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感觉到头顶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道:“奴婢不该将历阿哥将给陈哥儿带,奴婢知错了,求福晋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记着,历阿哥是我的命,我既将他将给你,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只要是交到你怀里了,那么一刻一时都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否则他若有什么闪失,你和你的家人都担待不起。”凌若也不是真想打发她走,不过是借机敲打她一下,以免下次再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林娘连连叩首,表示绝不会再犯,待命其下去后,凌若并没有急着去厅堂,而是若有所思地抚着弘历有些长开了的小脸,良久方吐了口气道:“看来…她准备动手了。”

水月神色一震,道:“这样一来,历阿哥岂不是很危险。”

“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没有用的,何况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凌若语音一顿,又道:“从此刻起,一天十二个时辰,给我好好盯着陈庶,我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还有,传话给毛氏兄弟,让他们盯牢陈庶外头的那处宅子和女人,别让她跑了。”

,凌若正在屋中看书,小路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凌若还是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蓦然扔掉那卷根本没看进几个字的书起身道:“那弘历有没有事?”

“主子放心,陈庶那小子前脚放了蛇,奴才后脚就叫人借故将他支走,然后趁机打死了那几条铁线蛇,历阿哥连醒都没醒。至于奶娘那边,奴才已经警告过她,料想不会胡说。”小路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筒,里面正是那几条铁线蛇的尸体。

水月凑过头看了一眼,气愤道:“陈庶这个小人,真应该让他自己尝尝被蛇咬的滋味。”

“主子,奴才不明白,他们已经用过一次铁线蛇,何以这次还要再用?”说话的是小路子,在王府中,一般同样的招数是不会用第二次的,因为重复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以那拉氏的精明,不可能漏掉这一点。

“她用,是因为此招若是成功,便可以一石二鸟!”知道弘历没事后,凌若静下心来,掸一掸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轻言道:“铁线蛇的出现必然令他人再次想起曾经那个盛传许久的不祥谣言。”

“可是王爷身染时疫而痊愈时,这个谣言早已不攻自破。”水月插嘴道。

凌若轻轻摇头,带了一抹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所有人心中都会记着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一旦出现些许星星之火,就会被再次点燃,且会烧得比以前更旺。而弘历被曾经出现过的铁线蛇咬死,便是最好的燎原星火。”

“她是想将历阿哥的死推到主子头上,以坐实主子不祥之名?”

“十有**便是这样,我若没了子嗣,又成不祥之人,纵然顶着一个侧福晋的名头也无用,她要对付我会容易得许多。”

凌若的话听得水月与小路子心惊肉跳,若非他们对陈庶早有防备,那么这个猜测很可能就会变成事实。

凌若重新坐回到椅中,取过一个柑橘淡淡道:“去将陈庶带来吧。”

陈庶今天一天都在不安中度过,尤其是在将铁线蛇暗自放到历阿哥房中后,就更坐立不安了。

适才他刚将铁线蛇放进去,就被水秀叫来修剪花草,也不知这铁线蛇咬了历阿哥没有,更不晓得那几条铁线蛇有没有被人发现。

正当他心神不停,神思恍惚的时候,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猝然回头,却是小路子,只听他道:“主子唤你进去呢!”

陈庶心里一跳,暗道莫不是历阿哥死了吧?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道:“你可知主子唤我什么事?”

小路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以为然地道:“这我哪晓得,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陈庶

陈庶到的时候,凌若正好将柑橘剥好,她剥的极是干净,将橘肉上每一条白色的经都剔去,青葱似的指甲因此而染了一层淡黄色的痕迹。

“主子。”陈庶小心地唤了一声,等着凌若吩咐。

凌若打量了陈庶一眼后,将手里的柑橘肉递给他,“喏,这是福建刚送上来的蜜橘,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主子赏赐。”陈庶受宠若惊地接过柑橘,掰了一瓣放到嘴里,蜜橘汁多而甘甜,且里面没有一般柑橘所有的核,甚是好吃,放在外面,蜜橘本身的价格再加上千里迢迢而来的运费,一只就能卖到好几十文钱,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只是陈庶此刻心里有事,又一直揣测着凌若将自己叫来的目的,哪有心思细品,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后,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主子赏的蜜橘,味道再好不过。”他顿了顿见凌若不说话,又道:“小路子说主子有事吩咐奴才,不知是何事?”

