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胤祥咬着筷子问,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最讨厌别人打哑謎。

胤禛笑而不答,倒是凌若挟了一块新上市的红烧冬笋到胤禛碗中淡然道:“十三爷想想,咱们来杭州查顶死案银钱流向,最着急的人会是谁?”

“当然是老八他们喽,不过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此来杭州的目的。”胤祥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等凌若再说,他忽地神色一正,低声道:“难道老八他们已经知道了?不会吧,此行的目的,四哥除了小嫂子可是谁都没说,连我也是在路上才知道的。”

顶死案虽然一直悬在那里不曾查清,但彼此心里都有数,十有八九胤禩一伙人就是那幕后主使;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胤禛万不敢捅到康熙那里的,万一让康熙认为他容不下胤禩,兄弟倪墙,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尽管私底下,诸多兄弟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但这层窗户纸,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有人主动去捅破的。

“不知道不代表他们不会猜。”胤禛慢慢嚼着烧得极为入味的冬笋,直至将一整块吃完后,方道:“尽管我极为避免打草惊蛇,但老八为人谨慎心思又多,我这杭州之行必然会引他起意猜测,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有人跟到客栈来了,不知躲在哪处想偷听咱们讲话呢。”话虽如此,不过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听去,周庸就带人守在门口,而且左右两间住得都是他们自己人。

第两百四十八章 杭州

“这一路之上我经常在想,既然打草惊蛇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让他们带咱们去找线索,这样也好过没有头绪的乱撞。%&*";”直到这个时候胤禛才说出了他真正打算。

听到这里,胤祥一拍手掌恍然道:“不错,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八哥…”他嘿嘿一笑道:“若真让咱们跟着他的人找到了线索,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胤禛对他的话一笑置之,继续吃着那些个菜,一路之上所食之物,论精致自不能与以前在府里时相提并论,不过胜在可以领略各个地方不同的风味。

吃饭的时候,凌若不时将菜挟到胤禛碗里,这本是一个极平常的举动,然胤祥却看得直发愣,连碗里的饭也忘了吃,墨玉在一旁半真半假地道:“十三爷,您想吃什么奴婢给您挟就是,何必巴巴看着四爷和主子。”

胤祥笑骂了一句道:“去,爷自己有手有脚,哪个不会挟啊,只是看着四哥和小嫂子突然觉得很羡慕。”

凌若抿嘴一笑,推了推胤禛道:“四爷您瞧,十三爷这才出来一个月呢,就想府中的福晋了。”

胤禛微微一笑,难得起了玩笑之心,“十三弟,你若想回去,尽管跟我说就是,快马加鞭,从这里回京城也就十来日的事。”

胤祥被他们一个接一个说的哭笑不得,举手讨饶道:“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行了吗?”

笑闹后,胤祥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虽然一样是夫妻,可我与兆佳氏之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像四哥与小嫂子之般鹣蝶情深、融洽无间,一眼望去不用多想就知是夫妻。%&*";”

胤禛将碗中最后几颗米饭扒净后道:“多相处相处,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胤祥耸耸肩没有说话,刚端起还剩下一半的饭碗,突然一双冬青木筷箸挟着一个盐焗鸡翅放到他碗中,顺势望去却是墨玉,只听她温声道:“十三爷这些日子独身在外,就让奴婢侍候您吧。”

不知为何,墨玉这句话在胤祥心里激起一个小到不起眼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在客栈休整一夜后继续上路,这一次胤祥留了心,果然发现有一伙人远远吊在后面,他们走就走,他们停就停;要说没有跟着他们,是人都不信。

如此,赶了几天路后,终于到了杭州,这里江流襟带、山色藏幽,还未见到名誉古今的西湖,凌若就已经为眼前所见的美景所倾倒,不需刻意去寻找什么,但凡目之所见,都透着江南水乡的优美翠秀,令人驻足其中。

