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终于在梅山上落脚,她方才找到机会和俞婧婉单独谈谈。

“找我有何事?”

“婉才人何必明知故问?”

半月弯的声音不卑不亢,反而还透着几分质疑,这让俞婧婉相当不满,马上厉声道:“怎么,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如此对我说话?”

“别说你只是一个才人,便是那前十三位美人,我也是如此说话的。才人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向皇上告我一状。”半月弯的口气并不好,若不是看她尚有利用价值,她可不会受她这种闲气。

一听这话,俞婧婉便也不顾身份地叫了起来:“你当我不敢吗?”

“才人当然敢了。可是,如果奴婢要死,一定会拉一个垫背的,到时候,才人可不要怪奴婢才好。”

半月弯半真半假的话,激得俞婧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你威胁我?”

“若不是才人不肯合作,奴婢何必出此下策?”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有希望的一位,却也是最早沦陷的。才刚封了一个才人,她的心神竟已全都系在了那人身上。

“合作?你?你会与我合作?你当着我的面都敢勾引皇上,还敢在我面前谈合作?”一说到这里,俞婧婉就来气,君卿夜的眼中,除了这张脸,似乎从来没有接纳过自己。

半月弯冷冷一笑,“不要说奴婢没有做过,便是做了,才人又何必计较?你我本是同路人,要的也是同一个结果,才人是觉得奴婢没有一点可用之处,只想凭一己之力相助佑亲王吗?”

“没有你,我会更容易获得皇上的宠幸。”

她终于说出了重点,却也让半月弯大为意外,君卿夜出门,仅带了俞婧婉一人出宫,她居然还未承恩?这也足够说明俞婧婉的失败。空有一张酷似萱妃的脸,却比另外十三位美人还要愚钝。

“没有奴婢,才人也没命有今天。”

这话终于成功让俞婧婉平静了下来。或许,她现在才想起来,半月弯除了是一个宫女,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沉默许久,俞婧婉终于冷声相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训斥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提醒才人,错过此次机会,才人将再无翻身之日。”并非她危言耸听,只是,在锦宫里,除了萱妃以外,再无第二个女人在君卿夜的身边待过三个月,不是死,就是废,从无例外。

俞婧婉在他身边已近月余,竟然还未承宠,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在梅山,有着太多太多萱妃的影子,若是在这里还不能拿下君卿夜,那么俞婧婉便再无机会与君卿夜如此接近。

“这一点不劳你讲,我自有分寸,你若真想帮我,便想办法让皇上出猎吧。”

闻言,半月弯第一次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眼前女子,原来俞婧婉已有了自己的计量,她要做的,亦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到梅山不赏梅可惜,不出猎,那更可惜,只因在梅山还有一种极为稀有的动物——银狐。是以,半月弯根本提都没提出猎之事,君卿夜已宣布休息两日后,便去梅山之顶猎银狐。

传说中,这种通体雪白的小东西住在梅山之巅,且十分有灵性,想要猎到一只,并非易事。据闻自君卿夜登基以来,亦只在萱妃生下小太子的那一年曾猎到过一只,并赐予了萱妃。

萱妃已不在,如若猎到银狐,想来是要赠与俞婧婉的,如果真是这样,放眼整个锦宫,俞婧婉便再无对手可言了。思及此,半月弯不由得紧张起来,看来,今日便是最为关键的一日了,不能留在锦宫窃取遗诏,能助俞婧婉承宠亦不虚此行了。

她早已算到,在出猎之日,俞婧婉一定有所行动,只是,当一身骑装、英气逼人的俞婧婉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她也不禁眼前一亮。锦宫多丽人,但从无一人敢与皇帝并驾,当然,除了萱妃。

俞婧婉本就与萱妃有九分相像,再加上这一身刻意的装扮,半月弯很快自君卿夜的眼中找回了那年少时的激情。君卿夜虽近而立之年,但因长相妖孽并不显老,当他用迷恋的眼神望向俞婧婉之时,她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情窦初开的影子。他果然对萱妃痴心一片,若不是因为萱妃,他与佑亲王或者也绝不会是今天这般对立的样子。

神游中,俞婧婉已打马上前,俏生生地在君卿夜身前立定,“皇上,臣妾今日这般装束,您可喜欢?”

