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门…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有片刻的失神,她们不会不晓得大清门对一个后妃意味着什么,那一步是连当今皇后都没有资格跨过的啊!那一步的殊荣,意味着凌若在胤禛心中的地位犹如妻子一般。

宫中,不知要有多少人为之抓狂嫉妒,帝王的宠素来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令你在宫中的地位扶摇直上,也可以令你树敌无数。

这样的瞩目,对于刚回宫凌若来说,并不是一桩好事。

看到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忧心忡忡的样子,凌若焉有不明白之理,低头抚过帕间栩栩如生的绣花,“昨夜皇上圣意眷眷,我实难推却,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看重你是好的,怕只怕有人会借机生事。”瓜尔佳氏沉沉说道,眉眼间有挥之不去的忧心,“最近坤宁宫那位可是常去慈宁宫请安呢。”

大清门是胤禛让凌若入的,别人纵然再不满,面上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太后不同,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论身份之尊贵,宫中哪个人也及不上,她若要训斥凌若,怕是连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猜到了,只是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何况就算不在此处刁难,咱们的皇后娘娘也会在别的地方刁难,我这次回宫,最刺心的莫过于她了。”

“说的也是。”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看了一眼道:“罢了,我与温姐姐陪你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到时候说起来,咱们也能帮衬几句,不至于让你一人应付。”

凌若心下感动,口中却道:“我一人去便行了,没的牵连了二位姐姐。”

第五百三十七章 训斥

温如言佯装不悦地道:“我们三人多年姐妹,哪有说牵连不牵连的,何况就算今日不去,往后也少不了会生事。_!~;好了,莫要说了,赶紧去吧,省得去晚了又要再加一条罪。”

凌若赦然一笑,终是未再坚持,因着她们两人都未乘肩舆之故,干脆就一道步行至坤宁宫。到了那边,果见那拉氏已经在里头,年氏也同在,正陪着太后一道说话。

原本和颜悦色的乌雅氏看到凌若进来,神色顿时为之一沉,那丝难得的笑容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凌若三人同时行礼,宫中凡嫔以上的正经主子皆可称太后一声皇额娘,至于亲疏远近,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乌雅氏望着站在最中间的凌若,也不叫起,只是抚着光滑整齐的鬓发一字一句道:“熹妃回来了,好,很好!”

同样的一个好字,从温如言与太后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两个意思,凌若心中一沉,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绢子,太后对她的不满似乎比预期的还要盛几分。

年氏在一旁翘了弧度优美的唇角道:“皇额娘,熹妃可是好的不得了呢,不止让皇上亲自去接她回来,还从大清门而入,这等殊荣,可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曾享有过呢。”说到最后那句,带着些许兴灾乐祸的眸光从那拉氏脸上扫过。

钮祜禄氏的这一步,可算是狠狠掴了这位皇后娘娘一巴掌

那拉氏眼皮微微一跳,神色却依旧沉静如水,唯有她自己晓得,隐在袖尖的十指正因为愤恨而不住颤抖。_!~;

“钮祜禄氏,你可知罪?!”乌雅氏盯着凌若骤然发难,声音冷冽如数九寒风,刮过凌若的耳畔,有刀刮般的刺痛。

凌若慌忙屈膝跪下道:“臣妾知罪,求太后饶恕。”

乌雅氏怒哼一声,道:“大清门那是什么地方,紫禁城正门,历来除却皇后大婚、状元及第之外,就只有皇帝可进出,你身为后妃,明知这是犯了大忌,却还从大清门回宫,钮祜禄氏,你眼中还有哀家,还有皇后吗?”

“臣妾罪该万死!”凌若连忙伏地请罪,“但是臣妾绝不敢对皇额娘与皇后娘娘有丝毫不敬。”

温如言看到这一幕,连忙跟着跪下,“皇额娘…”她刚要替凌若求情,乌雅氏森冷的目光就横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哀家知道你与熹妃要好,但这慈宁宫没有你插嘴的份!”

