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圣君就是因为这一点,非要找到她然后狠狠羞辱。

可是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不对,事情真的会这样简单?

他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让她心酸。

果真有一千年吗?圣君是天神,可她夜千寻,只是区区凡人。

船身忽然左右摇晃,船头守护的士兵低声道:“圣君的船过来了。”

一艘巨大的船缓缓开过来,船身是金色的,上面锦绣旗开,迎风招展,威风十里。

锦旗上的标志是一个‘圣’字,被光辉的日月托起。

让你生不如死

千寻下意识地想退回去,一抬头,却看见那艘巨船的船头上,一个男子迎风站立,黑发如丝。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邪恶的绿眼睛闪出危险的光。

芦花漫天飞舞,如梦似幻,他的脸美得无可挑剔。

他的眼神让她想起昨天的屈辱,身体里还有丝丝痛楚,一转身,狼狈地逃回船舱。

“真没用!”千寻在自己脑袋上砸了一下,为自己的软弱感到耻辱。

“怎么了?”瑾漫如走过来,小小的船舱里,两个少女的脸都呈现一种诡异的苍白。

千寻摇摇头,努力挤出笑容:“没事。”

“夜千寻!瑾漫如!”一个士兵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圣君有令,夜千寻和瑾漫如立刻登上圣船!”

“我不去!”这句话几乎是和士兵的通报同时落下的,士兵诧异地看了千寻一眼,满脸不屑:“夜千寻,你别自以为是!你可不是凤凰之神的圣女了,你是圣君羞辱过的女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漫如生气地上前,被千寻一把拉住了,调匀呼吸:“走吧,我们上船,跟小人一般见识,不是显得咱们很低级吗?”

她没有看那个士兵气得苍白的脸,拉着漫如一道走出去。

大船上已经支下木梯,因为两艘船高度相差过大,所以木梯很陡,漫如爬上第二级,就吓得退回来:“我不敢…”

“有我在后面,没事的。”千寻安慰她。

漫如很感动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没有说出口,就转身再次爬上梯子。

这一次没有退缩了,瑾漫如一口气爬上大船,跳上甲板,正想转身去把千寻也拉起来,却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然后是水花飞溅的声音。

“千寻!”她冲到扶手边,看见落在河水里不断挣扎的千寻。千寻不善水性,她会死的!

“不错,还知道要挣扎。”头顶上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漫如下意识地缩到一边,仰首望着他倾国倾城的面孔上带着的残忍笑容。

“圣君!”漫如跪下去,“请救救她。”

他没理会她的哀求,懒洋洋地靠在扶手上,望着水里挣扎的女人:“求我吗?”

落水的恐惧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了,喝了几大口水,更是吓得不轻:“救…救…求求…求你…。”

他满意地露出微笑,搭在扶手上的食指轻轻抬了抬,她的身体立刻从水中升起,然后重重地掼在甲板上。

全身痛得几乎窒息,夜千寻难受地蜷缩着身体,嘴巴里和鼻子里都流出大量冷水,咳嗽几声,才算是找回一点儿神智。

漫如哭泣着跪在她身边,帮她擦着身上的水。

“我不会死!”她抬起眼睛使劲儿瞪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英俊男人,“你放心!无论你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死了!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屈辱的事情!比被你和你的走狗强暴还要屈辱!”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还能用那种眼神瞪着他,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唾弃,仿佛他只是路边一条肮脏的野狗!

“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死!”他愤怒地说,“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她不屑一顾:“哼,我不会死,但我会看着你死!九曜!”她大声把他尊贵的名字念出来,让他和船上的守卫同时都吃了一惊,“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下一秒,她开始后悔自己强硬的话语激怒了他,他显然不是一个有风度的绅士,作为天神,他有掌控生死的大权和睥睨一切的霸气。

她原本是想用激将法让他痛痛快快杀了她,可是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杀她!命运如此的可笑,她的生命竟然捏在一个给了她无尽屈辱的男人手里,生不能死不能!

