

清如愣愣地站在那里,是谁,是谁替她挡了这箭,待看清被箭射中后滑倒在地的人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宋陵!不!怎么会是宋陵呢!

宋陵捂着胸口缓缓滑倒,正中心口,那伤必是很痛,但他的脸上却依然带着一丝笑意,总算…总算来得及!

第五十二章 今生盟 来世约(6)

另一边侍卫已经从人群中抓出了放暗箭的人,此人正是方堂,他上次派杀手来刺杀宋陵失败后,这一次自己买了枝袖箭,准备在宋陵成亲的时候放箭杀他,哪知在他动手之前,先有人动手了,并暴露出这个突然来到宋府的人是皇上。方堂顿时改变了主意,宋陵害得他家破人亡,只杀他一个太便宜了,应该要灭他满门,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行刺皇上,然后在被抓到的时候嫁祸宋陵,这样宋陵和宋府上上下下的人肯定都逃不了一死,至于他自己,一把老骨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报仇便可。

正是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方堂朝福临放出了那枝暗箭,但让他没想到的事,最后居然会是宋陵用身子将箭挡了下来,如此一来,他再嫁祸是没有用了。不过对方堂来说,虽然此次未竟全功,但能杀得了宋陵也算是可以了,宋陵胸口中了他的暗箭绝对不可能活着。是以他在被侍卫格杀当场的时候,大笑不已,一边笑一边还说着大仇得报的话。

这里接二连三出事,百姓都被吓坏了,纷纷四散而去。

清如这一刻已经忘了福临,忘了周围的人,甚至于忘了自己是谁,她的眼中只剩下宋陵,剩下那个被血染红的宋陵!

她慢慢蹲了下来,身子依然绷得紧紧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静静地忘着宋陵,静静地说着这一句话,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漠不相干的人,然眼底深处的悲恸却出卖了她!

宋陵一边咳血一边笑着:“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我做到了,如诗。不论你是谁,我说过的话都不会改变!”

珠泪落下。正于宋陵地脸上,那凉凉的感觉让宋陵本来已经快阖上的眼又睁开了几许,他勉强抬起沾了血地手想去触摸清如的脸,但在即将碰到地时候他又停在了空中,然后慢慢缩回:“不要!不要哭!”

“不!你不可以死。我不允许你死!”清如不停地摇着头,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对,他一定可以救宋陵的,想到这儿清如折过身跪在一脸复杂的福临面前乞求道:“皇上,求求您让秦太医救救宋陵,他是为救臣妾而受伤的,求求您!”这个时候她丝毫没想如此乞求是否会让福临有所误会,她现在一心只想着不要让宋陵死。

福临低头垂视着她没有开口。旁边秦观虽有心相助,但皇上不说话他也不能随意动手,否则只会触怒了他。

清如还在那里不停地求着。若是宋陵就此死了,她这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福临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然脸色却是越加地难看,还有额头暴起的青筋。当每一个人包括清如在内都心怀忐忑的以为福临要责怒的时候,他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极为平淡地口吻对秦观道:“既然宋陵是为救贵嫔而受伤的,那么秦太医你就好生去为宋陵瞧瞧,看其伤势如何?”

清如闻得此言,顿时大喜过望,连连叩谢皇上大恩,紧接着秦观走到宋陵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展开来后看到上面放着各式长短粗细的金针。

手起针落,转眼间宋陵胸口中箭的周围就插满了金针,随着每一枝金针的落下,宋陵胸口涌出的血都会少一分,因为他此刻受伤不宜移动,所以只能原地救治,福临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对常喜劝他先回去休息地话恍若未闻。

待得所有针都插完后,秦观伸手握住那露在外面的半截箭,看样子是准备起箭了,相较于清如的紧张,宋陵自己却显得淡漠无比,活与不活与他来说真地没有太大区别了,与其以后被蚀骨的思念一点点啃食,还不如现在安静地死去。

