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最喜欢?”年氏冷笑着抓起莫儿的手,“本宫素来只用红色的丹蔻,内务府送来的也只有那么一种,你手上这个颜色如此浅淡,岂会是本宫喜欢,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年氏这个喜好,胤禛是清楚的,自年氏嫁予他之后,凡涂丹蔻皆为艳红之色,从未着过别的颜色。

“奴婢真的没有撒谎。”莫儿急得不断落泪,眼泪滴落在烫伤的手指上有灼烈的痛楚,然正是这样的痛“”看最新|章节楚令莫儿眼睛一亮,寻到最后一线生机,赶紧道:“皇上,有人可以证明奴婢没有下毒。”

“什么人?”胤禛就着四喜端来的椅子坐下,抚额问着,脸上有浓浓的倦意,连日来的政务国事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偏后宫又生出事端来。

“是承乾宫的管事姑姑南秋,她可以证明奴婢不是存心下毒。因为,当时是她不小心在奴婢放茶叶的时候将茶水冲到奴婢手上,奴婢的手还因此被烫伤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举高了烫伤的手指给胤禛看。

胤禛也不多问,挥手对苏培盛道:“去传南秋过来。”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事情已经明摆着是熹妃指使莫儿所为,又何必传了一个又一个,而且南秋是承乾宫的人,来了以后定然会帮着莫儿说话,除非…皇上根本就是有意包庇熹妃。

苏培盛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始终是猜错了,胤禛不是有意包庇,而是根本不相信凌若会这么做。

即便天下人都指责凌若,可是他依然想相信,因为…这个人是钮祜禄凌若,他唯一愿意用尽所有去相信的女子。

一世不疑,一世不相问;

他不保证定然可以做到,但他会努力去做,因为这是在带凌若回宫时就答应的了,曾经犯过的错他不想再一次次重复。

南秋被带来时脸色如纸一般的苍白,当问起冲茶时的细节时,她吐出来的话令莫儿惊惶欲死。

只听南秋垂低了头,带着些许颤音道:“奴婢并未将茶水冲到莫儿手上,倒是她在端茶出去的时候,奴婢曾看到她偷偷揭开了茶盖,至于她做了些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姑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啊?”莫儿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叫起来,芷兰说谎也罢了,可是竟然连南秋也撒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她快要疯了!

年氏眼角一飞,朝凌若道:“瞧瞧,连同一宫的奴才都不愿帮着你为恶,熹妃,看来你的所作所为已是失尽了人心。”

凌若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芷兰,南秋,在与这两人的对质中,莫儿的话都出现了问题,难道真的是莫儿说谎?

这个念头刚出现了一会儿就被凌若否决了,莫儿的样子并不似作伪,倒是南秋,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看过自己,仿佛刻意在躲避一般,“南秋,事情果如你所言吗?”

南秋身子一颤,越发垂低了头,“回主子的话,奴婢不敢有所欺瞒。”

第六百三十九章 暂定

nb不等凌若继续问下去,那拉氏已跪下悲愤地道:“皇上,事到如今,臣妾以为一切皆以明了,还请皇上替弘时主持公道,莫让害他的人逍遥法外。<-》”

那拉氏这话分明是坐实了凌若指使莫儿下毒一事,要求胤禛严惩凌若一干人等,兰陵亦跟着她一道下跪。

年氏在旁边摇头,似若叹息地道:“一直以为妹妹是菩萨心肠,不曾想竟也有如此狠心绝情的时候,皇后娘娘只得二阿哥一个孩子,妹妹你如何狠得下这份心肠啊!”

“皇上当知臣妾不是这种人。”凌若定定地望着神色复杂的胤禛,她知道现在的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可一时半会儿实思索不出脱身之法,所以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也就是胤禛对自己的那一点信任。

胤禛默然不语,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才撑了一把紫檀扶手起身道:“此事涉及后妃干系重大且尚有诸多不明之处,需要仔细查证后再定。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熹妃暂禁于承乾宫,不得踏出一步。”

年氏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凌若无论如何都该被治罪了,万万没有想到,胤禛竟说还要再追查,不由得好一阵愕然,那拉氏也是这般,在怔忡片刻后,有些尖锐地道:“臣妾以为一切都已明白无误,不知皇上认为还有何疑点?”

