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伤,不仅仅是刀伤……除了暗红色的刀伤边渗出血脓来,背上大片受损的皮肉还未愈合,淋过雨的原因,伤口明显的肿胀,纵横交错很是狰狞。

那日他们被白玄景的人刺杀,掉下悬崖时,晏卿翻身让自己的背先着地……晏倾君耳边好似突然响起那一声闷响,昨日她刺入晏卿后背的那一刀,血肉崩裂的声音,更是清晰地在耳边来回。

“心疼了?”晏卿竟是醒着的,见晏倾君半天没有动作,半睁了双眼。

晏倾君坐在地上,看着狰狞的伤口有些无措。

他们到南临也大半月了,可这伤竟还未好……上次她与他逢场作戏时,还见他脱去了衣裳,却未想过去看他背上的伤,昨夜那么大的雨,她不想回宫,他便带着她冒雨到碧海湖,也根本没想到他身上还有伤。

突然地,晏倾君有那么一丁点儿内疚。毕竟这惨不忍睹的背,最大的伤口是为了救她,最深的伤口是她亲手刺下,而她似乎把晏卿想成了“非人”,永远忽略他身上的伤。

“你怎么不上药?”晏倾君低声问了一句,手摸向他的腰间,她知道那里他放了许多伤药毒药解药。

晏卿扭过脑袋,看着她轻笑,“你给自己的背上药试试看?”

晏倾君看到那笑容里的揶揄,却不恼,干笑了两声,老实地给晏卿收拾伤口,上药。背后空门是习武人的大忌,晏卿无法亲自给自己上药,自不会毫无防备地交给外人看伤上药。

外人,那她……

晏倾君不明白自己此时怎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摇了摇脑袋,掐了自己一把,老老实实上药。

“你打算让我躺在地上上药?”晏卿低笑,晏倾君这才反应过来,佯装着不甘心道,“那就姑且让你躺躺我的榻。”

晏卿自行起身,上半身的衣服下滑,露出大半个肩膀,再躺下时,黑发在素白的绣花褥子上散开,丝丝缕缕,若是忽略背上可怖的伤口,这场景……还是挺香艳的。

晏倾君再掐了自己一把,收回那些胡思乱想,坐在榻上,给晏卿上药。

“还差黄律……”晏卿突然转首看住晏倾君,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黑亮的眼里,那眼神更是油滑得很,“要医好殊言的病,还缺黄律。”

“与我无关。”晏倾君冷声回答。

“啧……真是没良心。”晏卿笑眯眯道,“殊言身有重病,在极度阴寒的地方才可减缓病情,推迟死亡时间。每年苦练内力,支撑他在外生存两个月。此次他为了你……”

“你信这世上会有单纯为了我的人?”晏倾君嗤笑。

晏卿的话咽了下去,无奈地扬了扬眉头,转了话题,“黄律为‘五色’之花,尤为娇贵,因此一直被贡月供奉在月神山上,若是离了原来的环境,恐怕会迅速枯萎。因此殊言必然会带着蓝染绿倚红韵黑煞去贡月,而师父……不会轻易将朝廷拱手相让,自然是留在南临与你我对峙。”

晏倾君凝神听着,这南临,与其说是白家的朝廷,殊家的朝廷,不如说是白子洲的朝廷!当年白子洲一举覆灭,整个小岛上未找到一个活口,白氏就此消失在这片大陆。但凭着白氏的能耐,怎可能无一生还?这些日子她暗暗观察,三大长老是白子洲的人自不多说,朝中官员,恐怕也有许多被白玄景偷梁换柱,无声无息地换成了自己人。

所以他为了白子洲后裔,也不会让她和晏卿轻易掌权。

“那老头子,你斗不过?”晏倾君斜睨着他。

“公主重病在身,准驸马怎能不为黄律尽心尽力?”晏卿笑容暧昧。

“那身染重病的公主,怎么能留在宫中看着黄律枯萎而等死?”晏倾君笑得乖巧。

想留她一人在南临斗白玄景,他坐收渔翁之利,她可不干!况且,她身上还有晏玺下的毒。白梦烟已死,再回东昭,她哪里来的活路?三月之期将到,她若能拿到“五色”,即便不可解毒,也有和他人谈判的资本。

