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我一言,似乎问了,似乎也答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他始终盯紧她的脸,原本迷恋的眼神,已变得有些冰冷,“为何在此?”

半月弯并未下床,只是跪在了龙榻之上,“奴婢在等皇上。”

“在这里?”

他挑高了眉,暧昧地瞅着明黄的龙榻,话中讥诮之意渐浓。他不是傻子,虽然心潮澎湃,但还不至于分不清当前的情况。

“是,在这里。”

她重重地点头,原本清明的双眸中浮现一抹坚定之色,泪意渐浓,她幽幽地道:“也许皇上不信,其实奴婢也不相信,但奴婢还是来了,而且,等了很久。”她用了一个等字,虽然她等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但她还是对他用了这个字,此时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等朕?”

冰冷的眸,似染上几分得色,冷若冰霜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怎不让他为之心动?半月弯羞赧垂首,本该理所当然地回答,可她却害怕他看到她绯云满面的表情,明知是做戏,但于她而言,却仍不耻说出这些话。

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不语,或者,她更希望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在欲语还休。

她不开口,他也不语,只是耐着性子在等。帐内的温度似乎随着她的心情在渐渐升高,单薄的衣衫内,已是香汗如雨,她急于要打破这沉默的僵局,却在轻轻一动时,整个人被他单手捞入怀中。

她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既然在等朕,便证明给朕看。”

言罢,他犹带着脂粉气的唇已狠压上她的,带着惩罚般的冰冷,狂野纠缠着。

他的唇带着几分冬夜的清冷,凉凉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甚至于有几分粗野,但她却只能强压住心内的恐惧,僵硬着一动不动地任他侵犯着。

不愿,十分的不情愿,但她却还是强忍着,以至于粉拳几乎要握碎。既然被他抓个正着,除了投怀送抱,她已没有另外的赌注,虽然她日日夜夜发誓决不上他的床,她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很害怕,怕自己下一秒会一掌拍飞他,可她还是用了全部的力量在忍耐着,他的吻一点点在深入,变得温柔,变得痴缠,可她的身子却如那梅山下的石块一样僵硬着,甚至于连她的唇也是僵硬的。

终于,他冷冷地松开了她,“不是来等朕的吗?为何如此被动?”

他要她主动,或者更多的是想要证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僵硬的身体突然燥热起来,难道,她今夜真的难逃一劫?

“皇上,奴婢的身子若是您要,您就拿去,但奴婢要的本不是这些。”她说得含糊,相信他能听得明白。只是,若要她主动,她却是真的做不到了,被他拥吻已是极限,若要自己玉体横陈求他宠幸,她实在无能为力。

“你来等朕,不该表现表现?”

他似乎喜欢上了戏弄她的滋味,明明看得出来她的不愿,可他就是要触犯她的底线。她从不曾真正害怕他,但今夜,他终于在她墨黑的美眸之中,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惶恐之色,他知道她是真怕了。所以,他更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或许这个宫女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她强烈地感觉到了他的刻意,她独自在此,已是惹人怀疑,若不能自圆其说,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她相信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也相信冷静才是唯一能找到最佳脱身办法的途径。

羞怒的眸子片刻之后已换成了一汪如翦秋水,她轻抬柔荑,软软地挂上他的脖颈,用最慢的动作朝他靠近,再靠近,直至他们眼观眼、鼻对鼻。她微暖的气息,轻拂他面,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他身。

对女人他并不渴望,甚至于可有可无,之所以后宫三千,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廷势力。但此刻,他方从栖梧殿内回来,却对她这样青涩的行为产生了极强的欲望,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原始欲望。

大手不由自主地扣上她的腰身,令她被迫与他紧紧相贴,他在她耳边吹气,“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呢?”蛊惑般的声线,带着与过往不同的柔情,这一刻的他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深情款款,惑人心神。

她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自己这是在干吗?真的要为了任务勾引他吗?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放过自己?不行,不行,决不能为此失身于他,她是白竹国皇族最后的血脉,纵是万死亦要护住清白。至少,她决不能在仇人的床榻之上辗转承欢。

忽而就别开了脸,起伏的胸脯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排斥感,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却只换来他更深的纠缠,“嗯?还想要逃?”

她挣扎起来,却是不敢用力,“皇上,您知道奴婢要的是什么,对吗?”

