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言突然轻笑出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指向自己的银色剑尖,带着些许挑衅地对着晏玺道:“你杀了我吧。”

晏玺握着长剑的手突然颤了颤。

“你杀了我。”殊言神色一凛,冷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晏玺神色阴沉。

“嗯,你不敢。”

殊言微微一笑,晏玺面色一冷,一剑刺了过去。

叮!

就要刺入殊言心口的剑,突然被拦住,转了方向。

祁燕已然带着晏倾君到了晏玺身边,出手拦住了那一剑。弓箭手不敢箭指皇上,自然都放了弓。

晏玺面色狰狞,只一个翻身便擒住祁燕持剑的手。祁燕未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更未料到他的武力会如此惊人,被他擒住后根本动弹不得。

“不想要他死是么?朕就要你亲手杀了他!”晏玺的眸子里散出嗜血的光,扣住祁燕的手便向殊言刺过去。

祁燕心中一惊,运气全部内力想要偏移长剑的方向。晏玺的手突然一松,再用力一掌,将她推了一把。

祁燕的身子已经不由自己控制,被那一掌推着直直向前,而在她正前方的,正是晏倾君。

所有动作不过是在眨眼间,祁燕手中的剑根本来不及收起,手上的力度也无法控制,直直刺向晏倾君。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大唤一声:“倾君!让开!”

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即便是高手也未必躲得过祁燕这一剑,更何况是一点功夫皮毛都不懂的晏倾君?

晏倾君未曾想过,自己无数次死里逃生,最后竟会死在自己人手上!

四月的南临,蓝天白云天高气爽。和煦的阳光铺洒而下,可惜灿烂的阳光无法驱散战场上修罗场般的黑暗,此起彼伏的杀喊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道,晏倾君觉得急速向她刺来的银白剑尖反射出的光芒太过刺眼,刺得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眼前不断滑过她十六年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画面,时而慈祥时而严厉的母亲,狼狈落魄的太子哥哥,满面柔情的奕子轩,外冷内热的祁燕,狡猾可恶的晏卿,最后是……苍白消瘦的殊言。

等待的时间太久,晏倾君未察觉到疼痛,却闻到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味,还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晏倾君猛地睁眼,和煦的阳光被人挡住,冰冷的长剑也被人挡住。

殊言在她身前不远处,鲜红的血从心口处流出。他正对着她,剑尖刺破他的胸口。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对着她笑。他眼底仍旧闪烁着清亮的微光,发白的薄唇微微颤动,他在喊她:“阿倾。”

晏倾君突然觉得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声都迅速离自己远去,她看不到面色煞白仓皇逃走的祁燕,听不到白玄景破口而出声嘶力竭的绝望惊叫,只是盯着殊言胸口的一抹猩红,仿佛看到了当年白梦烟眼角的那颗朱砂痣。

殊言好像想要抬脚移步到晏倾君身边,蹒跚了几步便再无法移动。

晏倾君无意识地蓄了满眼的泪水,正要靠近殊言,一手被人拉住。

“君儿还是随朕回去比较好!”

晏玺拉着晏倾君便往相反的方向走,晏倾君心中所有的怒火怨气突然迸发出来,抽出袖间的匕首就刺向晏玺,晏玺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匕首指向她脖间。

“晏……玺……?”殊言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好似清晨林间的雾气,飘渺无力。

晏玺的动作顿了顿,皱眉看着他。

“你可知……我为何不姓白么?”殊言笑,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当然是你们掩人耳目的手段!”晏玺像是被这个问题刺到,恼怒地推开被他抓住的晏倾君。

殊言缓缓点头,嘴角的猩红分外刺目,顿了顿,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姓殊么?”

晏玺的双眼一颤,面上浮起阴鸷之色。

“曾经有人跟我说……”殊言仍是笑着,墨色的眸子仿佛已经渐渐褪了颜色,空洞着映现出往昔的色彩,“说我是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的手猛地一抖,从晏倾君手中夺下的匕首落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你想骗我。”晏玺嘴上嗤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虚软无力,没了底气。

“骗你的么?”殊言轻轻地笑,苍白的脸仿佛落在泥中掉了色的蔷薇花瓣,“那便是骗吧。”

晏玺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闭眼,记忆如同被那句话解开枷锁,蜂拥而至。哪一年那女子笑靥如花,窝在他怀中日日与他说要儿孙满堂,哪一月他疼惜她身子太差,搂着她说只要一个,那一个会是他最特殊的孩子,哪一日那女子在他胸口呢喃,那是叫他特儿还是殊儿?他拍着她的脑袋笑说:“只有你会取出那么傻的名字。”

