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第 57 章

抬起头，黑暗中，朦朦胧胧的那个身影，她已经很熟悉了。

“千夜…。”

千夜俯下身，把她扶起来，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额上的头发：“你都听到了？”

“只是一点点而已…。”千寻低着头，呼吸因为害怕而急促起来。

“一点点？”千夜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即使看不到，千寻也知道那个笑容必定是温柔的，如同月光一样。

可是越是温柔的笑容，越代表天神心中的诡异阴狠！千寻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别怕，我的新娘，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千夜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头发。

千寻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仿佛被毒蛇爬过一样，千夜的吻，那么冰冷，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

“千夜，你，你想做什么？”

“你也听到了，九曜将会是这片大陆上的主宰了，我将失去一切了。”

“那，那又怎么样？”千寻听不出他声音里有什么悲伤和不舍，仿佛即将失去的，只不过是最寻常的一支笔而已。

“可我不想失去一切啊。”千夜温柔地说，“千寻，就算失去所有的东西，最后，我都会留下最重要的一样，这样，我才不会寂寞啊。”

“你还想留下神契吗？那已经不可能了！”

“神契？”千夜嗤笑，“你以为我稀罕那种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看得很远。

孤独，自从天地诞生之初就开始的孤独，曾经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他独自游荡，后来，才慢慢出现哪些种族，慢慢进化，慢慢地，这个世界上才出现了一点点声音。

可是，他的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一直的等待，他已经麻木了，已经厌倦了，并且痛恨了！

留恋（3）

这个世界，于他没有丝毫留恋。

后来，他创造了三个守护神，三位神灵的力量平衡，足以维持这个世界。他只想在自己消失之后这个世界依然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但是那个时候，他太过于偏向那个刚刚被创造出来，便光芒夺目的男子，那种光芒，太美，太明亮，让人都睁不开眼睛！

轮回镜警告他，一定要立刻摧毁那个男子，否则，将来就是那个男子摧毁天神千夜！

他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笑起来。

摧毁，这个词，在他看来很美妙。

他只至高无上的天神，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毁灭，所以他活得那么辛苦，而现在，有一个注定会毁灭自己的人，他怎么舍得摧毁呢？

他给他取名‘九曜’，天地间九颗最耀眼恒星的光芒！只有这最光耀的人，才有资格毁灭自己啊！

九曜的封号，是圣君，神圣君主。

那个时候的天神千夜，绝对想不到，他曾经打算放弃的生命，会因为一个魔族的小丫头而打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觉得她脸上的笑容便是世上的一切，他想永远看着那笑，因此不愿意死去了。

原来孤独很轻易就可以化解，只要自己把心交出去。

他想永远留在这世上，因此，选择了与在命运轨道上与自己背道而驰的圣君九曜相斗！

他以为九曜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他不可能打败自己，可是他没想到，九曜那么强大，他输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多么不甘！多么恨！

他看着喜欢的人丛眼前消失，悲伤让他狠狠地诅咒了九曜！

得不到千寻！九曜绝对得不到她！

只要神契存在，他就不会消失，他的血留在世上，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千夜把千寻抱起来，慢慢顺着阶梯走下去：“千寻，永远陪着我吧，这世上，只有我是真的爱你。”

“不是的！”千寻倔强地说，“九曜！还有九曜！我爱他，他也爱我！”

“可你不能爱他。”

“为什么？”

“因为你就要随我一起消失了。”

千寻惊恐地睁大眼睛：“什么？”

“呵呵…。”天神千夜的笑声缓缓回荡在黑暗中，诡异的笑声中，透着一丝丝悲凉的尾音…

这一天晚上，就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那个叫做千寻的少女的面容，哭泣的，高兴地，沉思的，生气的，郁闷的，绝望的…各种各样的表情混杂，他想逃也逃不开，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九曜，如果我消失了，你会不会想起我来？”她在梦中呢喃着问他。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想起，什么遗忘？

可是在那个梦境的最后，他看见自己拥抱着千寻，他用全部的力气拥抱她，仿佛怕她从自己怀里消失。自己脸上的表情，像是守护着自己生命中的一切！

他被这个场景吓得醒过来，满头大汗坐在床上喘息。

窗外的月光缓缓透进来，苍白的月色，如同铺展在地上的丝绸，流泻着最美好的光泽。

重返（1）

千寻…千寻…那个女孩子，在某一个时候，自己是那么深爱她吗？

“哑叔！”他朝外面喊起来。

哑叔立刻推门进来了，老迈的脸上有一丝疲惫，他在帘子外跪下来。

“那个叫千寻的女孩在哪里？”

