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爱一个人,留在他身边,空有一副躯壳又怎样,失去了灵魂的眼,看不见最深的缠绵,不过一种更深的伤害,李嫣不懂,李傲懂,所以,他放手了,这女子,爱一个人,又何苦爱到如此地步。

“不要与我废知,白牡丹,你到底回还是不回?”

她语锋凌厉:“我没有你那般绵缠心思,只懂得爱一个人就要努力让他快乐,我不管什么伤害不伤害,只要傲哥哥看到你能露出半点笑容,便值得。”

爱一个人就要努力让他快乐…

心,颤了颤。

楚白。

秦楚白。

我和他在一起,又何曾快乐!或许,忧伤的甜蜜永远多过一些…

李傲!

李傲!

这世间既有了爱我的秦楚白,又何生李傲,惹这几分痴怨。

临去前,那带伤的眼…

心终究不忍了!

将药交到了车夫手中:“突厥,葛尔云王帐,切勿送到。”

“姑娘,你就放心好了,秦公子于我有恩,小的不会忘恩不顾。”马扬长鞭飞向了承载我思念的远方,李嫣的眼神终是柔软了下来,却还是有点点残伤,余恋!

瑞王府,瑞王。寞落的百花园。园中静立的男子已褪去了神伤,却,更令人沉憾,那眼中,不见了往昔的帝王之光,死灰般的沉寂,仿佛天边那轮明月已去,再不见当初的芳华。

而月,好端端挂在半空,洒落于他清冷的脸上。

他俯首,抚琴而弹。

这,便是曾经所见的瑞王李傲么!

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与风华,如被人遗弃在凡间的神祗。

悠悠的曲,一遍一遍,似在倾述,不变的爱恋。

秦楚白的忧,秦楚白的怨,全都倾泻于这个本该傲立驰骋于疆场之上的男子眉间,淡拧的愁绪,忧郁的眼,令脚步再也无法上前,立于拱门之前,有泪,将他静静凝望。

似听到了我低低的轻叹,他回过头来…

月光漫舞的寂静。

落花之间的愁怨。

琴,断在了指间,有红色点点扩散。

飞奔上前,捉过残破的指艳,花点点绽落于裙裾之间,拧眉,叹怨:“怎这般不小心?”

“是梦吗?”他的低喃惊住了我愁怨。

握着的手就要滑远,却被更紧的捉住,声声问:“是不是梦?”

“是不是梦…”

缓缓,闭了眼。是不是梦,我也不知,时光,早已倒转了千年。若不是如此这般的忧怨,真的疼留在心间,我怎会懂得自己还如此真实的活着,若不然,早以为此生是个梦幻。沈琪,莫名的就变成了白牡丹,白牡丹,哪年哪月才可以做回自己…

“是梦吧!若不然,你的眼神怎如此温腼。”他将指捉在了唇边,轻轻呵气。

“或许,是梦吧!”若不是梦,这风,怎如此的忧怨,在遥远的古老的王朝,寂静的幽若的花园,如此飘过,轻飞起我的裙角,他的袖袍,在花落之间,舞一片兰涟。

“白牡丹,如此这般,你将秦大哥忘了么?”李瑶的声音幽幽怨怨。一夕之间,所有人都褪去了伪装的笑脸,坦露了心底的思念,却让疼痛无经复加的更勉。

“忘…”看着她,笑:“你要我如何忘…”

“既如此,为何又回到王兄身边。”她恨怨;“他不需你的怜悯,更不需你的同情。”

“此话怎讲?”如何的怜悯,哪般的同情。

“他已被皇上废去瑞王之位,你可曾满意?”李瑶恨恨道:“那一日,若不是你,我王兄怎会伤了嫣儿皇姐,怎会因悔婚而惹恼皇上,废去他王爷之位,你若有悔意,又何必当初。”

竟,已不是瑞王了么。

难怪,隐去了那样的风范,眉宇之间多了令人心疼的点点…

但,终究只是心疼,浅浅的,再无其它。

原以为,回来后,只需一个安慰,便可心当理得离去,如今,该如何松手…

楚白,楚白,我们相隔的,又何止一个流年…

月色沉浮起云烟

寂静的不是人的双眼,而是心中的思念。疼痛的思念落下了梦的翅膀,终究,飞不向远方…

陪在李傲身边,究竟是他的福缘,还是不该的缠绵。

记不清这是第几日了,只知,他眉目之间的风情越来越像楚白,不再似初见时的那种霸道与狂野,隐去了寒冽,他竟也是一个风华绝代让人无法不惊叹的俊美男子,低眉,顺眼,全都是曾所不见的柔软。

他的琴一日一日练得娴熟。

我的心一天一天腹底沉陷。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瑞王府外,有马车的声响在扬鞭,咯吱的车轮在府院停浅,车上走下的男子,风华绝代的温勉,着白色的袍,围了金色的边,细细看去,竟分辩不出是楚白还是云公子!

