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间,闻得内殿咳嗽声声,半月弯眼前一亮,马上拉下了君启彻的手说:“小殿下,奴婢要进去看诊了。”

“母灰,你又不是御医,为何要你看诊呀?”孩子仍旧懵懂地问,迟迟不肯松开扯着半月弯的手。

半月弯无奈地摇头,继续耐心地解释,“殿下,奴婢不是你的母妃,奴婢就是一个宫女,为里面的人看病是奴婢的职责。”

“啊,母灰,你为什么又要当宫女啊?当娘娘不好吗?彻儿让父皇重新让你当娘娘好不好?”君启彻还在不停地发问,奶声奶气的样子,却又努力装得像个大人,这让半月弯很想笑,却又有些心疼。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生于帝王家,才三岁便没了孩童该有的天真,隐约间,已有些老气横秋的架势了。

里头的那位咳得越来越重了,可君启彻还是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无奈之下,半月弯只得求助于一旁的君卿夜,“皇上,您能不能先照看一下小殿下?奴婢要为婉姑娘施诊。”

君卿夜微笑不语,目光却落在了君启彻紧紧拖住半月弯的手上面。

可他越是笑着,半月弯的心就跳得越快,他不是很关心俞婧婉的吗?为何又拿这般眼神看着自己?

“皇上,婉姑娘…”

不待半月弯把话说完,君卿夜便开了口,却是对君启彻讲,“彻儿,父皇陪你玩会儿,你先放开她。”

“不要,彻儿放手了,母灰就不见了。不放不放,就不放。”君启彻的眼中又有泪花在闪动着,双手紧紧地扯住半月弯,就是不撒手。

半月弯本想拉开他,可看到他似乎又要哭出声来,只好安慰道:“这样好不?小殿下和奴婢一起进去好不好?”

闻言,君启彻马上收住了大张的嘴,把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

半月弯心中一软,又道:“不过,奴婢看病的时候,小殿下不能出声,可以吗?”

“嗯,彻儿乖乖的,只要母灰说的,彻儿都会听。”

君启彻认真的样子让半月弯心疼。这孩子刚满月,萱妃便去了,自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当他误以为半月弯是萱妃的时候,便马上全身心地都在讨好着她,生怕再一次被抛弃。

半月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小手朝君卿夜看去,并不言语,但意思很明显。

君卿夜倒也没有再为难她,点了点头道:“让他离远点,我不想彻儿也染上什么病症。”

她微微一福身,“是,皇上。”

其实俞婧婉的病并不会传染,可她却不能对君卿夜言明,是以,入得内殿,她竟也真的只让君启彻站得远远地看着。

伤得太重,俞婧婉的病好得很慢,不过,倒也没有再恶化。君卿夜人在殿外,她亦不便多言,只借着号脉时塞了一张字条到俞婧婉的手里,末了还高声道:“姑娘十日之内便可下地了。”

“是吗?如此甚好。”

听到她这么说,俞婧婉倒也真的笑了。无论她是何目的,能治好她的病,于她而言,怎么样也算是一件好事。

“姑娘按时吃药,多休息,兴许还能好得更快。”说这话时,半月弯的双眼却一直盯着俞婧婉的左手,里面握着的是她给的字条。

俞婧婉点头,未再开口,只是趁睡下之时,把那字条迅速塞至枕下。

第五章 千池梅山

自那日以后,君启彻便缠上了半月弯,她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若是半月弯要求他离开,君启彻就会小脸通红,紧张地问她:“母灰,你不要彻儿了吗?”