他半眯起眼,似笑非笑般开口,“除了心,朕什么都能给你。”

“若是无心,奴婢为何还要皇上?”与他说话,她一直大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她表现得与众不同。是以,这一次,她再度选择了大胆一试,也许,他的底线,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胆子不小,自己送上门来,还敢对朕说这样的话?”他挑眉,脸上并无怒色,似乎更多的只是玩味之意。

“会来,是以为皇上心中有我,皇上心中有吗?有吗?”这一句,她没有再用奴婢,而是用了一个“我”字,而这声质问,似乎更多的是在向他撒娇。他终于有些动容,定定地望着朦胧夜色中她绝美的脸。

她触到了他的底线,可他却并未生气。若是那些普通美人,等待她的便是一杯鸩酒,而她却只是感觉到他紧扣在她腰间的大手,更为用力了一点而已。他还是介意她的话的,却没有杀她的心。

“你可知你已是死罪?”

“皇上心中若无奴婢,与死无异,死与不死,有何区别?”她痴望于他,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去想象着他是另一个男人。也许,当初她肯对那人表白的话,他也不至于亲手将自己赠送与君卿夜的吧?

想归想,做归做,她那样认真,却始终无法将君卿夜想象成君卿欢的模样。也许是对他真的淡了,也许是对他真的失望了,这一刻,君卿夜的脸在她眼前如此鲜明,似乎要印进她的心坎里,深刻得让人心颤。

“你真的要朕的心?”

她以为他定会发怒的,便是不怒,也会厌恶地推开自己,可他的反应,却大大地出乎自己的意料。虽然他的表现对她更为有利,可是听到他认真地问着自己,她突然也有些怔愣。

她当然不想要,可是,他为何有此一问?

“若是皇上肯给。”

她从不曾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冰冷的眸蓦地缩紧,忽而又泛出几点阴冷的光芒。大手轻轻用力,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他整个人已将她重重压在身下。

“皇上…”

她慌了神,轻叫出声,面已通红,浑身都在轻颤,刀枪剑雨她不怕,可面对这个危险的男人,她竟然真的害怕了。

“要朕的心便得付出代价,今夜侍候得好,才有得到的机会。”语调充满邪气,他人已下倾,轻触她唇角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别开了脸。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逃避的可能,他根本无意放她离开,一味顺从,结果不言而喻。

紧捏着的粉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已不知如何应对,他却是主动出击,再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强行扭过她的头,他火热的唇舌倏然压了下来,带着火辣的欲望,狠狠碾压着她的。

她牙关紧闭,浑身如火般烫,直到他熟练地扯下她的外衫,她只觉胸前一凉,整个人业已完全清醒,紧握的右拳立手成刀。虽艺不如人,但在此时迅速一击,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她毫不犹豫,直接狠狠出手,却在指尖触及他后背之时,被他迅速反手捉住。他猛地抬眸,充满戏谑的双眼中尽是得意,瞬时,她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恐怕是要被他拆穿了。

“哇呜…”

暗夜,忽而传来一声兽鸣,半月弯只觉臂上一痛,等那兽鸣之声又起,她已迅速做出反应,故意惊慌失措般大叫了一声:“皇上小心。”

君卿夜轻拧眉头,却在看清龙榻之上的一团雪白时疑惑不已。

“小白?”

“皇上息怒,小白只是畜牲,它以为皇上要伤害奴婢。”出来得匆忙,并未带着小白,想必这小东西是通了灵性,感受到了自己有危险,才会冲出来保护自己的吧。

银狐护主,君卿夜也有所耳闻,只是,却不曾想到会如此拼命,冷冷地盯着半月弯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不禁又问:“你是为了阻它才出手?”

“嗯。”她微低下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除了这个理由,她已再无借口。

君卿夜不是怀疑,是根本不信,他以前也见过银狐,这小东西的习性他也了解不少,若是它真的认了半月弯为主,是断不会伤她至此的。如此重的伤,也只能解释为它护主心切,要袭击的对象其实是自己。

他还在沉思,半月弯却是腾出另一只手安抚着白毛倒立的银狐,边抚着它的毛发,边说:“小白乖,我没事。”她的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那银狐竟也真的不再鸣叫,乖顺地趴在龙榻之上,舒服地享受着她温柔的抚摸。

心还跳得飞快,但她已明白今夜他断不会再侵犯自己,安抚好银狐,她轻轻地收回自己的手,“皇上,奴婢得回去包扎一下。”

