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弈似在权衡局势,又一阵沉默后扔出来的一句话却不客气,“交出燕儿,绿倚便是你的。”

“公子先将绿倚交给我,我自当告诉公子燕儿的所在。”晏倾君的声音清韵悦耳,并未多做掩饰。

祁天弈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是你!”

晏倾君低笑:“皇上认得惠儿?那便更妙了。你我不浪费时间,你给我绿倚,我给你燕儿。”

祁天弈同样笑了起来,沉声道:“好,好,真料不到我祁国皇宫居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一个两个深藏不漏,真真让朕吃惊啊!”

晏倾君笑而不语。

“既然你们已不在祁国,朕不管你们在南临有何图谋,朕只要见燕儿一面。”祁天弈说着,垂眼扫过自己捏在手心的小包裹,未多犹豫便扔过屏风。

晏倾君起身,一手接住,笑道:“其实那夜燕儿本是与我一起,只是察觉到皇上来了,便躲入阵中,后来我被人救走,她也未跟出来,所以现在……”

晏倾君停下,祁天弈不耐道:“现在如何?”

“现在她仍在殊家。”晏倾君肯定道。

“你在糊弄朕?”

“不敢。皇上怎么不想想,我不会武,如何越过殊家高墙陷入阵中恰好与皇上遇到?”

“晏卿。”

“那晏卿为何留我一人在阵中引得你的发现?”

祁天弈被问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地垂下眼睫,他只是不愿承认……燕儿会躲着他罢了。

“皇上还是快些去找燕儿,莫要忘了……你我上次相见,已是十日前了。”

祁天弈的神经被晏倾君的这句话拧了一把,十日,困在阵中十日,该如何生还?

“你想骗朕走?”祁天弈怀疑地睨向屏风,关键时刻冷静还未丢掉。

晏倾君轻笑一声,“皇上既然这样想,不去便是,只是绿倚,恕不奉还。”

“你们为了绿倚骗朕过来,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容易打发的黄口小儿?”祁天弈冷笑着一步步走进屏风,绕过。

“惠儿从来不敢低估皇上。只是惠儿所说句句属实,皇上不信惠儿别无他法。”晏倾君无奈道,“皇上此刻莫不是在怀疑我根本不曾见过燕儿,只是和晏卿设了一个局骗皇上入宫?”

晏卿曾与她说祁天弈为人多疑,看来还真是如此。

“惠儿在东昭为太子妃时身边有一名武功高强的贴身丫鬟,名落霞,皇上稍作打听便可知晓。落霞就是燕儿,一直随我左右,在殊家因为皇上突然出现而失散,如今十日未见,恐怕是困在阵中十日。殊家阵法的厉害皇上问问身边人便知道,无需惠儿多说。而常人无食无水可活多少个日夜皇上也是清楚。惠儿言尽于此,倘若皇上还是不信,自可以南临公主恶意欺骗为由,讨伐南临。”晏倾君见祁天弈已经绕过屏风走到她身前不远处,干脆站起身来,语速轻快,吐字如珠,“至于绿倚,既然皇上已经交给惠儿,惠儿自认未曾说谎,没有理由还给皇上。皇上若是不服,也可以南临公主强抢绿倚为由,挥兵南下。届时,惠儿还皇上一具落霞的尸体便是!”

晏倾君微微笑着,虽说轻纱掩住了容颜,可眸子里的从容淡定还是从噙着的笑意里缓缓流淌出来。祁天弈听到“尸体”二字,瞳孔一阵收缩,警告似地瞪了一眼晏倾君,挥袖离开。

“皇上请从右下。”晏倾君目送他离开,坐回榻上,接着高声对外边道,“请手持蓝染者。”

塔楼的木梯分左右两边,晏珣顺着祁天弈上去时左边的楼梯上去,面对“惠公主”时的一番说辞,心中自是有了算盘。

然而,他前脚才入门,如意算盘还未开始打响,便被一个声音将算盘砸得支离破碎。

“太子哥哥,你还想娶倾君一次么?”