秦观神色凝重地握住剑然后用力一拔,宋陵只觉一阵撕心地剧痛在胸口蔓延,然后又是一阵抽离的痛,由于事先封了穴道,所以拔箭地时候没有太多血流出来,只有少量而已。

秦观拔出箭后仔细看了一下箭尖,确定上面没有粹毒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来,拨开瓶塞倒出两粒药,一粒给宋陵服下,一料捻碎了敷在宋陵的伤口上,这瓶药是用宫中多种珍贵药材治成,对治疗伤口有着极好的效果,如果连这药也救不回他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了,随着这药的喂下去,宋陵的脸色在苍白中有了些微的红润。

直到做完这一切后秦观才把起了宋陵的脉,本来稍稍松开的眉头顿时又紧了起来,清如心中一沉,直觉有事忙问道:“秦太医,怎么样了,可有得救?”

秦观微一沉吟道:“回娘娘的话,微臣已经尽力了,但宋先生的心脏被箭洞穿,就是华陀再生也保不住他的命!”

“那你刚才的药?”清如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最坏的结果,本来在看秦观给他拔箭喂药的时候以为已经没事了。

“这两颗药,最多只能保得他一日的性命,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秦观没有说下去,但任谁都能猜到他的意思,明天日升之时便是宋陵毙命之时!

听到这里本来就蹲了很久的清如顿时没了力气,跪倒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眼泪却始终无法从眼中逸出,越是这样悲恸就越深,宋陵…她以为她可以保住他的命,哪知到头来却还是难逃一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数?

齐伯等几个宋府的下人在看到自家少爷受伤后就一直很是紧张,但在看到秦观的救治后心中又有了一些希望,哪知到头来竟还是换不回他的命,宋陵平日待这些下人很是不错,所以有一些婢女听到的时候当场哭了出来,齐伯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从小看着宋陵长大的,名为主仆情比亲人,有些混浊的眼中掉出一颗一颗还不曾混浊地泪水。他没能照顾好少爷,他该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和夫人交待?苍天啊。这可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你竟是准备让宋家断子绝孙吗?!

一直站在旁边地福临也听到了秦观的话,深沉地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举目示意常喜去扶起清如然后道:“宛卿,秦太医已经尽力了。但宋先生所受之伤实在太重,非人力所能挽回,你也别难过了,随朕一起回府衙去吧,至于宋先生就让他好好在自己的家中过这最后的一天吧!”话虽婉转但语气却是极严厉,看来他对清如适才对宋陵表示出来的关心极是不满。

清如亦听出了福临话中的不悦,而且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在常喜地半扶半拉下随福临而去,宋陵有些模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清如。他们还会在见吗?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刻里还会见吗?

众多侍卫捕快护卫着福临和清如离去,经过一天两次的刺杀他们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至于宋府的包围。因为宋陵已是必死之人,所以没必要再包围。在图海的一声令下俱撤了去。

福临回到扬州府衙后立刻着手吩咐起程回京的事宜。这个扬州城令他很是不愉快,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耽搁。

清如被安置在一间绣房中。她自回来后愣愣的坐在那里,从听到秦观宣判了宋陵只有一天命地时候,她一直是这个表情,一天,只剩下一天,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她知道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可是她是皇帝的妃子,是不是能与别人在一起地,何况她至爱的人毕竟是福临,她怎能背叛于他!

可是现在宋陵地命只剩下一天了,不!她不要他连死地时候都不瞑目的,她不要宋陵这么惨!

她爱过宋陵吗?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在与宋陵交集地那一天起,她就依赖于他,享受他的呵护,甚至愿意嫁他为妻,爱吗?不爱吗?她真的不知道答案!

明天…明天便是宋陵魂断之时,不!她要去见他,要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人生,即使福临因此而迁怒自己也无所谓,她不要宋陵走的凄凄惨惨!

