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手指了指院子门口:“我过来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后来不知怎么的,将碗还给我,就跑了。”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等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商慕毅的人影。

舒思洋更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嫫。

中年男人收回视线,笑着看向舒思洋:“蝶舞,看刚才那位公子,锦衣华服、行尊带贵、一表人才的,不是一般人吧?”

舒思洋眸光微闪,轻笑道:“是啊,听说在京城里当个什么官,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也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成亲了,这是跟他夫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男人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舒思洋默然转过身,微微低垂了眉眼,继续修建那些参差不齐的花枝。

原来,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

虽然她姐姐是咎由自取,可是不是说情爱不由人吗,不是曾经爱得如此刻骨铭心吗?

她姐姐才死去多久,他照样可以爱上别的女人。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可以改变一切坚定,可以淡忘一切伤痛。

她想,她也会忘了心底的那个人。

会吗?她问自己。

应该会吧。

************

果然是她,果然是阿莲!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商慕毅此刻的心情,那种又惊又痛、又自责内疚、又心疼害怕的心情。

她说了,她有心上人,她的心上人不是他,可是,他却对她做了如此禽.兽之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贞.操更重要的?

他竟然,竟然,竟然就这样毁了她的贞.操,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如何在她的心上人面前自处?

而且,他还那样粗.暴。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失控,如同疯子一般的失控。

那是她的第一次啊,她有多痛?所以,她一直哭,一直说,一直求饶,是吗?

可是那时他的眼中看不到她,他的耳里也听不到她,他满脑满眼都是舒思倩,他满脑满眼都是仇恨,满脑满眼都是愤懑。

天啊,他都做了什么?

不行,他要找她,他要找到她,他要跟她道歉,虽然,虽然,道歉远远弥补不了对她的伤害。

对,找她。

他先回了房,他的房里没有,她的房里也没有,其实,他也不知道哪间是她的房,他刚才忘了问那个掌柜的了,反正楼上的厢房就那几间,他一间一间地敲门,一间一间的问,无人应的,他就直接破门而入。

没有,都没有!

他又下楼找,他还去了厨房,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见他问阿莲,几个厨子伸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炭炉和一个药壶,说昨夜你夫人用的,早上没看到过人。

他提起药壶,炉中的炭火早已经熄灭,但是,他似乎依稀能感觉到药壶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壶肚子里的药渣还在,他倒了一些出来,用锦帕包住,就出了厨房。

他找遍了所有客栈,都不见阿莲的影子,马儿还在马厩里,她能去哪里?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

他又上街上去找,小镇不大,他就一条街一条街的找,路过几家医馆,他拿了药渣问大夫,几家医馆的大夫都说着同样的话。

“这是解幻香的解药。”

“昨夜有个姑娘过来问过这种药。”

“这药一般药店都不卖的,因为不像普通生病药物,我们这种小镇上能中幻香的人能有几个,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一个,所以这种药一般都不进,免得亏本。”

“我让那位姑娘去附近的山上采,应该可以采到解药。”

商慕毅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客栈,反正天黑了,小镇找完了,也没有看到阿莲的人。

他就坐在客栈门口等,他想,指不定他们两人走岔了,他等着她回来,他要坐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伤到了她,无论是他的用强、他的粗暴、还是他将她当成了另一人,他都伤了她,深深地伤了她。

她一个弱女子将中了幻香、不省人事的他从那么远带到了客栈,她还抹黑上山去给他采解药,跟人家借厨房给他熬药,结果,结果从他这里得到了什么?

身心的摧.残。

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擦黑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黎明,从黎明坐到大亮,没有,始终没有等到她。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她走了,一个人伤心地走了。

于是,他也不再停留,直接去马厩牵了马打马回京。

他要去北辰山找她。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回到王府已是四日之后。

听管家说,袁诗音归宁还没有回来,他也懒得去管,连衣服都没有换,也没有去宫里跟商慕炎禀报,就直接一人上了城郊的北辰山。

到了北辰山他才发现,其实,他只知道北辰山,她的家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于是,只能满山的找,可是整座山找完了,他也没有发现一家人家,他明明记得她说过,她家就在长有千岁莲的山洞的附近啊。

没有办法,他就只好等在山洞门口,既然洞是她家的,既然她家就在附近,他想说不定能碰到她,不,应该说,他坚信,一定能碰到她,他俩的第一次见面不也是在这里吗?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山风徐徐,四周是郁郁葱葱,忽然就想起许多事来。他想着他们的初见,想着她对他的戏弄,想着山洞里的险情,想着两人的尴尬暧.昧,想着她去王府找他,想着她被袁诗音赶出府门,想着她抱着雪貂在街上流浪,想着她坐在马后紧抱着他的腰,想着她躲过她师兄时的兴奋模样,想着她被人刺破了腿、刺破了臂时的隐忍,想着危难关头,她拼死用自己娇小的身子挡在他的前面….

