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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桐声音懒洋洋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语气中有两分惬意,反应慢了两拍,“嗯?”

“我说,”苗致远脑袋里不知怎么就闪出那个酷man,“你在干什……你不是想离婚吗,你在哪,我去找你谈谈细节。”

“啊,”韩思桐好似才听出是他,过了好一会儿,撂下句吩咐,“那劳烦苗律师,把想要谈的细节,发我邮箱里吧。”

苗致远:“……”

堂堂苗律师,在庭上辩论之时都没动过怒,此时快被韩思桐气得吐血了。

岳母大概是双方家庭里最希望女儿女婿和平好好过日子的人,苗致远拐弯抹角地讨好岳母,终于从岳母那里得知韩思桐要回家看望父母的时间。

韩思桐回家那天,韩庞看见闺女终于回来,脸上表情五彩纷呈,又气又心安,最后化成一股暴躁,“你还知道回来啊?这是你家吗,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

韩思桐脾气倔起来要人命,都没搭理她爸说话,只是礼貌性地放桌上两盒茶,就走向唐舒兰,“妈,我记得你上个月该年检了吧,按时去了吗?”

韩庞冷哼了声,拎起那盒茶就要往地上扔。

就在家里气氛凝固在即将爆发之时,苗致远登门而来,他瞬间就成了韩庞的发火对象,韩庞那盒茶猛地向苗致远掷过去。

茶盒是差不多像鞋盒那么大的木质盒子,里面是用两个小罐子装的茶,全部重量都在那木头包装上,苗致远刚脱了鞋,只穿着黑袜子,就被这重木盒子给重重砸了脚。

唐舒兰看见女婿眉头瞬间拧深,疼得不轻,但女儿因为这女婿离家半年,她心疼女儿,忽视没管。

苗致远没忍住“嘶”了声,俯身捡起茶盒,那盒子边缘很锋利,正好砸到他脚趾,有血在他袜子上渗出。

幸而不是白袜子,看得不明显。

他下意识抬头看韩思桐,想在她脸上看到心疼和怔愣之类的情绪,但只看到韩思桐未作停留的背影。

收回目光,苗致远喉咙微动,有转瞬即逝的自嘲。

“你来干什么。”韩庞觉得把他和他女儿关系闹得这么僵的罪魁祸首就是苗致远,没给他好脸色。

苗致远忍疼,尽力没有一瘸一拐,走到岳父面前坐下,“我来看看您。”

韩思桐和唐舒兰在卧室里聊了半个多小时,她不打算在家里吃晚饭,拿了本小时候的照片集放袋子里,往外走。

经过客厅时,韩思桐脚步没停,直奔玄关大门。

韩庞呼吸声粗了,沉沉地深呼吸,“站住。”

韩思桐停下,她昨晚没睡好,稍微有点落枕,揉着脖子晃了晃,“什么事。”

韩庞忍不住了,大步向她走来,看那架势像又要打人。

苗致远迅速冲过去挡在韩思桐面前,死死握住韩庞手腕,“爸,您要打就打我,别动桐桐。”

韩思桐被苗致远护在身后,有两秒钟的失神,随后向侧边迈出苗致远的庇护,扬着脖子说:“还想打我?随您。”

苗致远不给韩庞机会,再次站到韩思桐面前护住她,回头给了她一个命令眼神,“别闹。”

韩思桐听到这俩字就心烦,“你管我?”

苗致远默了默,重新软着语气说:“在我后面乖乖站着,我不想你挨打,行不行?”

很难得的,韩思桐从苗致远口中听到了商量的语气,他曾经总是用命令的语气,他比她大十岁,就好像她不需要有任何想法,只要乖乖听他的就行。

回来这么久,韩思桐第一次认真看苗致远,这位叔叔瘦了,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深邃了些。

他本是成熟稳重范儿,此时挡在她身前,韩思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想从钱包里拿钱给他,恍惚觉得这位叔叔是她包养来的重量级保镖。