而且十月的京城,早已是万木凋零,几乎看不到绿色,可在这里,放眼望去依然郁郁葱葱,绿意如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真一点也没错,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大诗人大文豪都要来杭州一游。

在寻住处歇倒的时候,他们意外发现,在这里竟然也有云来客栈,一问之下方知原来云来客栈最初就是开在杭州,后来见生意不错,客栈的东家便动了在别处开分号的事,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已经有了十余家;不过杭州府这家才是真正的本店,历经明清变迁,直到今天。

胤禛将凌若安置在客栈中,又命人看守后方才只身与胤祥一道出了客栈,此时恰是正午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穿入人群中很快就难辩踪影。

奉命从京城一路跟踪到这里的人,见他们不见了踪影,顾不得隐藏踪影,忙追上去四处寻找。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住在临街其中一间客房的人眼中。

凌若放下开了一条缝的方格小窗,对墨玉努一努嘴道:“告诉李卫他们,可以动身了,按四爷的吩咐,不分昼夜盯着这几个人,尽早查出他们在哪里落脚。”

螳螂只道自己是捕猎者,殊不知尚有黄雀在后,猎者与被猎者始终只有一字之差。

且说胤禛他们一路走来,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令后面那群人追得满头大汗,明明要时刻紧盯又不敢靠得太近,惟恐被发现,却不晓得他们早已泄露了行踪。

一直等带他们绕了一大圈之后,胤禛方才与胤祥使一使眼色,来到一早就已经向店小二打探清楚的杭州府府衙。

杭州府衙位于西湖柳浪闻莺以东,一道在那里的还有钱塘县与仁和县的衙门,所以那里有三衙之称。

府衙比县衙规矩要远高一筹,台阶下立着一对石狮子,又有衙差佩刀守在门口,见胤禛两人伫足于衙前喝道:“你们有什么事吗?若有冤情可击鼓相鸣!”

胤禛睨了胤祥一眼,后者会意,掸一掸袍角上前道:“二位官大哥,我兄弟二人无冤,不过有事想见府尹大人一趟,不知可否代为通禀?我们是从京城而来。”

“府尹大人?”衙差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若换了往常早已喝斥命其退去,但看胤禛两人衣着不凡,气度尊贵,且在说到府尹大人时并没有太多的敬意,一时间摸不清两人身份,倒不敢狂语。

其中一人低头想了会儿客气地道:“府尹大人倒是在衙内,我等也可代为通禀,不过大人事务繁忙,是否有空见二位就不得而知了。”

话是这么说,但脚下却不见动,胤祥会意,从钱袋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人手中,那人这才转身入内。倒不是他们两人贪婪成性,而是长久以来的规矩使然,府尹大人在这里就是天就是地,不是随便来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胤禛在后面看得直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在见到杭州府尹之前,他们是断不会随意泄露身份的。

等了片刻,那人走了出来,将门开大一些后道:“府尹大人在二堂寅恭门东配房,请你们进去。”

胤祥微一点头,随胤禛一道走了进去,穿过大堂一路来到寅恭门东配房,守在门口的人事先得了通传,见到他们并未阻拦。

第两百四十九章 杭州府尹

到了里面,只见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青蓝色海水纹便服的老者坐在红木桌案后,看到他们进来,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抬起头,迟疑地盯着两人,“你们…”

“怎么,不认识我们了?”胤祥进来后毫不客气地勾过椅子坐下,这句听得在旁侍候的下人眼皮子一阵乱跳,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跟府尹大人说话,纵然是京里来的大官与府尹大人说话时也客客气气;哪像眼前这位,仿佛根本不将府尹大人放在眼。%&*";

“二位是?”府尹被他这态度弄得越发不明,京城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似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弄清楚两人身份前,府尹不敢轻慢,命人奉茶,自己则起身到二人身前客气地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陈元敬,康熙三十一年进士,高中二甲第十七名,外放平章县县丞,之后平章县县令致休,你接替了他的位置;致力农耕发展,引水于农田,解决了当地浇灌的难题,在你治理下的平章县,路不拾遗,生活富足,期满调任时,当地百姓夹道相送,更送上万民伞。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府知府,一直到现在。”在说完这些后,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勃然色变的陈元敬道:“如何,陈大人,我可有说错?”