清如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定,站起来去开门,刚一开门就看到常喜站在外面,微一吃惊,常喜在外面先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清如让他免礼后道:“常公公,你来找本宫可是有事?”常喜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略带了一丝无奈的表情道:“娘娘你可是想出去?”看他那样竟似在门口守着。

清如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神情不变地道:“是啊,本宫想出去走走,怎么?常公公想阻拦吗?”她话中带上了几分威严,一旦想起了忘却的记忆她就再不是单纯而快乐的如诗,而是那个在后宫的残酷中逐渐成长的妃子。

常喜低头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哪敢拦娘娘,是皇上,皇上吩咐下来说请娘娘好生在房中休息,直到明日启程回京为止!”说到这里他瞅了一眼清如渐变的脸色又补充道:“另外皇上已经下了令,没有他的手谕谁都不许离开府衙,娘娘您还是回房休息吧!”

福临这分明是在变相的软禁,看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防备自己去见宋陵了,这府里有常喜守着,府外有侍卫守着,想闯出去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福临的手谕,可是他会同意吗?自己已经惹怒了他,犯了一个宫妃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现在再去撩他的怒火,只恐他会更加生气,到时别说手谕,就连她自己都保不住。

在一番权衡利弊的挣扎后,清如还是决定去求福临,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福临对她的宠爱,亲下扬州寻她的宠爱,这是她唯一也是最有利的筹码!

想到这儿,清如不顾常喜惊讶的目光提步跨出了房门,常喜讶道:“娘娘您这是?”这般问着,但他并没有真的阻止清如,毕竟福临的目的只是将其禁足在府衙里不出去,并没有说连房门也不许跨。

清如头也不回地道:“我去见皇上!”常喜张了张嘴似乎想劝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默默跟在清如的后面。

福临住在府衙的正间里,这里本来是知府住的,耶达到京城去后一直空着,现在自然就让给了皇上住。

福临听到清如求见后稍一沉默便让她进去了,在看到清如时不待她说话,便自行道:“你来是想让朕放你出去见宋陵最后一面对吗?”在他们说话之前常喜便领着其他下人退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今生盟 来世约(7)

清如低垂着头,轻轻恩了一声,福临看到她承认顿时冷笑了起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宛卿,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朕也喜欢聪明的妃子,所以你更应该清楚什么事都有一个底限!”他缓缓地放下手背在身后继续道:“若不是你是朕最喜欢的妃子,就凭今日你的所做所为,朕即使不杀也会被打入冷宫,何况你本来还打算与姓宋的成亲,虽然那是因为你失忆,最后也没拜成堂,但依然是犯下了大错,你知道吗?”

清如跪下仰首道:“臣妾知道,若非皇上宽宏,臣妾即使是被打入冷宫也是轻的,但是宋陵现在就快死了,他于臣妾有两次的救命之恩,若非他,臣妾就早命归黄泉,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皇上,难道你想臣妾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不要拿忘恩负义的帽子来压朕!”福临冲清如大声说着,眼中跳跃起熊熊怒火:“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朕的妃子,怎可以跟其他男子接触,你再想想,为他一个将死之人犯错值得吗?要知道到时候受责的可不止你一个,还有你的家人!”

“臣妾知道皇上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必不会因臣妾一人的事而牵连无辜,否则岂不是让众大臣们寒心!”清如轻声说着。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在她这句话的点扇下又腾了起来,他弯下身一把钳住清如光洁的下巴冷声道:“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朕迁怒索相他们就是昏君了,宛卿,你真的很有胆色。看来朕把你宠地过头了,让你敢这么和朕说话!”

清如的下巴被福临捏住不得动弹,然她还是说道:“臣妾不敢。臣妾从来都相信皇上是个明君,所以才敢来乞求皇上成全!”

福临将脸凑到清如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就这么想去见宋陵,还敢说你跟他没有什么,如果单纯的只是一个救命恩人地话,值得你这样不顾安危地去见他吗?”

