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好嘞。”

画水乖巧着说:“谢谢大哥。”

季洛甫浅笑着。

进了屋子之后,沈放脱了外套,他懒洋洋地走在季洛甫身边,左右看看,随口问道:“初家大小姐呢?”

季洛甫眼里露出幸福的光来,“在厨房做菜。”

沈放挑了挑眉,他有些吃惊了:“初一在给你做菜?”

季洛甫正在给他们两个人倒水,闻言,转过头来,问道:“嗯?不行吗?”

沈放蹙了蹙眉,他接过水,小抿了一口,语气沉了沉,说:“她很少下厨的,之前她姥爷想吃她做的桂花酿,说了好久,她才做了一次,连她姥姥姥爷出面,她都不一定下厨,今儿个倒是稀奇了。”

季洛甫的眼眸沉了沉。

沈放扯了扯嘴角,笑着调侃道:“这不会是她第一次给你下厨做饭吧?”

季洛甫沉声说:“不是。”

但,两个人结婚以来,初一下厨的次数实在寥寥可数。

她做菜是有一绝的,她这人交友面实在太广,就连豪门圈里名声最烂、花名在外的隋禹都是她的朋友,隋禹开了一家餐厅,厨师长是他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初一跟着那位厨师学过几道菜。

不过她确实很少下厨。

顶级豪门初家的长公主,海军大院最得宠的女孩儿,从小到大就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需要她做饭呢?

就算是嫁给季洛甫了,也不需要她下厨,季洛甫在娶她的时候,花了几千万购置了豪宅,那时正是他势头正盛的时候,身边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却没有半分收敛,仍旧挥霍千金。家里面的阿姨保姆司机将近十人,哪里需要初一动手做任何事呢?

所以,初一偶尔来了兴致,会下个厨罢了。

没一会儿,初一就在餐厅那儿叫他了,她声音淡淡:“吃饭了。”

季洛甫抬起头应了声:“来了。”

初一摆放好餐具,抬起头,才注意到家里还多了两个人。

餐厅清冷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无端地给她添了分清冷之感,但她唇角上扬,牵起唇边小小梨涡,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画水来了呀?”

画水眉眼盈盈,“初一姐。”

初一转身:“我去厨房拿副碗筷。”

沈放老神在在地落在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说:“也给我拿一副。”

季洛甫乌眸一沉,沉声道:“沈放。”

沈放默默地叹了口气。

老婆奴啊老婆奴。

他起身,“我自己拿。”

初一清淡的声音缓缓传来:“没事,我来拿吧。”

沈放朝季洛甫摊了摊手:“嫂子真好。”

季洛甫被这个称呼听的脑袋发热,他摸了摸鼻子,也没再计较了。

因为今天是除夕,初一烧了蛮多菜的,又因为前一阵子季洛甫明里暗里地说了好几回想吃她做的菜,她之前都敷衍了事,主要还是为了这一天。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当人每天都遇到同一件事物的时候,那么那件事物就不会显得弥足珍贵。

如果一个月遇到一次,那么人就会在心里有期待,因为期待,那么那件事物,就会变得十分美好。

这就是她鲜少做菜的原因。

不过她做的菜,确实好吃。

画水的胃口向来很小,今晚却吃了一大碗饭,吃完之后,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她捂着脸,感到十分抱歉。

真的好不文雅好不淑女啊……

不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沈放早就不在餐桌上了,季洛甫和初一正低头聊着天。

画水在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沈放拿着手机在客厅打电话,打完回来发现画水吃完了,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吃完了,他摇了摇手机,说:“二哥说,今晚酒吧有跨年活动,过去吗?”

画水从来没有去过酒吧,但心里对酒吧,一直有小小的向往和期待。

季洛甫是去不去都无所谓的,他看向初一,初一抽了一张纸出来,擦了擦手,她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淡淡地看向沈放:“去啊。”

画水眼神雀跃。

沈放注意到了,拿手捏着她的下巴,“想去?”

画水眯着眼点头:“嗯!”