记忆竟然如此清晰。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了,他没有下山,就连夜里,他也没让自己睡着,他怕他一闭眼,就错过了。

他一直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性格使然,所以,他是一个很少有着大悲大喜浓烈情绪的人,他不像商慕炎,他不是那种活得很极致、很肆意的人,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非要等到她不可的样子。

非要。

第三日,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他出门也没有带伞,他也不敢进山洞去避,一来不想被什么机关暗算,最主要的他怕,他进去了,她来了,不是就错过了吗?

所以,他依旧坐在那里等。

雨越下越大,瓢泼一般,冲刷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忽然之间,竟是雨停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感叹,这春雨怎么跟夏天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就骤然发现,大雨其实还在下的,只是他这一块停了。

他头顶的这一块停了?

他蓦地意识过来什么,抬头,果然,头顶一柄纸伞静撑。

心跳狂跳、他瞳孔一敛,回首,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那人。

.....

诗毅:只愿君心似我心【018】

心头狂跳、他瞳孔一敛,回首,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那人。

那人一身湖水绿长裙,一袭薄披风委地,脸色略显苍白,一手撑着纸伞,一手轻抚在腹上,正眉眼清淡地看着他。

正是他望穿秋水等待的人。

“阿莲…”

心中狂喜,他猛地从地上站起,因为迅猛的动作,头差点撞在纸伞的伞柄上,女子稍稍往后一挪,他才险险避过辂。

可是因为他实在太高大,头最终还是撞在了伞面底部的伞骨上,“砰”的一声,他也不觉得痛,女子眸光微敛,往上举了举,许是有些吃力,就索性将伞往他面前一递,他连忙伸手接过,心跳踉跄。

女子却忽的转身就走。

商慕毅怔了怔,见她淋在雨中,脸色一变,连忙追了上去,将伞撑在她的头顶媪。

“阿莲….”

“你当时中了幻香,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女子没有回头,骤然开口,声音清冷。

商慕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好吧,他在小镇上想了两天,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四天,坐在这里又想了两天,就想见她,却根本想不出见了以后能跟她说什么。

对不起是唯一的一句开场白,如今,这唯一的一句话也被她抢了去,他还能说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她边上替她撑着伞。

女子脚步不停,往下山的路而去,他便亦步亦趋,将整个伞都撑在她头顶,也全然不管自己一边的身子都在外面,反正他早已湿透,也不在乎更湿。

两人都不说话,商慕毅一边看路,不时偷睨边上的人,只见其略显苍白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几时见过她这个样子?自认识以来,她都是活蹦乱跳、很阳光的,不管开心还是生气,那张脸都是很生动的,如今…

正兀自想着,女子清冷的声音忽而再次响起:“雨停了。”

他一怔,看了看,还真是,也不知几时停的,他竟没有察觉,刚准备将伞收起来,发现女子又继续走了,他一急,又连忙追了上去,慌乱中只好继续将伞撑着。

女子有些无奈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一时情急,道:“这雨可能还会下。”

女子摇了摇头,继续沿着下山的路往前走,商慕毅愣了愣,又觉得那话似乎不好,略略一想又道:“其实,遮太阳也是可以的。”

说完以后,才觉得这话比刚才那句更蹩脚,这大雨初歇,哪里会有太阳?一时窘迫,就不再多说一个字。

可是女子显然被他的行为弄崩溃了,陡然顿住脚步,转身面对着他,沉声道:“商慕毅,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撑伞的是吗?”

“不是,我…”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是来跟她道歉的不是吗?可是…

他小声道:“对不起你又不让我说。”

女子嘴角抽了抽,“好,我现在让你说,你说吧。”

“对不起,那一夜,我真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于是,接下来,又冷场了。

最终还是女子先打破沉默:“好了,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见商慕毅未动,她转身继续下山,商慕毅一急,又跟在后面。

女子显然被他逼疯了,再次顿住脚步,猛一回头,难以抑制地吼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商慕毅震住了,被她的样子震住了。

不是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却跟任何一次不同,她脸色苍白,眼眶红红,几乎是嘶吼出声,连身子都在颤抖。

他说不出那一刻心中的感觉,只觉得痛,很痛,不能呼吸。

“我…我….”