哑叔抬起头，隔着窗帘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隐约看见里面坐在月光之中的苍白男子，不由得心里一震，公子从来不在乎什么人的，怎么今日…

哑叔手指比划着，用手语告诉他：千寻姑娘在皇宫里。

九曜低头喘息着，剧烈地心跳和额头上逼出来的汗水让他的气质看起来很邪恶：“我要立刻进宫！”

哑叔无比诧异，几乎是跳起来阻止，嘴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可是九曜已经站起来，开始床上外出的衣服，根本不容许反对，哑叔无法，只好出去准备车马。

这个时候宫门都已经关了，公子怎么可能进宫去呢？

哑叔着急，看见巡夜的一个小厮，便拉过来，让他赶快去璃王府找璃王，让璃王务必去宫里，他预感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头了。

那小厮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哑叔是一直跟随公子的人，他这么着急，必定是什么大事了，于是连忙赶去璃王府。

夜深人静，此时的璃王府也是一片安静，只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在响着。

小厮上去通报了来意，门口的侍卫见识九公子府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知璃王。

睡梦正酣被人吵醒，叶璃郁闷地坐起来，听了小厮进来禀报的话，精神上来了一点点。

半夜三更进宫去？

九曜是不是疯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换了衣服便出去了。

静悄悄的夜晚里，帝都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白日里的繁荣悄悄收敛了，只有孤独的灯火在道路两旁闪着光芒。

身后跟着侍卫提高了警觉，这种时候，刺客最容易突然出现！

果然，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他出现得如此突然和诡异，甚至就像突然从黑夜中脱离出来的！

面貌清秀，神情冷峻，他慢慢走上来，璃王府的侍卫立刻围上去。

叶璃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那少年却停下了脚步，对着叶璃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我家主人想请璃王一叙。”他双手中捧着一个类似柬帖的东西。

“哦？你家主人是谁？”叶璃道，还有人有这种兴趣，半夜请人做客的？况且，这少年的主人如何得知他今晚这个时候要出来呢？

少年声音平缓道：“我家主人名叫千夜。”

这下，叶璃的脸色却变了！

千夜！那日在酒楼上遇到的黑衣男子？那个有着强大压迫力的男人，和天神有着同一个名字的男人！

叶璃策马上前，低头看着那少年，少年神情不卑不亢，身上的白衣纯洁无暇，在黑夜中微微飘荡着，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你家主人在哪里？”

“请璃王跟我走，但是，只能璃王一个人。”

“放肆！”叶璃身边的侍卫大喝道，岂有让主人一个人去涉险的道理？

重返（2）

叶璃一抬手，对跟来的侍卫道：“你们回去。”

“王爷！”侍卫长急切地道，“请让属下跟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很可疑，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又提出这种请求，根本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好了！你们王爷我的本事还不至于那么不堪。”叶璃懒散地挥挥手。

那个少年脸上露出一种讥讽地表情，就算他本事再厉害，终究只是凡人，凡人怎么斗得过天神呢？

叶璃策马上前，对那少年道：“走吧。”

少年微微一笑，手中红色的柬帖忽然变成一道炫目的光芒，在寂静的黑夜中一闪，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等光芒消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少年和璃王的影子了！

“你说，你们家主人叫千夜？”叶璃微笑着，一转眼，便来到一个烟雾飘渺的地方，起初的惊讶过后，他脸上只剩下从容的微笑。

“正是。”

“千夜…。”叶璃慢慢地说着，看着周身的环境，云烟聚合，仙气缭绕，这个地方，不用说，他也猜到几分了。

同以前种种结合起来，似乎有一个清晰地思路了，但是他还没有彻底贯通起来。

“那你可否告诉我，我是谁呢？”

少年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朝着叶璃躬身拜了拜：“凤凰神殿下。”

“那….。”叶璃的脸上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下，藏着多大的漩涡却不得而知，“九曜呢？”

少年又顿了一下，这一次，转过身去，没有躬身，声音也有些冷寒：“圣君。”

