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淼淼掩盖不了八卦之心,“你和临星现在是怎么回事呀?”

临星?

谢南徵皱眉:“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就刚刚,在门口啊。”女孩子的友谊说来就来,你们男人不懂的啦。

谢南徵不答反问:“你的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淼淼耸耸肩:“就是那么一回事咯。”

“对了,还得谢谢八哥你牵线呢。”

这些场景对话淼淼事先演练过,连谢南徵的反应都算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

他眉头皱得更紧:“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我男朋友,你也认识的。”

谢南徵的太阳穴狠狠一跳,他抬手按下去,克制着声音:“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谢南徵更头疼了:“谢安淼淼,你……”

忍不下去了,他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知道。”淼淼坦然得不行,“他女朋友,是他高中时的初恋嘛。”

就是我啊。

“知道你还和他……”

“不是有句话说,只要锄头挥得快,这世上就没有挖不来的墙角吗?而且,是他主动追我的。”

“他追你,”谢南徵深深地吸气,努力控制情绪,“你就答应了?”

“不答应,他现在能是我男朋友吗?”

谢南徵的脑子快炸了,今天这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来气他?

“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做出这种事……你想好后果没有?!”

“我爸妈知道了,”淼淼又丢了一枚小地雷出来,“他们亲口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的。”

谢南徵好一会儿没说话。

“你是不是没跟他们交待明白?”

淼淼知道堂哥性子,正直磊落,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打算到此为止了,正要开口解释清楚,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护士:“谢医生你怎么还在这儿,周主任他们都已经在会议室,只差你了。”

“我就来,很快。”

谢南徵捞起会议记录本和一叠资料,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淼淼说:“中午一起吃饭,把霍斯衍也叫上。”

两分钟后,谢南徵来到会议室,推门进去,周主任正在分析手术方案的可行性,他没有惊扰众人,轻手轻脚地拉了张椅子坐下,对面坐着的就是霍斯衍。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万分。

这边会议在进行着,另一边,淼淼在谢南徵办公室等得无聊,她准备去找老谢同志,乘电梯来到一楼,走出大门,拐进连接两栋楼的林荫小道,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拦住去路,她往旁边让了让。

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上前,气势压人:“谢小姐,我们老爷想和你见一面,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尽管不明白什么情况,可淼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转身拔腿就跑。

女人眼疾手快地拦住她。

对方眨眼间就跑到了前面,淼淼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肉墙,鼻尖生疼。

光天化日的,还在医院,他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绑架她吧?

“别这么粗暴,”男人开口,“把人吓到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女人迅速松了手:“抱歉。”

“谢小姐,”男人又诚恳地说,“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您走一趟。”

“你们是谁?”

淼淼没那么紧张了,心中默念三遍这是法治社会。

“我们是富春城霍家的人。”男人表明身份。

“你们说的老爷,是霍斯衍的爷爷?”淼淼还有印象,之前就在这家医院见过他,一个很严肃,不苟言笑,感觉脾气很坏的老人。

“是。”

“我不去。”

淼淼心内警醒,霍斯衍已经和霍家脱离关系了,现在他爷爷要见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其中牵扯到多少错综复杂是她想不透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掺和进去。

“既然如此,”女人冷笑着说,“那我们就只有硬请了。”

***

会议结束后,霍斯衍给淼淼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儿。

没有回复。

他拨她的电话,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

霍斯衍来到地下停车场,见她那部白色奥迪还在,那么人应该也还在医院,她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的。他又划开通话页面,还没拨出去,警觉地留意到一道人影从墙上闪过。

“出来吧。”

黑西装的男人从车后走出,恭敬地喊了声:“衍少。”

霍斯衍眸色转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老爷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聚。”

骤觉四周温度几乎降到冰点,男人又飞快补充说:“他把谢小姐也请过去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句

“喂,你们这样强行掳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淼淼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陌生景物,心里慌牢牢的,意识到不对劲那会儿,她就想给霍斯衍打电话了,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把她手机抢了过去,还说等到了目的地会还回来。

“我们一不为求财勒索绑架,二不为夹私报复伤害你的人身安全,只是请你过去做客。”女人瞥淼淼一眼,公事公办地说道。

“做客?”淼淼板着脸,声调冷冰冰的,“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而且,你们现在就是在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抱歉,请谢小姐体谅我们的难处。”

她一个做坏事的人还要人体谅,这是非黑白颠倒得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淼淼无语地靠在座位上。

“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手机还给我。”

“到了一定还。”

无论淼淼说什么,女人总是会以各种理由推回来,她也懒得说话了。车子下了高架后,开始往郊区的方向开。

霍斯衍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听到熟悉的铃声,淼淼眼睛一亮,她万分笃定,一定是霍斯衍打来的。

“手机。”她朝女人摊出手心,“我要接电话!”