被乌雅氏一句打回来,温如言不敢再出声,只能在一旁暗自着急。瓜尔佳氏低了低头,终是没有说话。

其实这大清门是胤禛下旨让凌若入的,虽说与宫规不符,却也不能将错全怪到凌若头上,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太后分明是受了皇后与年贵妃的唆使,有意斥责。除非皇上出面,否则谁也求不了这个情。

乌雅氏盯了她半晌,缓缓道:“哀家问你,静太妃是不是你bi死的?”

一时间,慈宁宫变得静默至极,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在这样令人胆颤的寂静中,凌若磕了个头,强自镇定道:“臣妾与静太妃自好,在雍王府时又多蒙静太妃照料,试问臣妾怎会忘恩负义的去bi死静太妃,且如此做对臣妾又有何好处,还请太后明鉴!”

年氏轻哼一声,出言道:“你休要砌词狡辩,静太妃那封书信,本宫是亲眼看到的,你与徐太医苟且,怕被揭发,所以合谋bi死静太妃。”

凌若直起身,定定地望着年氏道:“敢问贵妃,这封信现在何处?”她记得当日,年氏将信交给了胤禛,所以断定她此刻根本拿不出来。

果然,年氏面色微微一变,“本宫早已将这封信交给皇上,当ri你就在场,何必再明知故问。”

“是,那封信臣妾也看过,臣妾与静太妃相识多年,对她的笔迹也有几分认识,当日那封信…”唇角扬起,一字一句道:“并非静太妃笔迹。”

“你胡说!”年氏一听这话,豁然起身,精心修饰过的指尖用力指了凌若恨恨道:“那信明明是侍候静太妃的人交给本宫的,岂会有假。还有,你若没与徐太医苟且,何以一听得他有危险,就出宫相救?”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并无任何虚假,静太妃骤然离世,臣妾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凌若低泣着对沉脸不语的乌雅氏道:“至于徐太医,臣妾与他相识不假,却是清清白白,绝对没有苟且二字。臣妾当年能平安生下弘历,也多亏得徐太医,所以他有难时,臣妾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年氏听得她一直避重就轻,绝口不承认当日的事,心中气恼不已,又不敢在乌雅氏面前发火,只得转而道:“皇额娘,您听听看,熹妃当着您面前还一直满口胡言,可见她一点都没将皇额娘放在眼里呢!”

一直端坐于椅中的那拉氏终于开口了,“熹妃,你说你不曾逼迫静太妃自尽,那她何以会突然抛下二十三阿哥自尽,且还是在你去见过她之后,若要说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皇额娘以为呢?”

乌雅氏徐徐点头,看着凌若肃然道:“静太妃的事姑且不说,只你私入大清门一事,便是坏了祖宗家法的大错。去,到外头跪着,没哀家的许可不许起来。”

“是。”乌雅氏发话,凌若不敢再争辩,正待去外头跪着,身后忽地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那拉氏与年氏连忙起身,朝大步走进来的胤禛行礼,胤禛随意摆一摆手,走到乌雅氏身前,躬身垂目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免礼。”乌雅氏神色冷淡的说了一句,自上次争执过后,她与胤禛之间的关系愈加恶化,所谓母子之间的亲情,疏远的几乎可以不计。

胤禛直起身后,目光扫过尚跪在地上的凌若,轻言道:“儿臣适才进来时,听到皇额娘说要罚熹妃去外头跪着,不知熹妃说错了什么惹皇额娘生气?”

“她没说错,却做错了。”乌雅氏冷冷说道:“熹妃身为后妃,却从大清门入,坏了祖宗家法,理当受罚。皇上莫不是觉得哀家无权处置熹妃吧?”