至于南临皇宫,以退为守,甚至可说是以退为攻,无论是白玄景还是殊言,重病在身者,最耗不起的,是时间。

***

南丰十年,南临公主“惠”择公子秦卿为婿,择日成婚封皇。三大长老野心勃勃,借选婿一事欲加害四国选婿者,罪不可恕,斩。同年,准驸马秦卿为公主之病亲自请前去贡月以求黄律,殊家公子殊言同行。

三大长老的死是在晏倾君意料之中,毕竟那四十多名权贵不是易处的对象,更何况其中还有祁国国主和东昭皇子,若不杀三大长老以平怒火,事态恶化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而出乎晏倾君意料的,是白玄景没有反对晏卿前去贡月,甚至公然让殊言同行,看来他是知道拦不住,干脆将两人行踪公诸于众,晏卿若是对殊言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会有所顾忌。

至于“惠公主",身份尊贵,当然不会亲自前往。只是“她”不去,晏倾君去便是,避开耳目偷偷溜出宫,让祁燕带着她也非难事。

自从那夜宫中大变,祁燕也回到晏倾君身边,只是每每提及她在殊家碰到什么,如何出来,她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多语。晏倾君想是她责怪自己将她丢在阵中不闻不问,便未多问。但除了殊家一事,祁燕待她仍旧如初,甚至比原来还多了份体贴,以及……若有似无的亲近,偶尔可以捕捉到她在暗暗地观察自己,晏倾君不知原因,便由着她去了。

许是白玄景本就未料到晏倾君会扔下好不容易在南临蓄积起来的一点声望,突然间停下夺权的步伐,一个转身去了贡月,晏倾君与祁燕出宫,并不难。

“落霞……”到了晏卿安排好的马车前,晏倾君拉住祁燕的手,两个字刚刚唤出口,就见到祁燕皱起的眉头,忙改口道,“燕儿,你是留在南临还是随我去贡月?”

祁燕此番回来,有些地方变得不着痕迹,这一点却是最为明显也最为奇怪。她不再接受“落霞”的称呼,晏倾君直接问她为何,她也直言不讳,称燕儿便是燕儿,无论她如何改名,燕儿永远不会变成落霞。

过去的存在,无法磨灭。

晏倾君曾一度怀疑自己相对正常人,就是一冷血的动物,大多数情况下,见到他人落难,悲伤也好,哭泣也好,流血也好,流泪也好,在她看来,那都怪他自己不够强大,说直接点,就是活该。但那时看到祁燕淡无表情的脸上,无动于衷地说出那么一句话,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酸酸涩涩,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终究,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无权指点。

“去贡月。”祁燕丝毫犹豫都没有,嘴角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晏倾君回之以灿烂一笑,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贡月与南临中间隔了祁国与商洛,从曾经的祁洛山如今的祁安山过去路途最短,但山路崎岖,走起来甚为颠簸。晏卿与殊言一行择的近路,晏倾君想到自己逃出宫,不出一日必定被白玄景发现,若是紧跟其后,说不定还没赶上他们便会被白玄景抓了回去。因此她换了一条大道,虽说远一点,日夜不停快马加鞭的话,应该与晏卿同时到达。

再者,晏卿身边还有个病弱的殊言,速度未必会有她预料中的快,倘若她能先他们一步到贡月找到贡冉生从他手里拿到黄律便再好不过了。

祁燕上了马车后,仍旧如从前一般沉默不语,视线落在马车车窗外的风景上,晏倾君则琢磨着如何让贡月之行更加顺利。两人各有所思,时间便过得飞快,到了后半段,晏倾君每日坐着不动,只在马车上颠簸都累得昏昏欲睡,只想一觉醒来便已经到了贡月。祁燕会武,精神自是比她好得多。

“倾君,是殊公子带我出的殊家。”

这是两人离开南临的第二十日,偏北的贡月,空气里还有冬日残余的气息,窗帘被净凉的风儿吹得上下滑动,祁燕倚在窗边,看向窗外风景的眼神略有迷离,突然开口道。

又是殊言。

晏倾君淡淡的“嗯”了一声,未再追问。

“倾君,你是他妹妹对吧?”祁燕转首看着晏倾君,目光坦然。

晏倾君压下心中不快,微笑道:“我有很多个哥哥。”个个想置她于死地!