陈元敬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说出自己考中进士之后的所有经历,甚至连那万民伞都知道,这伞此刻就在后堂中放着。

这两人来历绝不简单,这般想着,陈元敬示意侍候的人退下,待四棱雕花房门都关起来后,方凝声道:“二位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对本官知晓得这般清楚?”

“还没想起来呐?”胤祥摩挲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道:“我且问你,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知府前是否去了吏部考评?”见陈元敬点头他又接下去道:“之后因为考评优异,皇上特传你上朝,还奖了你一身黄马卦是也不是?”

依旧是一字不差,看样子他们当时应该就在朝上,可是眼前两人论年纪,就算年长的那个瞧起来也顶多三十左右,也就是说康熙四十三年时他们才二十多岁,能上朝的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他可不记得有这么年轻的臣子。i^

呃,慢着,他记得当时除了朝臣之外还有诸位阿哥在,而按着大清的规矩,阿哥是有资格听政议事的,这么说来…

陈元敬瞪大了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脸熟,特别是神色冷峻的那一位,难道是真的?他呆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除了阿哥的身份他又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连朝堂上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陈元敬苦思冥想,终于勉强将眼前的两人与五年前站在朝堂上的两张脸给对上了号,但是因为时间过久,他也不知道对错与否,小心地问道:“二位可是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胤祥将盏茶往不断升腾着水气的茶盏上一扔漫然道:“总算你还没有老眼昏花。”

这样的话语却是承认了彼此的身份,陈元敬赶紧上前大礼参拜,“下官陈元敬给四阿哥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下官不知二位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二位阿哥恕罪。”

“陈大人请起。”胤禛将他扶起后道:“不知者不怪,再说这也不是在京城,随便些就是了。”

陈元敬唯唯应着,“不知二位阿哥远道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见终于问到点子上,胤禛也不废话,径直从怀中取出一封以蜡封住口子的信件,“皇阿玛有密旨让我交给你。”

听得密旨二字,刚刚直起身的陈元敬连忙又跪下了,三跪九叩之后方才以双手接过胤禛递来的信件。原本接圣旨当焚香净手,不过密旨可以行权宜之法。

低头细看,果见封蜡处印有一个小小的御印,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信件仔细阅读后,神色微变,待得全部看完后,他原样交给胤禛,“下官谨遵皇上圣旨,必竭尽所能助四阿哥追查此笔巨款去向。”

“很好。”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在此刻查清楚之前,暂不得泄露我与十三爷的身份,一切都需要秘密进行。”

陈元敬刚想说他明白,却听胤禛又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给你,或许会有些扰民,但是别无他法。”说罢在陈元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元敬连连点头,“下官明白,四爷尽管放心,至于扰民带来的影响,下官会尽量降到最低。”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在来之前,胤禛已经从吏部调来案卷,仔细查过陈元敬的底细,晓得他是一个干实事的清官,这些年一直在地方任官,与胤禩一伙并无干联,而且当年在朝堂上,他对陈元敬的印象也极好。

他与胤祥虽为阿哥,身份尊贵,但在杭州人生地不熟,且又无可用之兵,必然要找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配合他们行动。陈元敬不论从身份还是为人来说,都是不二之选。

“不知二位阿哥现在住在哪家客栈?如果有什么消息下官也好回禀。”朝廷来人按理是住在驿站的,不过胤禛两人微服来此,必是选择去客栈歇脚。

“云来客栈地字八、九号房。”胤祥在旁边说了一句,此地的云来客栈与江宁一般分天、地、人,价格相差数倍,天字号房更是达到惊人的一两金子一晚,能住得起的不是巨贾富商就是达官贵人。为够过于引人注目,胤禛只选了次一等的地字号房落脚,饶是如此也要十两银子一晚。