胤禛连忙欠一欠身道:“儿臣不敢。只是昨夜大清门一事,是儿臣让熹妃入的,熹妃曾数度推辞,是儿臣坚持如此,所以此事错在儿臣,与熹妃无关。”

第五百三十八章 维护

看到胤禛如此维护凌若,年氏与那拉氏心中都不甚痛快,只是再不痛快都不敢当着胤禛的面表露出来,唯有沉默以待。

乌雅氏看了他半晌,沉声道:“你是皇帝,哀家本不该说你,但此事,实在太过荒唐,不管你再如何宠爱熹妃,都不该忘了祖宗家法。”

“是,儿臣知错,请皇额娘责罚。”胤禛态度恭谨的应着。

见胤禛一力揽责于身,乌雅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虽为太后,身份无比尊贵,但论及一个权字是万万不如胤禛的,真要是对峙起来,绝对讨不得什么好,何况还有一个十四阿哥胤祯在。

胤祯已于四月时还京,始一还京便被卸了兵权职务,软禁在十四贝勒府中,不同于其他兄弟避讳时仅只改胤为允,胤祯两个字皆给改了,由皇帝赐名为允禵。

乌雅氏最在意的莫过于这个小儿子,如今允禵生死皆掌于胤禛手中,她也怕自己真把胤禛bi急了,会危及允禵性命。所以从上次对峙后,她虽态度冷淡,不假颜色,但却是未再与胤禛起什么大冲突。

“皇帝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此事哀家也不再追究,只是皇帝以后当谨记此次教训,以后万不可再犯了。”说完这句,乌雅氏眸光一转,落在凌若身上,漠然道:“熹妃,此次虽说是皇上的意思,但你身为后妃没有规劝皇上,终归有错,哀家就罚你回宫眷抄宫规一遍,三日之内呈给哀家过目,你可有意见?”

凌若清楚,这个结果已经是乌雅氏看在胤禛的面上格外开恩,哪还有什么意见,连忙磕头道:“臣妾谢皇额娘开恩。”

“谢皇额娘开恩。”胤禛同样如是说道,虽说宫规繁长,抄起来颇为累人,但总好过之前无休止的罚跪,停了一会儿,他又道:“还有一事儿臣要向皇额娘禀明。”

“什么事?”乌雅氏抚着额头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她精神已经有些不济。

“是关于静太妃的。”在说这话时,胤禛目光瞥过年氏,令后者有种莫名的不安,不敢与之对视。

胤禛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在年氏身上停留过多,继续对乌雅氏道:“当日年贵妃确实呈给朕一封信,不过朕仔细辩认过后,与静太妃以前所留下的笔迹略微有所不同,应是有人刻意仿造而成嫡女贤妻。”

听到此处,年氏面色大变,眉目间有难掩的骇意,“皇上,臣妾冤枉,那信确实是小春子交给臣妾的,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在其中做任何手脚。”

“朕没有说你。”胤禛睨了她一眼道:“朕已经查清楚,是小春子这个狗奴才仿造静太妃手迹,蓄意陷害熹妃,朕来之前已经命人杖毙。”

“竟有这等事?”乌雅氏疑惑地看着胤禛,静太妃那封信她并不曾看到,否则倒能辩认一二。

胤禛微一欠身,静声道:“是,儿臣已经查明,确是如此,熹妃并没有迫害静太妃,是静太妃因思念皇阿玛过度,哀恸难平,才会自尽殉葬。至于说熹妃去看过静太妃之后,静太妃就自尽,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不曾想会被小春子那个狗奴才拿来陷害熹妃,连贵妃也受他利用。”

那拉氏眸色微扬,带着些许疑问道:“恕臣妾直言,小“百度搜索本书名+听潮阁看最快更新春子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与熹妃无怨无恨,为何要设这么大的一个圈套去陷害熹妃?这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好处。”

“想是因为熹妃以前训过他几句,怀恨在心。这事朕也是这次去接熹妃才知道的,否则仍然被蒙在鼓中。”“百度搜索本书名+听潮阁看最快更新胤禛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那拉氏身子微微一颤,垂目看着自己裙裳间以暗绿色掺银丝绣成的牡丹纹不再言语。