是啊,商慕毅,你到底想要怎样?他问他自己。

他也不知道他要怎样。

见他吞吞吐吐,女子又转身作势要走,商慕毅心里的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血瞬间往脑子里一涌,他猛地丢了手中纸伞,冲上前去,紧紧将女子抱住。

女子似乎被撞得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商慕毅并没有注意,此时的他胸腔内震荡的满满的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强烈地无以名状,他只知道,真实地裹着怀里的这份温暖,一颗心都颤了。

女子却忽而笑了,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的眼睛,“怎么?想补偿我?”

商慕毅不意她会说这话,不过,也是,这才是她,什么话都会说,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明明又不是,说不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

见他不说话,女子又是一笑,苍白的脸色也终于因为这一笑灵动了不少。

“那你娶我!”女子歪着脑袋。

“娶你!”

似乎这句话在嘴边等了很久,又似乎早已经这么打算着了,商慕毅几乎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说完,觉得还不够,又笃定强调了一句,“娶你,只要你愿意!”

女子微微一怔,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要做正王妃。”

商慕毅一愣,女子便又笑了。

伸手缓缓将他推开,微垂了眼帘,唇边一抹笑靥如花:“跟你开玩笑的,我这样的乡野粗鄙之人,如何能做王妃?”

“不,”商慕毅将她的手拉住,“你很好,你比那些所谓的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都好。”

眼前又晃过袁诗音涂满黑绿膏体的脸和跷在石桌上晃荡的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在我的眼里是最好的。”

“商慕毅,看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你有没有用心去看过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主观意识太强,所以决定了你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看法?譬如,你心里面已经将一个人看死了,所以,无论这个人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觉得不顺眼,而又譬如,对我,你说我很好,你又到底了解我几分?”

“不,”握着女子的手蓦地收紧,商慕毅摇头,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这个女人说了那么一大段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最好?”女子轻嗤,忽而抬眸看向他,“那舒思洋呢?”

舒思洋?!

商慕毅一怔。

女子笑了笑,“那夜你可满脑满眼都是她。”

商慕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她说的是舒思倩,因为在外人眼里,并不知道两人互换身份之事。

“她…..”商慕毅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还活着不是吗?你又爱又恨的心上人还活着不是吗?商慕毅,原来你如此用心良苦啊!”女子依旧是笑着,轻轻浅浅地笑着。

商慕毅怔了怔,想起那日客栈掌柜说的,他跟舒思洋就在院里,然后,她在院子门口,后来就跑开了,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原来她以为曾经舒思倩的判刑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一出戏,是吗?

“不,她已经死了,那不是她,你在客栈后院看到的那个不是她,是她的孪生妹妹。”他一口气说完,见对方没有吭声,又道:“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当面问她,我也可以将你带进宫面圣,当今皇上和皇后都可以为我作证。”

女子似乎有些震惊,微微眯了眸子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道:“那又怎么样?你知道这世上最无力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去跟一个死人争抢男人的爱。”

将手自商慕毅的手心抽出,没等他做出反应,她又转过身往前走,“罢了,就这样吧,没有爱强行绑在一起两人都痛苦,就像现在你跟你的王妃袁诗音一样,何必呢?既然,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也不是你,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见了。”

商慕毅一震,站在那里,耳边不停回荡着,她的最后三句话。

我的心上人也不是你,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见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脑中嗡鸣。

不!

“你的心上人是谁?”他突然对着那抹背影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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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毅:只愿君心似我心【019】

“你的心上人是谁?”他突然对着那抹背影大声问道。

女子许久没有吭声,走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地朗声道:“反正不是你!”

商慕毅身子一晃,看着那抹决绝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忽然开口道:“不管你的心上人是不是我,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是的,那夜,我的确将你当成了舒思倩,我也不知道为何是这样?或许就像你说的因为是幻香,又或许是我终究对她的背叛不能释怀,我不想找借口,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只想跟你说,这些天,这些个日夜,我满脑子里想的只有你一人,跟补偿无关,跟感恩无关,我知道你不信,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却是真的,我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弄懂自己过。”

女子身影一拐早已不见了踪迹,商慕毅一口气说完,才惊觉自己竟然也能语速快到这种地步。

或许这就是这些天他想的,又或许根本不用想,有些话就直接从心底出来,反正,第一次,他如此流畅地跟一个女人说了这么多的话,虽然这个女人可能根本没有听到辂。

望着寂寂空山,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商慕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竟然连女子的披风和外衫都尽数撕了下来。

随着破碎的衣衫委于地上,女子莹白的肌肤就暴露在空气里,莹白上面一道一道殷红的伤也暴露在商慕毅的眼睛里。

一道,一道,跟手臂上一样….

触目惊心。

显然,是被人用鞭子抽的。

商慕毅死死地盯着那些伤,血色一点一点爬上他的眸,他陡然抬起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满眼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