片刻后,胤禛二人从杭州府衙出来,陈元敬原本是要亲自送出去的,无奈胤禛不同意,只得送到寅恭门作罢。在走落府衙门口的最后一处台阶时,一个人影横刺冲了出来,收势不住与胤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人影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胤禛的怀抱,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两百五十章 游湖

胤禛定一定神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约摸十五六岁,杏眼琼鼻,粉面桃腮,姿色秀丽,颇为动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穿了一身白衣,鬓边更带了一朵白花,脸上尽是急切之色。%&*";

不待胤禛说什么,她已经匆匆奔到竖立在府衙门口的大鼓前,贝齿轻咬,随后拿起放在鼓架下的鼓棰重重击在大鼓上。

“咚!咚咚!”击鼓声远远传来,落在府衙每一个人耳中,凡闻此声者皆是神色一紧,因为这个声音代表着又有一起冤案发生。

“升堂!”陈元敬在第一时间换下身上的便服,改穿上绣有白鹇补子的官服,在接过师爷递来的三眼顶戴花翎戴在头上后,肃然道:“上堂!”

正当杭州府衙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而变得极为热门时,胤禛他们已经回到了客栈。

翌日,杭州城百姓惊奇的发现有官差挨家挨户进去搜查,纵是达官富户亦无一幸免,听闻这是府尹大人的意思,至于原因则一概不知,唯有在后来透过在府衙做事的人嘴里隐约知道一点,似乎在追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在此之前还有另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在杭州城大街小巷流传着,以贩卖香料起家的赵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上下十二口人,除却一人受伤生还之外,其余全死了。

生还的那个是赵家三少爷,本以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想赵家的下人报官说有看到是赵三少爷像发疯一样拿刀砍了赵家所有人;换而言之,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i^

鉴于案情严重,虽然没有找到物证,但杭州府衙还是将受伤的赵三少爷押入大牢,之后就是一连数堂的会审,最后断定赵三少爷就是杀害所有人的凶手,而凶器也在赵三少爷房中找到,是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与死者伤口相符。

此事陈元敬是主审,判其明年秋后处斩。秋决的公文已经呈给了朝廷,可就在这一日,突然有人以赵三少爷未婚妻的身份为他击鼓鸣冤,坚称他没有杀人,是有人嫁祸于他。

按大清律例,但凡有状纸呈上,身为府尹是一定要接的,哪怕已经判定罪行,只要人没死,就允许他人为其翻案。

不过陈元敬考虑到此事人证物证据在,根本毫无疑点,所以在经过仔细考虑后,退回了该女子的状纸。

这些事,胤禛是在客栈中听他人说起,并未放在心上,至于呈状的女子,他倒是猜到有可能就是那日撞到自己的那人。

入了十月后,连着几天都是秋雨萧萧,渐寒渐凉,直至十月初十这日天气方见好转,晴好之余又有秋阳高照,照在人身上有了几许暖意。

胤禛记起来了杭州这么些天还不曾带凌若去过西湖,一直待在客栈中,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心中必然是往向不已,逐携了凌若一道往西湖而去,这一路,比肩接踵,人流如潮,不论是杭州府的人还是外来游客,被缠绵的秋雨憋了这么多天,都趁此机会出来走走,而闻名天下的西湖自是不二之选。

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好是杭州。

这是宋时文豪苏东坡在杭州留下的诗句,西湖,三面云山,一水抱城的山光水色,拥有“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自然风光,令天下众生为之倾倒。

沿湖走来,画桥烟柳,云树笼纱,逶迤群山,林泉秀美,美仑美奂的风景令凌若目不瑕接,若非胤禛一路都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早已被人潮冲散;胤禛曾随康熙数下江南,而每次来,杭州都是必经之地,是以对西湖美景已颇为熟悉。

“瞧,那里就是相传白蛇与许仙邂逅的地方。”胤禛指了位于白堤东首的一座桥说道:“每到冬雪盛极之时,远观此桥若隐若现于湖面,仿佛从中截断一般,故名断桥残雪。”