晏倾君一眼见到晏珣,便起身绕过屏风,施施然地走近,慢条斯理地拉下掩住容貌的轻纱,笑容明亮如暗夜里唯一的星光。

晏珣怔在原地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一手指着晏倾君,抖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哥哥想问,我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成了南临的公主?”晏倾君笑着欺身在晏珣身侧,声音柔媚而婉转,惊得晏珣往后退了两步。

晏倾君掩嘴一笑,拉过晏珣的手臂,让他坐下,缓缓道:“太子哥哥可曾想过,为何事到如今,你从太子殿下沦为普通皇子,不对,是沦为负罪的皇子……而倾君我,却从不受宠的倾君公主,成为有可能坐上女皇宝座的南临公主?”

晏珣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里隐隐渗出寒意。

“说到底,命不好。”晏倾君笑望着他,语气里自带了些得意,“没有强势的家族做后盾,没有得宠的母后替自己吹枕边风,幼时因为我被父皇忽视,长大了因为我与奕家闹翻,更没了太子之位。现在嘛……又因为我断了最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太子哥哥,你的怨气倾君向来明白,而倾君为人,到如今,太子哥哥也该了解。倾君并非记仇之人,只要不阻我前路,无论曾经有何恩怨,倾君都可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因为共同的利益结为同盟。今日之后你在东昭我在南临,不会再有何冲突,那么,太子哥哥可想送倾君一个人情?只要你将蓝染送上,倾君身为南临公主,日后定助太子哥哥一臂之力。”晏倾君敛住笑容,一番话说得极为有礼,且非常诚恳。

晏珣冷笑:“倾君真是好口才。”

“倾君只是就事论事,替太子哥哥分析形势罢了,给你稻草是我的意愿,要不要抓住,就看太子哥哥你了!”晏倾君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晏珣的选择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今日她能站在这里,是被白玄景威胁而“不得不”成为南临公主,可晏珣并不知晓实情,只会觉得她有他所不知晓的势力支持,被逼入绝境一无所有的晏珣,倘若还有一丁点儿东山再起的想法,施恩于她,就是唯一的选择。

更何况,他今日能光明正大地到南临,即便没有她的这番话,也是必须留下蓝染的吧?

“五色”是何用途,晏玺……心中有底吧。

晏珣坐在桌边一动不动,面上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半晌,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下,起身,结束了他满怀希望却只说出七个字的选婿之旅。

晏倾君欣然收起蓝染,摸了摸袖间的两物,蓝染,绿倚,红韵,只差黑煞了。她看向门外,正要出声,楼内突然响起了缓慢却清脆的掌声。

这房内,还有其他人?

晏倾君心下一惊,脸上表情却是未变,她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沉吟片刻才启齿道:“原来爹爹在啊,怎么不早些出来,竟是在一旁偷听。”

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旁人气息显然一滞,晏倾君回头,就看到白玄景难得僵硬的表情,她托腮,笑吟吟地道:“既然你也是母亲的夫婿,按礼而言,倾君当然得唤一声爹爹。”

晏倾君成功地看到白玄景面上的皱纹抽了抽,接着听到他极为不悦的声音,“受不起。”

晏倾君笑得狡黠,正要接话,白玄景未给她多说的机会,“拿到黑煞后,杀了他。”

以前的白玄景,即便是在威胁晏倾君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温和的,温和得仿佛与世无争的慈祥老人。可今日的白玄景,晏倾君在他面上看到了杀机,真真实实的杀机!而他要杀的人,是晏卿。

晏倾君只是稍微怔了怔便回过神来,轻笑道:“真是狠心,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你既不争权不争利,为何要他死?”