“不急。”凌若取过水秀递来的湿巾细细将手上的橘子汁拭净后漫然道:“陈庶,自李卫他们走后,你就与安儿来了净思居,也算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我待你们如何?”

她问的轻描淡写,令得陈庶一时揣测不到用意,只得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笑意在凌若唇边蔓延,但也仅止于此,在陈庶看不到的眼底,只有冷意而非笑容,“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不过我却不太喜欢听。”她睨了一眼额间微见汗意的陈庶一眼又道:“恩重如山倒是不至于,但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们;没有人愿意生而为奴才,都是被生活所迫,所以我自入王府以来,一直不曾苛待过身边人,甚至尽量待你们好一点,而我所要求的并不多,仅仅只是你们的忠心罢了,陈庶,你忠于过我吗?”

陈庶眼皮剧跳,隐约听出了些许不对来,赶紧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道:“奴才对主子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凌若笑笑未语,倒是水秀语带讽意地道:“你这话可是要让日月也跟着蒙羞了。”

“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说我对主子不忠吗?”陈庶涨红着脸道,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忠与不忠我心里有数,陈庶。”凌若目光一转,落在陈庶身上,未曾直视,陈庶却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正在一点一滴冷下来,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好似被什么给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若真忠心耿耿,就不会三番两次背叛于我!”她言,不带一丝火气,然却令陈庶惊惶欲死,难道,自己放的铁线蛇被她发现了?

“奴才…奴才冤枉!”他强做镇定地磕头叫屈,“奴才发誓…”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厌弃,从紫檀抽屉中取出适才小路子拿来的圆筒扔在陈庶面前,打断了他未完的话,“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陈庶是真的害怕了,颤抖着双手捡起圆筒打开来,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逐将圆筒翻转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就在看清的那一刻,脸色剧变,铁线蛇?!怎么会在这里?!

“你做过什么,相信不用我再重复一遍,陈庶,你真有胆量啊,为了一处宅子和一个妓女就将我这个主子给卖了!”这一刻,自陈庶进来后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退去,剩下的只是刺骨冷意。

“奴才…”陈庶想要辩解,但看着地上的铁线蛇尸体,他就无言以对,只能瘫软在地上。

“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凌若问道。

陈庶整个都透着一种青灰色的惨白,他犹豫了许久,咬牙道:“没人主使奴才,是奴才自己不满意主子凡事只信小路子和水秀他们,重要的事更是从不曾交给奴才去办,一时鬼迷心窍所以做出此等事来,求主子开恩,留奴才一条贱命。”他倒也干脆,既然赖不掉,干脆便承认,不求别的,只求活命。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引来凌若好一阵嗤笑,“陈庶,你将我当成三岁孩童来哄吗?凭你一人能驱动那么多铁线蛇?能有胆子谋害历阿哥?又或许凭你那点月钱可以养得起宅子与女人?”

陈庶不言,他知道凌若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当真不敢,就算凌若饶过他,那位也不会放过,自己定然会死的很惨。

凌若等了半晌,始终不见陈庶说话,点一点头,拍手道:“很好,还真是有点骨气,看样子,你连那位映红姑娘的死活也不管了。”在陈庶惊恐的目光中,她对水秀道:“告诉咱们的人,先将映红姑娘的耳朵割下来,然后再是鼻子、舌头,一样样地割;若是她问起为什么,就说是赎她出青楼的那位恩客的意思。”

陈庶被她残忍的语吓得魂不附体,爬到凌若脚下涕泪横流地哀求道:“不要!主子,求您不要这样对映红,她是无辜的…”

“无辜?”听到这两个字,凌若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弯下腰看着陈庶那张被眼泪鼻涕占据了全部的脸庞,一字一句道:“那弘历呢?他又犯了什么错,你们连他都不放过?”

面对敢于伤害她孩子的人,她不会存有丝毫悲悯之心。

她直起身,眼中有难掩的厌恶,“陈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指证背后主使你的那个人,或者眼睁睁看着映红姑娘死无全尸,二则其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不等陈庶开口,她又补充道:“你也不必求我,你在这里做事这么些日子,该当知道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在这盏茶凉之前,想清楚。”

她的目标从来不在陈庶,而在那拉氏!