如此一来,半月弯也不忍再说。当君启彻向君卿夜要求让半月弯住到太子宫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大跳。

“殿下,不可,奴婢…”

仿佛猜到半月弯要说些什么,君卿夜再一次打断了半月弯的话,“也并无不可,朕本就打算留你在身边,既然彻儿喜欢你,你便去太子宫照顾他好了。于朕而言,彻儿更重要。”

“是,皇上,不过,婉姑娘的病还未完全好,奴婢现在去照顾太子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她很不甘愿,但君卿夜已开口,她便不能再拒绝,一想到自己离开鸾凤殿后,要拿到传位圣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不免有些黯然。

君卿夜打量她几眼,却又爽快道:“那有何难?你依旧来为她治病,每日过来一次,彻儿要是想跟着,让他跟着你便好。朕相信你能同时兼顾的。”

相信她吗?听来好讽刺,可半月弯却是心中暗喜。只要还能自由出入鸾凤殿,那么便有机会下手,至于住不住太子宫,对她来说并无太大的差别。

“是,皇上。”笑意刚刚爬上嘴角,却在他探究的目光下一闪而逝。她别开脸,主动牵起了君启彻的手,“小殿下,奴婢带你去采梅花好不好?”

只要半月弯不赶他走,君启彻就很开心了,一听说要带他去玩,哪里能不兴奋,他马上拍起小手,“好哇,好哇,母灰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梅山了吗?”

“梅山?小殿下想去梅山吗?”

这话倒真是让半月弯吃了一惊。梅山,指的其实是梅山别苑,那是大周修建的皇家园林,却离锦宫甚远。每年秋猎之时,大周的皇子皇孙们,都会去那边大肆猎杀一番,现今已入冬,又何来去梅山一说?更何况君启彻才三岁,便是去了梅山,也不可能单独狩猎,应该还不到带去的年纪。

“不是我想去呀,是父皇非要带我去。不过要是母灰和我一起去,那我就去。”君启彻短短的小手,指了指君卿夜,似乎并不想去,不过,却又很期待和半月弯一起去的样子。

“那就一起去吧,只要彻儿喜欢。”

君卿夜的声音依旧淡漠,只是,半月弯却能感觉到他望着君启彻时眼中浓浓的慈爱。

半月弯下意识地抓紧了裙摆,明知此时不该多嘴,但仍旧提醒君卿夜,“皇上,您不是要带婉姑娘去千池泡汤的吗?要是去了梅山,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朕有说过不去千池了吗?朕想去梅山就是想带她去看看那里的梅林,如果她身体不好,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所以,朕决定,先去千池,再去梅山。”

这个她,话里指的自然是俞婧婉,但在半月弯听来,实质上指的却是萱妃。

那日,她给俞婧婉的字条说的便是千池泡汤之事,温泉对身体有益,能帮助俞婧婉更快地恢复健康,但她更想要的是让俞婧婉趁机掳获君卿夜的心。在千池多拖上几日,自己便能在锦宫里趁机寻找圣旨。

可现在君卿夜的打算,却是彻底破坏了她的计划,他要带她去梅山,势必会一并带着去千池,那么,她想独留锦宫找圣旨的计划便无法实施了。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懊恼,怎的偏生又冒出来一个君启彻了呢?

“怎么?不想去?”微微挑高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半月弯马上低了头,“没有,奴婢能去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奴婢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是吗?”

“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失神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君卿夜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头顶的珠花上。回过神,君卿夜伸出手摸了摸君启彻的头,话却是对着半月弯说:“带太子回宫吧,他该午睡了。”

“是,皇上。”

在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她巴不得他赶她走,她温柔地牵起君启彻的手,朝不远处的太子宫缓缓走去。

望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君卿夜突然间抿嘴轻笑着,眼中的温柔,更是排山倒海而来,“母妃吗?还真是错认得巧。”

去千池的这一日,应君启彻的要求,半月弯也坐到了马车之中。

马车内人并不多,除了君卿夜和俞婧婉以外,就只有君启彻和半月弯,虽然很不喜欢和君卿夜共处,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难得出宫一次,半月弯的心情却并不好,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也就意味着还要重新等待新的机会。五年了,她的耐心都快要被磨尽了。

腊月里,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要不是心情郁闷,半月弯该是会好好地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风景的,毕竟,她对这些早已怀念多时。

车窗外,阳光在积雪的地面上洒上一层晶莹的光,银装素裹的树枝摇曳,带来一番别样风情。不得不说,半月弯是喜欢冬日的,因为这难得一见的纯净的雪,会让她觉得只要身处其中,便连自己也变得干净了一般。