韩庞气得闭眼长呼吸,谁说他是想打韩思桐了,他是想问问她脸还疼不疼。

她挑战他父亲的威严,他气,但她到底是亲女儿,他事后也心疼。

没想到被苗致远给拦住了。

韩庞在心底骂这女婿真长能耐了,居然和他动手,甩开苗致远的手,狠狠瞪了苗致远一眼。

苗致远仍然站在韩思桐身前,摆明了韩庞若是动手打韩思桐、他就敢动手打韩庞的态度,同时表情凝重,“爸,有我在,哪怕是您,都不可以再碰思桐一根手指头。”

韩思桐心跳突然重重失了两拍,望着她面前苗致远高大的背影,呼吸也起伏得浓了。

韩庞对视着女婿,一时心情复杂,女婿不尊重他,但又在护着他女儿,这让他难以再继续这个话题。

韩庞轻咳了声,退后两步,语气不自然地说:“晚上在家吃吧。”

“不了,”韩思桐只失神小片刻,就回过神来,干脆拒绝,“我去酒店接朋友,和朋友一起吃。”

苗致远耳朵敏锐支起,松开岳父的手后,说了句,“爸,妈,我和桐桐先走了。”

同时右手自然搭到韩思桐腰上,陪她一起往外走,越搂越紧,“我送你过去。”

韩思桐低眉看放在她腰上的手,再抬眼看苗致远,刚才那须臾的感动烟消云散。

苗致远另只手放到她脑门上碰了碰,情深意切地关心问:“怎么,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不去酒店了?”

韩思桐:“……”

这别有用心也未免太明显了点。

韩思桐给他机会,平静地说:“麻烦把手放开。”

苗致远自然是不可能放的,还稍俯首用侧脸温柔地贴了贴她脑门,“好像有点烫。”

“……”

烫你祖宗。

韩思桐用力推开他手,下个动作就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踩得也巧,正好踩到苗致远脚趾那小伤口上,他疼得嗓子发出哼声,疼得弯了腰。

唐舒兰注意到苗致远好像是脚疼,走上前问,“致远,怎么了?”

苗致远和年轻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从不会做让人不放心的事。

婚后他在外面发生任何事,也都不会回家和韩思桐说。

苗致远摆摆手,笑道:“妈,我没事儿,逗桐桐玩呢。”

逗她玩是吗,韩思桐深吸气,又伸脚在他脚趾上狠狠的左右碾了碾。

苗致远瞬间疼得脸都抽搐了。

韩思桐看到他好像是真疼,下意识松了力道,往后退开,狐疑地说:“我又没穿皮鞋踩你,很疼吗?”

一句话,让苗致远抓住了一条可以攻略的新路。

他本来不会在韩思桐面前露弱的性格,瞬间转变开始卖惨,俯身脱了袜子。

被茶盒砸得大拇脚指上都是血,袜子最后脱得很慢,棉线和血拉长着撕出了血丝,嘴里还发出浅浅的“嘶哈”声。

唐舒兰“哎呀”了一句,连忙去拿棉签和创可贴,看着韩庞唠叨,“你看看你,是你砸的吧?”

韩思桐抿了抿唇,别开脸。

又觉得苗致远小题大做,那伤口能有多疼,没忍住讥诮,“是男人吗?”

苗致远蹙眉抬头,随即缓缓一笑,笑得云淡风轻,说得轻描淡写,“其实真没多疼,你刚走的时候,我胃穿孔送进医院前,那才叫疼。”

韩思桐没心疼,脱口而出讽刺,“喝酒喝的?该。”

苗致远:“……”

他想到可以试着卖惨,结果卖惨却对她没有任何用。

那只能说明,她真的不在意。

苗致远慢慢起身,走到韩思桐面前,捋过她鬓角头发掖到耳后,轻声说:“老婆,为什么我喝多的时候,你从来不和我说一句‘别喝了’?为什么我没回家那五天,你都没打电话问问我是否平安?我忙案子连轴转了72个小时,之后直接进医院输液,却都没接到你给我打来的电话、没听到一句你关心我?为什么我说我胃穿孔手术,你也没有心疼我?”

韩思桐怔怔看他。

苗致远手指轻碰着她脸颊,半年多来,终于说出他心底一直知道答案却从来不敢承认的话,“老婆,你从来没爱过我,是不是?”