那之后他回国,他让她等她。

那之后一别多年,再见已是十年之后。

那之后她便嫁给白玄景,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娘说我早产一月,所以出生时正好是最为寒冷的腊月。”殊言笑着述说,终于将眼神落在晏玺脸上。

短短几句话之间,狂妄阴鸷的神情在晏玺脸上一扫而尽,仿佛一瞬苍老。

“你可知……为何在月神山上我不肯说这些话?”殊言的笑,突然有了几分少见的顽劣。

晏玺却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亦看不下去,蹒跚着挪动脚步想要离开。殊言突然睁大了眼,运气,插在心口的长剑飞离,鲜血喷洒,溅了晏玺半张脸。

“我要你……记住怎样待过我,我要你,悔痛终生!”殊言黑色的发随着他的倒下铺了一地,他垂目看着晏玺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得双眼都快拧出水来。

尽管白梦烟一次又一次地教他莫要恨,说是他给了他生命,说“恨”是人生最没必要的情感。可是,他这暗无天日的一生,让他如何不恨?

每每在冰室内渴望阳光的温暖,他便恨一分;每每看到白玄景为了给他解毒而花白的头发,他便再恨一分;每每听到他是如何待阿倾,如何亲手送她到死亡线上挣扎,他便更恨一分。

这恨积累了十七年,无法消除,无法化解。

终于,解脱了,他这残缺的一生,无需在轮椅上度日,无需拖累他人,无需去恨一个与自己最亲的人。

殊言的眸色渐渐变淡,仿佛被清水冲兑过,瞳孔也开始放大,仿佛终于摆脱了这一生最沉重的束缚。

晏倾君被他们刚刚的那番对话震得跪坐在原地,半晌都回不了神。

那番对话她听不太明白,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么?

“殊言,殊言……”晏倾君踉跄地奔到殊言身边,双眼含泪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殊言,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你为何不姓白?你为何要姓殊?你快起来,快起来与我说清楚。”

殊言的眼挣扎着打开,双睫不住颤抖,吃力地将眼神落在晏倾君脸上,微笑道:“阿倾……我们、我们是不同的……我与你那些哥哥,终究、是不同的……”

晏倾君的眼泪落下来,想到初见殊言时,她曾讥讽他,无需用“哥哥”的身份来与她套近乎,她有许多个哥哥。

“我们有同样的母亲,同样的……父亲……阿倾,我们体内流的,是一样的血……”殊言吃力地维持着惨淡的笑容,看着晏倾君的眼里蓄着温暖。

“殊言,殊言那你……那你不要死好不好?”晏倾君的脸上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软弱,她双手抱着殊言,让他的脑袋靠在她怀中,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不要死好不好?今后我听你的话,你说是对的我就做,说是不对的我就不做,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活着,好不好?”

殊言看着晏倾君,浓黑的眸子仿佛愈发淡薄,颤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晏倾君一眼瞥见他心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拿出手中的帕子想要堵住,又觉得不对,擦去眼泪,手忙脚乱地拿出身上的药往伤口上抹,微笑道:“你不会死的,上了药你就不会死了。死了就没有人教我为人处事,死了就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晏倾君笑着,眼泪仍是不受控制地滑下。

或许,很久很久之前,从她遇见殊言开始她便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待她。只是她不承认,她固执地别扭地赌气地不承认。她有意出言相激,有意百般讽刺,有意与他作对,却忘了,若是不在乎的人,她会吝啬到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晏倾君几乎将所有的止血药都抹在殊言的伤口上,可那鲜血还是如破堤的洪水般汹涌不绝。她扔掉手上的瓷瓶,无力地瘫坐,突然觉得头疼。

“阿倾,会有人待你好的……”殊言又说出一句话来,不再如初时吃力,还带着淡淡地笑意,“阿倾……会有许多朋友,会有夫婿,会有孩子……会……儿孙满堂……”

晏倾君的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定,听着殊言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阿倾,你……你还未唤过我一声……”殊言的精神好像好了些,说出口的话不再断断续续,“我是你哥哥,与其他‘哥哥’不同,我是你独一无二的哥哥。”

晏倾君笑着点头,“嗯,哥哥。我独一无二的哥哥,也要丢下我一个人了……”

“不。”殊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抱住晏倾君,“阿倾,我不会死……我答应过,我还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要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说到这里,殊言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开始缓缓移动视线,呢喃道:“燕儿…

60、第六十章...