她与苏培盛一样,认为胤禛有意包庇凌若,这个认知让她恨到发狂。

胤禛晓得自己说出这话后必然会引来重重置疑,可是要保住凌若的命,就只能如此,他略一思忖便有了定计,“朕以为熹妃身在内廷,难与外人接触,而混在丹蔻上的毒又非一般的砒霜等物,乌头与蛇毒相混又辅以花香掩盖,非深谙医理的人是绝对配不出来的,试问熹妃从何而来?”

这一点倒是那拉氏没想到的,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年氏脸上更掠过一丝不自在。

“所以,一切还是等查清之后再定罪吧。”说完胤禛扶起那拉氏沉沉道:“放心啦啦文|学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弘时是朕的儿子,朕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之人。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保证。”

“是,臣妾遵旨。”那拉氏终归选择了妥协,没有与胤禛再争执下去,即便她心里早已认定了凌若是凶手。

连那拉氏都妥协了,年氏这个局外人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咬下去的理由,何况一味咬着不放只会令胤禛起疑,若是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培盛,送熹妃回去,即日起对承乾宫严加看管。至于莫儿…”在说到这里时,胤禛声音骤然一冷,不管凌若是否被冤枉的,毒从莫儿指间丹蔻而来,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只凭这一点,莫儿就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w“”看最|新章节当女金刚穿成白莲花全文阅读。除此之外,胤禛还有另一重担心,后面一旦动刑bi供,莫儿熬受不住胡乱指认说是凌若指使她害弘时,那凌若的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了。

在这样的双重考虑下,胤禛缓缓说出了对啦啦文|学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莫儿的处置,“即刻杖杀!”

听得这四个字,莫儿吓得魂飞天外,趴在地上大声求饶,她没有害人,更不想死。只是,她的求饶注定不会有任何作用,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从外头走了起来,一左一右架起莫儿往外拖,不论莫儿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臂上的束缚以及渐渐bi近的死亡阴影。

“主子救命!主子救命!”莫儿声嘶力竭地唤着凌若,满脸皆是害怕的泪水,南秋一直都低头跪着,此刻若有人注意她,就会发现她的身子颤抖不止。

凌若不忍莫儿惨死,跪下呈情道:“求皇上开恩,暂且饶莫儿一命。”

“熹妃!”胤禛俯下身,双眸紧紧盯着凌若忧急的双眸一语双关地道:“莫儿虽是你的宫人,但她犯了错就该受罚,你不应再坦护她。”

看着那双隐含关切的眼睛,凌若猜到了胤禛处死莫儿的用意,感动之余却是道:“臣妾并非坦护莫儿,而是如今事态未明,若草草杖杀了莫儿,岂非少了一条可用的追查线索。再者,要杖杀莫儿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何需如此着急,待得查明真象后再处置也不迟。”

同样不忍莫儿丧命的四喜亦趁机道:“是啊,皇上,留着莫儿说不定能查出更多的事来。”

胤禛再度俯低了身,近得几乎与凌若面对面,用轻得只有彼此听见的声音道:“你当真要留着莫儿吗?不怕她受不住刑反咬你一口?”

“臣妾相信莫儿不会。”凌若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不曾动摇。

胤禛盯了她一会儿,直起身来道:“先将莫儿押到慎刑司关起来,等事情查清之后再做定夺。”

事情以凌若被禁足,莫儿被关押而暂时平静了下来,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平静仅限于这一夜而已,明日太阳升起时,更大的波澜将在宫中掀起。

在众人离开后,坤宁宫中只剩下那拉氏与兰陵,那拉氏瞧了双目紧闭的弘时一眼对兰陵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本宫陪着就行了。”

在打发兰陵下去后中,那拉氏低叹一声道:“本宫知道你醒着,你还在怪本宫是不是?”

