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几人听得那最后“辛苦了”三个字似是咬得极重、意味深长。

正冷汗涔涔,天子又道:“你们继续!”

末了,也不等几人做出反应就携了苏月往外走。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相信了这果真是帝后的事实,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两人落水前和落水后容貌不同,原是易了容。

几乎都是初见龙颜,心中激动异常,连忙纷纷跪了下去,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早闻这一对帝后诸多传奇,今日得以一见,果然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连举措亦是同传闻中一般无二的不同凡响。

其间不少女子,包括今日竞赛之人,亦包括瞧热闹的,早闻天子年轻有为、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更是芳心大动、如鹿在撞。

只是,这位少年天子似乎对他身边的皇后很是情有独钟的样子,而且这位皇后似乎也很是了不起的样子….

女子们心中百般滋味,却无一例外地不住打眼偷睨那个龙章凤姿的男人,然后继续耳热心跳。

商慕炎目光略略一扫全场:“都起来吧!”

视线收回,见苏月全身湿透,衣衫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尽显,面色一沉,就伸手将她反扣在怀里,让她呈面朝着自己、背对着外面的姿势。

苏月当然知其心思,唇角微微一翘,也未吭声,就任由了他去。

众人陆续起身,见帝后二人又姿势暧.昧,皆垂眸颔首不敢直视,纷纷退至两旁给其让出一条道儿来。

商慕炎本想携着苏月拾步离开,后又见苏月如此姿势,并不方便,遂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脚尖一点,用轻功飞身而起,等众人反应过来后,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再定睛,已是不见了帝后二人的身影。

众人都久久回不过神来,一些年轻女子更是忍不住在想,如果怀中女子是她,如果是她…

人群中,如烟轻轻垂下眉眼,看向手中红得似血的花儿,自嘲地弯起了唇角。

比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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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旁边,裴亮等在那里,远远地看到商慕炎抱着苏月飞身而来,而两人又是一副全身湿透的狼狈模样,裴亮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迎了上去,“皇上,发生了何事?”

“没事,”商慕炎淡然应道。

裴亮愣了愣,见其要上马车,遂赶紧伸手打了帘子,商慕炎抱着苏月入了进去,“走吧,回宫。”

帘子放下,裴亮又怔了一会儿,就跃上车架,扬鞭落下。

马儿嘶鸣一声跑了起来。

马车内,商慕炎将苏月放下,左右看了看,为了不打眼,他们就挑了一个寻常的马车出宫,此时车厢内只有一个软垫和一个薄毯。

“冷不冷?”见苏月脸色微微发白,商慕炎眉心微蹙,伸手拾过薄毯替她擦拭着湿透的发丝。

苏月摇摇头。

其实,很冷。

刚才在水里时许是真如她所说,因为跳着舞、消耗着能量,所以不觉得冷,刚刚被商慕炎抱着迎风一飞,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毕竟才早春的天气,气温低得可怜。

可是,她不能说。

因为冷也没有办法,就近没有御寒的东西,而他身上也同样是湿透,再说,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要在水里面作半天,也怨不得别人。

其实,她那一舞和将商慕炎拉下水,与其说是想做给那些哄笑她的人看,倒不如说,想给如烟看。

反正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遇到这种事情就逃避的苏月。

她的男人她的王,为何要放任别的女人来抢?

就算两人曾经有过什么,那也只是曾经。她告诉自己,既然选择跟随他,就应该相信他,既然感情需要珍惜、需要经营、需要守护,那么,她就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经营、好好地守护。

人生无常,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珍惜眼前人,至少,她努力过,不留遗憾。

擦完她的发丝,男人又将薄毯挪了一块干爽的地方,开始擦拭她的身子。

软软的、毛茸茸的触感轻轻柔柔地落在身上,苏月觉得心底的某一处也是柔软得不行,她忽然想起,封后那日的晚上,他也是这样给她擦拭着身子,只是彼时,他心里翻江倒海,而她却浑然不知。