《白蛇传》的故事家喻户晓,凌若自小就听过,一个修练成精的蛇精为报恩而与凡人许仙成婚痴缠相恋的故事。化为名白素贞的蛇妖为许仙上天偷灵芝,与法海斗法漫金山,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如今断桥就在眼前,自无不去之理,拉了胤禛一道走在桥上,放眼望去,西湖美景尽收眼底,至于传说压了白素贞的雷峰塔就在西湖边上。法海镇压白蛇时曾道: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否则白蛇永不许出世。

见凌若站在断桥间不走,胤禛说笑道:“若儿站在这里,可是也想与白素贞一样遇一个许仙?”

凌若嫣然一笑,抚着冰凉的栏杆道:“妾身此生有四爷已经心满意足了,才不要什么许仙呢。何况许仙可不是白素贞的良配,许仙在知道白素贞是蛇妖后就弃她而去,令得白素贞含恨于雷峰塔中,如此男子,一生不遇方才是女子之幸。”

人妖殊途,从不是分开两人的真正原因,许仙的懦弱与无能才是,只可惜白素贞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为何,在说到这些时,胤禛想起自己以前对凌若的误解,心中颇为内疚,执手温言道:“只是传说罢了,不必耿耿于怀,待会儿我陪你一道坐船去花港观鱼。”

凌若刚要答应,忽地旁边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是传说哦,真的有白蛇还有青蛇,她们现在还活着,那青蛇更是一直徘徊在西湖之中想要救她的姐姐。”

凌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蓬首垢面的女子,头上戴着不知从哪里摘来已然半残的菊花。最令人惊奇的是这样冷的天她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衣,那衣裳本该是紫罗兰的颜色,然因过多的污垢,使得它看起来像是黑色,只是偶尔那么一小块露出原本的颜色。

那女子神秘兮兮地瞥了一眼四周过往的人群道:“我告诉你们啊,说不定咱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就是青蛇化形而成。”

胤禛与凌若均是一阵皱眉,不知这女子从哪里冒出,而且还说这么奇怪的话,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妖。

第两百五十一章 平湖秋月

“姑娘你…”凌若想问问她身份,然刚开口对面那个女子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很邪门的,快走吧,晚了青蛇就要来吃你们了,吃的人越多她的法力就越高。%&*";”

见她越说越荒谬,胤禛摇摇头拉了凌若准备离开,此时,一个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匆匆奔了过来,一把拉过那女子长吁一口气道:“大妞你在这里啊,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可是吓死二叔了,快跟二叔回去。”

被称为大妞的女子挣扎嚷嚷道:“我不回去,我还要玩呢!”

“你这丫头怎么又把菊花戴头上了,告诉你多少回了那是给死人的花,不可以摘来戴。”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朵半残的菊花从她头上取下来扔到地上,惹得大妞好生不悦。

直到这个时候,那男人才看到胤禛他们,忙道:“二位莫要见怪啊,这是我大哥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脑子有点不好使,整日里疯疯颠颠的,她父母死后就一直是我在照顾。今儿个出门干点活,忘了锁门,让她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这世间真的有妖,有青蛇有白蛇,她们吃人,很可怕的。”大妞的话令男人脸色一变,低喝了她几句,转身正要离开,忽地又犹豫了起来,最后咬一咬牙对胤禛他们道:“听口音,二位不是杭州人氏吧?”

胤禛点一点头道:“不错,我们是从京城来此地游玩,刚到没几天,何事?”

男人压低了声道:“既是这样,那我奉劝二位一句,入夜之后少来这西湖,要我说妖不一定有,但这西湖确有点儿邪门。”

这话可是将凌若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追问他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想了会儿方道:“从去年开始,这西湖白天都挺正常,可每到夜里都会从湖底传出奇怪的声音,很是可怕,像是有一条大蛇在湖底翻滚一样。i^蛇妖的传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出来的,听闻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如今只要是杭州本地人氏夜间都是不来西湖的,我奉劝二位一句,夜间千万不要来西湖。”

直至坐上船,男人的话依然凌若耳边回荡,这个比明珠还要耀眼的西子湖在夜色下真会变得那么可怕吗?