“婉婉今日真美。”他毫不吝惜地称赞着她的美貌,末了又补了一句,“美则美矣,只是婉婉你身子太虚,若是又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皇上,臣妾的身子有沙医女照看着,已无大碍。”她并未说实话,其实她的身体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如初,但为了博得君王一笑,她也只能铤而走险。

君卿夜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其面色红润便也没有再阻拦,只微笑道:“出来走走也好,别受凉,朕去去就回。”

俞婧婉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想跟皇上一起去。”

“一起?婉婉可知朕要去哪里?”

俞婧婉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调皮道:“皇上,银狐可不仅梅山有喔,臣妾的家乡连州也有这种小动物的。臣妾自幼见过不少,深知它们的习性,一定能帮皇上捕到一只。”

“当真?那便跟来吧,沙医女也一起来吧,帮朕照顾你的身体。”君卿夜显然对那银狐志在必得,是以,并未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俞婧婉的要求。在听他说要半月弯一起去时,俞婧婉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即便消失。

即便是随即消失的神情,还是落入了半月弯的眼,她淡淡而立,轻言道:“皇上,奴婢还要照看小太子,此行奴婢还是不要跟着的好。”

“不必担心彻儿,因为他也一起去。”

闻言,半月弯一惊,山下已有些寒意,山上想必是更冷的,君启彻毕竟是个才三岁多的孩子,他竟然也要带上山去?

“好啊好啊,抓银狐,抓银狐。”听见君卿夜提到自己,原本还站在半月弯脚边的君启彻已手舞足蹈起来。

半月弯心知再说无益,别有深意地看了俞婧婉一眼,示意她自己是身不由己。

俞婧婉冷冷剜了她一眼,倒也马上附和着说了一句:“有风将军在,想来小太子也不会有何闪失,沙医女便不要再推辞了。”

半月弯福了福身,恭敬着道了一声“是”。

去山顶是用不着骑马的。可是,行宫离梅山山脚还有很大一段的距离,不得不借助马匹代步。君卿夜与俞婧婉一人一骑,君启彻与风赢共乘,半月弯本无马,于是马夫为半月弯送来一匹小马。

看着牙口还未长齐的小马,半月弯心内亦不由得抽搐,要是骑上这匹马,怕是不出一里地,便会被他们三人甩得远远的。可马夫显然也是害怕半月弯不敢骑烈马,这是好心之举,她也不便多说,只微笑着道了谢,说自己本不会骑马,正适合这样温顺的小驹。

君卿夜显然也将那话听了进去,无论他相不相信半月弯不会骑马,他还是果断地让马夫将那小驹牵了回去,命他又去赶来了一辆车,让半月弯与小太子乘车前往,他们三人独骑而行。

虽然梅山是皇家猎场,出现刺客的可能性不高,但终归还是要防着猛兽,是以,此行还带上了数十位近卫营的高手在身边。到了山脚,风赢自半月弯手中接过太子,率先背负而上,君卿夜则与俞婧婉并肩走在中间,半月弯则是缓缓走在最后。

半月弯虽未见过银狐,却和俞婧婉一样对它十分了解,并不是因为她的家乡也在连州,而是因为佑亲王君卿欢经常提到这小东西,半月弯猜测他的喜好,也与萱妃有关。但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该放下的总是要放的,早一点放下也好。

银狐喜寒,越冷的地方,便越有可能出现。眼看着临近山顶,寒风冻得人牙关打战,却连狐狸毛也没见着,许多侍卫都不免有些浮躁,唯有君卿夜神色自如,仍旧保持着兴奋的劲头。

风越来越大,半月弯不由拢了拢身上衣袍,瞥见君启彻小脸通红,不免有些担心,忍不住扯了风赢问:“风将军,这附近可有避风之处?再走下去,太子殿下该冻僵了。”

风赢面带犹豫地看了君卿夜一眼,良久方才说了一句:“有倒是有,可是,若再不早点上山,天一黑便猎不到银狐了,那东西不爱晚上活动。”

半月弯自风赢背上接过太子,扯开披风将孩子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后,才平静地望着君卿夜道:“皇上,太子还小,经不得冻,可否让奴婢带着太子在避风处等您回来?”