沈放的眉一扬:“行,媳妇儿想去,那就去。”

于是一行人,开了两辆车,就到了市中心最为火热喧嚣的酒吧。

四十八层的空中酒吧,七百二十度欣赏南城的夜景,三面是玻璃墙,就连脚下都是全透明的玻璃,跨年夜的预定至少要提早两个月才能订到。

画水跟着他们上楼,下了楼梯之后,长长的走廊万分安静。

脚底是柔软的羊毛地毯,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抽象画,廊灯昏暗,越到走廊尽头,廊灯暗度越低。

渐渐走近,画水听到了喧嚣的音乐声。

酒吧外有两位服务员加保安看守,有预约证明的才放进去,但到了画水这批人这儿,一个个恭敬道:“沈总,季先生。”

沈总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往后伸手,拉住画水的手,把她带里面去。

大门隔着的是两个世界。

大门外,安静无声,大门内,喧嚣万分。

这个城市的安静与热闹,向来都是共存的。

人声鼎沸,画水在嘈杂的音乐声和尖叫声中被沈放紧抱着往前挤,她听到沈放在沸腾的音乐声中在她耳边喊:“不许走丢!”

画水没应,但空着的另一只手,抬了上去,两只手紧拉着他。

穿过人群,又上了二楼。

二楼相比一楼,人少了不少。

陆程安就坐在二楼的玻璃走廊上,他身后是一张足有十米长的吧台,吧台后有调酒师正在调酒,见到有人过来,低声和陆程安说了几句。

陆程安懒洋洋地转过头。

或许是为了搭配今夜的气氛,酒吧内的灯光晦涩昏暗。陆程安温润眉眼隐在晦涩不清的环境中,莫名地,有一种危险感。

他的眉眼万分温润,为人处事也带着世家公子才有的温文有礼,但此刻,看着却分外危险。

初一在画水身边轻笑了声,她语气很淡,说:“他们四个,最纯良的人,就是他了。”

画水一惊。

初一其实张了一张初恋脸,而且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梨涡荡漾,所以画水很喜欢她,因为她看着着实太单纯太没有心机了。

可她似乎一眼就看清自己在想什么。

初一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脸上的碎发,温柔道:“画水,我很喜欢你,你别怕。”

表明自己对她的好感,以此证明自己不会伤害她。

画水越发觉得这个圈子的人,大多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是能够对别人说“喜欢”,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件难事了吧。

画水坦然地笑笑,她说:“我也很喜欢你,初一姐。”

整场跨年的高潮,自然是在倒计时的时候。

不过十一点四十的时候,一楼突然迸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海潮般的尖叫声。

画水坐在沈放的边上正低头喝着果酒,听到声响,忙低头看向一楼,这一看,看的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一楼正中心的舞台上有根又细又长的钢管,而此时,聚光灯奇奇地照耀在钢管上,穿着性感比基尼的金发美女在舞台上扭动着她窈窕的身姿,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尖叫。

画水:“……”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沈放,沈放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高脚杯,灯光明暗交替,他好看的桃花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眼梢挑起浮荡神色,似乎……看上去似乎对下面的美女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画水好气! 她气的把手里的果酒放下,半个人都趴在沈放身上似的,双手高举着遮住他的双眼,语气非常不好,道:“不、许、看!”

第41章 交通银行

从酒吧出来之后, 画水还是处于盛怒状态。

她还在他边上呢, 他竟然对着一个穿着性感暴露的女生看,还笑。

虽然她也有点儿移不开视线, 甚至还有点流鼻血的冲动。

但是, 但是沈放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

画水好气哦。

沈放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已是午夜时分, 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寒风凛冽的街头, 有昏暗灯光静谧闪烁。

白雪纷飞, 在昏黄灯光中氤氲出一场美丽盛景。

沈放看着气鼓鼓地往前走着的画水,他的心情却没来由的很好。

其实他并没有在看跳舞的人, 他素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在爱上画水之前, 他一直视女人如麻烦, 越漂亮的女人, 越麻烦, 所以他对所有女性,一直都是避之不及的。