都说皇帝最是多疑,真是一点都不错。清如细细地看着这张久违的脸,他是这么深地刻在心底,却又是一次一次地伤过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深爱着,至少活着一刻,就爱着一分,也许真的只有死才可以解脱。

“臣妾和宋先生真的没有什么,只是看他快死了,所以想去见他最后一面。臣妾保证只要见完他后马上就回来!”“是吗?”福临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语气却是温柔异常,但一瞬间就冷结成冰:“你休想。朕不会让你去的,绝对不会。你越是想。朕就越是不同意,你是朕地。朕不许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连福临自己都没发现,他说着这话,同时也是在宣誓着自己的所有!

说完这些他立刻甩袖往门外走去,竟是不准备再听清如说下去,在他刚刚把门打开的时候,清如在他身后轻轻地说着:“皇上,您真的想让臣妾这一生都活在愧疚与不安中吗?若真是如此,那臣妾无话好说!”能说的能求的她都已经做了,可福临还是不同意,她确实是已经无话可说了。.三#書*網收集整理.

福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子停了一下,但很快就走了出去,看他地样子,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让清如去见宋陵了。

清如软软的跪倒在地上,福临,福临始终是不同意,这一面竟是再也见不着,宋陵,你会怨我吗?会吗?怔怔地瞧着地,却是没有泪落下,是啊,哭有什么用,若是哭能解决问题,她还需要跪在这里吗?

她害了宋陵,如果不是遇见她,宋陵依然会是那个意气纷发的扬州首富,这个遗憾与愧疚一生都无法补全了…

正在这时,突然门外射进来一块金牌,“铛啷”一声落在地上,牌子正中清楚地刻着两个字:朕谕!

清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金牌,竟忘了捡起来,与此同时一个清冷无比地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记着,朕只给你一天地时间!”

福临!是福临!他答应了!原先无神的眼眸顿时亮起了神彩,清如如获至宝地从地上捡起令牌,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去见宋陵了,也不管福临是否还在门外,是否还能听到,她跪在原地叩首谢恩。

清如谢完恩后就拿着令牌跑了出去,没有多耽搁一刻,因为每一刻地时间就代表着宋陵生命的流逝。

当她再一次站在宋府外面,再一次看到高悬在门上的“宋府”二字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事实上从她恢复记忆到现在连一天都不到。

宋府的下人对她再是熟悉不过,见得她来虽是惊讶却未阻拦,还主动告诉她少爷在哪里,叫人三怪的是竟看不见齐伯的身影。

清如来到了被布置成喜堂的正厅,红绸彩带,红烛高台统统还在那里,她看到了宋陵,他默默地跪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她扯下的红巾,他的嘴角上还挂着血丝。

清如慢慢地走了进去,来到宋陵的面前,此刻的她还穿着那身鲜红的嫁衣没有换下,宋陵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金红的鞋子,视线慢慢上移,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在死之前出现了幻觉,如诗…他竟又看到了如诗…

“如诗…”喃喃地叫着,伸手想去触摸,可他却已无了站起来了力气,就在这时,他以为是幻觉的如诗蹲了下来,握住他伸在空中的手,那个感觉好真实,真的好真实,这不是幻觉,如诗她真的来了!

“如诗。真的是你?!”垂死地眼眸中化出一份惊喜与生机,清如含泪点头:“是,是我来了。宋陵,你不要死!”

又一口血涌了上来。宋陵努力地将它咽了下去,手在清如脸上慢慢地抚摸着,眼亦停在她的脸上,眷恋无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皇上肯让你出来吗?如诗。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清如努力地压下哭意,不停地点头道:“不离开,我再也不会离开!”

宋陵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清如,赫舍里清如!”

“莲子清如水地清如对吗?”这是宋陵听到她的名字后,想到地第一句话。

“是!”清如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宋陵,也许你才是我真正的良人。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们错过了。这一生便只有遗憾!