他上前一步,粗暴地揪起她湿淋淋的长头发,用力一拽,她整个人就被他提起来,头皮一阵剧痛,疼得泪水都要飙出来。

给你机会

“我这辈子只后悔过一件事!就是千年前相信了你的鬼话!从那之后,我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后悔!”他拖着她的长头发往里走,船上有二层的小楼阁,穷尽雕丽。

他拖着她走进最大的房间里,地板上铺着奢华的氍毹,中间的大床边倚着两名美艳动人的女子,笑看着她被拖进来。

“看好了!你将来就和她们一样!你还想做什么圣女?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他一甩手,夜千寻就摔在大床上,头皮松弛下来,可是却火辣辣地疼,他的手指上,缠着她的几缕黑发。

千寻瞪着大眼睛说:“你休想!”

他突然像猎豹一样扑过来,把她当作自己的猎物,眼睛里透着野兽的犀利:“休想?真的吗?”

千寻想到燕国祭坛上的一幕,顿时脸色苍白:“滚开!你若再碰我一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愣了一下,停止了所有动作,定定地凝视她的脸。

“你早就不会原谅我了…。”他动作很慢地执起她额前一缕潮湿的青丝,低沉的话音里是沉寂千年的绝望,“你不是已经恨死我了吗?”

千寻缩到床角,瑟瑟发抖,潮湿的头发披在身上,越发觉得寒冷。

圣君,九曜。

他是神,是光耀万世的君主。

他抬起碧绿如水的眼睛,神祗光辉耀眼。

“夜千寻,夜千寻…。”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我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她敏感地问,难道他想放了她?

“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懂,我想要什么,”他顿了顿,“你最清楚。”

鬼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千寻暗自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个人,莫名其妙说一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是不是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不是他们口中的夜千寻,她穿越来的啊!?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想好了,就来找我。”他走下床,朝浴池走去,层层纱帐垂下,把他遮挡住了。

两个女人侍立在床边,神情淡漠。

圣君想要什么?

夜里,千寻第一百次问自己,希望这个大脑里的细胞还能记住一些东西,不过据说都过了一千年,脑细胞都老年痴呆了好吧。想起自己居住的身体已经是千年老妖,忍不住哆嗦一下。

这一千年咋看起来这么小?难道此时流行天山童姥?

想偏了…圣君到底想要什么?

“千寻,你还没睡吗?”漫如从床上爬起来,点亮一根蜡烛,火光温暖地照着她的脸,“一个晚上都听你翻来覆去的。”

“对不起。”千寻轻声道歉,有气无力的,“我想一些事情。”

她白天才被圣君带走,想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漫如故意避开这个话题,说:“千寻,你回来了真好,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夜千寻尴尬地笑了两声,你自然永远见不到你的‘千寻’了,她死了,现在住在她身体里的是我!二十一世纪孤儿院长大的女流氓一枚!

“可是你回来之后,变了很多…。”

听到漫如这么说,千寻立刻直起身子:“怎么变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漫如脸上闪过一抹艳丽的红晕,然后她就吹灭了蜡烛,躺倒床上说:“很多呢,我都说不明白,睡觉吧,千寻。”

是你把人家叫起来说话的,刚说到关键了你又要睡觉?夜千寻闷闷地躺倒床上。当然变了,她何其无辜要来替那位夜千寻受这些苦?她根本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正主儿跑得没影儿了,她这个倒霉蛋偏偏就来了!

受宠的日子没她的份,被侮辱的人却是她!老天无眼啊,她就算做过流氓,可是还是很善良的流氓,不用这么惩罚她吧?