说完这句凌若就再不开口,只徐徐饮着茶,待得茶凉不能入口时方才移目至从刚才起就一直怔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陈庶身上,闲闲道:“如何,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可是快到头了。”

陈庶既怕凌若真将映红杀了,又怕自己小命不保,左右为难,他是真的很在乎映红,当初若不是迷上了她,也不会为了替她赎身而投靠那拉氏。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上香

“水秀。”凌若将拿在手里的盏盖往茶盏上一扔,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就要吩咐水秀下去传话。

“不要!求主子不要,奴才…奴才…”陈庶面无人色,在死命揪了一下自己大腿后,终是艰难地有了决定,颤声道:“是否奴才指出要害历阿哥的那人,主子就饶过奴才与映红?”

“我可以饶过映红,但是你…”凌若眸中看不到一丝感情,“也许会活也许会死,我不保证。”

陈庶惨然一笑,在问出之前那句话前,他就已经知道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很难,因为这事若捅出去,自己的生死已不是凌福晋一人所能决定的,但是若不说,他与映红都不会有好下场;凌福晋可以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自己与映红消失在这个世间。

不过也好,至少凌福晋没有打算骗自己,与这样的人交易,总算有些安慰,至少她不会背信弃义。

这一刻,陈庶真的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那些银子出卖凌福晋,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映红…唉,可是若真可以重来一遍,他又真能舍得下映红吗?答案是不能。

在这样的无奈下,陈庶将事情从头到尾将述了一遍,凌若怀孕时那群突然出现的铁线蛇,而主使指并没有丝毫意外,正是那拉氏。

但事情还是有令凌若诧异的地方,直至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拉氏一开始打的并不是诬陷她与弘历不祥的主意,而是真真切切要除她的命,为此不惜血本请来驱师蛇。只是没想到那夜胤禛会那么凑巧歇在净思居,她投鼠忌器,怕伤了胤禛,才临时改变主意。

那厢,陈庶的话还在继续,“嫡福晋昨日派人告诉奴才,说她今日会去万寿寺上香还愿,不在府中,让奴才趁此机会用铁线蛇咬历阿哥,如此一来,历阿哥必死无疑,而铁线蛇的再度出现,也可以令旁人再想起主子从前不祥的传言,将历阿哥的死栽到主子头上,到时候即便王爷再坦护主子,也难免会受影响,只要主子恩宠一失,而子嗣又夭折,自然不足为虑,她尽可设法对付。”

凌若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粘腻的冷汗,伸手,汗水在透过天青色窗纱照进来的冬日下无比刺目;原来自己早已在鬼门关绕过数次,只是不知罢了。

那拉氏!不除此人,她如何安心坐这个侧福晋之位!

“主子,既然陈庶已经召了,不若等王爷回来,让他如实再说一遍,人证物证皆全,纵是嫡福晋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罪责。”

凌若点点头同意了水透的话,胤禛上完早朝后会去刑部处理公务,偶尔会在那里用过午膳再回来,算算时辰,差不多就是那拉氏从寺里上完香回来的时候。

就在她命水秀将陈庶带下去看管的时候,远在万寿寺的那拉氏也已经上完了香,又添了五百两的香油钱。

“阿弥陀佛,雍福晋向佛之心多年如一日,实在是难得!”那拉氏每年都会来万寿寺上香祈愿,住持方丈早已认得她,是以今日她一来便特意从禅房里过来陪同。

那拉氏还礼,嘴礼含了一缕得体的笑容道:“方丈过誉了,佛佑世人,世人自当敬佛。”

“雍福晋心诚,佛祖定会保佑雍福晋诸事如愿,无灾无难。”住持方丈双手合什道。

“若真这样就好了。”在说这话的时候,那拉氏目光始终落在高高在上的佛像上,佛容慈悲,怜世间一切悲苦;但是不论怎么烧香拜佛,世间依旧有无数苦难,无人能救,挣扎苦海,渡不得彼岸。

而她,亦根本不曾想渡,只要能报弘晖的仇,纵然要她永坠十八层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那拉氏敛一敛衣袖,忽地抬起头笑道:“若佛祖能佑我愿成真,我便替佛祖重塑金身。”

“阿弥陀佛。”住持方丈在念了一声佛号后道:“寺里已经备下素斋,雍福晋若是不急的话,不若用过再走?”