白竹国从没有冬日,入眼皆是漫天黄沙,她是到了上京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雪这种东西。自那时起,她便爱上了雪,从此一发不可收。

思及此,心情似又平复许多,正要细细品味这一番雪景,一直坐在身侧的君启彻却突然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母灰,你在看什么?我也看看。”

小脑袋挤了上来,整个人都挂在了半月弯的身上。这几日,她已习惯了这孩子的黏人程度,倒也并不介意,只道:“太子殿下小心啊,不要摔着了。”

“母灰抱着彻儿,彻儿就不会摔倒。”

君启彻傻傻地笑着,眼中的一丝狡黠并未逃过半月弯的双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并不责难,只是宠溺地望着他笑。这确实是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皇上,太子殿下为何叫迷蝶为母妃?”俞婧婉睁大了晶亮的美目,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她早就见过太子,却是第一次听见太子如此唤半月弯,所以被吓了一大跳。离宫之时,君卿夜已封了她为才人,她是君卿欢送进来的细作里,唯一一名没有直接封为美人的。

君卿夜抬眸扫了两人一眼,慵懒道:“认错了人而已。”

俞婧婉斜睨半月弯一眼,脸上似有不悦,但仍旧温柔道:“皇上,不是臣妾多言,这样始终于理不合,臣妾是担心会害了迷蝶。迷蝶救过臣妾的命,臣妾不想她有事。”

“彻儿还小。”君卿夜淡淡地道,但言下之意,却是让俞婧婉不必多言。为帝者,是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任何决定的,虽然太子君启彻还小,但没有他的允许,他也同样不能随心所欲地叫唤。

懂得察言观色,是作为细作的条件之一,俞婧婉再傻,也能看出来君卿夜的纵容。是以,便不再开口说扫兴的话,想着办法去逗弄太子,但因她方才失言,导致太子对她的态度异常冰冷。俞婧婉自讨没趣了一番,心内郁结,便把这些仇都记到了半月弯身上。

到了千池,俞婧婉借口身体不适,把半月弯叫到了房中,“你本事不小嘛,才几天时间,竟然搭上了太子这条线。”

半月弯脸色并不好,冷冷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我劝你还是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你敢教训我?”

“你我同坐一条船,既然你忘了自己的本分,那我自然该好好提醒你,你是佑亲王的人,不是皇上的婉才人。”半月弯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说这些话,但看到俞婧婉越来越像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她却是无比心寒。若是具备如此条件的俞婧婉也爱上君卿夜这个恶魔,她的胜算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便成,你和太子那样,置我于何地?”俞婧婉口气不佳,显然还有些生气。

半月弯冷冷又道:“太子与我亲近,或是与你亲近,并无差别,你为何如此生气?”

“我当然生气了,我才是长得像萱妃的人,他却把你认成是萱妃,我…”

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半月弯凌厉的双眸寒光乍现,“萱妃去世已近三年,你半年前方才入宫,若是皇上知道你有此想法,你觉得皇上会作何想?你确实长得和萱妃一模一样,可是,你也该记住一点,俞婧婉是不认识萱妃的,也绝不可能知道自己长得像她。”

一段话说得俞婧婉哑口无言,她有些心虚地望着半月弯,心烦意乱地坐回自己的床上。

“宫里都传开了,我若说自己不知道,那也太假了。”

半月弯依旧淡漠,只是语气仍然很严厉,“皇上早就发过话了,不让任何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怎么?有人跟你提过只言片语?”话虽如此,但半月弯是不相信会有这个可能的,俞婧婉一直住在鸾凤殿,封了才人后才搬去承欢殿的,这期间,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些禁忌之事。

“你…”

“我是为你好,万事小心为上,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只要好好地抓住皇上的心,其他的交给佑亲王便好。”话已至此,半月弯也不愿再多说,有些事还得靠自己去想,该提点的她也提点了,若是再学不乖,那么…

回到休息的地方,却见君启彻候在了那里,见她回来,又撞进她怀里撒娇,“母灰,你回来了?”