在传说中，是圣君杀死了天神千夜，取得了主宰天下的地位，统治一直延续。

叶璃当然知道那个传说，在天朔百姓心中，遥远的天空之中的某处，有着圣君的月曜城，圣君，已经成为天朔的象征，也成为整个九瀛大陆的象征。

关于天神千夜的传说，早已随着历史而烟消云散了。

而圣君，圣君是主宰，可是他…怎么会成了自己身边的人呢？

而自己，凤凰神…也是传说中，被圣君斩杀的守护神…

这一切，都乱了吗？

走过白烟漫漫的天宫，来到雄伟的正殿前，这里，装点着喜庆的红色，天女们换上了红色的纱衣，在天空镇南关飞舞，抛洒着五彩斑斓的花瓣。

在正殿巨大的广场上，叶璃看见独自一个人站立的九曜，一身的白色和周围的喜庆那么不相容。

叶璃想走上去，却听见乐曲奏响了，天人们发出巨大的欢呼，四面八方的欢呼之声，排山倒海而来。

他一怔，看见高高的台阶上，一个男子拉着一个喜服女子走出来，女子头上顶着喜帕，凤冠霞帔，在高大的男子身旁，犹如一枝孤傲绽放的梅花。

天之轮（1）

千夜一抬手，所有的欢呼声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台阶上的他和他的新娘身上。

“从今天开始，”千夜缓缓地说，声音不大，可是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的声音在周围回荡，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魔族六公主千寻，便是我真正的妻子！”

他身边的女子挣扎了一下，头上的喜帕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被精心装扮过的惊恐的面孔。

千夜拉着她的手，低下头凝视她的眼：“千寻，所有人都看着，你是我的妻子了。”

泪水从千寻眼中滑落，千年前的一切，在眼前滚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重演了一遍，这一刻，她想抗争，可是最后，她安静下来。

千夜轻轻把她拥抱进怀里，偏过头，看着高高的台阶下面的一切。

涌动的人群中，还是一眼就可以看见那个白衣的绝世男子。

似乎是挑衅，千夜有意对他笑了笑。

“千寻，谁也不能分开我们，谁也不能….。”千夜闭上眼睛，“把你抱在怀里，我就再也不会寂寞了。”

“九曜…回来了吗？”千寻喃喃地问。

“回来了，你想见他吗？”

千寻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不，不见了。”

“为何？”

“见了，我就下不了决心走了，见一面，会加深思念的。我每一次看见他，对他的爱，就越深一分，所以，不要再见了。”

千夜的目光有些失神，却依旧紧紧搂着她：“他就在下面呢，在下面看着我们。”

千寻的泪水涌出来，像是关不住的闸门，洪水一瞬间就倾泻而出。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千夜，害怕他忽然后悔了跑掉一样！

九曜的目光慢慢变冷，冷的如同寒冰！

看着上面相拥的两个人，脑海中，有些破碎的画面忽然闪现，就如同刚才的梦境一样，纷纷扰扰地闪过来，有些痛楚，那里，全都是千寻的面孔，后来，慢慢清晰了。

她第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小小的恶魔的身形，红眼睛，尖耳朵，身后巨大的骨翼，苍白的皮肤，有种妖异的美丽。

轰然一声，脑海中炸裂开来，所有的，所有的记忆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

千寻！千寻！

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说好了再也不会分开的！

千寻！

对不起，千寻….

“九曜！”看出前面似乎有些不寻常，叶璃努力挤开人群，朝前方的九曜跑去。

天界的人们都处在天神成亲的喜庆中，看着天神和新娘拥抱，都从心里感到高兴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推挤的白衣男子，谁也没有注意看看他的面孔，如果他们看到了，一定会大吃一惊！

曾经消失的圣君九曜，又回来了！

九曜根本没有听见身后叶璃的呼唤，只喃喃地：“千寻，千寻…。”他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他现在只是凡人，凡人的身体，他多么痛恨！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碰千寻！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是现在…

天之轮（2）

他那么无力地向前跑着，心中只期待她不要那么任性和冲动！

“啊！”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叹，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最高处，天神和千寻所在的那个地方。

只见紧紧拥抱的两个人之间，忽然有一道炫目的金色光芒闪烁出来，金光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蓝色和黑色，光芒交缠着，怒放出来，冲向空中，那一瞬间，炫目的光彩遮天蔽日，再也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那一瞬间的美好！

然后，光芒直转急下，将天神千夜和千寻包围在中间，光芒围绕着两个人，不断地流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