君卿夜不语,只是淡淡地扫过她还在流血的伤处,半晌,方才低沉道:“把这东西也带走。”

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半月弯却仍旧轻手轻脚地爬下龙榻,轻唤一声小白,那小东西便直接跳入她怀里。她施施然福身,随后转身迅速向外走去,直到踏出最后一道门,内殿之中悠然飘来一句,“朕没想到,第二个爬上朕这龙榻的,竟然是一个宫女。”

饱含深意的一句话,让半月弯狠狠吃了一惊。她停下脚步,回望鸾凤殿内微弱的烛光,整个人、整颗心,似乎都乱了。

这几日,半月弯一直在沉思,很多她以往未曾想过的细节,现在都一一地忆起,君卿夜真是太沉着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宁静让她觉得不安。

他是个冷戾得让人心惊的人,虽然那夜他放开了自己,但以他个性,不可能完全不怀疑自己的动机,可他为何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半月弯想不通,但又不知如何才能解释这一切,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再见他一面,可现在的她却失去了勇气。

自那夜后,半月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改变。离开前他的那句话,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他是想告诉她,除了萱妃以外,他没有在鸾凤殿内宠幸过任何宫妃吗?

那么俞婧婉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替身?还是新宠?

而自己呢,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宠物还是另一个替身?但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个事实:她想要再一次偷入鸾凤殿,似乎更困难了。

烦闷间,小太子君启彻自身后环住她的腰身,撒娇地道:“母妃,我们去芳丹苑找风将军玩好不好?”

君启彻崇拜风赢,很多时候都会提到他,半月弯已然习惯,她笑着问他:“风将军?他如何会在芳丹苑?”

“因为我要他来的呀。”

“原来如此,不过殿下要他到芳丹苑所为何事?”芳丹苑是皇家花园,除了君卿夜以外,也只有风赢可以来去自如了。不过,冬日里花儿稀少,也无花可赏,君启彻如此年幼更不至于为了赏花一事,劳师动众地唤来风赢。

“母妃去嘛去嘛,去了就知道了。”君启彻毕竟是个孩子,也不懂得隐藏心事,喜欢与不喜欢都表露在脸上。

虽然她不太想见到风赢,可君启彻如此要求,自是不能再反对,便也笑道:“好好好,去,去,马上就去。”

拗不过君启彻,半月弯最终牵起他的小手,一路轻盈地朝着芳丹苑内行去。心中虽有郁结,但也不能影响孩子,去芳丹苑内走走,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微冷,芳丹苑内并无太多闲人,便是偶尔出来游玩的妃子,也少得出奇。远远地,半月弯便见到角亭内一人负手而立,他穿着天青衣衫,倒添几分儒雅之气。

同样看到他的君启彻,立时朝他奔去,一边跑一边叫唤着:“风将军,风将军,我来啦…”君启彻还小,不懂得太多的礼数,只知道如何喜欢如何称呼,半月弯也不阻止,只要他开心就好。

风赢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君启彻,“殿下今日想玩些什么?”

“抓鸟儿吧。”看君启彻的模样,便知道他们绝不是第一次如此。这么大冷的天,把这么忙的人叫到这里来陪着抓鸟,也只有皇帝的儿子敢做。

“好,殿下待会儿要哪只,风赢便给殿下抓哪只如何?”风赢一直是很木讷的个性,加上与半月弯的那些误会,导致他现在一见着半月弯便紧张,便是连说话也都带着一丝不自在。只是,他时不时偷瞄半月弯的那几眼,均没能逃过她的视线。

风赢武艺高强,对抓鸟这种小事,根本不费力,但凡君启彻的手指到哪里,便能见着他箭一般地飞向那边,片刻后,他又箭一般地飞了回来,手里握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鸟儿。其实半月弯早就见到了他随身带着的弹弓,不过却不知为何没有教君启彻使用,或者是因为君启彻还小,或者是因为他还有怜悯之心吧,相较于后者,半月弯更愿意相信前者。毕竟,对一个杀人都能不眨眼的沙场英雄来说,伤一只鸟儿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

看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对于小孩子来说也许是游戏,可对于半月弯来说,便没什么趣味。昏昏欲睡间,忽感有人靠近,半月弯立时清醒,寒眸扫向四周时,却讶异地看见俞婧婉正拉着君卿夜游园。