“还在想刚才那事?”胤禛见凌若一直心不在焉,逐安慰道:“那都是以讹传讹,不要在意,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妾身知道。”凌若回以一笑,抛开这些重新将心思放在了西湖美景之下,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南屏晚钟,坐在游船上将这些美景一一赏来,直至天色悉数暗下,本欲回去,然去又惦着胤禛说过的平湖秋月之景,今儿个天色这般好,又是初十,月亮圆了一大半,正是赏月的大好时机,逐决定在西湖多留一会儿。

入夜之后,西湖上的游客与日间相比少了许多,正如大妞二叔所说,除却撑船做生意者之外,很难再看到一个杭城本地人,难道夜间的西湖真有古怪?

游了一日,到底是有些累了,又没吃什么东西,逐寻了在杭城颇负胜名的楼外楼,这里的叫花童子鸡,龙井虾仁,还有西湖醋鱼都是经典名菜,凡进楼外楼者必点这几道。

这楼外楼就坐落在西湖边上,坐在雅间中可以看到星光点点的西湖,比日间多了一份神秘的美感。

“多吃些。”胤禛挟了一筷醋鱼到凌若碗里,“入府这些年没见你脸上多过一两肉,还是与以前那般瘦瘦弱弱的。”

凌若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故做难过地道:“四爷若是嫌弃妾身弱不禁风明说就是了,改明儿妾身替四爷物色几个身材丰腴的女子伺候着,省得四爷看着妾身碍眼。”

胤禛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笑嗔道:“我就说你一身瘦弱,凭白惹来你这么多话,你这小女子可是真难养。”话是这样说着,手里的筷子却不曾停过,又夹了几个虾仁道:“快吃吧,待会儿还要去赏月呢!”

“嗯。”凌若笑着答应一声,不知为何,虽然以前在府里也经常坐在一起吃饭,但总觉得不及这一路上来得自然亲和。

这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付过帐后,两人来到湖边,胤禛早已将其中一艘船包了下来,此刻尽管登船就是了。

平湖秋月位于白堤西端,泛舟于此时,恰好明月亦升空,举头望月。可见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洒落层层清辉。

秋舸人登绝浪皱,仙山楼阁镜中尘。

这一刻整个西湖美得像一副素雅的江南水墨画卷,而人就在画卷之中游览。

美景令人如痴如醉,直至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初时只道是听岔了,然紧接着又响了几声,闷闷地像是从湖底传来,然水面平静如初,并不见什么波澜。

船夫的神色因这声音而有些不自然,回过头勉强笑道:“二位,这月也赏了,湖也游了,不若小可送二位回岸上吧?”

话是这样问,但手中的桨早已调转了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划去。为着这趟夜湖,他收了胤禛三倍的船资,不过也仅限于此,银子再好看也不及小命重要,再游下去,万一真出了事他可是后悔都不来及了。

胤禛见状并未阻止,只是问道:“怎么,这西湖底下当真有蛇妖不成?”

船夫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敢情二位客倌已经知道了?明知如此还敢来游湖,这胆子可是真大。”

“你不也一样,明知有妖依然敢做这游湖的生意。”胤禛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的情况,这会儿功夫声音又没有了,平静如初。

船夫苦笑道:“小可是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才来冒这个险,如果不是愁那开门七件事,早就回家搂着婆娘睡觉了。”

“开门七件事?这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胤禛尚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辞,很是不解。

凌若却是晓得一些,当下掩嘴笑道:“以四爷的身份不知道也是正常,船夫大哥所说的开门七件事是指:柴米油盐酱醋茶。前朝才子唐寅曾做了这样一首诗‘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世间多少人日日辛苦劳碌就是为了这七件事。”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家里出了点事,一个电话打过来什么心情都没了,码不好字,先更两章,欠的那章我下次补上