“十年前他便被我赶出师门。”白玄景讥笑道,”十年前问他是不是他偷走黑煞,他不承认,如今总算是藏不住了。”

晏倾君微微蹙眉,看来晏卿是因为白玄景遗失了黑煞而被赶出师门,自此去了祁国。而白玄景一直觉得黑煞在晏卿手中,所以尽管发现他与殊家合作觊觎他手中的势力也未对晏卿有任何动作?

“他可是会武,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有本事杀了他?”晏倾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碎发。

白玄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你与他的关系,要杀他也不难吧……”

“是啊,我与他那种关系,我为何要杀他?”晏倾君反笑道,“蓝染绿倚黄韵在我手中,你若敢动我,任何一样你都休想染指!”

“用‘五色’换得我手上的夜行令,令一千夜行军围困三大长老,扣住今日参加选婿大典的五十人嫁祸于我,殊家暗卫夜袭白府,一夜之间置我于死地,政权初变?”白玄景看着晏倾君,一字一句道。

晏倾君眼皮抖了抖,心底空了一块,面上是不动声色的轻笑,“真是神通广大,我和晏卿的计划都在您的眼皮底下呀。”

“那谁更值得依附,你可想清楚了?”白玄景咳嗽了一声,苍老的脸上双眼透亮。

晏倾君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情绪,面色还是不由自主的一寸寸变白。

晏卿手中有两支长老势力,有殊家暗卫的帮助,她还手持南临夜行军令,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病恹恹的白玄景看个透彻!是她小看了眼前的老者……

晏倾君微微一笑,温顺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行一小礼,服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倾君当然明白。”

不知不觉中日上中天,春日艳阳竟有些灼热,两个时辰前还热闹的南临皇宫,近五十名选婿者连三大长老百名官员都在塔楼下聚集,等着惠公主最后的驸马人选。

然而,早便关闭的塔楼大门迟迟不开,惠公主曾经出现的三层也是帷幔重重,看不出任何动静。

塔楼内响起稳重而有序的脚步声,一步步,依层而上。

晏卿入房便笑吟吟地问道:“对付晏珣,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晏倾君若无其事地剜了他一眼,“那什么黑煞,你骗人的吧?昨夜你都未与我说你有黑煞。”

“骗?”晏卿一本正经地拧着眉头沉吟道,“其实哥哥不喜骗人。”

晏倾君笑道:“哥哥可莫要害妹妹,若是假的……”

“妹妹放心。”晏卿反笑。

“那给我吧。”晏倾君将手掌展开,伸到晏卿面前。

晏卿一把捉住,握在手心,顺势拉过晏倾君,笑吟吟道:“奖励。”

“先给黑煞。”

“先给奖励。”

“先给黑煞!”

晏卿无奈地瞥了一眼晏倾君,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塞到晏倾君手中,悠悠道:“这是当年……”

晏倾君双眼一亮,未等晏卿说完话,仰首封住他的唇。

唇齿相依,仍旧缠绵醉比春风。

晏卿搂住晏倾君,眸子里细碎的笑意缓缓溢出来,如同春日里新嫩的绿芽,片片叶叶不知觉中点亮了所有颜色。晏倾君整个人窝在晏卿怀中,微阖的双目,长睫如同蝴蝶扑簌的双翼,往日安分抱住晏卿的手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且,有毒。

晏倾君的心跳开始加速,不知是因为越来越热烈的吻,还是接下来就要刺下去的一刀。

她紧了紧手,闭眼,用力下刺。

血肉崩裂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扩大一般响在房内,晏卿眼里细碎的光点如同湖中涟漪,一波波泛开后,坚冰般

47、第四十六章(修)...