…”

晏倾君支起身子,举目望去,阳光依旧明媚,战火依旧在蔓延,只是东昭军已经随着晏玺的离开而退去,白玄景趴在不远处浑身是血,仿佛已经没了气息,而祁燕在刚刚那一剑后不知所踪。

“我会好好活着……”殊言并没有看向晏倾君,而是看着天空雪白的云朵,好像透过那云朵看到了谁,眼里荡出温暖的笑意,“我会好好地活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黑色的瞳仁放大,涣散,没了光泽。抱着晏倾君的手臂,突然没了力气。

晏倾君觉得心头好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剜得骨肉皆疼,却不见鲜血淋淋,而被剜走的东西,无人可以偿还,可以弥补。

她想站起身,却头疼欲裂,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战火和鲜血开始旋转,她闭眼,整个世界便被黑暗吞噬,而她的身子也在黑暗中下坠。

黑暗的尽头,她看见站在寒风中的白衣男子,对她微微地笑:“我沥尽心血,十年用作百年才有了今日的南临殊家,不是为了哪日名扬五国,不是为了有权问鼎天下,不是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看到他如同踩着云彩般到她身前,看着她,目光坦荡而真挚,“我只想尽我所能,护你平安,达你所愿,偿你所损。”

她看到他对她伸出左手,净白如玉,“阿倾,你随我走,好么?”

随即那双手消失,白衣男子变作烟雾飘然远去。黑暗中的晏倾君没有叫喊,没有追赶,只是想问一句,既然注定无法得到,为何要让她曾经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对不起大家,这么久才更新TT

前阵子考试,考完又把文修了一遍,然后才开始写新的内容~

可能下次我就会一口气放上结局,或者,大家想看白梦烟的番外不?想看我就先放上来,反正写好了,否则就等结文以后了~~~

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我这里快凌晨四点了,困得不行了,脑袋都不好使了……先去睡觉了……祈祷我明天中午起来看到满满滴留言~~嘿嘿~~~~

61

61、第六十一章...

倘若哪一日,我拉弓,让长箭穿过你的胸口,让冰冷刺破你的心房,你要相信,我不过想让你感知心口的温度。因为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是有心的。

——晏倾君

“南临选婿”而引起的“四国之战”,因为祁国的突然离开,演变成了“三国之战”,而战鼓敲响的第二天,东昭皇帝晏玺便重病不起,两日内驾崩于军营,东昭军火速撤离。自此,南临与商洛两相对战。

晏倾君一觉醒来时,正好看到灿烂的阳光穿过白色大帐照得满堂生辉,接着她坐起身,有人给她拿来一盆水,她便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蜡黄而消瘦,眼窝深陷,唇色发白。

正常情况下,军营内是不会留有女子的,因此给晏倾君拿着水盆的是个小兵。她瞥了一眼他的服饰,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亵衣,垂眼欲要继续躺下。

“姑娘已经昏迷半月之久,紧靠药物维系,还请姑娘起来用点膳食。”

晏倾君盖好了被子。

“姑娘若不想用膳,也需服用药物。姑娘的昏迷正是因为身中剧毒。”

晏倾君翻了个身。

“姑娘既然已经醒来,在下去禀报大将军,还请姑娘换好衣物。”

晏倾君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那小兵很是无奈,正常的人昏迷后醒来,不应该问问自己身上发生何事、昏迷多久、身在何方么?这女子居然不闻不问钻到被子里继续睡……

“参见将军!”那小兵一个转身,见到商阙迎面入账,连忙跪地行礼。

商阙身着银白色盔甲,满面肃穆,眉间沾了尘土,左脸颊上还有一条手指长的伤痕。他入了营帐便摘下头盔,未看那小兵一眼,冷声问道:“军医说她今日会醒,如何?”

小兵忙答道:“姑娘刚刚的确是醒了,不过……刚醒了便又躺下了。”

商阙略略瞥了一眼榻上包裹在被子里的晏倾君,吩咐道:“你先下去。”

小兵应了一声便退下,帐中只剩下商阙与晏倾君两人。

商阙面色仍是冷然,自行倒了杯茶水便悠然地坐下,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不好奇自己为何会在我商洛军中?”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

“你不好奇自己中了什么毒,能解与否?”商阙继续问。

榻上的人仍是没有动静。

商阙皱了皱眉,复又沉声道:“东昭皇帝已驾崩十日。”

榻上的人影终于颤了颤,但也只是片刻,重新归于平静。

“你在我攻破南临边城那日,毒发晕倒在边城的南城门处。”晏倾君虽没问,商阙仍是缓慢地解释道,“除了你,南城门处有两具尸体。一具为一名老者,身上有伤却并不致命,内力抽尽而死;一具为一名年轻男子,手脚俱残,周身是血……”