另外周庸那个是我失误,我已经联系编辑了,她有空的时候会帮我改好的,还是让周庸待在四爷身边吧,嘿嘿

第两百五十二章 诡异

胤禛闻言忽地心生感慨,叹了一句道:“唉,有时候我倒宁可自己生在普通人家,即便要为生计奔波也好过这些。i^”

胤禛从一落地起,就是龙子凤孙,不需为平常人在意的生计操心,可同样,他肩上的担子亦比一般人重许多。向往普通人生活之类的话,于胤禛来说并不是虚言。

“那可不行。”凌若突然出声,同一刻伸手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掌,“若四爷是个寻常人的话,妾身可就没机会遇到四爷了。”

胤禛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微笑道:“我没事,不过突然发发感慨罢了。”望着越来越近的岸堤,他对船夫道:“再与我说说西湖闹妖的事吧。”

一听这个船夫就来火,愤然道:“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这么多年一直都太太平平的,可就在去年,每到夜里总能听到湖底有声音,像是有大蛇在里面翻滚一样,可吓人了;正因为这个,蛇妖的说法才不胫而走,具体是哪个传出来的我也不晓得。总之自那以后,夜间游湖的生意就差了许多,哪怕是外乡人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吓得不敢来游湖。像以前一晚上下来至少可以做十来趟生意,如今能有个两三趟就不错了,唉。”

在船夫的抱怨中船终于靠了岸,凌若上岸后等着胤禛付完船资一道回客栈,哪知突然感觉有人在她后背拍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瞥见夜空中似有一抹绿色闪过,转瞬不见。%&*";

“什么人?”惊诧之余凌若忍着身上一瞬间冒起的无数鸡皮疙瘩喝问看似无人的四周。

“怎么了?”胤禛付完银两恰好听到她的惊叫,忙过来问,待听得凌若感觉有人拍她背而又找不到人时,他也是一阵蹙眉,这地方还真是处处透着邪气。至于船夫,一听到这话,赶紧揣好银子将船系在一边,然后匆匆离开,显然也是怕沾了晦气。

“走吧,咱们先回客栈。”在离开前,胤禛又听到“咚”的一声09,闷闷地分不清是地底还是湖底,在黑夜中听起来特别渗人可怖。

回到客栈后,发现胤祥一直等在房中,看到胤禛进来忙将一个小纸条递了过去,“中午时分接到府里的飞鸽传书,说查到流往杭州的银两基本都是从六通银号走的,我下午已经去过一趟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不过我看那掌柜分明有事隐瞒。”六通银号是有名的大银号,与宝顺银号一般遍布全国。

胤禛略一思索道:“既然有这条线索,那就一定得抓住,这样罢,明儿个一早我跟你同走一趟。”

之后胤祥问了凌若他们这一天的行程,待听得有传言说西湖底下有蛇妖时,这家伙竟然好生兴奋,摩拳擦掌地说要去这条蛇妖给抓来,若当真是成了精的老蛇,那蛇胆蛇皮都是好宝贝。

凌若被他说得一阵无语,她至今想起适才那一下,还心有余悸,世间本应无鬼无妖,可自己几乎是在被拍到的同时就回过了头,依然未能发现任何踪迹,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李卫走了进来,他今儿个一整天都在跟着那些人,打了千儿道:“启禀四爷、十三爷,奴才查到跟踪咱们的那伙人就落脚在这云来客栈当中,也是地字号房,与咱们隔了几间房。”

胤祥一听就竖起了剑眉,冷笑道:“好大的胆子,跟着咱们不说,还住到一家客栈里了,真当爷好欺负不成?”