郁蓝

天朔的都城日曜城也是腹地极广的码头,日曜城的繁华可以媲美现代的上海,城内各功能区相当明确,商业区,住宅区,工业区(手工),农业区,绿化区…千寻都怀疑建造日曜城的那位是否也穿越了?都城东方,占据整座都城约二十分之一的土地都是皇宫,雄伟庄严,笼罩在夕阳下,更是心生肃穆。

下了船,换上马车,千寻晕船吐得稀里哗啦,整艘船的人都恨不得离得她远远的,晕头转向被扶上马车。

“要死了…。”千寻难受地靠着车窗,为什么快要靠岸了自己还会晕船?果然人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的。

“圣君正往这儿看。”漫如挑开帘子偷看外面,发现那双绿眼睛的注视,慌乱地放下车帘,“好可怕的眼神。”

“切~~~”反正圣君不在这里,她有恃无恐地说,“什么可怕,不就是一猫眼吗?贼猫!”

漫如瞪大眼睛看着她身后,千寻正被晕船的感觉折磨着,不耐烦地说:“骂一句有什么?要我有本事,绝对把他大卸八块了!一个疯子!”

漫如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能说出这么胆大的话来,那表情像在说:夜千寻,谁借给你的胆子?

“傻妞…唔唔…..。”她被漫如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笑容才挂出来,下颚就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强行转过去,猝不及反被吻住了。

他低下头吻她,浓浓的睫毛覆盖在绿眼睛上方,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灰色的阴影,优美的侧脸轻轻辗转,吻得更深,灵活的舌尖悄悄探进去,虏获她的甜蜜。

千寻忍住恶心,猛力推开他,擦着自己的嘴巴,他不嫌恶心吗?她刚才才吐得稀里哗啦,而他还…

“呕…。”强烈的恶心感又涌上来,只是这一次没什么可吐的了,该吐的都吐完了,只一个劲儿呕苦水。

一双大手忽然伸到她腋下,身子腾空,已经被从窗户里提了出去,漫如紧张地倒吸一口气。

“啊!”千寻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太吓人了,她十三岁的身体对于眼前的天神来说,实在是娇小玲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举起来,“把我放下去!”

“你考虑好了?”他凑上来问她的唇,想到刚才自己吐出的苦水,她连忙恶心地避开了,一脸嫌恶地用手挡住他的脸:“你别靠过来!”

他的动作僵住,定定地凝视她的表情,半点儿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千寻搜肠刮肚想着他昨天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夜千寻死翘翘了,连脑细胞都死了,半点儿有利资源都没给她留下。

她一缕千里迢迢赶来复活的魂魄,怎么能搞清楚天神的想法,除非她也成神了!

“我…。”她犹豫了一下,看他的表情,那机会不是放她走,那么是…“不!”脑子还没运转,嘴巴就先一步喊出来。

“看好了!你将来就和她们一样!你还想做什么圣女?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他的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可是他那是什么眼神?

为什么绿色的光会忽然黯淡下去,然后变成接近天空的蓝色。

蓝色,悲伤的颜色…

他的手臂松开。

啪!

千寻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立刻群起造反!

“啊…。”痛苦地在地上呻吟,脑袋里空白一片,他那么高,高的可耻!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他离去的背影

眼前模模糊糊看见他的金色靴子,微翘起的鞋尖,镶裹着金边和红色宝石,脚步慢慢后退,后退…然后转一个身,快步离去了。

滴,哒…

千寻抬起头,一颗水珠正好落在鼻尖上,下雨了…

“下雨了?”她看着天边渐渐隐去的太阳,最后的那抹光线里,圣君孤傲的背影渐行渐远。

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她再想起这个时候九曜离去的情景,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原来曾经渴望的一切,都在她渐行渐远的记忆里,随风而逝了。

可她不曾后悔,因为他亦狠心断绝了她所有出路。

忽然之间,倾盆大雨转瞬而至,稀里哗啦,人群始料未及,忙着找地方躲雨。

漫如从马车里跳出来,扶起她:“快上车!”

这么大的雨,两个人都淋得湿透了,车夫赶着马车飞快地朝皇宫奔去。

大雨的潮湿终于把心中的抑郁缓解了些,晕船的难受渐渐消散了。

夜千寻再次挑开窗帘看外面的大雨,心中慢慢有种不安的感觉。

后来去了月曜城,千寻才知道,原来下雨,是代表圣君极度伤心或者发怒。这个时候,圣君是伤心还是发怒呢?