蕊娘的话又回荡在耳畔:“你不知道,当你的血打开贤妃宜春宫暗格的时候,他有多恐慌,他怕你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他怕你知晓了这一切,他跟我说,蕊娘,朕第一次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样,在那个人面前,江山、名利、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后面,你只怕失去她,只想她留在身边。我说,要不,皇上跟她直言吧,将这些事都告诉她。他摇头,不,朕不能赌,朕赌不起。”

苏月心中微微一疼,男人的动作还在继续,耐心又温柔,她心绪一动,也伸手抓起垂坠在眼前的薄毯的一角,开始替他擦拭起来。

男人明显一震。

“怎么了?”苏月挑眉,“你堂堂一个帝王,亲自给我擦身,作为回报,我就勉为其难也给你擦擦咯。”

苏月避重就轻,说得轻巧,男人却低低笑了起来,黑眸晶亮,甚是愉悦的模样。

于是,很快,马车内便乱作一团,一方薄毯,扯来扯去,两双手手忙脚乱。

于是,裴亮在外面除了不时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还听到这样的声音。

“啊,都被你撕破了。”

“这样方便。”

裴亮脸上一热,这帝后二人是情难自禁要那个?

“你轻点。”

“谁让你动来动去,不过,你可以重些,我不介意。”

裴亮又疑惑了,两人好像又不是…

“你配合点好不好,我手酸。”

“急什么,慢慢来。”

裴亮满头黑线,这是在用手那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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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明天如烟来,传说,明天还有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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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结尽百年月【006】

甜蜜:结尽百年月【006】

按照惯例,官员们上午选出春仙子,下午就要进宫面见圣上,并接受赐封。

今年也不例外。

金銮殿,商慕炎一袭明黄龙袍端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上,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轻搭在龙椅的椅把两侧,面色沉静、神情寡淡。

众臣分立两旁,眼观鼻鼻观心。

随着陆海的一声尖细传喏,殿门口一片姹紫嫣红缓缓而入轹。

是今日选出来的五个春仙子。

五人皆锦衣华服、身姿曼妙,盈盈走动间,风情各异。

穿过众臣,五人一直走到殿中间站定,下一瞬又齐齐落落跪了下去,声音软糯,如黄莺出谷:“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篌”

商慕炎凤眸微微一眯,眸光从五人的脸上走过,在看到如烟的那一瞬微微一顿,旋即,收回,淡声开口:“都平身吧。”

“谢皇上!”

垂眸颔首的五人缓缓起身,娉娉婷婷而立,也就是到这时,几人才敢轻轻抬起眼梢,偷偷朝高座上的少年天子看去。

上午在画舫上,这个男人全身从头湿到脚,已是英气逼人,如今明黄龙衮在身,更是俊美得无法比拟,特别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质,根本让人不敢直视。

如烟始终低垂着眉眼,其他四人在抬眸,不经意撞上男人的目光时,也都心头一突,纷纷面红耳赤地收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接下来便是赐封仪式。

商慕炎轻扬手臂,陆海宣读圣旨。

五人皆被钦赐了“春仙子”头衔,另外,还依次被赐了刻有“稻、黍、稷、麦、菽”五字的玉灯笼。

等这一切结束,殿中有片刻的静谧。

谁也没有说话,商慕炎也没有说让大家散去,众人就都杵在那里,包括那几个目光殷殷、小脸绯红、心跳踉跄的女子。

几个大臣互相递了个眼色,新任宰相夜笙垂眸犹疑了片刻,微抿了唇抬头,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终于,上前一步:“皇上。”

************

一片绿树红花中间的宫道上,苏月缓缓走在前面,碧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娘娘,要不奴婢扶你去那边坐坐?”碧玉紧步跟上,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凉亭。

她记得平素这位娘娘也没有午后散步的习惯啊,一般都是清晨或是黄昏出来,而且差不多散半个时辰的样子,可今日两人绕着这条路差不多都走了一个时辰了。

苏月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拂过身侧的一朵花儿,没有吭声,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碧玉怔了怔,又补充一句:“那要不,奴婢陪娘娘去御花园那边走走?奴婢早上路过的时候,见那里面的花儿好多都开了,可好看了。”

苏月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懵懂,“什么?”