弘时缓缓睁开眼,却不曾看那拉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垂有镂金圆球的床幔一言不发。

“弘时,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原谅本宫?”她问,带着一丝流露在外的悲伤。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弘时的回答,他就像一个活死人一般,睁着眼一动不动。

那拉氏痛心疾首地道:“弘时,为何你就不能站在皇额娘的角度想想,皇额娘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好。你可知刚才太医说你性命垂危之时,皇额娘有多害怕,怕你就这么离皇额娘而去。”

弘时眼珠子动了一下,厌恶地转过头盯着那拉氏道:“你不是怕我死,而是怕你的皇后之位不稳。”

此时此刻,弘时连“皇额娘”三个字都不愿唤,只觉得那会脏了自己的嘴。

“你…你竟然这样想皇额娘?”那拉氏眼圈一红,紧紧攥紧了帕子,神色间有难掩的伤心。

“不这样想,请问我该怎么想?皇-额-娘!”弘时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

第六百四十章 恩情断

“皇额娘看重后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希望嫡长子的身份可以让你继承大位,希望你可以成为大清的储君;这一切有错吗?可是本宫说什么也没想到,在你心中,本宫竟成了自私自利之人!”说到后面,那拉氏已是语不成调,泣泪难言。

翡翠见状忙取了怕子替那拉氏拭去脸上的泪,轻声劝道:“主子您保重身子,莫要太过伤心了,二阿哥不过是说气话罢了,往后自会理解。”

“理解?”不等那拉氏说话,弘时已是半侧了身子咬牙切齿地对那拉氏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理解,更不会原谅!”

这切恨到骨子里的话令那拉氏大受打击,心下漫出一丝无尽的惶恐,若弘时真与她生份了,那她往后该依靠哪个去,胤对她从来就是淡淡的,一旦没了弘时,自己的地位随时会被年氏或是钮祜禄氏取代。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弘时是她的,后位也是她的,谁都不许抢走。索绰罗佳陌生前都夺不走弘时,死后更休想夺走。

翡翠在旁边道:“二阿哥,你怎能与主子如此说话,这十几年来主子没有一时亏待过您,事事皆替您考虑周全。您哪一次生病,主子不是日夜照料在榻前,您现在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往主子心里戳针?!”

“在意我就可以随意杀人?在意我就可以杀了佳陌与孩子?在意我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弘时激动地抬起头,冰凉的目光漫过那拉氏与翡翠的脸庞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不起,这样的在意我不要也要不起。以后,还请皇额娘当没有养过我这个不孝子!”

“你!”那拉氏万没料到他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胸口激烈地起伏着,鼻翼下甚至可见到急促的气流涌动。吓得翡翠连忙扶住那拉氏,劝她不要太激动,然不管她怎么劝,那拉氏都无法平静下来,她撑着翡翠的手努力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主子…”翡翠担心地看着那拉氏,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那拉氏抬手打断,“本宫没事。”

在竭尽全力平息了一下胸口的怒意后,那拉氏望着弘时,缓缓道:“本宫养了你十八年,临到头,竟然换来这样一句话。好,很好,弘时,你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本宫恩断义绝是吗,行,本宫成全你总裁深度爱全文阅读!”

她的话令弘时有些诧异,似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终归是十几年母子了,纵非亲生也胜过亲生。

翡翠大惊失色,急急道:“主子三思啊!”

“本宫思得够清楚了,无奈有些人睁眼如盲,将本宫视做仇人,恩将仇报。”那拉氏捂着胸口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随后道:“弘时,你想与本宫划清界限,那就将这十八年来,本宫对你的抚育之恩一一还来,若不能还清,那么本宫就还是你的皇额娘,不论你愿或不愿,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见她提起这十八年来的抚育之恩,弘时心头亦是百感交集,诚然若没有那拉氏,就不会有今日的弘时,说不感激那是骗人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佳陌与孩子,这个结终归是解不开。想到此处弘时扭过头道:“放心,我会还你。”

“本宫等着。”那拉氏冷冷抛下一句话,努力站了起来,在她准备离开时,弘时忽地又道:“我要回自己府邸。”

那拉氏脚步一顿,侧了头道:“怎么,坤宁宫让你如此厌恶吗,连一刻也不愿多呆?”不等弘时回答,她又道:“如今你身子虚弱,不宜奔波,等你身子好些后再回去,若你不愿见本宫的话,那本宫以后都不来就是。”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弘时在那里独自品着苦涩的滋味。

在走到门口时,那拉氏眸光一沉,对翡翠道:“等会儿让孙墨好好去查查邓太医的底。”