“清如!清如!”宋陵一声声地唤着,仿佛要将以前错过的都唤回来。是啊。以后他再也没机会唤了,叫了好多声后。他的脸上突然又挂上了一丝悲切,轻轻地说着:“你知道吗,齐伯死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宋家,所以一回来就自杀了,而我也快了,但是幸好,幸好你在我身边!”

“不!你不会死的!”这样地话连清如自己都不信,然她却依然说着。

宋陵苦笑着摇头,握着清如的手说着:“在死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不需要他说,清如就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好,我陪你去,不论是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如誓言一般的话,却只能延续到明日天亮时,人生自是有情痴,红尘中多少痴男怨女不停地重复着宿命一般的轮回!

竹屋静静地伫立在静湖边,在遥远的天之端,一轮红日正在慢慢升起,温暖的光芒逐渐照亮蒙蒙的天色,也照亮了并肩坐在竹屋前的两人,随着它地升起,代表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清如,虽然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地日子,虽然我们不能结为夫妻,但能遇见已经足矣,如果上天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与你在一起,不论生,不论死!

望着慢慢升高地太阳,宋陵地身子已经越来越冷,可是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今天地日出真的很美!”

清如亦仰头望着太阳,轻轻地说着:“是很美,可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宋陵,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不论我去了哪里,当你抬头望日的时候,都会看到我,看到我对你笑,所以啊,你也要笑知道吗?”宋陵瞥过头来看着如诗,眼中是何许的不舍。

“恩!”清如迎着他的目光应下,眼中泪水闪现,在泪即将落下的时候,宋陵将手指按在了她的眼皮上:“不要哭,永远都不要哭,记得,将来即使你想我了,也要笑着想我!”

清如闭着眼点头,宋陵这才将手松开,然后道:“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好!”清如不敢多说话,她怕自己会说着说着就哭了。

听到她的回答,宋陵笑着用仅余的力量抱住了清如,头无力地搁在她的肩上:“虽然我不信下辈子,但是我还是很…很希望有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声音渐渐的轻了下去,抱着清如的手也慢慢滑了下去,他走了,带着对下辈子的希望走了…

清如仿若未觉一样地说着:“下辈子,一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宋陵,我们一定会的…”

一直到把话说完,她仿佛才知道宋陵已经听不到了一样,她紧紧抱住宋陵冰冷的躯体大声的哭了起来,没有任何保留的哭泣着,如欲渲尽心中的悲痛!

也许只有在她身为如诗的那段时间里,才是真正快乐的,没有任何的烦恼,也没有宫里的步步惊心,她只是一个普通而快乐的女子!

也许她的至爱是福临,可是福临却让她爱得很累很累,但是宋陵却不一样,她忘记了福临,去接受另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给了她无微的呵护与温柔,将她视为珍宝,一心一意的对待着!

然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宋陵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不会陪清如看日出日落了,他将只存在于清如尘封的记忆中!

骑马的记忆…风筝的记忆…竹屋的记忆…

熊熊的火花在竹屋中腾起,冲天而上,一个人影于火光中缓缓走了出来,紫莲簪,牡丹簪静静地插在她的头上,而她的手上抱着的是那张灵韵琴,于指间还夹着一片碧绿的树叶!

天地笑,风云了,梦缠绵,情独钟;

问世间,何处是归乡,在你之间,在我之间;

情缘起,逍遥行,盛世梦牵,此爱连;

你我一生,长相厮守,知音相伴,永不离;

梦缠绵,情独钟,牵手江湖,携手一生…

第三部上:宫外篇,完结,十月八号后将开始宫内篇

第五十三章 重归紫禁(1)

顺治十六年六月初一,随着宋陵的死亡,宋家再没有人可以继承他留下的偌大家业,所有的产业被没入官府,扬州四大家,继方家之后,曾经叱咤扬州的宋家也一夜除名。

顺治十六年六月初五,曾经的扬州知府耶达回到了扬州,继续他的知府之位。

顺治十六年六月初七,失踪了整整三个多月的宛贵嫔随皇上一道回京,重新跨入了紫禁城,空了三月有余的延禧宫重新又迎来了它的主人!

