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轻轻垂下眉眼,幽幽道:“又没有人来接人家进宫,怎么进宫?”

“自己去啊!”妇人眉心微拢,直起腰身,“皇上刚刚登基,可能事情太多,一时忙忘了,他忘了,你记得就行啊,你自己去找他,他定不会不管你!”

“找他?”女子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找他做什么?”

她没有告诉她,在石室醒来的那日夜里,她就去八王府找过他的,只是男人的态度......

“妹妹不是已经去宫里找过了吗?”

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舒思洋和妇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云锦裙、外披同色披风的女子缓缓从院门而入。

妇人面上一喜,“倩儿。”

“你怎么有空出宫回来?

舒思倩小脸清冷,没有回答妇人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凉亭内,眉目与自己无二致的女子,莲步轻移、裙裾轻曳、披风被晨风微微鼓起。

舒思洋就怔怔看着她,面露疑惑。

一直走到凉亭的外面,舒思倩停住脚步,微微一笑,转眸看向妇人,“娘大可放心,妹妹早已经跟皇上后宫的女人形同姐妹,怕是皇上早已经许给妹妹名分了,妹妹就在这里等着册封的圣旨吧?”

妇人一怔,舒思洋更是听得一脸莫名。

不过,这个女人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两人都是听出来了。

“洋儿?”妇人眸光一转,疑惑地看向舒思洋,“怎么回事?”

舒思洋自长椅上起身,“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舒思倩冷哼,“不要再装了,昨夜你不是进宫了吗?

舒思洋一怔,愕然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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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金扉的外面,商慕毅静静地侯在那里。

在他的前面是潺潺流过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底一群小鱼追逐游过,他轻抿了唇角,看着那小鱼戏水,微微失了神。

早上起来,这个女人就说要回来一趟,他怕她想不开,就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只不过,她说,她有点事情要问舒思洋,会很快出来,让他就侯在门口。

这都进去有一会儿…

轻轻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回过头,就看到舒思倩从院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脚步有些虚浮。

微微一怔,他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事情处理完了吗?”

舒思倩淡瞥了他一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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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

舒思洋准备进屋,又被妇人喊住。

“洋儿,你看看人家苏月,手段多厉害,你就整日在这里干等。既然,她能让让人家扮作你,威胁你姐姐,就说明,你在皇上心中是有分量的!如今,你姐姐都被赐婚给了五爷,你是不是也等着皇上将你指给别的男人啊?”

舒思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妇人的话还在继续,“乖,听娘的话,去找皇上吧!如果你不方便,娘让人帮你带信给皇上。”

舒思洋不耐地闭了闭眼,正欲转身,就听到一道醇厚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是要找朕吗?”

其声郎朗,清润如风。

如此熟悉!

舒思洋浑身一震,愕然睁开眼睛,蓦地回头。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眼里只有一人,那人黑发飘飘、白袍簌簌,踩着阳光而来,浅浅地对着她笑。

再也克制不住,她提起裙裾朝那人飞奔过去,越跑越快,飞扬的发丝、鼓风摇曳的裙裾,就像一只翩然而起的蝶。

眼见着就要飞扑进对方的怀里,她却又蓦地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来人,片刻,微微倾了身,“洋儿见过皇上!”

不远处的妇人反应过来,亦是跪了下去。

商慕炎上前虚扶了舒思洋一下,“都起来吧,这在宫外,不必这些虚礼。”

舒思洋心跳踉跄,眼梢轻挑,快速瞥了男人一眼,又颔首垂眸的娇羞一笑,仿佛让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陪朕到那边去坐坐!”

商慕炎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凉亭,温润开口。

“嗯!”舒思洋红着脸轻应。

妇人见状,心情大好,“洋儿陪皇上先坐着,奴婢去沏壶茶来。”

商慕炎没有看她,松开舒思洋,径直拾步朝凉亭走过去,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那就有劳婆婆了。”

凉亭内,石桌边。商慕炎坐着,舒思洋站着。

商慕炎缓缓抬眼,看向盈盈立在面前的女子,淡淡一笑,“为何不坐?”

舒思洋亦是弯了弯唇,“皇上没让,所以不敢坐。”

“哦?”商慕炎挑眉,“洋儿几时变得如此在意礼节?”

“洋儿在皇上面前,可以不要礼节吗?”舒思洋水眸微微一闪,不答反问。

商慕炎微微一怔,便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坐吧!”