“他只有你一个妹妹。”祁燕轻声道。

晏倾君心中一颤,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今日就能到月神山脚下了。”

祁燕移开眼,未接话。

“每月的月底,空中无月时,贡月国主会上山祈福,今日已经二十五,或许我们正好遇见他们上山。”晏倾君仍是说着心底的打算,只要碰到贡冉生,事情便好办得多。

祁燕突然拉过晏倾君,紧张道:“有人。”

说着,拉着晏倾君跳下马车。奔跑中的马车在眨眼间被长箭刺穿,随后杀气扑面而来!晏倾君在祁燕的掩护下顺利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随即被她用力推开,刚好穿过还未来得及聚拢的重围里的一个空挡。晏倾君提裙就逃,祁燕则与那几人撕斗起来。

风很凛冽,晏倾君奔波多日的身子本就疲累,这一跑,没出多远便使不出多少力气来。贡月沙多,刮得她满面尘灰,几乎睁不开眼来,凭着求生的本能跑了一阵后,晏倾君突然觉得四周很静,很静。

静如死穴。

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人跟上来。

很奇怪。

晏倾君心中一悸,提裙往回跑。错了!她不该逃的!事到如今,无论是谁想杀她,白玄景也好,晏玺也好,只是“想”杀,白玄景前面有个殊言,他不会杀,晏玺在得到白梦烟确切的消息之前,也不会杀她。这两个,大不了派人将她抓回去,不会要她性命,而且晏卿还在自己身边布了暗卫,那些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又只会随着自己走动,此刻她扔下燕儿一人……

“去救燕儿!”晏倾君一面奔跑,一面对着无人的空地大声吩咐,然而,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答复。

没用。他们只听晏卿的命令。

晏倾君提起一口气,尽力往回跑,希望还来得及。

空气里渐渐传来血腥味,晏倾君越往回跑,血腥味就越浓,她的心跳也越快。

燕儿、燕儿……她和祁燕,不是主仆,不是姐妹,不像朋友,可是生生死死一起走过,事到如今,晏倾君很清楚,高手如林的南临,祁燕最初的利用价值早已不在,她现在回去救她,半点好处都没有,甚至有可能因此折损自己背后的暗卫。

但有些时候,有些反应,是不经过大脑的。

“燕儿!”远远地看在瘫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女子,晏倾君大唤一声。

祁燕并未回头,颓然的眼神,直直看向前方。

晏倾君再看了看祁燕四周,刚刚伺机行刺的黑衣人已经齐齐跪地,她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太阳升起的地方,见到一身白衣的男子。

仍是初见时的面容,或许比那个夜晚更加苍白。只是不再站立,而

52、第五十一章...

是坐了轮椅,身后一名男仆模样的年轻男子恭敬地推着轮椅,一点点靠近祁燕的方向。

他面色和煦,淡淡地看着祁燕,缓缓拿出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接着拉住她的手臂,似要扶她起身。

四周静寂,没有人出声,风也不知何时没了速度。

晏倾君看到他们的唇在动,却因为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只是见到祁燕面上的颓然在见到殊言时一波波散开,花染红妆,苍白的脸上,带上了少见的笑容,分外明媚。

那一瞬,晏倾君似乎有些明白近来祁燕异常的原因。

“羡慕了?”晏卿不知何时窜到晏倾君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晏倾君对着他伪善地笑笑,“有何好羡慕?”

“佳人相伴。”晏卿抱起双臂看着前方的殊言和祁燕。

晏倾君诧异道:“怎么会?马上见到前前夫,同样有佳人相伴。”

晏卿将视线转移到晏倾君身上,微微眯起眼,好像是要看穿她那句话的真假。晏倾君对着他笑得坦荡无邪。

“那哥哥带你早些见到前前夫!”晏卿回之以一笑,拧起晏倾君的领角,提着她便行起轻功往山上去。

月神山的得名,来源于山顶一块巨石。巨石于百年前便傲立山顶,直至数十年前一场暴雨中,雷电将巨石劈开,一分为二。曾经平凡无奇的巨石被劈开后,切面光滑平整,形如满月,每到夜晚更是发出月光般荧泽的光亮。

而自那场暴雨劈开巨石后,在贡月泛滥的洪水迅速落潮,数十万百姓从洪涝中得救。自此,此石为月神所赐,庇佑臣民的谣言流传在贡月国每条街每个巷口,而对月神的迷信也就此达到高峰。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只睡了三个小时,昨天码到半夜实在扛不住了……睡着了……TT,对不起乃们……

昨天也只睡了四个小时,一早就起来码了,抱住大家狂亲~~~

剧情快进入高潮,文文大概还有几万字完结吧~~~

53

53、第五十二章...