乌雅氏深深看了胤禛一眼道:“既是这样,那此事倒真是冤枉熹妃了。往后,静太妃的事,宫里哪个也不许再提。”不等胤禛说话,她又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皇额娘好生歇着,儿臣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随着胤禛的话,那拉氏等人也纷纷告退。

到了慈宁宫外,胤禛很自然地握住凌若的手,微笑道:“朕陪你一道回承乾宫吧。”

之前在太后面前,胤禛一味帮着凌若说话,已是令年氏心中不快,如今看到一幕,更是酸意直冒,忍不住道:“皇上待熹妃妹妹这般好,可真是令臣妾羡慕。”

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胤禛听到这句话,驻足回头,带着几许笑意道:“若贵妃也出宫为大清祈福半年的话,朕同样会待你如此好。”

年氏涨红了脸不敢接话,胤禛也不理会她,转而对温如言与瓜尔佳氏道:“如言、云悦,你们也一道来吧。”

“是。”两人欠身谢恩,跟随着胤禛的脚步一道离去,直到一行人走得不(第五文学”)见踪影后,年氏方恨恨地一跺脚往翊坤宫行去。

在她身后,是面色看似平静如常的那拉氏,许久,她转身一步步离开,犹如来时一样。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此时,她每一步都比平常迈得更大一些。

忽地,一道冷风平地而起,吹起她华美宽大的裙裳,飞舞在这初冬的清晨中,犹如巨大的翅翼。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踏进坤宁宫,宫院中有一个小太监等在那里,正是小宁子,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子,同是一只颜色鲜艳的鹦鹉,看到那拉氏进来,他忙迎上去打了个千,一脸谄媚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他话音刚落,笼中的鹦鹉就跟着拍翅跟着叫,“主子吉祥”

“哪里来的鹦鹉?”那拉氏蹙眉问道,上次那只鹦鹉已经被她呈送给了太后,怎的宫里又来一只?

小宁子讨好地道:“上次那只鹦鹉送去了慈宁宫,奴才怕主子闷时无聊,恰好内务府那边还有几只鹦鹉在,所以奴才去讨要了一只来。这只鹦鹉比上次那只还要聪明,奴才只教了它一天,它就会叫主子吉祥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奴才

昨日他在那拉氏这里讨了个没趣,又没三福训了一顿后,心有不甘,寻思着怎么讨那拉氏欢心,唯有入了那拉氏的眼,他才可以出人头地。而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手驯鸟的活着。

苦思之下,决定还是从这方面着手,不过内务府那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哪是讨要就能得来的,这只鹦鹉是他咬牙拿以前得赏来的一只白玉鼻烟壶换的,换了这个后,他身上可真是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小宁子将鹦鹉拿回后,整整一夜都在对着它叫主子吉祥,叫得嘴都酸了,不过这番辛苦倒是没白费,今儿个这鹦鹉就模仿着会开口叫主子吉祥了。他欢喜之下,迫不及待得就拿来讨那拉氏欢心了。

那拉氏静静地听他说着,待得他说完方才含了一缕笑意道:“你倒是很会揣摩本宫的心思。”小宁子刚因这句话而有所高兴时,就听得那拉氏声音骤然一冷,“不过本宫什么时候允许你个狗奴才揣测本宫心思了?”

