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定了定神,说起别的事情:“温小姐,我认识吴维以的时间远不如你长,在巴基斯坦的时候,他是总工程师,我只是他手下的小兵小将,他平时待人温柔得体,在工地上有口皆碑,工作的时候却非常严厉,我好几次被他批评得差点哭出来。现在想起来,真奇怪,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在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温晓不动声色。

陆筠忽然伸出手来,贴着跟温晓的手放下,手心贴着桌面,五指微微分开,才慢慢开口,“温小姐,看看我们的手。”

温晓一怔,皱了皱眉,她不知道陆筠出的是哪一招。她们两人的身材在女人中算偏高的,因此手指都是修长,不同的的地方也多。自己的手白皙而丰润,指甲粉红;而她的那双手,看上去就营养不良,苍白而羸弱,几乎透明的皮肤裹着细长的骨指,大概是常年画图的原因,食指中指上有着厚厚的茧壳。

那茧壳让人心惊肉跳,像足了吴维以的手。

她的用意温晓总算是明白了,沉默地抿了口咖啡,眸子里划过一律深思。不无挫败地想,陆筠看上去虽然单纯,但绝不是个傻瓜。

温晓一直沉着的气息有点变化:“你要说什么。”

陆筠把手收回来,说:“温小姐,虽然我比你小了几岁,可这双手比你的难看多了,是不是?我是水电工程师,常年坐在桌子边画图,下工地,现场勘探,日夜加班,风吹日晒。真的很辛苦,我又是女孩子,连洗澡都不太方便。夏天裹在厚厚的衣服里,浑身都是汗……不过,我没有什么怨言,既然学了这个,就要学以致用;选择了这份工作,就要做好。看着大坝建立起来,真的很有成就感。”

温晓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面,陆筠说话时目光诚挚,她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深深知道这番话后的潜台词。

陆筠深吸一口气,最后说:“我是这种人,他也是。”说到这里,她反而微笑了,那笑容像雪地里反射的光一样,直直戳人的心口和眼睛。

吴维以是什么人,温晓心里犹如明镜一样清楚,陆筠小心翼翼的措辞态度她一点不拉的看在眼底,心知这番谈话就这样到了死角。此时说什么话都是苍白的,叫来侍者,打包了三明治和咖啡。

“温小姐,我不想争什么,也不是要跟你抢维以。只是,我跟他是同命鸟,分不开的,”陆筠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费力,“一辈子都分不开。他失踪这两年,我差不多要死了;他也不会比我好过。”

侍者拿着纸袋过来,陆筠伸手想接过来,被温晓抢先拿在手里,然后拍了拍衣服,站起来。

“我知道你的态度了。回去吧。这个时间,维以也应该醒了。”

陆筠顺从的站起来,仿佛女王身边的侍女一样,低眉顺目地跟在温晓身后。视线所及是一片葱绿,温晓捧着个纸袋子走在清晨的晨光里,脚步异常稳健;鞋子的声音轻飘飘的砸在地上,像一声无可奈何的呻吟。

三十八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病房,吴维以果然醒了,坐在阳台外的轮椅上看书。

他昨天晚上前半夜睡得不好,但后半夜陆筠在他身边,睡眠质量好多了。结果早上起来没看到人,轻微的担心了一下,随即想起,她也是见多识广颇有分寸,早不是小孩子了,干脆放下心来,看书等着她回来。

却没想到她竟然跟温晓一起进屋,从两人的神色上判断,该谈的话都谈得差不多了。他眼角微微一跳,放下书,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先跟谁招呼,停了停才说:“回来了。”

温晓走过来,把袋子放到他怀里:“早饭,三明治和咖啡,你最喜欢的那家。”

“谢谢,”吴维以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过来的,航班延误了,今天凌晨五点才到,想着时间正好,就过来了。”

吴维以多此一问:“你们吃过了没有?”