晏倾君趴在晏卿肩头,眯着眼远眺山顶那块巨石,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五彩琉璃珠,拧着眉头道:“这世上哪来所谓神所谓仙,那石头,恐怕内里的材质与其他石头不一样,才会在夜间发光吧?就像五彩琉璃珠,也会在夜间发出五彩荧光。”

晏卿没有答话,沉默着背晏倾君稳步向上。

山路崎岖,又逢雨后,湿泞不堪。晏倾君从南临到贡月就是一路颠簸未有休息,这山路走到一半,便使出最后一口气趴在晏卿肩头拽紧了他的衣物赖着不肯下来了。

“喂,你说贡冉生堂堂一个皇帝,万人之上百官朝拜,竟腰每月上山对着块石头三跪九拜?”晏倾君扯了扯晏卿的衣物。

“我不叫‘喂’。”晏卿不满。

晏倾君轻轻一笑,打趣道:“好吧好吧,秦卿秦公子……不知你对小女取的这个名字可还满意?”

晏卿侧首睨了一眼趴在他肩头讨好的笑容,笑眯眯地点头道:“满意……满意……娘子取的名字,当然满意。”

晏倾君笑吟吟道:“那娘子说的话,你是不是都要听?”

“听……娘子说的话,相公都听。”晏卿拉长了声音悠悠道。

晏倾君笑得愈发甜蜜,瞄了一眼身侧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祁燕,轻咳两声道:”燕儿,不如……你还是跟着前面那批人去?”

祁燕闻言,点头,加快步子远离两人。

晏倾君抬头看她加入殊言的队伍,微笑着靠回晏卿肩头。

“你为何故意支走她?”晏卿扫了一眼远去的祁燕,低声问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晏倾君神秘道。

“哦?”晏卿扬眉,“什么秘密?”

“你猜?”晏倾君得势的笑。

晏卿睨了她一眼,“不感兴趣。”

晏倾君暗力掐了他一把,堂堂男子汉与她一介小女子争,从不让她占上风,真是没风度!

“他们停下了。”晏卿突然道。

晏倾君抬头,殊言是用轮椅上山,那些“奉命保护驸马”的人,不用多想便知道本就是殊家人,紧紧地跟随其后,对晏卿这准驸马不闻不问。此前晏倾君本是想让晏卿行轻功,二人快些上山找到贡冉生先下手为强,晏卿扬着眉头苦叫“背不动”,硬是要落在一众人等之后,看来,果然是另有打算。

“月神山,岂是那般容易让外人闯入?”晏卿嗤笑。

晏倾君点头,把麻烦交给殊言一行人,他们坐等看戏便是。

前方,白衣的殊言为首,身侧是推动他轮椅的小书童以及刚刚赶去的祁燕,再之后便是一只跟随的二十余名高手。晏倾君身在其后,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只看众人僵硬的背影便知晓前方之事并不易处。

“我神山圣地可容你等亵渎?赶快下山去,否则,敢闯圣地者死不留全尸!”

果然,不稍片刻晏倾君便听到中气十足的男声大吼,前方人等却是一动不动。晏倾君一个咕溜从晏卿身上滑下来,正要往前走便被晏卿握住了手腕,“一起。”

晏卿的笑容柔似春水,将晏倾君拉在身后,换了一个角度,隐在侧面的山林中。晏倾君跟在身后,随着步子愈前,眉头越皱越紧。

前方拦路者,不出她意料的是贡月军。此前她还在想,无论何人拦路,都不可能是殊言身后那一批高手的对手。可现下看着黑压压一片、满脸严肃、整齐防备的贡月军,那种想法突然有了动摇。

寡不敌众。

不论殊言那批高手的武功有多厉害,每个人都只有一双手两条腿,而眼前的贡月军,蚂蚁般盘踞了整个山头,压得天空的乌云仿佛都沉重了几分,乍一看去,不说一万也有八千!那二十名高手如何厉害,能抵抗数千贡月军?于她而言,无论对殊言是喜是厌,如今他们同坐一条船,殊言无力抵抗,她也从中捞不到任何好处!