且说凌若,在看着她回到承乾宫后,苏培盛就退了出去,不过在此之后,承乾宫外就影影绰绰地多了几道人影,显然是派来监视她的。

“水月,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水月已经从水秀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一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凌若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随她一道回来的南秋,眼中充满了疑虑,莫儿不会撒谎,而且她若要用指甲上的丹蔻下毒,完全没必要烫伤自己手指,这太过不合理。

“主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下去了。”南秋感觉到凌若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

“慢着,本宫有话想问你。”她越是这样,凌若就越觉得可疑,难道真是南秋在撒谎,可她又为什么要帮年氏,这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要说南秋不忠,或是年氏安在她宫中的棋子又不像,自入这宫中一年多来,南秋做事勤勉又有条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来凌若怀疑,但真到这一刻,南秋还是有些双脚发软,低了头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本宫想问你,莫儿手上的伤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吗?”凌若一边问话一边紧紧盯着南秋,发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因自己的话而骤然握了起来,露在袖外的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南秋勉强镇定着面上的神色道:“奴婢刚才在坤宁宫已经说过了,确实是…”

“是莫儿故意将手指浸到茶中的吗?”凌若突然接过她的话问道。

南秋本就紧张得很,思绪乱作一团,听得她这话问,不及细想忙自点头道:“是,是莫儿把手指浸下去,以便将指甲上的毒下在二阿哥喝的茶中。”

“不可能,莫儿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水月,只见她摇头道:“莫儿以前是有些不遵规矩,贪小爱财但本xing却是不坏。主子可还记得上次的翡翠珠子。”

凌若有些意外地抬一抬眉道:“自是记得,怎么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南秋

水月伸手,在她掌中有两颗正在滴溜溜打转的翡翠珠子,“奴婢今儿个在收拾寝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梳妆台下的地毯上有两颗珠子,捡起来一看,正是主子当时弄断的那条翡翠链子上的珠子,想是当时掉在地毯上没注意。奴婢又想起莫儿那起子事,觉着她当时应该没说谎,确实是在地上捡的,而非偷窃。”

凌若心中早已信了莫儿的话,所以如今听得水月说并不意外,只点头示意知晓,再看向南秋时,目光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刚才在坤宁宫时,你说只见到莫儿揭了一下茶盖,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而今又说看着莫儿将手指浸下去,南秋,本宫很好奇,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南秋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慌乱之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奴婢”两个字。

凌若起身围着南秋徐徐转了个圈,凝声道:“南秋,你是这宫里的管事姑姑,本宫也向来信任你,让你管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水秀她们几个虽是本宫自潜邸里带来的,可也一直对你尊敬有加,究竟你还有何不满意?”

南秋慌忙道:“奴婢没有,奴婢素来忠心于娘娘,从不敢…”

“从不敢什么?南秋,事到如今你还要瞒骗本宫,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还有,本宫很清楚记得,二阿哥今日来承乾宫两次,每一次你都主动去沏茶,还刻意将莫儿叫上,分明就是早有盘算。”凌若声音倏然一厉,狠声道:“说,究竟为什么要帮着年贵妃害本宫?!”

在这样从不曾见的疾言厉色下,南秋瘫软在地,嘴无力地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良久,她艰难地跪直了身子朝凌若磕了个头,神色悲苦地道:“奴婢有罪,辜负了主子的信任,奴婢对不起主子,要杀要剐悉听主子吩咐,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水秀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跟随凌若去坤宁宫,亲眼目睹了所有事的人,她对莫儿下毒一事也是满心疑虑,如今听得南秋这么说,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是南秋有意嫁祸,只觉难以置信,脱口道:“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这样会害死主子害死莫儿的绝品邪少。”

“她怎么不知道。”凌若冷冷说了一句,道:“南秋,本宫不要你的命,只要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本宫,究竟本宫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主子待奴婢很好,是奴婢背主忘义,帮着他人加害主子,一切皆是奴婢的错。”南秋无声地落着泪。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说是吗?”南秋虽口口声声承认是自己冤枉莫儿,但对于何人主使,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只字不提,显然她不愿咬出背后主使者。

南秋咬着惨白的下唇一言不发,她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会害死人的。

“姑姑,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水秀急切地催促着,今夜发生的一切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见南秋始终不说话,康海忽地蹲下身道:“年贵妃是不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不得不按她的吩咐办事?”