直到他浅笑着向我走来,低唤:“牡丹!”

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楚白。

曾白衣清秀的楚白,被金色的光芒遮了眼,竟已让我认不出他的容颜。

而他,静立于大众男子之间,有无法掩饰的锋芒:“我来接你。”

“接我?”惊惑。

“是,他来接你回去。”李嫣的声音,冷冷,有些恨怨。

她低低道;“他已是突厥王的义子,被封为琳琅王,如今是来接你回…”

“回哪?”明白了。

轻笑,心,竟也有怨:“碧水山庄?还是突厥?”

“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都可以,不是么?”他的手低低握来,将我紧紧握在手里:“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而我没有保护你,让你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如今,我已贵为突厥世王,我们不再分离。”

楚白!为何,你眼中有了暗暗的凌厉。

不远处的李傲转身而去。

你却还是将眸利的目光看向了他…

都已是过去,何苦如此。

“可是…”

“牡丹,我们走!”容不得我解释,被他牵了手,直上马车而去。

身后,李瑶静静的,望着我们,只在马车流过的风里低叹:“秦大哥,你变了!”

变了!是变了!

身边的秦楚白,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无尽忧郁的秦楚白。

众人恭敬的眼神里,他的笑容是柔软的,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尽管指温暖了我指尖,却还是有了浅浅的距离,令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眸光凝于那远离的瑞王府…瑞王。李傲。曾桀傲不逊的男子,因我,落下了云端,有谁看得到,断了翅的鹰,还会飞翔…

“牡丹!”楚白有了轻轻的怨叹:“你可是在怨我?”

怨吗!

不,我不该怨。

他的改变,不过是为了我,不再受半点伤。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变了!

这个样子的他好陌生,眸光不再令人流连。

“不…”该怨的,是我自己。白牡丹已没有资格怨任何人,瑞王府渐渐在眼中远离,黑色的身影站立于阁楼之上,不再如以往每次离开般追随而来,眸中,看不清的神情…将我心纠结。

就这样,在快马扬起的尘烟里,离去…

月色沉浮起云烟

回到了突厥,这才发现,葛尔云还在晕迷之中,尚未舒醒。

只是偶尔会用力的睁一睁眼皮,随即便那样寂静了下去,若李瑶所说的一切是真,李嫣给的应是解药,为何葛尔云会一直沉迷,无法醒来。

华衣的女子是伤心的。

但,她看秦楚白的眼神渐渐有了娘亲的怜爱。

秦楚白为葛尔云换血,喂他服药,一举一动全是低微的虔诚。

而突厥王看他的眼神亦是赞许的。

终于明白,他的突厥王义世子之位从何而来,竟是用这样的卑微换来的,他人面前的荣耀,我眼中的悲悯。秦楚白,风雅绝华的男子,不该是这样卑躬于人膝下的,是什么让你变了这么多。

就因为一个无法保护的白牡丹吗。

喂药的时候,他们转身。

我看到些许的药流到了秦楚白遮挡的袖袍,未曾被葛尔云吞咽。那流落的药汁落到了他袖里,在旁人看来,碗中的药似是被尽数吞服,但,不是。

震惊了!

震憾了!

心,痛了!

漫天阳光之中,与他相望,站在葛尔云的帐帘外,问:“为何要这么做?”

“牡丹。”他的眼神是通透的,对我无所隐瞒:“若不这样,我无法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想要的一切?”原来,不是我眼中的那个秦楚白,以为他是简单的,竟如此心思之密:“你想要什么?”要这突厥王的苍山大漠,还是草原上的如花美眷,或者,最贪恋的是小时候从不曾得到的娘亲的爱。

但,都不是。

他缓缓道:“想要给你一片安宁。”

紧捏的指,僵握掌心。

他缓缓说:“只要得到了无上的荣誉,才可以让你不被侵扰,不用一次又一次离开我,如今的我贵为琳琅王,可以不用再担心任何人将你夺去!”