闻言,君卿夜回头看了半月弯一眼,并不说话,眼神中有一种半月弯不懂的东西在流转着,却总也看不太清。

“是啊皇上,您看太子殿下的鼻子都冻红了。”俞婧婉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

君卿夜冷着的一张脸舒展开来,“留下一半的侍卫保护太子,其他人与朕一齐上山猎狐。”

半月弯不知避风处的所在,本想请风赢带路,不想,君卿夜竟要亲自送他们过去,半月弯只当他忧心太子,倒也没有再拒绝。

一行人迎着风雪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光,隐隐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她心知那便是避风处,便也加快了步子,疾步朝那边跑去。进了山洞后,才发现原来里面别有洞天,像是有人打理过的痕迹,不但有石桌、石椅,还有铺着被褥的石床。

洞里无风,但也清冷无比,半月弯小心地将太子放在了石床之上,用被子把他盖好后,便快速地找地方生火。篝火燃起之时,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君卿夜一直在观察着半月弯的动作,直到真的确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时,他的心也软了,正待开口交代几句好好照顾太子之类的话,突然眼尖地发现了山洞的幽暗角落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借着火光,他很快辨认出了那些东西,立时,他凤眸一凛,大喝一声:“洞里有蛇,大家小心。”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君启彻也大哭出声:“父皇,好痛。”

君启彻的哭喊声慌了所有人的心神,风赢顺手抄起一根火棍,直接扔进了蛇堆。若是只有一条蛇也罢了,没想到竟然是一堆,这山洞很显然是个蛇窝。所有侍卫也持剑而上,手起剑落,与蛇群相搏。

半月弯扑向君启彻的时候,君卿夜已闪电般出手,掀开棉被的同时,一剑将那黄金蛇王斩为两截。到底是太粗心了,不曾想到被子里会有怕冷的蛇。

“彻儿,哪里痛?”半月弯紧张地开口,却发现君启彻的小嘴乌紫,已有中毒迹象。

君启彻哭着指向自己的小腿处,厚重的棉裤上,两个渗血的小洞特别扎眼。半月弯果断地抽出君卿夜腰间所佩匕首,迅速割开了他的裤腿。

君启彻原本白嫩的小腿之上,紫黑一片,流出来的血水都是乌黑之色,半月弯抿着唇,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黄金蛇王,剧毒。”

虽然吓得面白唇青,但俞婧婉到底还是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可是听到半月弯的这句话,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次上山,狐是猎不成了,若还要失去一个小太子,那她的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极为慌乱,着急地大喊:“沙医女,快救小太子啊。”

半月弯冷着一张脸瞅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猛地低下头来吮住小太子的伤处。当她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毒黑血液,那边清完蛇群后站立一侧的风赢也吃了一惊,梅山上的黄金蛇王他是见识过的,被咬的人毒发到身亡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根本无药可解,她明知道如此,竟然还会这么做,实在让他感到震惊。

待吐出最后一口毒血,她只觉眼前昏花。黄金蛇王的毒性太猛,她为君启彻吸毒,自然也是免不了轻微中毒的。只是如此她已备感不适,可想而知君启彻的感觉,她双眸轻扫过他的小脸,却见他沉沉闭眼,已是昏迷不醒了。

狠一狠心,她迅速用匕首割破手腕,而后直接对准了君启彻的小嘴,“彻儿,喝下去就不会痛了。”

仿佛听得到半月弯的声音,原本还闭着眼的君启彻竟然真的动了动嘴,吞咽着她的鲜血。

所有人都被她的行为吓到了,唯有君卿夜明白她为何如此。她吃过芙蓉丸,她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药,虽然不一定能彻底清除毒素,但绝对有益无害。

苍白着脸,半月弯冷静开口,“蛇窝就在附近,若是它们闻到同类的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君卿夜倒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问她:“你还好吗?”

她不看他,默默地收回手,胡乱地包扎着,淡然道:“有点晕,但可以坚持。”

闻言,风赢心念一动,马上行至君卿夜身边,“皇上,沙医女的话不无道理,末将觉得还是先下山去吧。”

君卿夜淡淡点头,披风一抖,直接盖在了君启彻的身上。

是夜,半月弯从昏睡中醒来,残存的记忆里,是君卿夜背着她的感觉。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但她很清楚地记得君卿夜的后背和正常人一样温暖。

其实有很多种选择的,但他却亲自背她下山。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是什么,但现在的她只能选择无视,既然已昏倒,那么,不记得的话,应该就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复杂的事情,现在不适合她想,虽然很清楚如果君启彻意外身亡,对自己有利无弊,可她的良心过不去那道坎,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卷入大人们的争斗之中。所以,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她也决不会对那孩子置之不理。

挣扎着起身,披上衣服便出了门,一路上除了侍卫竟然未遇到半个熟人,寻到君启彻的寝殿之时,她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君卿夜守在君启彻的床头,神色凝重,几个老大夫跪在殿中,为首的一人正战战兢兢地解释,“皇上,臣等尽力了,可那是黄金蛇王啊,无、无药可解。”

君卿夜的表情十分冷戾,却并未发怒,只是重复地问着一句:“朕养着你们,只是为了听你们说一句无药可解吗?”