南秋抬头看着他,头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她与康海是一道来承乾宫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就在一起当差了,对彼此远比旁人更了解,康海知道南秋不是那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人,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南秋会否被要挟。

“是什么?为了银子还是…”

“我求你不要再问了。”南秋打断了康海的话,含泪道:“我也不会说,总之是我对不起主子,原一死以偿罪过。”

“好一句一死以偿罪过。”凌若冷笑着一指外头道:“本宫被禁在承乾宫中,随时会被废被杀;莫儿被关在慎刑司中,随时会没命;还有二阿哥,险些被你害的没命,这么多的事,你倒是告诉本宫要怎么偿还。仅你一条命吗?你太高估自己了。”顿一顿,她又道:“南秋,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宫。”

“奴婢不能说,说了…”南秋想起年氏的威胁,话语戛然而止,她一条jian命死不足惜,可她的家人何其无辜,身在宫外却被迫卷入这不见硝烟的后宫争斗之中。

凌若略一思忖,忽地明白了什么,“年氏是不是以你的家人为要胁?”以她对南秋的了解,南秋并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年氏利用到这个程度,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宫外的家人。

不论贵如嫔妃还是jian如宫人,家人与亲情都是不可磨灭的牵绊,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点。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有尖锐的哭泣声响彻在静夜下的承乾宫中,是南秋,她大声地哭着,眼泪流满了整个脸颊,令她看起来无比悲伤可怜。在这样的哭泣中,她爬到凌若脚下,用力地磕头,“主子,所有一切皆是奴婢的错,您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您放过他们,奴婢在这里给您磕头了,下一世,奴婢做牛做马偿还今世所欠。”

年贵妃可以用家人威胁她,熹妃同样可以,在那些主子眼中,她南秋不过是一枚棋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虽然熹妃一直以来都待自己不错,但南秋还是忍不住害怕,唯恐她用家人来bi自己指证年贵妃,到时候,不论哪一方失势,她与家人都会成为陪葬品。

“果然如此吗?”凌若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南秋的眸光多了一分同情,同时也明白了她如此害怕的理由。人活在世上,总归是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已,“将原委告诉本宫,本宫答应你,不会利用你的家人做什么。”

“多谢主子恩典。”南秋感激地磕头谢恩,她晓得凌若的xing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在略微理了一下思路后,她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

此事发生在上月,每月十五是宫人与家人隔着宫门相见的日子,南秋与往常一样,带着平常攒下来的月例银子准备去见家人,却在中途时被人拦了下来,拦她的人正是年贵妃身边的三福。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双棋子

他告诉南秋不用去宫门处了,因为她家人不会来,南秋惊异之下连连追问他这是何故,三福说她家人已经被年贵妃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了下来,好吃好用,比原来的日子不知好过多少倍,让她不必担心。

南秋能做上管事姑姑的位置,自不会是蠢笨之人,当下就明白了三福话中的意思,她家人是被年贵妃的人给抓了。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与年贵妃素无瓜葛更说不上过节,她无端抓自己的家人做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因为年贵妃要她背叛熹妃。南秋起先不肯,但三福用家人威胁,令她不得不妥协。

在三福离开后,南秋抱着一丝侥幸去了宫门,希望可以看到家人出现,希望三福是骗自己的,可是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也没有等到家人。南秋明白,三福说的是真的,她家人已然落在年贵妃手中,成为年贵妃控制自己的筹码。

如此一直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间,她不断被迫将凌若的动向告诉年贵妃,不过年贵妃一直没说要让她做什么,直至今日,年贵妃派人将一瓶毒药交给她,让她设法下在二阿哥弘时的茶里。而且让她一定要带着莫儿去泡茶,以便将下毒一事嫁祸到莫儿身上,至于为什么年贵妃要独独指定莫儿,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第一次下药,因为弘时没喝那杯茶而失败;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在偷偷去了一趟承乾宫覆命时,却被告之二阿哥不来则罢,一来就必须再次下药。