那拉氏本就是出来避疑的,自然是晚一些回去更好,当下笑道:“早就听闻万寿寺素斋足以以假乱真,多少人一掷千金却求而不得,连皇上亦赞不绝口,之前我一直寻不到机会,这一次可是万不能再错过了。”

住持方丈颇有些自得的一笑,引了那拉氏至后院用斋饭,万寿寺的素斋确实名不虚传,鱼有鱼味,肉有肉味,若不说,谁又能做到这实际上是全是素菜。纵是尝惯府里珍馐美味的那拉氏也是赞叹不止,连连称奇。

用到一半,还有一道素菜因较耗费功夫还未曾上来,但这却是万寿寺素斋中最出名的一道菜。

那拉氏也不急,慢慢品着菜,不时与住持方丈探讨上几句佛理,闲淡适意。

“主子。”三福走了过来,附耳在那拉氏耳边说了句什么,那拉氏脸上的笑意顿时为之一敛,皱眉问道:“确定吗?”

待听到三福肯定的回答后,那拉氏眸光一闪,起身朝住持方丈歉意地笑笑道:“突然有些事赶着要回去,那道素菜只能留待下次再品尝了,倒是扫了方丈一片美意,万望见谅。”

“无妨,雍福晋尽请自便。”佛家凡事皆讲究一个缘字,缘来缘散本就是寻常事,住持方丈又是有德高僧,自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在快步出了万寿寺山门后,那拉氏已是彻底冷静下来,她并没有急着让人起轿,而是坐在轿中沉思对策,片刻后她将三福叫到身前,小声吩咐了几句,待三福离去后又叫过另一个小厮二元,着他先回府按计行事。

待所有事都吩咐完后她方才命人起轿,却也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去了刑部衙门外一个寻常人注意不到的转角处静候,待得看到胤禛出来,又等了半个时辰,盘算着他差不多到府里后,这才命人起轿回府。

坐在微晃的轿中,那拉氏缓缓闭起了双目。,早在被择用之时,就已经想好了抛弃的方法,所以她得知事情败露后并没有太过惊慌。

不过,还是要趁着现在有空好好想一想,待会儿回到府里后的说辞。钮祜禄氏能识破此局,还真是让她小小吃了一惊,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她是不会输的,永远永远不会输!

第三百八十七章 指证

胤禛刚回到王府,正在问周庸事情,就听得凌若求见,忙命其进来,还没等他问什么事,凌若已经屈膝跪在地上,于九曲金环嵌宝步摇叮铃触地的声响中垂泪道:“四爷,妾身求您给妾身与弘历做主。”

“怎么了?”胤禛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忙走下来扶起她道:“出什么事了?”

凌若一边抹泪一边将陈庶意图用铁线蛇谋害弘历的事了一遍,待得她说完后,胤禛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受,在屋中踱了一圈后方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这一切都是莲意主使陈庶所为?”

“妾身也不知。”凌若满面惊惶地道:“不过陈庶一再言其所言句句为实,未有半句慌言。”

莲意她当真如何狠毒?!胤禛实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莲意都是端庄大度,温良贤恭的,从未在他面前编派过任何人的不是,即便他明知有人对其不敬,可每每说起,她也是笑意盈盈,从未有丝毫妒意。

所以,他虽不爱她不宠她,但却敬她几分,每个总有那么一两日去含元居过夜。

至于凌若生产时,那拉氏劝他保孩子,这并不能说她嫉妒,毕竟那种情况下,若当时躺在里面的不是凌若,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皇嗣的重要性非女人可及,尤其他这样膝下单薄的阿哥。

所以,当听到凌若的话时,他实在有些发懵,不过却也晓得凌若的性子,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拿弘历来开玩笑,在定了定神后道:“陈庶呢,将他带来,我要亲自听他说。”

凌若在来之前已猜到胤禛必然要见陈庶,是以来的时候将陈庶一并带来,等在外头。

看到缩手缩脚走进来的人影,胤禛拂袖回到书案后坐下,冷声道:“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若让我发现有半句虚言,必重责不怠!”