韩思桐嗓子忽然发紧。

苗致远眼眶红了,三十六岁的老男人,他最无法承受的,不是老婆生气离开,也不是老婆和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最无法承受的,是面前的韩思桐,从来没有爱过他。

那天在事务所时,韩思桐说的那一句——

“苗致远,我从来就没爱过你,和你结婚是我以为自己怀孕、想给我宝宝找个爹。”

是令他这半年都走不出来的真正原因。

苗致远红着眼睛轻笑,“是吧?桐桐,你真的从来没爱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4000字,今天5000字,我好棒是不是!!!!

☆、第89章 89韩思桐番外

韩思桐想着既然回来了, 就将离婚办妥再走,否则旅行时总要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正在婚姻关系内。

想到自己已婚,苗致远这个人的脸就紧跟其后冲进脑袋里, 用无声的口型和她说着,“桐桐宝贝, 你还没离婚呢”,旅行都无法平静。

但离婚不好办, 首先苗致远不同意离婚, 其次她若起诉, 苗致远本人就是律师事务所老板, 她上哪能请到比他那张嘴还厉害的律师?苗致远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那天他问她是不是真的从来没爱过他,韩思桐听了只想笑。

她笑着擦过他肩膀离开, 什么都没说。

不欢而散后, 韩思桐不想主动去苗致远事务所找他谈, 这事儿就又拖了阵子。

卓嗣来本市主要是和战友朋友聚会, 等卓嗣忙完他的事, 韩思桐终于有空做地主之谊陪卓嗣逛市中心, 去艺术展览馆打卡转转。

大城市都是差不多的繁华与景色, 好似小城市才各有各的不同, 韩思桐担心卓嗣无聊, 尽可能带他走街串巷。

中午韩思桐开车要带卓嗣去胡同吃私房菜时,接到了苗致远的电话。

苗致远语气很正经, 好似将她当客户,平静又冷静,“思桐, 有时间吗,中午我带户口结婚证和电脑过去找你, 我们一起拟离婚协议,今天把事办了。”

这提议太出其不意,韩思桐戴着蓝牙耳机,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卓嗣。

卓嗣酷man戴着飞行员墨镜坐在副驾驶,感受到她目光,他手指向下一钩墨镜,对她挑了下眉,“有事?”

韩思桐摇摇头,手握方向盘转了个弯,对苗致远说:“我在吃饭,下午我去你事务所找你。”

电话那边沉默数秒,苗致远声音好似飘得远了,“和机场那男的在一起?”

韩思桐不喜这被质问的语气,她稳稳开车,没答话。

苗致远那边有人提醒他有客户到访,他应了声,对韩思桐说:“那你吃吧,下午一点,我去酒店等你。”

韩思桐眸光一闪,惊讶地张了嘴,正要问他话,但她又迅速闭了嘴,并且果断挂断电话。

韩思桐回来后没住在自己的单身公寓,脑袋里始终绷着根弦儿,始终担心苗致远对她使硬的,她就一直住在酒店。

而此时,苗致远的意思是,他知道她住在酒店,并且知道她住的是哪一家酒店。

韩思桐扯扯嘴角笑了笑,不愧是苗律师。

她又没答应他一点准时见,那就请苗律师慢慢等吧。

私房菜馆提前预定过,古色古香的装修,室内包厢没两间,从前厅进来时,有姑娘在弹奏古筝,气氛很柔软舒服。

韩思桐和卓嗣到了后没等多久,服务员上菜开席。

卓嗣寡言话少,全程是韩思桐给他介绍菜品和添菜。

俩人相遇时,是韩思桐在亚马逊里遇到蛇窝,吓得她脸色瞬间煞白僵硬不敢动,这时候卓嗣冷静出现救了韩思桐,俩人就此结识。

卓嗣是退役的空军飞行员,退役后本可以去民航继续做飞行员,但被他拒绝了。

可能是在部队时受过一些影响,如今是个喜欢环球旅行的自由职业者,自由到旅费随时通过不同际遇赚钱。

那时候韩思桐胆子还很小,每次看到部落小孩养狼蛛蟒蛇,都吓得绕道走,她攀谈知道卓嗣是退役军人,就付费跟卓嗣学一些防身术。

久而久之,跟着卓嗣晨跑冥想,听他讲几年来的旅行感悟,韩思桐的精神世界都上了个层次,卓嗣有那么点像她精神导师的意思。

他人酷,懂得多,看着打架也厉害,在亚马逊玩的那阵子,韩思桐都是跟在卓嗣后边混。

卓嗣吃了会儿菜,忽然抬头问她,“你是真打算离婚,还是使使小性子?”