碧玉汗,敢情在神游,没有听她说话啊,遂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奴婢说,娘娘要不要去御花园里走走?”

苏月摇了摇头,依旧有些心不在焉:“明日再去吧。”

去御花园干什么?

御花园跟金銮殿那么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借散步之名,在这里晃来晃去,还不就是想看看金銮殿里的动静。

因为来晚了,人都已经进去了,她没有看到五位春仙子。

也不知道都是怎样的女子,如烟在不在其列?

虽然商慕炎曾经给过她唯一的承诺,但是,毕竟他是帝王,是一代天子,后宫牵动前朝,是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定律,他有他的无奈,她懂,如果,大臣们用政事来说服他,或者说,逼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迫不得已就真的…

正乱乱想着,就蓦地听到碧玉惊呼:“娘娘你看,听说那几人是今年当选的春仙子。”

苏月一震,抬头,就远远地望见几个女子袅袅婷婷从金銮殿出来。

几人手中皆执着一份明黄圣旨和一盏玉质的小灯笼,缓缓顺着宫道往出宫的方向走。

苏月透过花树的间隙,细细看过去。

那几个臣子的眼光还不错,果然一个一个生得绝色俏丽,而且,走在最后的那个不是如烟,又是谁?

苏月微微怔忡。

也不知道商慕炎最后有没有册封她们其中的谁为妃?就光这五人从金銮殿里出来了,其他众臣并未见出,是不是正在商量此事?

心头微乱,而那五人眼见着越走越近。

这条路是出宫的必经之路。

“有点累了,碧玉,我们回吧,”话落,苏月便转身往凤栖宫的方向走。

走了一会儿,身后骤然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皇后娘娘请留步。”

苏月一震,回头,就看到女子紫衫华裙,站在阳光下,朝着她微笑。

正是如烟。

她怔了怔,朝其身后出宫的宫道上睨了一眼,其余四人已经走远,她这是要…

正微微疑惑,对方已经缓步走近,对着她优雅一鞠:“民女如烟见过皇后娘娘。”

苏月微微一笑:“不必多礼,不知如烟姑娘找本宫可有何事?”

如烟徐徐抬头,看向苏月,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真没想到娘娘竟是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儿身,想当初娘娘还是六扇门师爷苏桑的时候,有一次为了查案去风月楼找爷,哦不,如今应该叫皇上,娘娘去风月楼找皇上,那时,爷让如烟给娘娘找了好多个姑娘,娘娘都不为所动,原来,自己也是女儿身。瞧我这张嘴,真该打,总改不了唤他爷的习惯,娘娘恕罪。”

如烟手执丝绢掩嘴微微一笑,对着苏月略略颔首。

哪里有一丝请罪的样子?

苏月不动声色地淡睨着她。

这是要来挑衅的节奏吗?

唇角一弯,她亦是轻轻笑开:“如烟姑娘说得可不是,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就像本宫曾经在王府唤他商慕炎唤习惯了,如今他贵为九五之尊,本宫亦是没有将这个习惯改过来,本宫尚且如此,又怎会怪如烟姑娘?”

如烟脸色微微一白,旋即就低垂了眼眸:“多谢娘娘体恤。”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微微一叹:“世事真是难料啊,想不到娘娘跟八爷曾经如此相对立的两人,如今竟然成了恩爱夫妻。”

如此相对立?苏月一怔。

有吗?除了那次去风月楼找商慕炎,跟那厮唇舌相对、闹了点不愉快之外,也没什么太对立吧?

不过,人家想这样认为便这样认为吧,此女的心思,她懂。

不徐不疾,唇角依旧一抹笑靥如花。

“是啊,本宫自己也没有想到与他会有今日,这人世间的事,想不到的太多了,想必当初如烟姑娘还是风月楼当家花旦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今日自己会成为我北凉的春仙子吧?”