摸着君启彻的头,半月弯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太子殿下,以后,可以不叫奴婢母妃吗?”

“为什么?”

“因为奴婢不是你的母妃。”这话她早已说了千万次,这孩子却从来不听,只是今日,见到俞婧婉如此,她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太子殿下,奴婢知道你想母妃了,可是母妃只有一个,不能够认错呢。”

“你真的不是我母灰吗?”

半月弯不语,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谁?”

“奴婢是迷蝶,以后太子殿下叫奴婢迷蝶就好了。”

“什么是迷蝶,是小蝴蝶吗?”

“嗯,对呀,是小蝴蝶迷路了,所以才变成了迷蝶。”

“原来母灰你迷路了呀!”

教了半天,还以为他已经学会了,可是,绕来绕去却又回到了原点。半月弯挫败地看着君启彻哭笑不得地说:“太子殿下,叫迷蝶,不能叫母妃了。”

君启彻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半月弯半晌又问:“母灰,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骂你了?”

“呃,不是,奴婢只是…”该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呢?如果告诉他,这么叫她,万一给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听到了,真的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他能明白吗?

突然,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脑海,半月弯眼前一亮,马上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不如这样好不好?只有奴婢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叫奴婢母妃,有别人在的时候,叫奴婢迷蝶好不好?”

“为什么?”

太子毕竟是个孩子,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半月弯知道解释太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于是只能道:“不为什么,因为奴婢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好,只要母灰喜欢,彻儿都听你的。”君启彻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不失去半月弯,叫什么,什么时候叫,也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好孩子。”

宠溺地摸了摸君启彻的头,第一次,半月弯没有叫他殿下。三岁的孩子,只不过是太想娘了,这种感觉,她太了解,又如何能不心疼呢?

一直在门外的君卿夜,本是打算来看看孩子的,却无意间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没来由地,他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暖意,因为半月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彻儿的亏欠减少了一分。

他庆幸地想,留下她的决定,果然做对了。

千池山,位于大周之南,地属极温之处,之所以称为千池,皆因此山中掘地三尺有温泉,是一座温泉山。百年前,大周皇帝将千池山封为皇家御池并加以修缮,故而又有千池皇泉一说。能到这里泡温泉的,非富即贵,平头百姓,根本没有可能入内。

和衣浸泡于温泉内,半月弯小心地托住太子小小的身躯,不让他滑落深水之处,而自己却不知不觉间,早已神游太虚。

十年前,半月弯也曾来过这里,十分讽刺的是,也是由君卿夜带来的。当年,她以大周国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在这里休息过一阵子,也正因那一次,让她在未来十年里追悔莫及。往事已矣,让人悲从中来,来的还是她与他,只不过,心境却再不复当初。

蓦然间,她觉得身上一轻,太子君启彻已脱离了她的怀抱,半月弯心中一惊,急唤道:“彻儿小心。”

自那一日她允其唤她为母妃后,君启彻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她人前唤他太子,人后只能唤其彻儿,半月弯一时心软,也就应了下来。

“母灰,喔,不对,是母妃,彻儿没事,父皇去年就教会彻儿游水了。”相处多日,君启彻在半月弯的纠正之下,终于开始叫对“母妃”两个字,却也对半月弯越来越依赖,时时刻刻都要赖着她才行。

半月弯见他浮水,倒也真的放了心,只是温泉不宜浸泡太久,半月弯算算时间,便朝太子游了过去,直接就把他拎上了岸。本是冬日,在泉里才会暖,被半月弯拖上岸的小太子,光着身子发抖。

“母妃,好冷。”

半月弯顺手挑起一件大披风,紧紧包住了他,“泡一会儿就得起来,不然,会头晕喔。”

“可是母妃,真的好冷。”君启彻嘟着嘴撒娇。

半月弯却只是摇头,“过一会儿再下去泡泡就不会冷了。”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君启彻到底是听半月弯的话的,也不再吵闹,只乖乖地窝在半月弯的怀里问:“过一会儿是多久啊?”