就连是面对自己母亲的时候, 沈放也有不耐烦的情绪在。

但在见到画水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印象不是麻烦,他的心里陡然浮起一丝心疼的感觉,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 他总是以最大的耐心面对她。

他身边的女孩子, 哪一个像她一样受过那么多苦, 又有哪一个像她一样,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活着。

沈放觉得女人是麻烦,但又觉得,女孩是要被宠大的。

于是他就宠着她、疼着她,以最大的耐心对待她。

感情发酵,慢慢变质,最后成为了爱情。

或许这就是命。

沈放想,或许这就是命。

命中注定的东西,逃不过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走在前面的画水,察觉到他没有追上来,心里的怒意被委屈替代。

他见到更好的了。

他觉得她身材干瘪、又不会跳舞,总跟个小孩儿一样,所以觉得没意思了。

他对她终于失去兴趣了。

他不喜欢自己了。

就连自己生气,也不上来安慰自己、抱抱自己,像以前那样,低声问她:“生什么气呢?”语调懒洋洋地,但又带着一丝温柔。

他的温柔终于耗费完了。

他要和她分手了。

画水眼眶渐湿。

有雪花从天上落进她的眼里,刺的她眼睛一冷,豆大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画水吸了吸鼻子,她低头看着地面,雪已经堆了薄薄一层了,她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身后的脚步声未停,慢悠悠地,等到了她身边,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路灯将二人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再拉长。

沈放尚未得知画水的情绪,只是仍旧沉浸在小姑娘在吃醋之中,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开心。

沈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只是手刚放在她的头发,就被她挪开。

画水往另一边跨了一大步。

沈放硬生生看出她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出那——么长一大截。

沈放蹙了蹙眉,他垂眸看向她。

画水垂着脑袋,碎发飘了下来,遮挡住脸上的几分情绪,但是柔和的灯光隐隐约约地将她侧脸的沮丧颓废给照了出来。

沈放这时才意识到不对。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蹙着眉,“抬头。”

画水一动不动。

沈放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法子,软下态度来,声音也柔和许多,带着几分的讨好:“我没有看她,我怎么会看她呢,她哪有你好看。”

话音刚落,对面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胡说!”

沈放差点对天发誓了,“我真没看她!”

画水半疑半惑:“真的?”

沈放死死地盯着她发红的双眼,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温声说:“我最喜欢你了,看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去看她呢?”

画水的眼眶忍不住泛红了,“你骗人。”

沈放用指腹擦去她脸颊处的泪痕,轻笑了声:“我骗你什么了?”

画水:“你才不是最喜欢我。”

沈放连“喜欢”这样的情绪都很少有,此刻能说出“最喜欢”这三个字,已经是人生的突破了。

换做以往,有人这样反驳他的话,他肯定是不耐烦地破口大骂,亦或是横眉冷眼,但对面的人,是他这小半生来难得一遇的——喜欢。

算了吧,为了她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不过就是低头服软罢了。

他在她面前,也不是没有低过头、服过软的不是吗?

沈放漆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画水,眼神专注而又认真,他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嗓音醇厚雅致,好听极了:“你可以否定我,但是不要否定我对你的感情,虽然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但是画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也是我的——最喜欢。”

他其实并不喜欢说这样的情话,吊儿郎当地调戏他素来拿手,也是信口拈来的,但这样认真地说,是人生头一回。

或者说,这样认真说话,是人生头一回。

画水的眼眶更红了,她眼睫毛颤了颤,说话时牙齿都在发抖:“你真的喜欢我吗?有我喜欢你那样喜欢吗?”

雪越来越大,画水的耳朵被寒风吹的惨白。

沈放伸手,把她的羽绒服帽子给罩上。

旋即又一把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不轻不重道:“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但是画水,你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喜欢,知道没?”

画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说:“我不喜欢你看别的女人。”

沈放:“好,我不看。”

画水:“你也不能对她们笑。”

沈放:“好,我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