如烟再次脸色一滞,不过旋即,又蓦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看来,离间计对娘娘和皇上之间根本不适用。”

苏月一怔,如烟敛了一脸轻佻之色,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娘娘是不是以为如烟进宫来是想做皇上的女人?”

也不等苏月做出反应,她又淡淡垂下眉眼:“这点自知之明,如烟还是有的。”

那样子与刚才出言相问的女子判若两人。

苏月再次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烟…”

************

天瑶池,亦是宫里唯一的一处温泉池。

原本没有的,只有殇州的行宫有。商慕炎为了调理苏月体寒的身子,专门让人在宫里辟了此池,池水从京师几里外的天瑶山的温泉引入。

只可惜,当初此池刚刚竣工,就出了苏希白荼毒一事,苏月也没有来得及用,就去了南轩,而回来后,身上月事又来,恐脏了这来之不易的泉水,也没有来用。

今日正好身上干净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

甜蜜:结尽百年月【007】

龙吟宫,宫灯明亮

商慕炎眉眼低垂,专注地批阅着手中奏章,陆海躬身静静站在边上,一颗心却是如同小鼓在捣。睍莼璩浪

男人手中朱砂笔重重在奏折上落下一记,他的心头就重重一跳;男人“啪”的阖上一本奏折,他的心头就又是突地一跳;男人偶尔抬起眼梢睇他一眼,他更是心跳踉跄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要疯了。

都是那帮臣子们害的他,故意将春仙子比赛,乡试和州试时,很多女子效仿皇后娘娘的消息让他听到,还描绘得有声有色,而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对皇后的任何事情都特别上心,所以就告诉了他,于是乎…轹…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明白,这世上最让人煎熬的不是皮肉之苦、切身之痛,而是现在这样,你等着对方一场暴风骤雨,可对方平静得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当真是没事人就好了,他知道不是。

今日在朝堂之上,许是新官上任、不知朝堂深浅,又或许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新任宰相夜笙便成了众臣的代表。在春仙子赐封之后,夜笙故意启奏,说,皇上,上午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提前回宫了,后面还有很多好戏没有看到,这几位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譬如青柳姑娘的画舞,以足为笔、以地为纸、翩翩一舞、步步生莲,真可谓天下一绝,要不,让青柳姑娘留下来,单独为皇上舞上一曲?还有那位赵霓裳姑娘…篝…

当时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让夜笙的话说完,就将其打断,他说,既然宰相如此赞誉有加,想必很好看。当时,众臣点头,夜笙更是喜出望外,谁知这个男人话锋一转,想必宰相很喜欢看,那要不这样吧,宰相恰逢成家的年纪,朕成人之美,将这位青柳姑娘赐婚与宰相。

夜笙一堵,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连不同意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同意就是抗旨不遵,那是要掉脑袋的。

陆海还记得夜笙当时的表情,那真可谓是调色板,陆海想,夜笙的心里怕也是一样吧,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这位少年天子的厉害之处。

他知晓了大家的动机,却依旧按兵不动,不生气,亦不发火,上午的时候,在画舫上还跟几个大臣说,你们继续,下午直接赐婚,让众人再无一人敢放一个屁。而且赐完婚以后,让几个女人退了下去,还泰然自若地跟众臣商量起其他政事来。

“啪”的一记声响,将陆海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眸,男人已经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抬手捏着眉心,陆海连忙上前,将笔砚收好,男人忽然将手自眉心处拿开,看向他:“陆公公可是有心事?”

陆海脸色一变,寻常这位帝王都是唤他陆海,骤然这一声“陆公公”,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陆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请恕罪,奴才不是有意欺骗皇上,奴才也是听那些大臣们说乡试和州试的时候,有人效仿娘娘,一时也未做多想,就直接告诉了皇上,奴才….”

男人唇角一勾,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站起,“朕翻过比赛记录,乡试和州试时,的确有人效仿皇后啊,只是今日没有,陆公公也没有说错,为何要请朕恕罪?”

啊!

陆海脑子一懵。

男人已经拾步往外走:“起来吧,摆驾凤栖宫。”

陆海再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