“嗯,吃过了。”

吴维以看了看陆筠,她还站在门口没挪地方,对他展颜一笑后又微微颔首,离开了房间。

陆筠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国。先给钱大华,告诉他吴维以还活着,平日里那么稳重的钱大华一下子激动得好像中了五百万,大笑了若干声,一叠声的说“没事就好”;然后又给周旭打了个电话,感觉周旭正在跟新婚妻子度蜜月,远处的浪花一阵阵入耳。

陆筠跟他要了局长的电话号码后,忍不住微笑了:“祝你们玩的愉快。”

周旭也笑了,说:“我等你们回来。”

最后一个电话自然打给三局的局长,详细解释了汇报了吴维以的情况,再把这两年的经历稍微渲染了一下,说是他短暂的失忆,现在全好了。照理说,吴维以这样年轻有位的工程师,还是总工程师,局长不可能不记得,可他在电话那头莫名沉默了许久,久得陆筠以为他哑巴了还是说错了话,着急忙慌地问:“您不记得他了吗?那年在巴基斯坦,地震后,您还专门打电话给我问,钱工说您也托了不少人打听他的下落——”

局长用沉重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我记得。总之,你们先回来,单位给报销机票。到机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啊,好的。”

陆筠稍微诧异,想着吴维以面子真大啊,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说。挂上电话回到病房,早饭吃得差不多了,温晓正推轮椅出门,送他去复健。

不愧是一流医院,复健场地有专门的器材和护理人员。

吴维以对这套流程极其熟悉,扶着架子,一步步的小心地走路。除了温晓,陆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位高个子医生站在他身边。他行走得极其费力,双腿非常不协调,满场游走一圈下来,额头上都是汗珠。

陆筠站在他身边,心脏都强烈的紧缩着,下意识攥紧了湿漉漉的手心。又想慌忙的寻找纸巾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结果温晓比她快了一步。不但擦去了吴维以额头上的汗水,连脖子和后颈伤都照顾到了,动作异常娴熟。

吴维以稳了稳气息,向她略一点头,说:“谢谢了。”

“没什么,现在辛苦一点,才能恢复正常,”温晓说,“否则膝盖僵化,还要再手术。”

温晓笑了笑,没有说话,握着手绢后退两步,故意面带笑容地回过头去,意料中陆筠吃醋的表情没有,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站在不愿处和医生低低地交谈。

温晓诧异,片刻后才兀自笑了。

陆筠正在用英语跟吴维以的主治医生自我介绍。昨天晚上跟这个个子高的吓人的医生虽然照过面,但不知道医生是否还记得她,因此用词十分规矩礼貌。

没料到根本不需要。医生显然知道她,淡淡笑了笑:“我认识你,比报纸上的照片漂亮。”

陆筠随即想起吴维以病房里那一大摞报纸,大概医生也是看到过的。干脆也不再客套,转身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嗯,是这样。我们很快就要回国了,回去后我该怎么照顾他?需要注意什么?麻烦您——”

医生打断她的话,皱着眉头问:“回国?这是什么意思?”

陆筠一怔,也糊涂了,“嗯,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恢复了,回去也一样可以慢慢恢复,我会照顾他。只要跟温小姐拿了护照……”

没想到医生听完脸色更难看了,陆筠心头一紧:“难道说他的身体还有问题?不能离开?”

医生恍若没听到她的问题,只说:“他在这边也很好,恢复得也很好。为什么你一来他就要跟你回去?”

陆筠很清楚自己的出现有股“剥夺温晓的胜利果实”的味道,这也是她没办法在温晓面前做到真正坦然的原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她是温晓,掐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陆筠的心情恐怕都是有的。

摸不清医生的意思,她隐约觉得不妙,郑重其事开口:“他是中国人,工作事业朋友同学都在中国。大家都很欢迎他回去。我们总是要回去的。”

医生怔了怔,仿佛才发现吴维以是中国人这个事实,眉毛凝在一起:“温小姐怎么说?”