“就为这个…”

拳,终是紧紧握住。

泪,滑下缓闭的眼:“若如此,倒是我害了他。”

“解药在哪里?”将手伸到了他面前,他的眸光却渐渐低沉:“只剩最后一粒。”

“解药!”摊开手掌。

圆润的药丸落入了我掌心。

将它紧紧握起,走向床榻上的葛尔云,只剩最后一粒,若失败,他就永远不会醒来,而秦楚白,只不过一念之差便成了罪人,温润的他,柔软的他,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的他,天底下最最聪明最最风华绝代的男子,怎会犯这样的错,令人心怅…

将药喂入了葛尔云嘴里。

紧闭的眼终于有了感应,微微的颤了一颤,又慢慢抖了几抖,终于醒来:“白姑娘!”

“你醒了!”没人知道我的泪流是有多惊险,孱弱的手自锦被中伸来,滑向我脸庞:“别哭。”

“对不起!”秦楚白在我身后,似明了了我代他的歉意。走上了前来,眼中有了以往的晶莹,将手握向了葛尔云孱弱的双臂:“对不起,云儿!”

“大哥!”他的笑,苍白而绚丽。

渐渐,笑容越来越明媚,光芒耀眼得仿佛天边初生的太阳,又仿佛十五不落的明月。

莫名的,心惊了惊,被这样的笑容惊出几许冷汗。

指飞快的滑向他鼻间,那气息,已渐渐微弱…

月色沉浮起云烟

直到如梦幻般的轻柔向指间袭来,这才惊觉,指尖流动的是风,不是他的气息。床榻之上的葛尔云,他的眼安详的闭着,似再也不会舒醒,让人惶然惊颤。

来不及呼唤,他已然停止了呼吸,如风般流动的长发在我指间滑过,带起了心底沉重的哀伤,身后的秦楚白更是怔在了营帐之中,难以置信的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道:“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楚白,是我害了他。”泪,滑下眼眶。

转身向突厥王的营帐而去:“我去告诉他们,这一切与你无关。”

“牡丹!”他的神色蓦然狂然,当我手在了身前,眼里是从未见过的震惊与恐慌:“若你去,他会杀了你的,”

“若不去,我想杀了自己。”秦楚白,是心疼他的。但,更心疼,床榻上气息全无的男子。

果然。突厥王的长鞭狠狠扬了来,那凌厉的眼神突的落到了身后的秦楚白身上:“若不是你,我云儿怎会出事。”他的长鞭正要扬起,衣着华丽的女子,秦楚白的娘亲挡在了他身前,跪求:“不要,他也是我的孩子。”

她眼中泪水涟涟:“我已经失去云儿,不能再失去他。”

她的神色是苍白的,仿佛天边那一抹就要被阳光映透的薄云,依然美丽,却透明着就要逝去。若不是葛尔云的身子躺在了洁净的白布单之上,她的眼怎会有震惊的绝望。

看着我,看着秦楚白:“就让他们离开吧。”

“娘。”第一次听到秦楚白如此的唤娘。这个温柔如风的男子,眼里有了深深悔意:“对不起。”

“楚儿,不关你的事。是娘不好,娘不该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去江南。”她的泪仿佛落在了我心上,烫出一层一层的哀伤:“若不然,他还是守在我身边的乖孩子。”

“娘…”在他们流泪之际,突厥王的眼神突的变得如狼般苍野:“是他,是唐贼李傲害死了我儿,定不饶他。”他挥手,帐外的士兵闻声走了进来:“王,有何吩咐。”

“派十大死士,提瑞王李傲人头来见。”

“不,不可以。”莫名的,心似被什么揪了揪。

“为何不可?”

“这样会引起两国纷乱的。”

“别以为我不知,他如今开罪了大唐皇帝,已不是瑞王。”突厥王的眼神凶狠依旧,随着进来的士兵一起骑着快马向远处的草原奔了去,而秦楚白的娘亲怔在原地,许久才恍然:“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不杀瑞王,不会回营。虽然有那么多子女,可是云儿是他最疼爱的一个。”

“不关瑞王的事,一切都是…”是李嫣。

可是,该告诉他们这一切吗。

“对不起,楚白,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漫天的云烟渲染的落花里,如云般柔软的白雾洒落,渐渐深沉的草原的夜,看不见有方的路,随着天边的星光,伴随着无边的晚风,向来时的路向唐时返去,只知道,那个为了我而失去一切的男子不能出事,若他出了事,此生,心难安,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