“皇上息怒!”

“皇上开恩!”

半月弯叹一口气,疾步入内,淡漠地看了那些大夫一眼道:“奴婢可解!”

听闻此话,在场的大夫无不嗤之以鼻,唯有君卿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朕信你,只要你救活朕的彻儿,朕许你一道免死金牌。”

闻言,半月弯一怔,终是恭敬谢恩,“谢皇上恩典!”

“朕问你,有几分把握?”

他的脸色不好,这是半月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心痛的神色。在锦宫除了萱妃,再无任何人能拨动他的心弦,却不承想,原来他对君启彻也很用心。

“如若只有普通药材,便只有五分把握,但若皇上能猎来银狐,那么奴婢定能还您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太子。”

“银狐?”

“是,银狐。”

“何解?”君卿夜挑眉,医理他不懂,但他本就是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的一个人。

而半月弯早就想好了说辞,“银狐之所以落脚梅山,并不是因为它习惯这里的气候,最主要的是它最喜欢吃的东西在这里。”

“你是指黄金蛇王?”

“没错,就是黄金蛇王。”

闻得此言,君卿夜不再废话,只扬声道:“风赢,即刻随朕上山,不惜任何代价,定要猎得一只。”

风赢抱拳应声,随即又劝道:“皇上,末将带人去便好,您还是留下来照顾太子殿下吧!”

“是啊皇上,夜深了山上危险,还是…”

梓桐也跟着劝说,但未及讲完,君卿夜已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是朕失误,才会令太子如此,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全场寂静,只闻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为首的大夫突而扬声道:“皇上,臣万死,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言,这位姑娘说银狐可解黄金蛇王之毒,臣实在无法苟同,若是如此简单,臣等又何须如此惶恐?”

半月弯冷冷而立,缓缓接话,“银狐确实不能解毒,但银狐的血配上芙蓉丸的话,奴婢有十分的把握。”

那大夫张大了嘴,恍然道:“芙蓉丸…原来如此,有此仙丹,确可保性命无忧啊!”

话至此,已不需太多言语,君卿夜回头深深地看了半月弯一眼后,冷傲转身,率先步出太子寝殿,风赢随后跟出。半月弯亦迅速扭头朝俞婧婉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她立时会意,随即也高呼着皇上,跟了出去。

看着众人消失于黑夜中,半月弯心内喃喃道:俞婧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君启彻高烧一夜不退,半月弯也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床前。他的小脸烧得通红,可嘴里仍旧母妃、母妃地叫着,她一直紧握着他的小手,不停地对他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无论他口中的母妃是不是自己,这一刻,只要能让他少一分痛苦,她什么都会做。

天已微亮,人却未归,银狐不喜暗黑出动,要在深夜抓住一只,实属不易,是以,她更寄望于声称对银狐生性熟悉的俞婧婉。假若她真是佑亲王选中之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她能主动要求上山猎狐,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想来,也不至于会失手,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只是,黄金蛇王的毒性太强,耽误的时间越长,太子的情况就越差,虽然喝过她带有芙蓉丸药性的血,可也并不代表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抚摸着君启彻贴在额前的碎发,她的心也疼了,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啊,怎能承受如此痛苦?

沉思间,君启彻又开始嘤嘤哭泣,面带痛苦,半月弯心念一动,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轻哼着他最喜欢的那首催眠曲。

“月儿静,风儿鸣,树叶儿遮窗帘啊!小宝宝,睡梦里,微微地露了笑颜…”

清越的声音,悠悠扬扬地飘荡在空气中,她心疼地反复吟唱着。

很快,一天过去了。直到夕阳的余晖再一次洒向大地,迎着那金黄色的光晕,她终于看见他伟岸的身形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她浅笑着呢喃:“终于回来了啊!”

虽然时间用得久了点,可俞婧婉到底没有让她失望,在她的怀里躺着的,不正是那慵懒成性的银狐吗?