陈庶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但是事已至此,焉有回头之路,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包括之前铁线蛇闹出的不祥一事。

胤禛仔细听来,发现与凌若之前说的话全部能吻合,但是这并不表示此事就是真的。

“周庸,去看看嫡福晋上香回来没有。”

随着周庸的离去,书房中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陈庶能感觉到冷汗从自己额头滑过脸颊一直落到衣领中,嘴里又干又涩。

凌若站在一旁安静地低头盯着自己缀在绯红鞋面上的南明玉,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此刻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连一丝涟漪也不曾泛起。

因为她相信,此次,那拉氏一定逃不出这张网,纠缠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了结了,了结这个因为弘晖的死而变得极度疯狂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叩门声,周庸进来恭敬地道:“四爷,嫡福晋刚刚回来,是否要奴才去请她过来?”

胤禛仰头看着绘有彩画的梁壁想了片刻起身道:“不必了,咱们过去。”

在重重脚步声中,他们出现在含元居,那拉氏听得下人通禀,赶忙迎了出来,极为自然地替胤禛解下披风,“王爷怎么与妹妹一道过来了?”

自她出现开始,胤禛就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发现她在看到凌若与陈庶时并没有任何慌乱,哪怕是一丝不自然也没有,究竟是她隐藏的功夫好到连自己也看不窗,还是此事另有隐情?

在凌若朝那拉氏行过礼后,胤禛搓一搓因这一路过来而有些发凉的手道:“记得你今日说去还愿,便过来看看你是否已经回来了,最近这段日子京里出了几股流贼,不甚太平,如何,没遇到什么事吧?”

那拉氏感动地道:“劳王爷挂心了,妾身没事。”

“没事就好。”胤禛目光一闪,似不经意地道:“适才凌若来请安,随她一道来的小厮陈庶说起一件事来,我听着甚是有趣,福晋有没有兴趣听着乐一乐?”

“能让王爷觉着有趣的事,妾身可一定得听听。”那拉氏说着将透着几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一直缩在后面的陈庶身上。

那拉氏…凌若微微心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那拉氏一眼,发现她脸上除却少许惊讶之外便只有淡淡的笑意,全然看不出一丝惊意。这似乎不太合常理,以那拉氏的精明,看到胤禛特意将陈庶点出来,没可能不起疑心,何以竟像没事人一般。

那厢,陈庶在那拉氏的催促下,再一次重复着已经说过的事实,这一次,因为是当着那拉氏的面指证她,陈庶害怕的连声音都变了,低着头停顿了好几次才勉强将事情说清楚。

“福晋,这个奴才说你指使他害凌若与弘历,你以为呢?”胤禛问道,眸光幽深如潭,看不出起伏。

那拉氏敛了袖子,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委屈而恳切地道:“妾身与王爷成婚十余年,妾身为人如何,王爷当最清楚,妾身如何会做这等恶毒之事。”

如果,那拉氏露出哪怕一丝慌乱,胤禛对她的疑心都会大增,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拉氏仰头,看向胤禛的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之色,“妾身知道王爷爱重妹妹,怜惜弘历,若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出了事,王爷都会痛不欲生,王爷是妾身夫君,妾身又怎忍心让王爷伤心难过。”她垂泪,复又道:“妾身不知道陈庶是受了何人指使又怀了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来陷害妾身,但妾身确实没有。”

胤禛犹豫了,而陈庶惶恐了,如果这一次那拉氏不死,那他也好,映红也好,都会遭到她疯狂的报复,这个女人,比凌福晋狠毒许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爷!”想到这里,他忙不迭道:“奴才对天发誓,所有的话皆是句句属实,所有的事都是嫡福晋主使,铁线蛇也是她交给奴才的,当初她为了对付凌福晋,甚至还请来一个驱蛇人。”

“对天发誓?”那拉氏轻轻一笑道:“这话谁都会说,毕竟天可不会指证你说的是谎言,妹妹你说是吗?”