“在下南临殊言,求见国主,还请代为通传。”殊言清淡如茶的一句话打破山中僵持的沉默,晏倾君与他们距离甚远,那声音听来,却未减清亮。

“祭月期间,任何人等,恕不接见!”为首那人声音洪亮,一句话在山间回音缭绕,未落音又继续道,“要见皇上,先承帖,半月后自会安排!”

“半月后?居然让我家公子等半个月?”殊言身边的书童突然发话,声音尖细,尽是不满,话未说完就被殊言的轻咳打断。

晏倾君眯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殊言给了那书童什么东西,那书童未多犹豫便双手捧着交给贡月军,随即又听殊言道:“还请将此物交给阁下的主子,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是否放行。”

语调清闲,带着温煦的笑意,让人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

山风吹过,山间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晏倾君微皱着眉头,试图分析殊言此举的原因。

“可有看出疑点来?”晏卿突然在她耳边轻笑,温薄的热气喷在她颈间一阵瘙痒,晏倾君不着痕迹地避了避,沉吟片刻点头道:“其一,祭月而已,且是一月一次,在贡月看来应属常事,但山头聚集如此之多的贡月军,有异。其二,祭月时间为无月的几日,刚刚那人却说要承帖半月之后才会安排接见,时间过长,有异。其三,殊言之语,此前为求见国主,其后交出的东西,却不是给国主,而是……给这贡月军头目的主子。”

晏卿眼含春水,满意地点头,“所以呢?”

“所以……”晏倾君的眉头打了个结,她刚刚在想的,便是这个所以……疑点很显然,若有似无地有些牵连,可具体指向哪个答案,她一时之间有些脑塞。

“殊言与贡月谈条件,有何筹码?”晏卿侧首笑看着晏倾君,有意提醒。

晏倾君心中一滞,迅速抬头对上晏卿的眼,笑道:“知道了!”

殊言手里的,除了殊家势力,当然就是白玄景的夜行军!据晏卿所说,五国内除了祁国夜行军还在皇族掌握中,其他四国的早已脱离皇族,当日她以白子洲族长外孙女的身份名扬五国,随之引来各国权势求亲,那些人图的无非就是有可能在“她”手中的夜行军势力。日前白玄景还拿南临与东昭的夜行军令来诱她背叛晏卿,那么,今日殊言能胸有成竹地与贡月谈条件,依仗的当然是贡月夜行军令!

山头聚集的夜行军过多,所待时日过长,殊言必然也有所察觉,所以他的话里,从之前的“国主”变作“主子”,因为这些贡月军,根本不是“国主”的人!

聚兵于此,守备森严,垂涎贡月夜行军,贡月……有人篡权!

“那怎么办?”晏倾君的眉头皱得更紧,即便是篡权那人对贡月夜行军令感兴趣,也不会马上放行,必然会在“解决”掉贡冉生之后。即便是现在放行,也不会容忍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殊言拖家带口的上山。即便是情况特殊非常,那人妥协,让殊言带人,这种情况下,殊言也会为了所谓的“安全”不带她上山!

晏卿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散,此刻看到晏倾君仰起的可怜兮兮的脸,带了几分得意。

“我就知道,相公一定会有好办法。”晏倾君伸手环住晏卿的腰,脑袋蹭了过去。其实吧,她早就发现,对付晏卿,只要脸皮比城墙厚,多在他胸口蹭一蹭,蹭着蹭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有了。

他既然有所预谋地跟在殊言之后,而不是打头阵,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调查过贡月境内的情况,有意为之……如果当真调查过,必然是想好了对策,否则不会贸然上山。

晏卿滑腻腻的眼神在她身上晃荡了一圈,微笑的嘴角莫名的上扬,一手拥住晏倾君,侧身隐入林中。

深山蜿蜒,正在山腰中行走,其实许多视觉盲点,晏倾君第一次到贡月,第一次到这所谓“神山”,完全不知自己在下一个转角会遇到什么,也不知刚刚那群密密麻麻的贡月军,可会当真遍布整个山头,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但是跟在晏卿身后,她没有太多的忧虑,道不明原因,也不想去深究原因。

晏卿选择的上山之路,居然是一条水路。

晏倾君迷茫地看着眼前一泊碧蓝静如镜面的湖水,再次深锁眉头,不得不承认,局势越来越复杂,便显得她的脑袋也越来越不够用了。世人皆知水往低处流,要上山,如何能靠水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