她放下君启彻,让梓桐照看着,自己起身去接那小东西。可银狐本就有灵性,见到她过来,竟挣扎着要逃走,半月弯眼明手快,直接将它抢抓在手。只见那小东西张牙舞爪着,好不凶猛。

半月弯倒也不怕,只是眸带笑意地微语:“若是你听话,我便只放你一点血;若是你不听话,我还是会要你的血,不过放血之后,我马上扔你进茅厕,让你变成一只粪狐。”

听闻此话,在场之人莫不惊讶,她竟然同一只狐狸说话?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听到她的话后,那只银狐立时变得温顺起来,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哪还有刚才的凶狠蛮劲。迎向众人猜测的眼神,半月弯一笑,解释道:“银狐本是灵物,它们听得懂人话的。而且,这种小东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就怕脏。”

入得内殿,半月弯放下手中银狐,那小东西虽然眸中带怨,倒也并未试着逃走,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半月弯手中的刀子。

半月弯再度轻笑出声,“别怕,先割我,再割你如何?”

言罢,她手中利刃已划上一指,鲜血汩汩而出,那小东西似受惊了一般,收了眼泪紧盯着半月弯的手指,呜呜地叫起来。半月弯腾出右手,伸手抚上那小东西柔软的身躯,安抚道:“别怕,不疼!”

那银狐还在呜呜叫着,半月弯却已包扎好自己,而后瞪着它说:“该你了!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粪狐?”

果然是百试百灵,“粪狐”二字一出,那银狐竟真的不再动弹,乖乖抬起前爪后,还别开了脸,如同淘气的孩童一般,让人惊叹不已。半月弯小心地割开一道小口,取了适量的血后,细心地为银狐包扎起伤口。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只银狐一直很乖巧地窝在她怀里,甚至在她做好这一切后,它居然就赖上她不肯离开了。半月弯倒也不怜它,直接将它扔到了俞婧婉的怀里,恶狠狠地警告,“好好养伤,三日后还得再取一次。”

银狐呜呜地抗议个不停,半月弯却只是轻笑着端走了两碗血,药是早就煎好了的,只待这两味药引子一到,便可喂服。服下这和了银狐血的解毒药,君启彻的命便算是真的保住了。

君启彻醒来的那日,正是银狐第二次取血的日子,君启彻与银狐对视了许久后,如临大敌地问君卿夜:“父皇,儿臣为何一定要喝这个丑狗狗的血?”

“狗狗?彻儿,它是银狐。”微笑着纠正他,君卿夜看到君启彻重新恢复了精神,他心中着实宽慰不少。

“才不是,它就是一条丑狗狗。”君启彻说完这话,朝银狐做了一个鬼脸。

可那银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不把君启彻放在眼里,还故意跳到了半月弯的怀中,舒服地拱了又拱。

银狐的动作越发地刺激了君启彻,他直接就跳下了床,朝半月弯冲了过去,“丑狗狗,快走开,这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母妃。”

终于听明白了一切的君卿夜又一次震惊了,他的儿子这是在和一只畜牲争风吃醋吗?为了那个永远都出乎他意料的宫女?

一孩一狐扭打成一团,半月弯无奈地摇起了头,最终只是拉了君启彻到一边一阵耳语过后,君启彻原本怒气冲天的小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花,“我明白了,哈哈,我要喝药,喝药。”

那一日,君启彻喝了一次又一次的药。而那可怜的银狐不得已献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要不是半月弯最终阻止他继续,那一团雪白的小东西,怕是要被他活活吸干全身的血。

一直冷眼旁观的君卿夜,终于看清了儿子的最终目的,想到他的恶意报复,他不由得蹙眉。果然是他君家的孩子啊,够狠!

过了几日,在半月弯的照料之下,君启彻的恢复可以说是神速,只是,他与银狐的仇,倒是越结越深了,走到哪里都不忘记踹它几脚。半月弯对此都只是微笑不语,她最在乎的是何时回宫,至于其他事宜,真的就只能是一笑而过了。

此次梅山之行,银狐已得,若不赏梅不免可惜,是以,听得君卿夜提出赏梅后便回程,半月弯终于开怀。她是爱梅之人,若为梅林多留几日,倒也甘愿。

那一日,众人依约赏梅,半月弯独自一人行至深处,心内涩然,银狐懂事地在她脚边徘徊,她却始终不肯将它抱在怀里。银狐呜呜不止,她半跪着问它:“小东西,你真的要跟着我?你可知道我要去的是何处?”

银狐无法言语,只是不停地舔着半月弯的脸。

半月弯勉强一笑,“刀山火海你也不怕?啊,为何我觉得我要去的地方,比刀山火海还可怕呢?那样的地方,你也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