小宁子听着不妙,赶紧跪伏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偏那鹦鹉不知趣,还在那里使劲叫着“主子吉祥”“主子吉祥”,鹦鹉嗓子本来就尖,此刻在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那拉氏听来更是刺耳不已,耐性更是在此刻达到了极点,寒着脸对三福道:“去,把这只聒噪的扁毛畜生给本宫埋了,还有这个奴才,也拖下去杖责三十。”

小宁子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三十杖足以要去他半条命了。那拉氏看也不看他,径直扶着翡翠的手进去,留下三福处置小宁子。

“福总管,饶命啊,求您帮奴才跟主子求求情,饶了奴才这回吧。”小宁子扯着三福绣有蟒纹的衣角求饶。

三福并没有因他的求情而露出任何不忍之色,在那拉氏身边多年,一副心肠早已锻练的冷硬如铁,莫说一个小宁子,就是十个百个同时跪在他面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三福摸了摸还有些肿的脸颊,弯下腰拍着小宁子惨白如纸的脸,道:“小子,主子的心思不是那么好揣摩的,下次再讨好主子之前先想想怎么样才能既讨了好又不让主子反感,不过依我看,你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了。”宫中不止那些主子娘娘们争斗不休,底下那些个奴才同样为了出人头地而互相倾轧,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一切皆只是为了权势荣华。

从最近的几件事中,三福看出小宁子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这种人,太过危险,他是绝对不会给其机会往上爬的医界天骄全文阅读。

扔下那句话,三福不再与他纠缠,直接叫人将他拖下去受刑,至于那只鹦鹉也被埋到了后院树下。

待做完这一切后,三福方才进到正殿,对正在喝茶的那拉氏道:“主子,已经处置妥当了。”

“嗯。”那拉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将白瓷描金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手中过大的力道令得茶盏在碰到桌面时溅出些许茶水来。

从这个动作中可见她心中依然惊怒难平,自然这份惊怒不可能是因小宁子而起,小宁子不过是那根倒霉的引火索罢了。

翡翠小心地觑了那拉氏一眼道:“主子,静太嫔当真不是熹妃bi死的吗?”

“你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多巧合吗?”那拉氏面色阴沉地道:“皇上今儿个摆明了来替熹妃解围的。哼,也不知道熹妃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离开半年还让皇上如此念念不忘,亲自去接回来,许她从大清门入不说,还这般维护她。”

“照主子这么说,皇上是存心包庇熹妃?”翡翠眼中透着一丝惊意,害人性命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属于大罪,何况害得还是先帝遗妃,可是眼下皇上却明知熹妃犯错还存心包庇。

那拉氏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一点太后心里怕也是清楚的,但皇上都这么说了,太后也不好太过驳皇上的面子,所以就来一招顺水推舟,将此事轻飘飘地给揭了过去。”

“那这么一来,以后想再对付熹妃,岂非很难?”三福小声问道。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慢慢等着吧,十几二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总有一日,本宫将她踩在脚底下慢慢折磨!”顿一顿又道:“行了,你们先下去,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翡翠与三福施了一礼后恭身退下,到了外面,三福正要离开,翡翠叫住他道:“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罢了,又不是没挨过打,过几天就没事了。”三福想笑,不想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他吸了一口凉气。

翡翠摇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珐琅圆钵,“这是我昨夜里去太医院要来的,听太医说,对这种淤伤最是有效不过。”

三福愣了一下,旋即浮起一丝感激之色,他与翡翠相识二十几年,倒也没客气,接过道:“多谢了。”

翡翠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啊,往后在主子面前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言多必失,主子的xing子现在是越发难捉摸了。你已经挨过一刀了,若再挨一刀可就太过不值了。”之前挨一刀不过是变成太监,可若是再挨一刀,那就成死人了,三福本就是为了保命才不得已入宫为太监,若是最后还丢了性命,岂非冤枉。

三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一笑道:“我知道,没见我今日都没怎么说话吗?”他捏紧了冰凉的圆钵关切地道:“别光顾着说我,你也一样,自个儿小心,在主子面前别出什么岔子。能从王府一直跟着主子到现在的可就剩下你我二人了。”说到最后,言语间透出落寞之意。

以前那拉氏xing子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把自己份内的事做了便相安无事,哪怕偶尔错了什么,那拉氏也只是好生与他们说,从不训斥;可是自从世子被李福晋害死后,那拉氏的xing子就越来越古怪狠毒,就是他们这些伺候了那拉氏十几二十年的人,说话行事也得处处赔着小心,唯恐一不甚招来祸患,说起来,他昨日说错话只是自掴几个巴掌,实在已算走运。