南秋不想再害人,就告诉年贵妃毒药已经用光了,可是年贵妃却告诉她,莫儿手指上的丹蔻就是毒药,只要装作不小心将茶水冲在她手指上,就可以使一杯原本无毒的茶变成剧毒。

所以,在第二次沏茶时,南秋是故意的,故意将茶水冲在莫儿手上,让弘时中毒,之后又按着年贵妃事先的吩咐,颠倒黑白将一切事情都推在莫儿身上。

听到此处,凌若心里大致有数,莫儿是年氏布下的一枚棋子不假,但这枚棋子更像是用来迷惑自己的,年氏心里怕是早就在怀疑莫儿的可靠了。

南秋,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枚棋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以,在布局时莫儿成了理所当然被牺牲的那一枚棋子,以便她顺利布下这场栽赃陷害之局。

原本一切都该是很顺利的,唯一出乎年氏意料之外的,应该就是胤的态度吧,连凌若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素来疑心甚重的胤会如此相信自己。

深宫之中,这样的信任最是珍贵不过,也让凌若确信随胤回宫是她此生最正确的决定。只是,再信任也有一个尽头,她必须要在胤信任耗尽之前,设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年氏这一次的局设得几乎可说是完美无瑕,要破局谈何简单。何况南秋还…

看着南秋,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很清楚,心系家人安危的南秋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出面指证年氏的,可是南秋不出声就真的可以保住家人平安吗?

年氏或许不及那拉氏心狠手辣,但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在宫中生存的人,当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活人永远不及死人的嘴牢白医生,好久不见[师徒]TXT下载。

所以等待南秋的很可能不是家人平安,而是生离死别。这一点她没有说,相信南秋心里也是有数的,然此刻于她而言,纵只是一线生机也绝对不肯放过。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却在被证实之前还要自欺欺人。

不过,凌若心中倒是清楚,即便有南秋的证词,年氏也大可推脱不认,毕竟话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宫女的证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物证…凌若皱眉轻轻敲着鸡翅木的桌子,思索该从何处入手,忽地想起适才胤说过,此毒非同寻常,必是一个深通医理之人所调配,要说太医院中最得年氏倚重的太医,非邓太医莫属,会否那个毒药就是出自他之手。

而且,刚才邓太医也在场,不知是巧合还是年氏有意安排,依着凌若的想法,更倾向于后一种。

“你知道年贵妃的毒药从何而来吗?”如今被困在承乾宫出不去,凌若只能从南秋身上寻线索。

南秋抹了把泪道:“他们除了把药交给奴婢外,就再没说什么了。不过奴婢后来去翊坤宫覆命的时候,倒是恰好看到邓太医离去。”

果然与他有关!凌若心中暗言了一句,正要说话,忽地看到外头似有影子在晃动,忙喝道:“谁在外头?”

康海快步走了出去,然刚迈过门槛便躬着身子退了回来,面朝外地唤了一声四阿哥。

“弘历?”凌若有些意外地看着走进来的弘历,见他赤着双脚,忙让水秀去拿鞋子给他穿上,同时问道:“为什么不睡觉?”

“儿臣睡不着。”弘历低头看着自己冰凉的双脚一眼道:“刚才儿臣在外面已经全部听到了,年贵妃指使南秋害额娘是吗?”

弘历如今十二岁了,凌若很难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手抱起他,只能招手示意他近前来道:“这些事额娘自己会处理,弘历不用担心,没事的。”

弘历就着水秀拿来的鞋子穿上后认真地道:“额娘,弘历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弘历可以与额娘一起分担。”

“额娘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些事对你来说还太早,你现在应该好好念书才是。”凌若不愿弘历太早接触这些勾心斗角,权谋争斗的东西。

弘历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在凌若以为他听了自己吩咐时,弘历又道:“若这件事额娘处理不好,那额娘会怎样,废除封号位份还是打入冷宫?”

凌若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哑口无言,却听弘历继续道:“儿臣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一旦出事,儿臣必然也会受牵连,到时候,又哪里还有书读。所以,还请额娘让儿臣与您一起分担,共度难关!”说到最后,他单膝着地跪了下去。

弘历这番表现实在令凌若意外,从何时开始,他竟懂得了这么许多,更明白宫中荣损之道。许久,她含泪扶起弘历,带着欣慰之意道:“好,很好,额娘的弘历真的长大了。”