再一次回到紫禁城,清如心中充满了感慨,谁能想到一次出游居然会生这么多的事,而几乎,她都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

一路上福临都没有和清如讲过话,即使是回到了紫禁城,也只是独自回了乾清宫,清如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而她自己因为宋陵的死心情一直低落,也无了解释的心,默默回到了延禧宫。

她这次回来着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即使是太后也没想到,皇上这一去扬州竟真的找到了她,本来她同意皇上去扬州并未抱太多的希望,只能想借此来让皇上死心,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找回清如,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个孩子她一直都很喜欢,聪明得体,有她在皇上身边自己也可省着几分心。

清如此次回来并无什么行李,只有一把琴而已,一应的汉家衣服是不可能带到宫里来穿的,刚到延禧宫就看到宫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站在最先前的是泫然欲泣的月凌,月凌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看来她不在宫中地这段日子。她并未能得幸于皇上,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袍小褂。在他们身后站得则是延禧宫大大小小地奴才,子矜。湘远,绵意还有小福子小禄子站在最前头。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清如缓缓地逸出了再次入宫后的第一个笑颜,自恢复记忆后她不时的想起这些人,想他们在宫里怎么样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很好,在她看到他们的同时,那些等着的人也看到了她,一个个神情都激动不已。

最先有动作地是玄烨,他一下甩开了月凌牵着的手,飞一般的跑了过来,在清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头扑进了怀里,将清如撞退了好几步:“姨娘!你终于回来了。..玄烨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头在清如怀里不停地拱着,稚嫩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些哭音。

清如曾经差一点就可以当母亲了。所以对玄烨有着似母般的疼爱,她抚着玄烨的脑袋道:“姨娘也想你呢。你在宫里有没有好好读五?”

玄烨从清如的怀中仰起头。他的小脸上干干净净一点泪痕都没有,但清如地衣服上却湿了一块:“恩。玄烨一直都很用功的,对了姨娘,你有没有收到我的风筝?”

“风筝?什么风筝?”清如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月凌走上来解释道:“是这样地,那次三阿哥专门给你做了个风筝,说要放给你看,皇上正好来看到了,就和三阿哥一起放,傻孩子,你姨娘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收到风筝,我和他说他却偏不信!”

原来是这样,福临与玄烨一起放风筝给自己…清如仰头看着蓝澄澄地天空,眼中有一种欲泣地感动,将那份情绪收到眼底深处后她方低下头对玄烨道:“玄烨寄给姨娘的东西,姨娘自然是收到了!”这是孩子地一片心意,虽看起来幼稚,却深让她为之激动,也许这宫里只有孩子还保留着一片赤子之心。

放开玄烨将目光转向月凌,未语泪先流,以前四人在一起时多少热闹,现在却只剩下她与月凌两人相依相扶,她携了月凌的手往禧宫走去,随着她的走近,原本站着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朝清如用力地叩首,口中大声地说着:“奴才们恭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吉祥!”一样的话他们齐声喊了三遍,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中的欣喜,子矜等几个都流出了眼泪。

清如含泪笑嗔道:“好了,都快起来,瞧你们这样,存心要把本宫弄哭是不是?还不快起来!”

那些个奴才们笑着挠头都爬了起来,小福子抢先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奴才们在宫里求佛祖拜菩萨天天盼着主子您早点回来,都快盼疯掉了!”说到这里他“呀”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哎呀,瞧奴才只顾着高兴,忘记给菩萨还愿了,得赶紧去才行,不然下次有什么事再求就不灵了!”说着就要走,也忘了向清如告退,被湘远一把揪住道:“你这小猴子,主子不在了几天你就变得这么没规矩,主子没让你走你走什么。”说着作势要打他。

小福子这才意识到不对,连拍着脑袋对湘远涎脸笑道:“姑姑别打,我这不是高兴的忘了吗?我错了还不行吗?”他那样说不出的可笑,瞧着人都笑了起来,清如止了笑声对湘远道:“算了,算了,就放过他这一回吧,留着下次犯错时再一并打!”接着她又对小福子道:“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去还愿吗,还不快去!”