韩思桐放下筷子,为卓嗣添茶,“听说过一句话么。”

“嗯?”

韩思桐慢悠悠地说:“不幸福的人,都是放不下过去的人。”

卓嗣晃着茶杯沉吟,过了会儿,笑了,招手叫服务员,换了清酒过来,为韩思桐斟了小半杯,“敬你,谢你。”

韩思桐笑着摆手,“我开车呢,你喝,我以茶代酒。”

卓嗣说:“叫代驾。”

“行吧。”韩思桐大大方方的,便也陪着一起小酌。

清酒饮得慢,俩人有说有笑,慢悠悠地吃菜聊天,到下午一点时,这餐还没结束,苗致远再次致电过来。

韩思桐看手机屏幕上那一排号码,挂断关机。

这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代驾送俩人回酒店,车刚停在酒店旋转门前,韩思桐就看到了站在旋转门旁抽烟的苗致远。

苗致远人很高,穿着显腿长腿瘦的西裤,两条大长腿在那儿支着,像是两条柱子。

韩思桐晃了晃脑袋,感觉这清酒后反劲,好像有点醉。

苗致远见她车过来,咬着烟头稍微弓腰,穿过车窗先看向驾驶位。

驾驶位不是她,他便又继续向里面看,望见她和一个男人坐在后排时,他拿掉嘴边的烟头,吐了很长的一口烟雾。

然后直起腰,两指一点一点缓慢地掐灭了烟头。

烟头扔进垃圾桶,没走向她,转身进了酒店。

韩思桐头疼地拧了下眉,把车钥匙给门童,和卓嗣一起往酒店走。

苗致远已经走到电梯前,没回头,单手插在裤兜里,背影笔挺地仰头看着电梯指示灯。

卓嗣忽然说了句,“挺帅的。”

苗致远确实帅,五官立体英挺,眉宇间有着深浓的成熟与自信。

国外待了八年刚回国时,很多人都说他像电视剧里和前女友破镜重圆的高富帅精英男主角。

一想起“前女友”三个字,韩思桐就好像吞了一口苍蝇,淡淡道:“不帅,差远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苗致远身后,苗致远像是听到韩思桐说他不帅,回头斜睨了她一眼。

他比韩思桐高一头多,那目光从上往下扫她,他闻到了酒味。

韩思桐撇开脸,没看他。

停了两秒,等苗致远转过头继续看电梯指示灯时,韩思桐又扔出一个字,“老。”

苗致远起伏的胸膛明显停了,呼吸凝着,被气得不轻。

他今天本来是想哄老婆的。

但是,老婆和男人去吃饭,他在酒店门口等他们俩小时。

老婆和男人吃完饭回来,还双双喝了酒,他不敢发火地接他们上电梯。

老婆和男人站在一起,还在他后面说他老。

苗致远都他妈快要被气得心脏骤停了。

三个人进电梯,卓嗣刷层卡,灰色键子间亮起16层的红灯,电梯缓慢上行,没人说话。

韩思桐和卓嗣并排站在前面,苗致远双手插兜靠在后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面前的男女。

女人是他老婆,穿着酒红色衬衫,衣摆掖在腰带里,蛮腰纤瘦。

男人是他老婆带回来的人,一身黑体恤,身材高大,在电梯里挺胸抬头站得笔挺。

电梯空间不大,两人身上的酒味儿现下变得很清晰,不浓,又很难以忽视,方才应是一场气氛很好的小酌。

苗致远眯眸深呼吸,这静止的一幕男女十分相配的背影,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第二幕画面。

第一幕画面是前些天在机场里,他老婆和这个男人穿着情侣迷彩裤,他老婆挽着这男人的胳膊挥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