此时吴维以和温晓已经离开了复健场,在阳台外靠窗的位子坐下。陆筠看了阳台,觉得自己的心态实在好得让她自己都佩服,于是就微微笑了,“维以会跟她谈的。”

其实吴维以根本不知道要跟温晓说什么。他想了一个早上,连腿疼的时候都在翻来覆去的思考怎么开口跟温晓解释陆筠的事情,依然苦无答案。吴维以自觉不是笨蛋,他的大脑或许可以宛如计算机自动算出偏微分方程,但却没有存储着解决目前尴尬情况的智慧。斟酌再三,最后叹口气,问:“你跟陆筠两个人,刚刚说了什么话?”

虽然是在问,声音里一点疑问都没有。

“你觉得我们说什么?”温晓疲惫的靠在长椅椅背上,太阳出来了,她微微眯起眼睛,但声音还是一样温柔。

一句话就把问题扔回来了,吴维以说:“不论她说什么,也都是我的想法。”

这话忽然有点刺耳,温晓冷淡地开口:“她昨天晚上来的?知道我对你狠不下心,你们俩就商量好了用这种怀柔政策对付我?”

“晓晓,我们没商量任何事情,又怎么会对付你?”吴维以反而惊讶了,昨晚上两个人说了半夜的话,然后他因为困倦就睡过去了,哪里有时间商量事情。实际上陆筠听了温晓的事情之后,在黑暗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温晓满脸的困惑和茫然,呆了呆后轻声问:“维以,她哪里比我好?”

两个人第一次这么正面的谈起陆筠。“她不比你好,没有你能干,不过知识很扎实,奇奇怪怪的书看了很多,说话一串一串的。工作的时候倒是很认真,平时有时候性子也急得很,做事完全不瞻前顾后,毛毛躁躁,说起来——”吴维以猛然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都这么熟的人了,温晓自然知道她后半句是什么,身体不自觉的有点发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还是问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太能干了?我跟你的差距太大?”

“不是,我哪里会在乎那些,”吴维以摇摇头,眼神有些莫名的飘忽,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晓晓,只是我们确实没有缘分。苏兆仪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你们会过得很好的,真的。我已经辜了你这么多年,不能再辜负了。”

一听这话温晓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吴维以又在用他笨拙的办法安慰她,真是拙劣到让人想哭。她抑制住眼眶的酸涩,摇摇头,兀自苦笑:“大学的时候,同学说你根本不会爱人的,我一直用这句话自我安慰,还想着,既然你谁都不爱,跟你走得近一点已经是难得了。没想到我错了。”

“我自己也没想到。”吴维以笑了笑。他的确没料到,在活了二十八年之后才开始感受到爱情这种东西,并且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击倒了他,险些为此付出生命,现在想起来,却毫不后悔。

温晓揽住他的胳膊,往他身边靠过去,头慢慢枕在他的肩上;他心下恻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又侧头看她,外表看起来还非常年轻,眼角却有点湿润,那点薄薄的水汽有着玻璃般的颜色,在晨光中很快消散了。

时间瞬间定格。陆筠想,玻璃窗那边的两个背影偎依在一起,绝对是人见人爱的一对璧人。

“我过几天拿护照给你,你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我会定半个月后的机票,陆筠既然粗心大意,你自己就要记住,回去后别忘了复建,”温晓说,“你会记住我的,是不是?”

吴维以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这就足够了,温晓抓着挎包站起来,穿过阳台的那扇门,从容离开房间,没有跟任何人招呼。

陆筠也已经跟医生谈得差不多了,重点都记了下来。

一丝不苟地收好纸笔,陆筠吸了口气,沿着温晓离开的脚印一步步地走向吴维以。

吴维以看她一眼,伸出手去。

陆筠抿嘴微笑,手指扣在他的手心,接着他手臂的力度,在他身边落座。

阳台上视野宽阔,陆筠看到苏兆仪和温晓并肩离开,有感而发,说:“我觉得他们挺配的。”

吴维以笑了笑:“嗯,很配。可惜温晓现在还不知道。”

陆筠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侧过头去盯着吴维以的脸很久,他的笑容从眼角溢出来,好像水一样沁润到,生动而悠远,带着洞澈一切的味道。陆筠舔了舔唇,谨慎地问:“你知道别人的姻缘?”