凌若冷冷看着她,没有随意接话,那拉氏成竹在胸的样子,令她心里颇有些没底,事情正在慢慢脱出她的掌控。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施计策

“那么这个呢,你可认识?”胤禛举目示意周庸,后者立刻会意的取出之前陈庶交上来的圆筒,将几条僵硬的铁线蛇尸倒在那拉氏面前。

那拉氏认真辨认了一下后道:“妾身认得,这是铁线蛇,想必就是袭击历阿哥那几条,不过陈庶从哪里寻来这些东西,妾身就不得而知了。”

“王爷。”陈庶叩了个头迭声道:“这些东西全部是嫡福晋交给奴才的,奴才还记得上次净思居闹蛇的时候,就是三福带着那个驱蛇人来的,他管那人叫罗老。”

陈庶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然对于罗老住在哪里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现在是否还在京城都不知道,这样的说辞实难令胤禛尽信。

凌若的心在胤禛的将信将疑中渐渐下沉,她之所以敢将陈庶推出来,就是料准以胤禛多疑的性子,只要那拉氏哪怕露出一丝慌张来,都会令胤禛起疑,可是她没有,一些也没有,当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想不明白,而那拉氏已经将予头转向了她,气愤地道:“妹妹,你入府七年,我一直待你不薄,即便是别院一事,我也是因为不知内情才会将你贬斥过去,事后王爷告诉我别院损毁不成样子后,我也曾派人去修缮过,究竟你还有何不满,要这样主使人冤枉我?”

那拉氏还真是不简单,三言两语就将脏水引到她身上来,不过也真亏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来。

凌若心念电转,片刻间已经有了主意,跪下呈言道:“嫡福晋既说妾身入府七年,便当知道妾身的性子,从不会去搬弄是非,更不会拿弘历的性命开玩笑。今日若不是小路子意外发现,弘历已然丢了性命;若设身处地,换做是嫡福晋,弘历换做是弘晖,嫡福晋可会拿亲儿的命来害人?”

那拉氏目光骤然一冷,却是什么也没说,反倒是胤禛对凌若伸出手道:“起来,我并没有怀疑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凌若心里一暖,胤禛是什么样的人?平常没事都会捕风捉影,疑心重重;可眼下却当着那拉氏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其心中对自己当真是万般的信任。

一世不疑,也许,这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相较于凌若的喜悦,那拉氏却是浑身一阵发寒,骤然意识到一件她原先不曾想到的事:今日钮祜禄氏或许奈何她不得,但她同样也奈何钮祜禄氏不得,甚至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

胤禛对钮祜禄氏的信任,远非她或者府中任何一个女人可比拟。

她厌恶,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在拉起凌若后,胤禛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若不是莲意所为,那又会是谁呢?

他相信凌若不会拿弘历的性命来开玩笑,也相信不可能是陈庶一人所为,若是背后无人,他何来的钱置宅子养女人,呃,慢着,既然那个叫什么映红的青楼女子是陈庶的枕边人,那么或许可以从她那边入手,来印证陈庶话语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他命周庸即刻去将映红带来,周庸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已经将因为初次乘马而颠得脸色发白的映红给带了来。

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不知道为何会有人不由分说,强行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偷偷打量着胤禛几人缩站在门口不敢进前,直至看到陈庶方才大了几分胆子,往他站的地方挪了几步。

“你就是映红?”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前面那个俊美冷漠的男子突然开口,将映红吓了一大跳,她不晓得胤禛身份,不敢随意称呼,只绞着手指低头道:“是。”

“你是陈庶从青楼里赎回来的,可知陈庶是什么身份?”胤禛面无表情地问道。

映红身子微微一缩,低声道:“我…我知道一点,他是雍王府的下人,负责侍候凌福晋!”她并不晓得自己口中的凌福晋就站在跟前。

“那他可有与你说过为何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替你赎身,还置了宅子让你住?”

映红没有即刻回答,凌若发现她在一个不经意地抬头间看了那拉氏一眼,旋即才听她害怕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收回宅子?”见没人说话,她愈加认定是这个可能,连连摆手道:“求求你们不要,除了那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栖身。若是…若是你们要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与陈庶!”