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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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乃们肯定想象不到我现在的更新条件有多么艰苦……哎……霸王浮水浮水~~~~~~~

非凡淚痕紅浥整理

 第四十七章

这是第一次,晏倾君与晏卿完全对立地兵刃相见。

晏倾君分明地察觉到屋内宁神的幽幽檀香随着匕首插入晏卿的身子蓦然掺了几分森冷。她抱着晏卿的手并未松开,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未松开,埋在晏卿怀里的脑袋也未有片刻离开。她紧紧地闭眼,不知是因为那一刀太过用力还是此刻的高高悬起的心头,眼皮忍不住地剧烈颤动。

晏卿柔软的身子突然僵住,身上的杀气如同狂风般蓄势而来,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将趴在他胸口的晏倾君震了出去。然而,狂风至,暴雨却未如期倾盆而下。那股杀气像是遇到阻力一般突然之间偃旗息鼓,归于平静。

晏倾君嘴角撇出一抹淡笑,利落地扬手抽开匕首,换手藏于袖中,迅速从晏卿身上站起身,扬声道:“匕首有毒,哥哥还是莫动内力,以免毒素游走全身,石药无医!”

晏卿面上坚冰般的冷然不知何时隐匿得无影无踪,早已是神态自若,只是看着晏倾君的双眼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般,迷朦不清。

他只是看着她,嘴角带笑,不语。

“哥哥不必强撑,此毒入体,首当其冲便是内力全无。”晏倾君转过身,双手背后,看向他,娇俏的面上双眸仍是透亮,带着傲然的笑意缓缓道,“你也莫要怪我,我是哪种人,你该清楚得很。待白前辈认定黑煞是真是假,你这个不孝的徒弟是生是死,便看他了。”

晏卿腰间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沾在他墨绿色的长衫上一片濡湿,血气渐渐腾起,充斥在房内,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仍是看着晏倾君,微微眯眼,笑而不语。

晏倾君坦然地与他正视,面色有些苍白,带着甚少浮于表面的倔强,大声道:“白前辈!你若再不出来,他可要毒发身亡了!”

塔楼第三层,隔着屏风的房间内,墙壁如一扇门,无声地开启。

白玄景一身整齐的衣衫纤尘不染,他用手撑住石门以便站得更为稳健,缓缓地走出来。晏倾君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几日不见,他变得愈加苍老了,花白的头发显然比初见时又白了许多。

晏卿坐在桌边,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嘴角的那抹微笑,带了冷意。

“东西给我。”白玄景也未看向晏卿,沉声对晏倾君道。

晏倾君垂下眼睫,略作沉吟,便从袖间取出四样小包裹。

蓝染,绿倚,红韵,黑煞。

其实,所谓“五色”,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因此,包裹到手,即便她打开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她看准了白玄景所在的方向,将四件包裹扔了过去。

白玄景接在手中,只是略略拂过,苍老的面上便浮起红光。他笑了起来,干净而温和的笑容,不加掩饰的欣喜,看都未看晏卿,突然闪到晏倾君面前,拉住她的手臂道:“我带你去见梦烟。”

许是白玄景太过高兴,行动间并未带着内力。晏倾君狐疑地盯着他面上怪异的欣喜,轻易地躲开他的手,蹙眉睨着他。

“你把他丢在这里?”晏倾君的声音很是凉薄,有意无意地扫过晏卿,“他……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死?”白玄景这才正视晏卿,刚刚还在脸上的温和之色仿佛属于另一个人,他低声一笑,“那便死了吧。”

三月初二,天气本该和煦才对。可不知为何,今日南临皇宫的骄阳很是灼人,晏倾君紧随着白玄景的步子,出了塔楼便见到清一色的黑衫,南临夜行军。

数百名朝廷官员,不见了。

参加选婿的近五十名贵公子,不见了。

往日在皇宫里来往穿梭的禁卫军和宫人,不见了。

满目都是澄亮的黑色,在刺眼的阳光下发出宝石般的华光。他们手持利剑,满脸肃穆,目不斜视,将塔楼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只会在政变中出现、围护皇权的夜行军,不知不觉中侵占了整个南临皇宫。

晏倾君可以笃定,不仅是在塔楼外的五十名选婿者,进了塔楼的祁天弈、晏珣同样被抓了!今日有幸出逃的,恐怕只有最初离开的商阙。她垂下眼睑,握紧了袖子里濡湿双手上的匕首,心中冷然。