“总之各自小心吧,我先走了。”翡翠转身离去,在她身后是三福感激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他人的关心了,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宫中。

第五百四十章 决择

且说凌若那边,胤禛在陪着她们几人一道用过早膳后就有事先走了,留下凌若与温如言他们说话。

水秀与安儿两人奉了香茗上来,是从福晋武夷山的天心岩九龙集石壁上所种的大红袍茶树上采摘下来的,甘醇浓郁,回味悠长。天心岩九龙集石壁上仅仅种了六棵大红袍茶树,是以这柴茶叶即便放在宫中也是属于不可多得的珍品,除却皇帝、太后、皇后之外,仅只有少数几位得宠的嫔妃有所得。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接过茶后,轻嗅了一下,连赞其为好茶,却是不见喝,反而一直望着凌若发笑,把凌若笑得颇为莫名其妙,禁不住问道:“二位姐姐笑什么,莫不是妹妹脸上有什么东西吧?”

两人相视一笑,温如言莞尔道:“自然没有,我二人只是替妹妹高兴,这一次回来,皇上待妹妹似乎特别得好。就说今儿个,皇上分明是有意替妹妹解围,不止将大清门的事往身上揽,还将静太妃的事给解决了。”

瓜尔佳氏亦笑道:“可不是吗,没看到年贵妃那张脸,都快发紫了,即便是皇后,别瞧她表面镇定,心里指不定怎么抓狂了。能让咱们那位皇后娘娘抓狂的事,可是很久都没有了,今日真是痛快!”

凌若抿了口茶笑道:“我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解决静太妃的事,倒是让我去了一块心病。”

瓜尔佳氏捉狭地笑道:“是啊,皇上待妹妹这样的好,莫说年贵妃嫉妒,就是我们两个瞧着也眼红。”

凌若被她说的脸上一红,嗔道“姐姐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正经,我才刚回来就取笑,再这样可是不与你说了。”

“姐姐你瞧,咱们的熹妃娘娘恼羞成怒了呢!”瓜尔佳氏不仅敛了笑意,反而笑得更欢了,直将凌若笑得面红耳赤才勉强停下,不过依然时不时有一声笑意从唇间漏出来。

“行了行了。”温如言笑着对瓜尔佳氏道:“若儿脸皮向来薄,你再这样取笑她,可是真要拿了条帚把我们赶出门去了。”

凌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温如言,“姐姐,怎么连你也与云姐姐一道起哄。”

温如言摇摇头,含了一缕温软的笑意道:“我们哪是起哄啊,是真心高兴,若儿,你不知道,自你离宫之后,我与云儿就再没有这样高兴过。”

凌若闻言垂了眉,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是妹妹任性,令二位姐姐在宫中担惊受怕。”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们看到皇上待你这般好,甚至刻意替你推却静太妃的事,皆是高兴得很,一切总算是雨过天睛了。”说到这里,温如言颇为感叹。

瓜尔佳氏抿了一口在手里捧了许久的茶,道:“若儿,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半年你又在何处,快说来与我们听听异世食仙。”她们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在宫中虽然听说了很多风言风语,但真假莫辩,如今凌若回来了,自然要听她亲口说。

“是啊,还有徐太医是怎么一回事,从通州回来后整个人都失忆了。”说到容远,温如言颇为可惜,在宫中能够有一位可以托付信任又医术高绝的太医委实太难,眼下徐太医不在了,偶尔有个病痛召其他太医来看时,总是担了几分心,惟恐其动手脚。

凌若将殿中不相干的人挥退后,方才将当日的事以及这些天来在宫外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来。

随着凌若的讲述,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神色渐趋凝重阴沉下来,待得听完之后,温如言忍不住怒道:“她们好恶毒的心思,利用徐太医挑起皇上疑心迫你出宫不说,还在宫外对你百般追杀,实在可恨至极!若儿,你可知究竟是何人施下如此毒计?”