“差不多。”

陆筠眼睛里有莫名的光迸出:“什么叫差不多?”

她好奇的神色一点也不加掩饰,吴维以眉梢朝上微微一挑:“哦,你想这事多久了?”

“嗯,从漠寨回来后我就开始想,”陆筠也不再隐瞒,“吴雨隐晦地跟我说了一点,大概是什么密不外传的巫术法术之类,不肯告诉我太多的事情,还她说我不是漠族人,不能告诉外人……反正我不太懂,云里雾里的。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吴维以说:“靠过来。”

陆筠听话贴在他的胳膊上,眼巴巴看着他;吴维以吻吻她的额角,这才慢慢的说:“你以前不是问过我寨子里是不是有巫师,我说没有,其实是有的。吴雨的爷爷是就是我们寨的巫师。他对我就像自己的孙子一样,我恰好有一点悟性,于是他就教给我一些,可以自保。”

“自保?”

“听起来玄妙,其实用处不大。对大局于事无补,只能做到简单的避祸趋吉而已。”

陆筠勾着头,安静思考了一会:“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因为受了这么多折磨,我真是,我真是——”

吴维以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大学毕业后,工作之前吴雨的爷爷就告诉我,这一辈子不能再用此术。是我不听他的话,所以该有此一难。”

陆筠咬了咬唇,忽然盯着他:“那年,你就那你能知道出我跟你以后怎么样?嗯,有几个孩子?孩子怎么样?”

“算人者不自算啊,”吴维以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这句话的。”

“那我回去问吴爷爷好了。”

吴维以笑了笑,没有再搭话,眼睛里像是有满天繁星闪烁。

两个星期后,苏兆仪和温晓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这个据说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来的时候一无所知,离开的时候。

对这场早已知晓的离别,所有人很异常的镇定和从容。高大光洁高的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淡化为背景,起起落落的飞机在空中划过若干白线。

温晓把机票和护照交到吴维以手里,说:“拿好。”

所有的思念和感情,都藏在了这本护照和两张薄薄的机票中。吴维以颔首,沉默地跟她握手。她的手心冰冷,寻不到一点暖意。抬起头对上温晓的视线,目光里都带着只有对方才能看懂的了然和情绪。

苏兆仪看向拖着行李的陆筠,“你知道我的电话,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就随时找我。我过几天也要回国了。”

陆筠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苏医生。”转身扶上轮椅的把手,推着吴维以走进海关。

没有再回头。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温晓若干年前在火车站的那一次分别,那时候他们都还是二十岁出头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从火车窗口从探身出来对她招手,少年风华正当时,从此凭添一种牵挂;她随后想起小时候念过的诗,那首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是什么,要我们离别。

飞机渐渐腾空,洁白的机身好像覆盖了一层羽毛;就像恍若刚刚长出洁白羽毛的鸽子,扇动翅膀穿入层层叠叠的云层,奔向回家的路。

陆筠侧身在吴维以的膝盖上覆上毛毯,想起一件事情:“转机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给局长打个电话,他说他要来接我们。”

吴维以微笑:“嗯。”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飞机破云而出,阳光瞬间洒满天际的每一个角落。

陆筠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轻声说:“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

没有关系,不过十几个小时,总会到达的。

航线的尽头,就是家。

番外之二电视剧

复健照理说是很辛苦和枯燥的事情。

但吴维以却觉得还好,回国这两个月,他甚至觉得过得很享受。每天早上七点半他就会被陆筠叫醒,两人一起吃早饭,然后她扶着他出去外面的花园里散步,然后看看书,在健身器材上去溜一圈下来,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吃过午饭可以小睡一会,醒来后又可以锻炼腿部肌肉。通常有人就这个时候来拜访了,曾经的同事朋友等等,所有人知道他回国了都很高兴,于是差不多每天都有客人来。大家在一起可以吃一顿晚饭——陆筠总有多煮一些菜;也有时候会开车出去吃饭。