“闭嘴!”晏倾君突然坐直了身子,瞪着商阙,双眼像是藏了刀子。

商阙却好像浑然不觉,仍是缓慢道:“致命伤在心口,为一剑刺穿伤及心脉。两人衣着华贵,却身份不明……”

商阙一眼扫过晏倾君,见她双眼微红,目光无神,微微笑道:“你是晕倒在那名年轻公子身边……听闻大战当日,有两名年轻女子驾着马车,声称带着殊家公子殊言而入城,莫非……你就是那两名女子之一,而那名年轻男子,便是甚少露面的公子殊言?”

晏倾君脸上又恢复作一片木然,躺回榻上。

“虽说两名男子身份不明,任由他们暴尸荒野未免不近人情。因此,我带回你的同时,也将两具尸体带回,但三日后,年轻男子的尸体被刺客劫走,那名刺客杀了我不下二十名将士……”商阙放下手中茶盏,看住晏倾君的背影,道,“我想,倾君公主或者说……惠公主,应该知道那刺客是谁吧?”

晏倾君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商阙好似也未打算在她身上找到答案,起身道:“如今两国交战,世道混乱,就请公主安心在我军中养‘病’,待到时机成熟,在下自然会‘送’公主回南临。”

商阙说完这番话便离开,随即刚刚退下的小兵端着一碗药入账,晏倾君这次倒很是配合,坐起身喝了药,只是喝下之后,继续躺下。

军营中向来禁留女子,可是晏倾君是身为睿王兼大将军的商阙亲自带回,亲自安顿,并嘱咐军医日日照看,商洛军中便无人敢有异议。

关于晏倾君的身份,商阙并未多说,只是和几个亲信副将略有提及。

“将军,今夜探子来报,秦卿今日一早宣布,惠公主明日便抵达战场以慰军心!”军帐内说话的年轻将领一脸英气,疑惑道,“将军确定,在我军中的是真正的惠公主?”

“就算现在不是,也曾经是。”商阙看着战略图,头都未抬,“他知道她在我们手中,当然会寻出稳定军心的办法。”

“那……”年轻将领皱起眉头,半晌才拱手道,“将军!秦卿此人着实阴险,此次围困我军,即便有那惠公主在手,恐怕……”

他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商阙,不再言语。

开始讨伐南临前,大军耗了整整五日时间才翻越边界丛山,将南临攻了个措手不及,半日时间便弃城撤退。南临大门一旦被打开,大军便如入无人之境,十日时间攻下了北面八座城池。因为每战必胜,军中士气高昂,皇上连夜下旨,加派二十万大军,务必一举攻破南临都城。

三日前,局势一片大好,只需放缓攻势,待援军一到,攻破南临都城那是指日可待。

但是,局势在三日前急转直下,早便被大军占领的边城突遭袭击,被南临军一举夺回。本来不堪一击的南临军,好似一夜之间勇猛起来,十几万大军切断商洛军的后路,将已在南临境内的商洛军各个围困,击破,那加派的二十万大军也被拦在边城外,无法入境。

仅仅三日时间,许多支队人马已经被俘,而由商阙带领的这支主力军也不可避免地被围困住。主力军交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噩耗连连,士气大减,要想突出重围可说是天方夜谭。

虽说两国交战,以妇人性命为威胁不是大国之风,但这次,显然是秦卿有意诱敌深入,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此次出征,商洛精锐尽聚于此,怎么能束手就擒?

商阙脸上倒是没有担心,却始终是沉着脸。

因此,那年轻将领才不敢多说什么。自从南临选婿后,这位大将军便变了一个人似地,时常冷着脸沉默不语。

“召集几名老将军,三日后举兵突围。”商阙收起战略图,沉声道。

年轻将领的眼神颤了颤,领命退下。

四月的南临,天气已与东昭的正夏相当,不过南临多雨,夜间更是凉风阵阵,尤为舒爽。

晏倾君所在的营帐内点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烛光闪烁舞动,拉长飞蛾在帐内的投影。白色的帐布上突然闪过浓黑的影子,随之刮起一阵风,那烛光一不小心便灭了。

晏倾君裹着厚重的被子,整个人只露出些许黑发,呼吸平稳而浅淡。

祁燕步伐轻盈,身形微动便到了晏倾君床头,轻轻掀开棉被,小心唤道:“倾君……”

晏倾君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