强调:“是霍斯衍的电话!!”

甭管怎么软硬兼施,女人还是油盐不进,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到了就还给你。”

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淼淼气得眼角红了,向来和人吵架都不太会的她,此刻连打人的心都有了,可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别说打架,估计招式还没出呢就被放倒了,唯一擅长的就是跑,可现在被关在车上,车门锁死,怎么跑?

要是她有孟临星那样的身手就好了。

“谢小姐,你不用担心。”

淼淼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姐姐,如果是你走在大路上,突然被掳走,手机又被没收,也不知道会被带去什么地方。请你教教我,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不担心?”

女人被她一番话怼得不吭声了,好半晌后才说:“其实我们老爷真正想见的人,是衍少。”

霍斯衍?

淼淼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她听霍斯衍说过,他爷爷是把他当家族继承人培养的,可后来他们一家人和霍家脱离了关系,这对那位霍老爷子来说无疑是响亮的一耳光,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那老头该不会恼羞成怒,迁怒霍斯衍吧?

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要通过她一个外人来见自己的孙子?

这不合常理。

淼淼回忆着在老家陪奶奶和王姨看过的家庭伦理电视剧,顺理成章地推理下去:该不会要用她来威胁霍斯衍,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逼他回去当继承人……

又或者,霍老爷子是调查到她的背景,觉得她配不上霍斯衍,准备棒打鸳鸯来了。说不定他会丢给她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她和霍斯衍分手。

淼淼出了一身冷汗。

“停车!我要上洗手间。”她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先下车再说。

“再忍一下,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司机收到女人的眼色,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飞出去,也就喝半杯茶的功夫,目的地就到了。

下车后,不等淼淼开口,女人主动把手机还给她。

淼淼接过来,迫不及待地解开屏幕锁,正准备打个电话给霍斯衍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却惊讶地发现右上角一格信号都没有。

很明显,这个地方的通讯信号是被屏蔽的。

现在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了,淼淼气得反而笑了出来,怕肯定是会怕的,因为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不过也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她也差不多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他这个连走路都要拄拐的老人家?

淼淼慢慢地平复好心情,她决定去会一会这位霍家老爷子。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栋极具民国风格的建筑,老旧木门上的雕刻早已被时光磨损得失去原来的颜色,倒是挂着的一把黄铜锁,油光锃亮,上面还刻着辛亥年制字样。

门被女人轻轻推开,院内的一草一木仿佛沉睡百年后突然被激活了般,轻快地随风摆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淼淼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天井,她的视线落在右边,双眸映粉。只见青白的墙根下,用木栅栏圈着,粉红蔷薇花开得正盛,不是一盆盆地栽着,是一大片,几乎铺满了整面墙。

花朵有满开的,也有含苞欲放的,有些还只是花骨朵,姿态各异,在清幽寂静的院内,暗吐淡香。

“这些花,是谁种的?”

女人答:“是张管家。”

淼淼暗忖,会不会就是那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山羊胡老人?

“这边请。”女人在前面引路。

淼淼跟着她走过回廊,跨过爬满绿藤植物的圆拱门,再穿过一间平房客厅,终于来到主屋前。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三层楼房,也就是她在外面看到的民国风建筑,主屋在中央,两侧有楼梯相连,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淼淼走进了主客厅,视野一下变得宽敞明亮起来,最引人注目的是头顶上吊着的八角形琉璃灯,哪怕擦得透亮也遮掩不了它来自那个久远年代的事实。

三面墙没有刷白漆,裸露着青色的砖,沧桑的岁月感扑面而来,正前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毛主席像,用烫金的大字规整地印着“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