不等凌若说话,瓜尔佳氏已是道:“宫中能有这等魄力与能力的,只有皇后与年贵妃。不过,我倒不认为会是年贵妃做的,她虽然也有手段,但论心思之缜密,还是远不及坤宁宫那位。”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只可惜现在并没有证据,不过此事皇上已在追查,应会有水落石出之时。”凌若眸中冷意闪烁,对于连番要自己命的人,她也是恨之入骨。

“皇后也好,年贵妃也罢,两人皆不是省油的灯,只盼这一次老天有眼,不要再让他们逃过应得的惩罚。”说到这里,温如言又心疼地道:“这一次若儿你能平安回来,实在算是幸运至极了。”

诚如她所言,若不是容远拼死保护,石生好心相救以及后面李卫及时找到并从黑衣人手中救下她,如今的凌若已化为白骨一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往后一定会否极泰来,顺顺当当。”瓜尔佳氏在旁边说道。

凌若低头拨着浮在茶汤上的沫子,馥郁如兰的香气氤氲缭绕在大殿中,“身在宫中哪会有顺当二字,不过…既然他们这一次没能收去我的命,那么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那…伊兰那里你准备怎么处置?”瓜尔佳氏抬眼道:“我听说伊兰本已经离开京城,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如今与凌大人他们一道被关在刑部大牢。”

凌若对于阿玛他们倒不是太担心,因为胤禛已经疑心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并且保证会彻查清楚,想来阿玛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无非就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受几日牢狱之苦罢了。

不过伊兰…凌若低头看着自己捧着茶盏的双手,宫外不比宫中安逸享乐,且她又时有性命之成,所以尖长的指尖并没有涂染丹蒄,唯有指甲肉透出的粉色。

温如言摩挲着光滑无刺的盏壁道:“妹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凌若隐约猜到温如言想说的话,勉力一笑道:“姐姐但说无妨。”

“我与你相交多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伊兰长大的,这丫头虽与你一母同胞,却不似你这般重情重义,嫉妒心更是极重。在她眼中,看重的从来只有自己,为了自己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出卖,包括你这个亲姐姐。这次若不是她将你的事告之皇后,也不会让皇后有机会设局,令你与皇上险些反目。虽说这次你平安回来,但若再留着伊兰,只怕…同样的事还会发生。”

温如言所说的话,凌若何尝不知,她对伊兰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可换来的却是她对自己的出卖,实在令人心寒。

见凌若不说话,瓜尔佳氏出声道:“姐姐说得在理,若儿,你既回到宫中,就不能再心慈手软,留着伊兰始终是个祸害,难道你真要等被她害的丢了性命再后悔吗?”

凌若缓缓起身,望着外头不知何时阴沉的天空凝声道:“二位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伊兰始终是我亲妹妹,要我姐妹相残…”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冬雨

“你怕不知该如何向凌大人夫妇交待是吗?”瓜尔佳氏走到她身后,与她同望着阴沉不见阳光的天空,“可是该舍弃的时候始终要舍弃,若儿,哪怕你再不愿听我也要做,钮祜禄伊兰绝对不能留。_!~;”温如言虽没有说话,但与瓜尔佳氏是同一个意思。

始终…是逃不过姐妹相残的结果吗?