“住在一家客栈,他们正好可以时刻监视住我们,只要咱们发现不了,就算迎头撞见了也不认识,好一个灯下黑啊!”如此说了一句后胤禛又问李卫还发现了什么。

李卫说那伙人很谨慎,他不敢跟的太近,只在他们进了房门后,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并未听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隐约听到有鸽子的叫声,想来他们也是靠信鸽与京城那位联系。

京城到杭州数千里之遥,且山高水长,多要绕行,纵然千里良驹来回亦不易;相比之下,可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鸽子就要快捷方便多了。

胤禛心中一动,命李卫注意那伙人的同时也要留意信鸽,如果可以截获他们往来的信件,就可以抢占先机。知已知彼,方可稳立于不败之地。

翌日一早,胤禛就与胤祥出去了,临行前嘱了凌若好生在客栈中歇息,然凌若心里总想着昨夜遇到的事,到底是谁在她背后拍了那一下,她敢肯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那一瞬间,背后真的站了一个人亦或是…东西。

生平头一次,凌若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产生了怀疑,风景如画的西湖当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白蛇青蛇,传说难道是真?

好奇犹如猫爪一样不断挠着凌若的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一趟西湖,匆匆用过点心后,带了墨玉同去。

白日的西湖,依然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换了往日瞧见这副热闹的景象墨玉一定高兴的不得了,然此刻却显得惶恐不安,紧紧跟在凌若左右不敢离了片刻,偶尔有一片树叶落在肩上,她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惹来左右好一阵瞩目。

她这副模样惹得凌若一阵失笑,摇头安慰道:“瞧你这样子,我怕妖没来你就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放心吧,就算真有妖,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出现。”

墨玉手忙脚乱地把肩上的落叶拍去后,攥着凌若的袖子一本正经道:“才不是呢,奴婢可是听说书先生说了,只有鬼才怕阳光,妖是不在乎的,否则那白蛇也不能与许仙成亲。”

凌若知道鬼神之说已经深入墨玉内心,非三言两语所能改变,逐不再言语,随游人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就到了昨夜她上船的地方,昨夜天色黑暗,她不曾注意,此刻才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一片长得极好的竹林,秋意并未在它们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依旧挺拔碧绿,茂密的竹叶遮敝了洒落下来的阳光,令得竹林里呈现一片暗意。

第两百五十三章 谣言

凌若本想去竹林中走走,然墨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指称那里阴森森的,搞不好有脏东西藏着,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又不肯一人留在此地,只得作罢。i^

往前走了一阵,在快到断桥的时候,凌若突然见到一个熟人,说是熟人,其实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

“我跟你们说,这里有妖,有蛇妖,她每天晚上都要跑出来吃人,把你们统统都吃掉!”大妞抓着一对从断桥上来下的男声说着,吓得他们扭头就走,不敢再多呆一刻。

大妞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不过这次头上倒是没戴菊花,改而插了几根枯枝,她不断跟那些游人重复着同样的话,令那些游人一下子兴致大减,匆匆离去,不过大多数人当她是说疯话,一笑置之。

“大妞,你二叔呢?怎么又让你一人跑出来了?”凌若走过去将逢人就扯的大妞拉到一边。

大妞歪头看了她半天,忽地拍手傻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昨天那人。”不待凌若说话,她神色再度诡异起来,“蛇妖饿了,要来吃人了!”

墨玉被她说得浑身发凉,拉着凌若道:“主子,她就是个傻妞,别跟她说话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凌若安抚了她几句后继续问大妞道:“你二叔呢,为什么没看着你?”

“二叔?”大妞茫然地重复了一句摇头道:“我不知道,二叔不管我。%&*";”说到这里她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别人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凌若凑耳到她旁边才隐约听得“蛇妖”“吃饭”“饿肚子”之类的话。

凌若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趴在地上四处找吃的大妞,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明明昨日她二叔说一直在照顾她,只是偶尔没锁门才让她跑了出来,可今日大妞依然在西湖游荡,且还说她二叔从来不管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自疑惑时,耳中忽地听到一声与昨夜相似的闷响,连忙问墨玉道:“你听这像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