白玄景回头看她,眼角的笑纹愈甚。

“白前辈带我去见母亲?”眼见二人已经走出宫门,晏倾君服顺地、略带着小心口吻地问了一句。

“嗯。”白玄景应了一声,自顾走向停在宫门口的马车。

晏倾君稳了稳气息,跟上,低笑道:“前辈真是狠心。命人封住塔楼,晏卿即便是想借着内力拼死一搏都无幸存之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算是前辈半个儿子,竟亲手置他于死地……也不知那毒,他能撑几个时辰……”

白玄景回头睨了晏倾君一眼,冷哼一声,“若他聪明不动内力,还能活三个时辰。否则……”

“当场毙命。”晏倾君接过白玄景的话,面上是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的笑,握着匕首的左手微微向后,看了看天色:三个时辰。

宫门口的马车并不如晏倾君想象中的,是让他们乘坐的。她很是诧异地看着白玄景走到马车前,轻轻地执起缰绳,一个招手便打发掉身边的人,随即,默默地牵马前行,而她只有跟上。

骄阳似火,晏倾君却觉得头顶有一块硕大的乌云沉沉压下来,让人舒畅的三月天,因为两人一车的沉默前行而变得异常压抑。

她跟着他,脚步不自觉的变轻,心头却是越来越沉,那沉重却未压下晏倾君越来越快的心跳。

白玄景没有因为她未拿到黄律而食言,甚至连片刻耽误都没有的,抛下不知会发生何事的南临皇宫带着她去见母亲。不管这“见”是真是假,这么多个日夜的心心念念,不辞辛苦的跋涉千里,即便现在只有一半的可能就是她真的能见到四年前“死去”的母亲,她仍旧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走的时间渐长,晏倾君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开始迷糊,她仿佛能看见母亲正在前方向她招手,仿佛能听见母亲在她耳边唤着“阿倾”,仿佛能逐字逐段地背下母亲曾经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叮嘱的话。

五年前的三月初三,她对她说,她病了,病得无药可救。

那么,今日若是见到母亲,她一定要问一句,那病,可是指白玄景?

因为很早很早以前便打算弃她而去,所以尽心尽力地教她。因为想要到白玄景身边,所以诈死出宫,丢她在东昭皇宫不闻不问。因为不愿放弃她曾教她的不可相信的男女之爱,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她生看她死都不愿出现。

她只要一个答案,是,或不是?

对,这就是潜伏在她心底,想要找到母亲的,最真实的意图。

她想要个原因,被放弃被抛弃的原因。

她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晏倾君被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找母亲,明明是想要借助母亲的力量得到更多的权势!对,她是爱权爱势的,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当然是因为自己的价值不够才会被抛弃!母亲向来是这么教她的,她怎么会去问那些愚蠢的问题……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在被抛弃之后反过来质问对方!

也只有在她软弱的时候才会有质问母亲的想法。

晏倾君突然一惊,左手的匕首微微向下,刺破手臂,抓回几分她的神智。

她抬头,眯眼看向西方。

暮色蔼蔼,夕阳西下。

不知不觉居然已近傍晚,三个时辰……她身上的毒,要发作了么?

春风卷起沙尘,晏倾君的眼里进了沙,红着眼眶几乎掉下泪来,她想要用手揉眼睛,刚刚抬到一半,想到什么连忙缩了回去。白玄景皱着眉头略有不满地向后扫了一眼,继续向前,淡淡地道:“快到了。”

徒步了两个多时辰,这里黄沙漫漫,显然已经离南临都城许远。晏倾君觉得双腿就快站立不稳,拼命的眨眼也就能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几间并排庭院,但一想着或许稍后就能见到母亲,她便拿手上的匕首在自己手臂划上一刀,让自己更加清醒。

白玄景自从出了宫便一直恍惚,自然是未曾发现晏倾君的异常,只觉得她是养尊处优,未曾徒步走过这么长的时间,身子有些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