得了她的允许,小福子兴冲冲地打了个千然后疾步行了出去,笑过后在一阵人的簇拥下清如与月凌还有玄烨一并走了进去。

几个奴才沏茶的沏茶,拿垫子的拿垫子,还有准备热水给她洗澡的,而她在宫里穿戴的一应东西也有人去准备了。

清如叫人将她带来的琴放到琴房里去,小心着些别碰坏了,至于那对簪子和树叶她一早已经收进了怀里,这些是宋陵最后留下的东西。

一路走来发现惊讶的这宫里还以她走时候的摆设,一丝都未变动过,伸手在桌案上架子上抚了一下,竟无一丝灰尘的踪迹。子矜走过来道:“自小姐您随皇上出宫后,奴婢们都没动过这里的东西,就怕你回来后不喜欢,后来皇上说您失踪了,咱们几个都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出宫去找您,无法之下只能天天来这里打扫,就等着什么时候您能回来!”

清如一边听一边点头,双眼一直都是红红的,谁说宫里没有真心可言,子矜他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子矜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皇上也经常来这里,什么也不做,就是在您的寝宫里坐上一夜!”

又是福临,他真的这样想自己吗?可是为什么除了他刚找到自己的兴奋以外,都是淡漠的模样,让她无法想像他就是那个肯陪玄烨放风筝,又会在这里呆坐一夜的人。

月凌瞧清如的模样似乎有些不信也上来说道:“是真的,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曾遇见过皇上,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问我几句你以前的情况,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皇上会如此牵挂于你,姐姐,皇上他对你和对别人真的不太一样,就像…就像…”她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清如接口道:“就像对先皇后一样吗?”看到月凌点头她又道:“你太高估我了,在皇上心里,是没有女人能和先皇后比拟的,活着的人永远都超不过死人!”这个认识是在看到福临对灵襄动情时发现的,只是一个有三分相似的人便让福临这般痴醉,那么如果先皇后死而复生,又或者出现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恐怕自己在福临心中会马上被忘得一干二净!

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好了,不说这个了,月凌,你知道皇上在江宁遇袭时,后来是怎么脱困的吗?”她受伤后整个人就昏撅过去了,对后面的事并不知道。

月凌略想了一下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没怎么见过皇上,只知道他回宫的时候是一个人,而且身上似乎还有伤未好,至于后来就不知道了!”她无奈的说着,帕子握在手里不住的绞着,是啊,她并未承幸于福临,所得所知的大部分都是听来的而已。

清如捏了一下月凌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她们在这里聊着,旁边玄烨亦步亦趋一直跟在清如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牢牢的跟着,似乎很怕她会再次消失不见似的。

绵意奉了茶上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如有心想了解一下她离开后宫里的事,所以便拉着月凌一起坐下,边喝茶边听她说,同时也诉说着自己在宫外的生活,不过在说及宋陵的时候轻言带过,这些事藏在心里便好,没必要说出来,否则只会徒惹烦恼。

月凌,玄烨,还有几个心腹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她诉说着宫外的事,在得知她失忆的事后月凌连声说难怪,绵意心有不解,问道:“凌常在,你说什么难怪!”

月凌微微一笑,抿了口茶道:“你家主子受伤被救起来后,若是没有失忆,那她早就自己回到宫中来了,哪会拖到皇上去找她,真是阴差阳错,皇上以为你在江宁府,哪知道会跑到扬州去,所以说难怪!”停了一下她复道:“不过也幸好,姐姐你及时恢复了记忆,不然你不就不认得我们了吗?”

第五十三章 重归紫禁(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