那么在和她分离的千年岁月中,有多少日子,这片大陆上是大雨连绵呢?

很快,马车停下,她们冒着大雨跳下车,抬头,就看见两盏大红灯笼照出的黑色匾额上的烫金大字――炼奴宫。灯笼被大雨打得东摇西晃,门口站了两个男人,油头粉面,无须白面。

千寻有些激动,她,她看到传说中的…太监耶!

两个太监面色阴沉地看着她们,像要用他们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把两个少女身上穿出一个洞来!

炼奴宫的大门打开,吱呀一声,仿佛宣告了很多人的宿命,巨大的两扇门敞开,里面灯火辉煌,丝竹管弦和鞭打哀叫的声音同时传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内监奶声奶气地说:“进去吧。”整一个就是怡红院的老鸨

她们迟迟未动,漫如扶着千寻的手在颤抖,千寻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更加苍白了。

士可杀不可辱,圣女在亡国之后就没有任何寄托,可是侍奉过神灵的圣女是不能选择生死的,所以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激烈的情绪,只有平淡的表情随着路途更加淡定。

炼奴宫极大,绿树连片,楼阁高低,边走着,内监就指着各处说:“看那边,那边就是下奴宫,你们要是进了那里,一辈子可就是奴隶的命了。”

千寻暗自想咱这张脸不算丑吧?有可能进下奴宫吗?眼睛有问题了!

他又指着另一边说:“这是上奴宫,圣君的宠姬玉润夫人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上奴宫出过无数尊贵的女人,你们要是进去了,说不定将来出来,也是一位得宠的主子!”

上奴宫金碧辉煌,比起下奴宫气派了不少。

“好了,就在这等着,姬夫人很快就来了。”内监停下来,她们就站在一个小院落里等着。

“怎么了?”千寻转头问漫如,从进了炼奴宫她就一直怪怪的,不吭一句。

“我想神一定很孤独,因为我们都没在他身边。”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千寻,我真想去死。”

“既来之,则安之。神就算仙逝了,也会保佑我们的。”人死了变成鬼,不知道神死了会变成什么?诡异的问题,神怎么死?

千寻??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很快的,就听见几声女子的娇笑,只见几个美艳的女子相伴而来,像是去春游一样悠闲,她们都身穿红色丝衣,身材一个比一个火辣。

莲灯

在凤凰神殿看见的白衣圣女跟她们一比,真是有些小小的相形见绌了,原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话是真的。

那几个妖娆的魔女们走过来,云鬓上的珠翠步摇随着步子晃动,很是惹眼,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是最美的,凤眼娥眉,瓜子脸,唇若朱丹,一笑百媚生,倾倒了不知多少人。只见她在一把贵妃椅上半躺下,慵懒地抬眸扫视她们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夜千寻,终于把你等来了。”

那声音娇媚无比,让人一听就浑身酥软,可是听到话的内容,千寻想拔腿逃跑。

夜千寻啊夜千寻,你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

吸了一口气,她大步跨上前,盯着姬夫人的脸道:“我认识你?”

姬夫人微微吃惊,但是也只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娇媚的笑容:“圣女如此健忘,可见殇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你微小的只是一粒尘!鬼认识你!千寻在心里暗想,事实上她本身就是一个鬼,可纵使是鬼,老子也不认识你!

“呵呵,”千寻尴尬地笑两声,“最近被吓着了,脑子不好使。”

姬夫人笑容微敛,盯着自己长长的水晶指甲:“何必要来?”

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她自己要来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我爱来,破妓院!老子才不稀罕!有种的放我走!”

她满意地听到姬夫人身后的女子倒抽冷气的声音,两个内监屁滚尿流地滚过来:“姬夫人,这丫头不懂事,您别生气,回头我一定狠狠抽她几十鞭子!”

“既是妓院,进来便是妓女了。”姬夫人淡淡地笑着,指甲一弹,“知道什么叫逼良为娼吧,小千寻?”

她被那句‘逼良为娼’镇住了,被那声‘小千寻’恶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