避是避不开了,半月弯只得起身,远远地行了一礼,心中祈祷他们不要靠近最好。俞婧婉自是不用说了,肯定不愿意过来,可偏偏君卿夜在看到了她的身影时,便再也不愿意移步。

半月弯别开脸,不愿与其对视,只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他竟真的朝她走来,既然避无可避,便只能硬着头皮了。只是,她心中还是期待着他只是来看看君启彻便离开。

君卿夜不但没有走向君启彻,反而径自朝她走来,直接拉过她的右手查看伤势,“好些了吗?”本是平常的话,但听在别人耳中,便是另一番滋味,就连一直在忙活的风赢也停了下来,双眼落在了半月弯被君卿夜紧握住的柔荑之上。

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钳住。

“我看看。”

半月弯心惊得大力抽回,解释道:“谢皇上关心,奴婢没事了。”

“…”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冰冷地瞧了她一眼,而后掉转视线看向了君启彻,微笑着问道:“彻儿在干什么呢?”

“父皇,风将军帮我抓小鸟呢。”炫耀般地举起手里的鸟笼子,君启彻的脸上满是笑意。

宠溺地摸摸孩子的头,君卿夜摇头道:“彻儿,风将军可不是用来抓小鸟的人。”

“那谁是帮儿臣抓小鸟的人呢?”歪着头,君启彻不解地开口。在他的世界,只有想做与不想做的分别,还没有能做与不能做的概念。

君卿夜微微一笑,本想解释一下风赢的重要性,但又恐孩子听不懂,便也没有再解释,只道:“宫人太监都可以,风将军很忙,以后这种小事都不可以麻烦风将军懂不懂?”

君启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马上又可怜兮兮地问:“可是他们都不会怎么办?”

“总有人会的,并非难事。”他意有所指地开口,眼神偏又落在了半月弯的身上。

半月弯本想装作不见,却听到了君启彻清脆的叫声,“迷蝶,你会抓小鸟吗?”

想说不会,但不忍伤孩子的心,又想着要避开君卿夜的灼灼视线,半月弯终于微微颔首,“殿下,奴婢也会的。不过奴婢这个法子,可以教给小殿下,以后,小殿下自己会了,也就用不着奴婢帮着抓了。”

君启彻想要抓小鸟也只是觉得好玩,本来是风赢一直在帮忙,可现在听到可以自己抓,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立时晶亮起来,他奔至半月弯身前,“迷蝶,你真的要教我抓小鸟?”

“嗯,奴婢先给小殿下示范一遍,接下来小殿下自己就会了,很简单的。”风赢的方法确实很迅速,却失了玩性,而她要教的办法才是真正的孩子们喜欢的方式,冬季捕鸟又何负大费周章呢?

君启彻当然不明白半月弯的意思,张大双眼问道:“像风将军那样飞很简单吗?”

“像风将军那样飞的话,应该是小殿下长大后才可以,奴婢的方法,不用等那么久喔。”微笑着,半月弯露出神秘的表情。

君启彻立时拍手大笑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啦,现在殿下要和奴婢一起去准备抓小鸟的东西吗?”

“要啊要啊!”这么点大的孩子,除了玩,也没有别的心思了。一听说要去拿抓鸟儿的东西,君启彻马上就兴奋起来,直接拉着她的手摇晃起来。

半月弯微笑着将他抱起,朝君卿夜欠了欠身,“皇上,奴婢想带太子殿下去取东西。”

君卿夜并不开口,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半月弯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他的首肯,半月弯哪里还愿停留,马上抱着君启彻,顺着小路一溜烟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东西定是要取的,方法也定是要教的,可是谁说了一定要回到原地来捕鸟呢?冬日里的锦宫吃食多,随便哪个宫里都有鸟儿飞过,当然,太子宫也定然少不了。

是以,半月弯带了君启彻回太子宫,却没有再去芳丹苑,只是在太子宫陪着君启彻一起玩。当她帮君启彻摆正了箩筐,布下米粮,终于成功地抓住两只小鸟时,那明黄的衣角又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只是他的身侧已然没有了俞婧婉的身影。君启彻还在乐呵呵地继续用她教的方式捕鸟儿,君卿夜却已疾步朝她走来。

“奴婢见过皇上。”该有的礼数,还是得记清楚,她弯下腰身,却被他大手轻轻一带,托住了身形。

他的声线带着特有的磁性,于她耳边轻语:“果然是不打算再去芳丹苑的。沙迷蝶,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息怒,奴婢只是觉得跑来跑去,小殿下会太累。”拿孩子做借口的次数已太多,但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只能一用。

君卿夜淡淡启唇,“有得玩,彻儿决不会嫌累。”言罢,又带着笑意问向君启彻:“彻儿是吗?”