舒思洋有些些失落,颔首道了句,“谢谢皇上!”便轻拂了裙裾,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抬眸的瞬间,见男人的眸光静静落在远处。

微微一怔,她也循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了院墙边,大片的木芙蓉。

十月正是木芙蓉的花期,一朵朵花团锦簇,开得正艳,阳光下煞是美丽。

她弯了弯唇,幽幽道:“这些木芙蓉是我从以前住的旧屋后山整株移过来,就怕不能活,没想到花开得这么好。”

商慕炎没有说话,舒思洋又低低一叹,“好怀念小时候,我们在后山芙蓉花下玩耍、捉迷藏的时光…”

“是啊,朕记得,母妃被父皇剜心后,父皇下旨烧了母妃所有的遗物,当时,朕偷偷溜到火场将母妃最心爱的一枚发簪偷出来,结果惊动了禁卫,火场最偏,围墙外就是宫外,以当时朕的地位处境,抓到就是一个死,所以,朕翻墙跃下,那围墙有几丈高吧,朕当时年幼,又没有功夫,便直接摔断了腿骨,是你路过,救了朕,还背着朕走了很远的路,将朕藏在木芙蓉的花林里,躲过了官兵的追捕。”

商慕炎淡淡而谈,神思有些悠远,末了,又凝了眸光轻轻看向她,“这样说来,朕欠洋儿两条命!”

舒思洋一听,急了,“皇上,洋儿提这些并不是这个意思,也请皇上不要说什么欠不欠的,为了皇上,洋儿心甘情愿赴死。”

商慕炎眸光微微一闪,笑道:“不要轻言生死,这世上,谁也不是为谁而活。”

舒思洋脸色微微一白,商慕炎又接着说道:“对了,你的身体还好吧,恢复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舒思洋点头,“你呢?看你似憔悴了不少。”

脱口而出后,舒思洋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你,而不是皇上。

所幸,男人也没有太在意,低低一叹道:“朕是为了小宇的事愁心啊!”

舒思洋一怔,“小宇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商慕炎摇头。

这时,妇人正端了茶壶茶具入了凉亭。

商慕炎眼波一动,继续,“不过,好在张安已经醒了。”

一声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起,正在说话的两人一怔,循声望过去,就看到,是妇人手中的杯盏没拿稳,差点跌落,又被妇人险险救握住。

见商慕炎的目光扬落在自己脸上,妇人一惊,作势就要下跪,被商慕炎眼疾手快地止了,“没事,不要动不动就行礼。”

“谢皇上!”妇人起身,又提壶,小心翼翼地将两人面前的杯盏撞满。

两人的谈话继续。

“张安知道小宇的下落吗?”舒思洋问。

商慕炎摇头,“朕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他昨夜醒来,却失去了记忆。”

妇人眸光一闪,舒思洋微微一怔,“失去了记忆,那怎么办?能恢复吗?”

“太医说,是因为脑部受损,又昏睡太久的缘故,现在在以银针打通穴位,朕也观察过他的情况,假以时日,应该可以恢复。”

“嗯,那就好!”

“朕不知道小宇在清幽谷被夺走那夜,在张安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朕相信,他一定发现了一些什么,能提供给朕重要的线索,现在人已经醒了,就等他恢复记忆。”

妇人的手一顿,见两人的杯盏也已经装满,遂将茶壶轻轻放在石桌上,对着商慕炎微微一鞠道:“皇上请慢用!”

“嗯!”商慕炎点头,修长的手指端起青瓷杯盏,轻轻吹拂了一下茶面,小啜了一口,“嗯,不错。”

妇人颔首,微微笑,笑容不达眼底。

舒思洋眼梢轻抬,眸光在两人脸上盘旋了一圈后,亦是端起面前茶盏,水袖一掩,遮住所有人的视线,轻轻饮下一口,将杯盏放下。

“对了,皇上精通岐黄之术,洋儿自醒后,虽身体未曾觉得有何不适,却也未曾看过大夫,不知能否有幸让皇上替洋儿把把脉,看看是否有何微恙?”

商慕炎和煦一笑,“自是可以!”

说着,已是抬了手臂,舒思洋轻挽了水袖,将莹白的皓腕置放在石桌上。

修长的手指探上,商慕炎眸光微微一敛。

“怎么了?”觉察到他的异样,舒思洋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有问题?”