凌若抬手抚过垂在颊边的珠络,在珠串沥沥作响的声音中,眸光一点一滴沉冷下来,寂冷的声音在承乾宫正殿徐徐响起,“我知道了。”

只这四个字,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却都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怕凌若直到今时今日依然心慈手软,不肯对伊兰下手。而今,却是可以放心了。

姐妹相残,固然可悲;但若为了对方根本不在意的那丝姐妹情而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那就太过愚蠢。

后宫,本就是一个不见硝烟但却惨烈无比的战场,这里不止有姐妹相残,更有手足相残,至亲反目。只要身在这里一日,就永远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平静。唯有斗下去,才可以活命,才可以保住身边的人。

这是悲哀也是无奈…

凌若将手放在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抽痛的感觉,即便她与伊兰已经疏远许久,可回想起以前在家时欢笑无忌的一幕幕,再想到今时今日的生死相向,依然觉得很难过。

瓜尔佳氏低低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她的手拉开,“不要再想了,越想只会越难过,你只要记住自己没错就好。”

凌若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_!~;”

正说话间,水秀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喜公公来了,说有事要见主子。”

“请他进来吧。”凌若敛了心思,与瓜尔佳氏她们一道回椅中坐好,不一会儿,四喜走了进来,朝分坐在椅中的三人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惠嫔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凌若抬一抬手道:“公公不在皇上身边侍候,怎么跑本宫这里来了?”

“皇上那边有苏培盛侍候着,奴才趁机来娘娘这里躲个懒,娘娘该不会赶奴才吧?”四喜与凌若本就颇为熟稔,这说话也较为随便。

“公公说得哪里话。”凌若轻笑一声命水秀上茶,四喜连忙推辞道:“谢娘娘盛待,奴才待会儿还得去内务府一趟,就不喝了。奴才此来,是想问问娘娘关于那小乞儿的事。”

“他?”凌若黛眉轻蹙道:“本宫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给他一袋银子,打发他离去就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四喜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小乞儿…是个女的。”

凌若檀口微张,万分诧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怪异地道:“喜公公,你说他是个女的?”

“是。”四喜无奈地点点头,他当时的诧异比凌若只多不少,“昨夜奴才准备打发他走的时候,他方才说出自己是女的。”

瓜尔佳氏两人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什么小乞儿,又什么女的,妹妹,你与喜公公打的是什么哑迷?”

凌若当即将自己在回宫的路上救了一个小乞儿,随后被他一直赖到京城的事给说了一遍,临了道:“想不到这一次我竟失了眼,一路都没看出他是个女儿身。”

“娘娘,那小乞儿说都不要那包银子,就想入宫侍候娘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如今奴才安排她暂时跟李大人一道住在客栈中,等待娘娘示下。”四喜询问道,他就是记着这事才瞅空跑来承乾宫。

“她就这么想入宫?”凌若淡淡地问着,目中的诧异已经消退。

“只怕又是一个看中宫中富贵的人。”温如言在旁边凑了一句,神色颇有些不屑。

瓜尔佳氏轻笑着弹一弹指甲道:“宫中富贵不假,可富贵是那么好求的吗?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贪心得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已是有了主意,“既然她这么想入宫就让她入吧,本宫也想知道这小乞儿跟了一路,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若是那小乞儿安份守已,好生做事,念在相识一场的缘份,她自是会多加照料,往后也会替她谋个好出路;但若是妄图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嗻,那奴才这就下去安排。”四喜答应一声,有正当圣宠的熹妃开口,小乞儿入宫自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宫中嬷嬷验过确是女身,再跟内务府报备一声,记录在册即可。

“公公慢走。”凌若点点头,示意水秀送四喜出去。

待四喜离开后,三人絮絮又说了一阵子话,外头的天在阴沉了一阵后开始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雨,打在庭院中那两株樱花树的树上有沙沙的声音。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有事发生?”凌若命人关起殿门,以免水汽漫进来。

瓜尔佳氏想了想道:“倒没什么事,非要说大一些的,也就二阿哥要纳嫡福晋的事。”

凌若精神一振,好奇地问道:“那人选可曾定下?”

温如言接话道:“皇后给二阿哥挑了三位,分别是隆家、英格家还有阿索里家。”话到此处,她忽地掩嘴笑了起来,“隆家不用说了,阿索里则是礼部侍郎,若儿,你倒是猜猜那位英格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