“等那沙漏再下去一格便可。”

闻言,君启彻不再言语,老老实实地盯着那沙漏。当那沙漏终于到了半月弯所说之处,他立刻欢快地从半月弯的怀里逃了出来,砰的一声便跳入了池中。

太子识水性,半月弯也就没有在意,只摇头轻叫:“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君启彻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突然间沉入水底,半月弯本以为他在和自己闹着玩,也就微笑着又摇起了头,“这孩子,真是闹腾。”

良久不见太子身影,半月弯开始紧张起来,大叫着:“彻儿,彻儿,不要吓我,快出来,快出来啊。”

久不得回应,半月弯脸色发白,慌乱地跳入泉中,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朝泉池最深处游去。水底一片清明,哪里又有君启彻的身影?半月弯分明见他入水,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她不甘心地四下寻找着,却意外地在泉底看见了一个足以通行一人的石洞。

半月弯想也没想就潜了进去。泉洞并不深,游了没多远,便能看到有光影在流动,憋足了劲一气游了出去。钻出水面时,半月弯顾不得因憋气而快要炸掉的肺腑,急切地叫着:“彻儿,你在这里吗?彻儿,彻儿…”

未完的话卡在嘴里,半月弯仿佛失了声,瞧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冰冷男子,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冲撞圣驾的,只是因为太子殿下他不见了,奴婢心急,所以才会…才会误入龙池。”

没错,她误入了龙池。一出水面,她就有些奇怪,这里的景致实在太特别,当她看见君卿夜的同时,也看清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千池龙泉这四个大字。龙泉龙泉,顾名思义,只能是龙才能泡的温泉,这里是何处,可想而知。

君卿夜不语,只是微微眯起凤眸,玩味般地打量着半月弯的样子。她本就肤白如雪,在温泉里泡久了,便呈现出一种柔嫩的粉色。许是羞涩之故,她此刻双颊如霞,看上去,是那样的明艳动人。

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冷若冰霜的,宛若那枝头寒梅,冷艳动人。此时,君卿夜却惊喜地发现了她潜在的另一面的美好,怎叫他不心潮澎湃。

他的眼神太犀利,仿佛要将她生生灼出一个洞来。半月弯下意识地双手抱肩,想起自己本就衣着单薄,又因湿了水而全部贴在身上,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虚紧张,绝美的脸上亦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奴婢还要去找太子殿下,便不打扰皇上了。”

缓缓退至池边,手脚并用,想要自水中爬起,却在刚刚接触到温泉的池边时,感觉脚踝被人捉住一扯。半月弯再次扑入泉中,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几口水。她边咳连后退,却在后背轻触到池边时,被他狠狠抵住。

“原以为,你真的对朕无意,不想你又亲自送上门来。”他唇边的笑意那般张狂,更多的却是讽刺,讽刺她平日里的那些矜持行为。

双手抵在他钢铁般的胸膛之上,以防止他过于靠近。指腹下强而有力的肌理触觉让半月弯心惊,沾了水的墨黑长发,配上那邪魅的笑脸,还有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容颜,在她面前的君卿夜,此时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更像是一个情场高手,风流而惑人。

半月弯艰难地推拒着他的压制,“皇上,放开奴婢。”

“放开?勾引了朕,又想玩那种欲迎还拒的把戏?”他说着,仿佛连声音都变了调,那样的蛊惑人心。

半月弯心头一紧,忽而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危险。

“皇上,您误会了,奴婢真的是误闯入这里。”别开脸,不敢看他绝美的容颜。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君卿夜实在是长得太俊美,以至于当初年仅十岁的她惊鸿一瞥后,便再难忘却。

“误会?是朕误会了,还是你太高明?”他靠近,将她的双手紧压在他与她之间。

如擂的心跳声,清晰地直透入耳,半月弯惊恐地睁大了眼,“皇上,奴婢,奴婢…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