东面的墙边还筑了个壁炉,由于现在是夏末,还闲置着,上面分别摆了银色的烛台,金色压边的相框,和一个长颈花瓶,里面斜插着一枝鲜活的白鹤芋。

女人请淼淼在深红色的檀木沙发坐下,便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佣人模样的妇人送来茶水,点心和水果,放下东西,冲淼淼一笑后,也捧着托盘走了。

淼淼早上吃的东西早就在一路的担惊受怕中消化光了,她觉得堂堂大家族的掌权者,总不至于大费周章地把她弄来,然后连面都还没见上就直接毒死吧?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着点心吃了起来。

浑然不察,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

霍老爷子看着屏幕里非但不害怕,还悠然自得喝茶的年轻女孩子,神色不辨喜怒,那双苍老却依然如鹰般锐利的眼突然眯了起来,这是什么饮法?他那可是上好的特供茶叶,她就当白开水喝了?

真是暴殄天物!

旁边的张管家适时地出声:“这女娃子倒是胆识过人。”要换了普通女孩子,估计早就吓得哭哭啼啼,花容失色了吧,看她样子,倒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自在。

霍老爷子重重地哼一声,不置可否,但还是紧紧盯着淼淼看。

淼淼弯腰去挑水果吃,她拿了一个苹果,又放回去,因为装有收音设备,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嘀咕:“居然没有水果刀,不知道现在的苹果又打药又打蜡的吗?”

“让人给她送把水果刀。”

“是。”

客厅里。

淼淼吃着葡萄,一颗又一颗,籽全吐手心里,妇人再次推门进来,恭敬地在桌上放了把水果刀,微躬着背:“请问谢小姐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不用了。”

淼淼一下就反应过来,客厅装了摄像头,说不定那位霍老爷子就躲在镜头后窥视她呢。

淼淼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所以挑了个比较顺口的:“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吧,老爷子?”

“您说您大老远把我请过来,”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尤其咬重了“请”字,“不会只是想看我给您表演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吧?”

说完,淼淼仰起头,抛在半空的葡萄不偏不歪地掉进嘴里,她咬破果肉,甜甜一笑。

霍老爷子握紧了拐杖上的龙头木雕,吹胡子瞪眼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淼淼像是猜到他会有什么反应,接得可准了:“多谢您老人家夸奖啦。”

老爷子面色一僵。

张管家忍住笑意。

“您这儿没有梨子吗?”淼淼自问自答,“看来是没有了。”

“梨子有润肺、凉心、降火的功效,我看您啊,平时应该多吃点。”

看着老爷子的反应,张管家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山羊胡一颤一颤的。

真不愧是衍少的女朋友呢。

“这个葡萄还挺甜的,以前没吃过,是新品种吗?”淼淼笑得格外真诚,“待会能不能给我带一些回去?”

霍老爷子用力地闭了闭眼。

张管家这次笑出了声音。

又不免担心起来,老爷子两个多月前刚动完心脏手术,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可别把他刺激得又病发了。

好在淼淼不再说话,继续安静地吃起东西来,手机上不了网,老爷子又不肯露面,她也没别的事可做。

正啃着一个苹果,淼淼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霍老爷子,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霍斯衍。

看到他出现,她非但不惊喜,倒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直接从沙发跳起来,跑过去推他:“快走,快走!”

霍斯衍把她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遍,语气掩不住的担忧:“没事吧?”

“我没事,”淼淼不停地把他往外面推,“有事的是你啊。”

“我能有什么事?”

“你爷爷他……”

说曹操曹操到。

晾了她那么久的霍老爷子终于出现了,淼淼听到咳嗽声回过头,吓得又把霍斯衍往屋里推,自己挡在前面,将他护在身后。

霍老爷子没有在意她的动作,他定定地凝视着霍斯衍,眼底有万千情绪翻滚上来,九年了,爷孙俩整整九年没见了啊,当年那个眉眼还透着些许青涩的少年,转眼间就变成了个沉稳成熟的男人。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像要确认什么,摸到的只是一把空气:“回来了啊。”

霍斯衍无声地点点头。

这场景和淼淼想象的很不一样,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看看身后的男人,他脸上还是波澜不兴的,可她太了解他了,表面越是平静,内心的波动就越是大。

“要见你一面,真是难哪。”

霍老爷子想起动手术那次,在鬼门关走了一回,苏醒后听老张说他来过,那时便以为他准备和解了,可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不见他来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