“是啊,好玩!”

君启彻忙得头也不抬,一边胡乱地准备着米粮,一边拍着手大笑。

君卿夜满意地笑着,也同样大声地说了一句:“彻儿,好好玩,父皇借你母妃一用。”言罢,不待君启彻回应,他人已霸道地拖着她进了屋,远远地飘来君启彻长长的一声好,听得半月弯肉跳又心惊。

入了内殿,君卿夜二话不说就掀起了半月弯的衣袖,待看清她臂上的伤口时,眸色渐沉,“凭你的医术,几天内居然治不好自己的外伤?”

半月弯想缩回手,却是试了几次也不得,她最终放弃,只缓缓解释道:“结痂了就是好,再过几日,痂便落了。”

“会有疤吗?”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担心,只是问出的话语,让半月弯有些吃惊,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居然也会介意这样小小的疤痕?

“不是显眼之处,便是有疤亦无须烦心。”凭半月弯的医术,调配一些祛痕之药,也并非难事。只是,她最近的心思不在此处,便没有费心去理会这些小事。于她而言,美貌并非最重要的,所以,当年她脖颈之上那道长疤,若不是君卿欢极力劝说,她怕是也不会弄去的。

“女儿家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无须烦心?你倒也想得开。”

君卿夜的声音透着几分温暖,像是在责问,却又像带着宠溺。她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来到这里,但自那夜以后,自己若是再刻意冰冷,是否也太过于虚情假意?

思及此,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只温顺道:“皇上无须挂心,奴婢过几日便会小心调理,尽量不留下疤痕。”

“还要过几日吗?你以为朕是为何而来?”

“皇上?”

话未及讲完,却见君卿夜已腾出一手,于袖中取出一物,不顾她的反对,便开始细心地为其上药。凉凉的、冰冰的感受,虽清冷,倒也舒服,淡淡的幽香,不浓亦不淡,沁人心脾。

“雪花膏?”

“嗯,你倒是识货,这东西朕还是第一次用在外人身上。”

外人,她到底也是个外人的,不过,“第一次”这三个字又让她心潮起伏,这人到底有何心思?明明对她无意,为何总要故意表示亲近,难道说,这一切又是一场没有痕迹的试探?

二人各怀心思,但这画面却是非常和谐,他温柔地为她上药,而她亦温柔地望着他发顶的金冠。

只是,这深情而刺眼的一幕出现在了俞婧婉的眼里,她鲜红的蔻丹几乎掐进肉里,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只模糊地听得出三个字:沙迷蝶!

明知是险,但她终归咽不下这口气。当天晚上,俞婧婉称病在床,拒了君卿夜的侍寝要求,却偷偷邀了君卿欢前来相聚。

寒夜,毫无一丝月光,却也无形之中助了俞婧婉一臂之力。栖梧殿地处中宫,旁人想要来去自如自是不行,是以,子时一过,她便潜入锦宫最深处的那座废弃的禁宫之中,等待君卿欢的到来。

三更天,她人已冷得哆嗦,那清雅的身影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君卿欢也如此待她,俞婧婉不禁悲从中来,哭丧着脸道:“王爷怎的不再来晚一点?”

“若不是怕你误事,本王根本不会来见你。”君卿欢脸色不变,但言语之中多有不快。

本是想要找他兴师问罪,可这罪还没问,倒被反将了一军,俞婧婉的心里哪能痛快,便也口气不善道:“既如此,王爷为何又来?”

“别以为本王不在你身边盯着,便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本王想劝你的只有一句,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否则,后果你很清楚。”既想成大事,便不可能只在君卿夜的后宫安插细作,他的探子早就向他报告了她最近的动向,是以,对她的不满也渐渐显露。

“那本宫倒想要听听看了,本宫最近做了哪些事儿?”若是以往,她对君卿欢除了怕还有恩,可现下,她身份已不同,自然也不想再看人脸色,言语间,便已显出几分不耐。

君卿欢淡然地扫过她的眉眼,清冷道:“本王调教你多日,不想方才送进宫来几个月,你便已变成了现今模样。”

“本宫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