始终庇护于父母翼下的幼鹰永远飞不高,而弘历注定要成长为一只翱翔于万里蓝天之上的雄鹰。

【作者题外话】:有一件事想问问大家的意见,熹妃传大概会在年底出版简体书,应出版社要求,需要写一个番外,想问问大家对谁的番外比较感兴趣。

第六百四十三章 御药房

翌日,弘历与往日一样,带着杨海去上课,在走到承乾宫门口时,被守在宫外的侍卫拦住,“四阿哥留步,皇上有命,承乾宫人等一律不准外出。”

“混帐!”弘历眸光一沉,厉声道:“本阿哥要去上书房听朱师傅讲课,你这样拦着本阿哥算是怎么一回事,还不赶紧让开!”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四阿哥见谅,莫要让奴才们为难。”侍卫挡在弘历身前低声说着。

“哼,皇阿玛禁的是额娘的足又不是本阿哥,让开,再拦着休怪本阿哥不客气。”弘历态度难得的强横,全然不像他往日里的样子。

侍卫也很为难,既不想得罪弘历又不能违了身上的差事,实在办啊,正自僵持不下之际,有人听到声音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一见来人,如见救星一般,忙道:“刘头领,四阿哥执意要出去。”

来人正是刘虎,上次他出宫寻找凌若,后来胤论功行赏,晋了他的官,如今已是正四品带刀侍卫,负责这一次看守承乾宫。

刘虎悉知原委后,也不敢把这位阿哥给得罪死了,只能上前赔笑道:“四阿哥见谅,不是奴才们有意为难,实在是圣命难为,还求四阿哥体恤一二。”

弘历对刘虎并不陌生,凌若回来后曾与他说起过宫外的事,晓得是他找到了额娘,为此脚上还被捕兽夹所伤,是以对他比其他侍卫更有好感。

弘历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敛刚才的骄色,客气地道:“刘头领,能否借一步说话?”

对于他态度的转变,刘虎显得有些诧异,却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而是随着弘历走到无人之地,“不知四阿哥有何事吩咐,但凡是奴才能办的,一定尽力而为。”他这话也说得圆滑,既不得罪弘历也不将事情给说死。宫里的人说话素来只说三分,嫔妃如是,宫人如是,连这些侍卫也如是。

“刘头领放心,弘历不会让你为难,刚才那些话也实属无奈之举,倒是请刘头领你们不要见怪。”说到此处,弘历竟是朝刘虎拱手,倒是将刘虎给惊到了,连称不敢,同时心里也越发忐忑,唯恐弘历说出难办的要求来。

“不瞒刘头领,我确实是急着要去上书房听课,过几天皇阿玛还要考我的功课,耽误不得[网王+花样]丑鱼。”

果然是这事儿!刘虎苦笑道:“四阿哥,禁足令是皇上下的,奴才一个小小带刀侍卫,实在不敢违抗圣命…”

“我知道。”弘历并未因他的话而面露怒色,静声道:“我不会让刘头领为难,只想请你去向皇阿玛请示一番,看能否让我去上书房听课;若是不许,我即刻就回去。”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刘虎心头一松,忙道:“此事奴才倒可以帮忙,那么就请四阿哥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皇上。”

“有劳了,刘头领这份恩情,弘历必当铭记于心。”弘历再度拱手施礼,神色间充满了感激。

“四阿哥折杀奴才了。”刘虎连连摆手,在吩咐了底下的侍卫一声后,便疾步往养心殿去,这个时候胤差不多已经下朝正在养心殿中批折子。

看着刘虎远去的身影,弘历尽管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但心里其实紧张得很,深恐胤不同意他出去,若真是这样,额娘那边就真的是无法可想了。

杨海低头,看到弘历攥紧了身上的锦蓝袍子,晓得他心里紧张,小声劝道:“四阿哥别太担心了,皇上一定会允您出去的。从这里到养心殿来回要好久,要不奴才先陪您去里面歇会儿?”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弘历此刻哪里有这个心思,只盼着刘虎赶紧回来。

杨海无奈之下,只得陪着一道等在外头,亏得如今是春季,气候温宜,阳光照在身上只感觉一阵温暖;若是再过一月,赶上夏季里,这样毫无遮掩地晒着,非得中暑不可。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只见到刘虎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弘历心中一喜,待要迎上去,又觉得不妥,生生忍住迈步的冲动,直到刘虎走到近前方问道:“如何,皇阿玛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