他们现在借住的是周旭家在郊外的一栋小别墅,面积不是很大,但四周环境很清幽,住户也不多;最关键的是,这屋子有一套十分齐全的健身器材。

吴维以回国的第二天,就跟曾经的同事,局里的领导吃了顿饭。饭后周旭表示可以把屋子借给他们,陆筠高兴得喜笑颜开,大力拍他的肩膀:“好啊,还是曾经的同学有觉悟,你的自觉性很高,值得发扬。”

吴维以微微一笑,有轻微地犹豫,“那你们呢?”

他的新婚妻子夏小婉笑着说,“我们暂时不住这里的,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夏小婉真是善解人意,陆筠感慨的心说周旭真是娶了个好老婆,“半年就可以了。医生说复健半年就可以了。”

“那太好了,”周旭补充说:“对了,车库里还有辆车,你拿去用吧。那地儿挺偏僻的,出去买东西没车可不行。”

陆筠琢磨了一下,汗流浃背地说,“我都是多少年前考的驾照了,这么多年压根没摸过车啊……”

周旭很认真的建议,“那慢慢练一练吧,”他又看着吴维以,多年的习惯犹在,他叫了声“吴总”,然后说,“你记得指点提醒陆筠。”

吴维以微笑:“当然。”

提醒是完全没必要的。因为陆筠根本没用到汽车,她研究了别墅、菜市场、最近的超市这几个位置后,觉得一辆自行车足以。她每过两天都骑着自行车出门去买菜买零食,白天陪着吴维以做完所有的复健后,她就给他按摩,两人都洗完澡吃了饭,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或者电视。

吴维以之前常年生活在国外,最近的一年也在意大利,跟国内的电视节目脱节很久了,有时候看着电视上花花绿绿的古装剧,就显得很茫然,有时候还会蹙紧眉头,说一句:“不应该这样啊。小筠,这不过是个误会,为什么男主角都不澄清?”

陆筠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茫然的样子,有点像小孩子那样俏皮可爱。她把脸一侧,找个地方偷笑去了。

吴维以于是就把她的脸扳过来看着自己,问:“你笑话我吗?”

陆筠“哈哈”在他怀里笑得开心,“岂敢岂敢。连续剧都是这样的,不折腾不成剧啊。你不要以为每个古装片编剧都是金庸的水平。我们就是看热闹,找找笑点和吐槽点而已嘛。”

“噢,”吴维以笑着理了理她鬓角不整齐的碎发,“那好吧,不过我倒不觉的很热闹,也看不出笑点。”

陆筠忽然觉得让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跟自己一样看狗血连续剧似乎有点残忍,“唔”了一声,拿着遥控换台到新闻频道。

吴维以很诧异,“为什么要换?你不是看的很高兴吗?”

“你不喜欢看吗。”

“我虽然看的有些糊涂,不过大致还是能看懂的,”吴维以伸手剥了桔子喂她,“看见你笑得那么开心就很好。”

陆筠舔了舔他的手指,笑眯眯地换了台继续看刚刚的连续剧。没有演技的男女主角在戏里一脸忧虑,故意惹人同情。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悲伤根本说不出来。

陆筠靠在吴维以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腰,“维以……我不喜欢看新闻,到处都是天灾人祸,我会想起很多事情……”

吴维以心下恻然,亲了亲她的脸。

“那我们就不看好了。明天去把周星驰的电影找出来看看吧。”

陆筠抿着唇一笑,“啊,还有一部《东成西就》不能忘记。”

“那是什么?”

“那是一部惊天地泣鬼神天上难有地下难寻绝世无双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窗外夜色越发浓郁,繁星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