她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从绣有芙蓉花的荷包中取出几张叠地整整齐齐的纸打开来,正是每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周庸正自暗笑这个女人可笑的举动,却在无意中看到银票上的银号名称后再也移不开目光。

六通银号――广西分号,说明这个银票是从六通银号设在广西的分号发出来的,一般哪地发出的银票流通在哪地,若是异地,银票虽然一样可以兑换,但银号是要收取一定费用,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很少会有人拿到异地去使用。

周庸越想越觉得奇怪,逐从映红手中接过这几张银票递到胤禛面前,他能想到的事情,胤禛自然可以想到,而且他还想到另外一件事。胤禛轻轻捻了其中一张银票的一角看着忐忑不安的映红道:“这银票你是哪里来的?”

“回这位爷的话,是…是陈庶给的。”映红小声回答,“他说王府里的有位贵人要他做事,所以给了这些银票,他给我之后,我只兑了一张,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全部都是六通银号广西分号的银票?”胤禛的话令跪在那里的陈庶大吃一惊,他确实给过映红银票,但绝对都是京城本地的银票,何来广西一说?但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映红小心翼翼地看胤禛一眼后点头道:“是,当时我还问过他为何是广西分号的银票,如此去兑换岂不是很亏。但他说那位贵人出身广西,这银票是从其家中而来。”

广西?凌若微微一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一直又抓不住。

“不对,奴才没有说过这话,映红,你是不是记岔了?”陈庶满脸奇怪地看着映红。

映红很肯定地道:“你明明就是这样说的,我绝对不会记错。”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宋氏

在沉吟片刻后,胤禛扬眉对站在一旁的周庸道:“去将宋氏带来。”

一直苦思的答案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跃然而出,是宋氏,凌若想起来,她便是出身广西。可是事情还是不对,她相信陈庶没有撒谎,而且那拉氏亦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可为何银票还有映红的话,句句都指向宋氏呢?

宋氏为人凌若很清楚,嫉妒自己得宠又生下弘历不假,但宋氏生性胆小,心计也算不得深,这些年来早已失宠,总算她攀着年氏,在府中勉强还有一席之地。

凭她,绝对做不出这么缜密狠辣的布置。

这般想着,凌若仔细打量了映红一眼,发现她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害怕,但其眼底又似有些笃定,再联想到刚才映红看那拉氏的的目光,心中疑窦从生。

宋氏在得知胤禛召唤时,高兴了好一阵子,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了身崭新的衣裳才过来,没想到却是被领去含元居,更没想到始一踏进,便看到里面站着跪着好些个人,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之前的欢喜劲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踮着脚尖走进去,朝脸色不善的胤禛行了个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在胤禛叫起之后,她又分别给那拉氏与凌若行礼,在面对凌若时,她神色勉强,动作更是磨磨蹭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宋氏对凌若一直不满,尤其是她现在还爬到了自己头上,早憋了一肚子气,这礼自然行得不情不愿,却不晓得自己这番置气的举动,看在胤禛眼中却是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宋氏面前,胤禛淡然道:“鸢律,认识这些银票吗?”鸢律是宋氏的闺名。

宋氏奇怪地捡起银票看了几眼后道:“这是宝顺银号设在广西分号所出的银票,妾身手里也有,不知王爷想知道什么?”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有人用这些银票买通陈庶,几次加害凌若,我很想知道,这人是不是你。”

听到这话,宋氏顿时花容失色,她或许不聪明,但什么话要命还是知道的,赶紧跪下道:“王爷明鉴,妾身没有,这等恶毒之事妾身万万不敢,至于银票,银票,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许是因为过于害怕,宋氏有些语无伦次,那张惨白的俏脸上尽是惶恐害怕之色,连脂粉也遮掩不住。

“银票是从广西分号发出来的,我记得咱们府中只有宋妹妹你一人是出身广西。”那拉氏缓缓说着。

“是…可是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宋氏急得掉下了眼泪,不一会儿便将精心描绘过的妆容冲得惨不忍睹

胤禛见问不出什么来,干脆让来福去宋氏所住的地方搜查,这一点宋氏并不怕,因为她确实没做过,相信来福搜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