商慕炎没有吭声,凝神再探。

舒思洋面上露出忧色,她看了看妇人,妇人亦是凝重了脸色。

两人齐齐看向商慕炎。

商慕炎眉心一皱,“脉搏时缓时急,时强时弱,显然,中毒之兆。”

中毒?!

两人皆是一惊。

“难道是血玲珑有问题?”舒思洋骇然道。

“不要瞎说,你服用的解药又不是血玲珑一个,你怎么不说,灵珠和乌星草有问题?”

妇人急急驳了她一句,可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灵珠和乌星草是眼前的这位帝王所得,她怎么可以这样去说呢?

心口一撞,她连忙跪在地上,“对不起,皇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状况还没有搞清楚之前…..”

“好了,朕又没说你什么。”商慕炎拧眉,朝她不耐地摆摆手,将她的话打断。

“那现在…洋儿要怎么办?”

舒思洋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用担心,虽然朕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毒短时间之内对你身体并不会怎样,朕回宫后,让太医过来帮你瞧瞧。”

“嗯!”舒思洋点头,轻轻垂下眼帘。

妇人拧起眉,面露忧色。

骤然,一阵衣袂的“簌簌”声自身后响起,几人一怔,回头,就看到一黑衣人不知何时落在凉亭的外面。

是隐卫。什么事?”商慕炎敛眸。

“启禀皇上,明妃娘娘病了。”

隐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只见眼前白影如雪动,待回过神来,商慕炎早已出了凉亭。

舒思洋秀眉轻蹙,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妇人亦是俯身,蓦地想起什么,又拔步追了上去。

“皇上,皇上…”

院门口,白衣翩跹的男人顿住脚步。

妇人上前,“皇上,奴婢斗胆,请问皇上,洋儿几时能进宫?”

男人轻凝了眸光,望了望远处的天边,忽而,转过头,“都说皇宫是牢笼,婆婆就那么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这人间牢笼中?”

妇人脸色一白。

男人唇角一勾,大步离开。

【272】她要见两个人

更新时间:2013-9-16 11:39:17 本章字数:6618

邀月宫

乱作一团。4

太医院的太医尽数齐聚在院子里,各个面露忧色、窃窃私语。

“这看病不让人近前,如何看病啊?”

“是啊,平素看明妃娘娘也不是这般不通情达理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樯”

“难道你方才没有看出来吗?她是惊吓过度,俨然疯了。”

“不要瞎说,你还要脑袋不?”

“实话嘛。劲”

“她是思念失踪的小皇子思念过度才这样的。”

“哎….”

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不知该怎么办,虽进去之后都被那个女人给赶了出来,可他们也不敢离开,这个女人在新帝心中的地位,他们清楚得很。

正在大家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的时候,一抹明黄身影快步入了院门,众人一惊,连忙跪地行礼。

“参见皇上!”

“起来吧!”商慕炎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凌厉眸光快速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太医院院正袁鸣的身上,沉声问道:“明妃怎么回事?”

说着,脚下亦是不停,还未等袁鸣回答,已是伸手推了厢房的门疾步走了进去。

下一瞬又见他回过头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朕进去给明妃看看!”

话落,已转身进了屋。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袁鸣听的,还是大家听的,是一人进去,还是全员进去?

袁鸣扫了一下众人,怒道:“没听到皇上说,都愣着干什么,都,都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吗?”

众人恍悟,连忙随其后面躬身入了厢房。

刚进了门,就蓦地听到女人嘶吼的声音,“不要过来!”

这一次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新帝说的。

于是,明黄身影就顿在了那里。

女子坐在床上,紧紧抱着怀里的被子,瑟瑟抖作一团,水眸中写满惊慌和恐惧,她全神戒备地望着商慕炎,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商慕炎眉心微拢,沉声问向一脸忧色站在床边的碧玉琳琅,“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娘娘早上醒过来就这个样子,她说,她梦见小皇子…梦见小皇子被人…害了,然后,就哭,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起身,还一直自言自语。”

“奴婢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可娘娘不让他们看,娘娘说,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会害她,当初那些产婆也是这样的,借给她接生之名,结果,就抢走了小皇子…”

碧玉琳琅怯怯地说着。

所有人都看着那位帝王的脸色。

帝王眉心紧锁,转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