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据探子回报,当年苏炜武和骆羽飞的确是离开了南陵,逃到凤羽去,有人在边境小城见过他们,不过那只是私奔初始的那年,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只有这些?没查到后来的?”见南宫一鸣抱歉的摇摇头,君平岳继续道,“没想到竟然还有‘飞踪’查不到的事情。”语气还是掀不起涟漪,平淡如常。

“好了,我费尽心思查了那么多,你还挖苦我?!那毕竟是过了二十年的事情了,有难度好不好?!”南宫一鸣哀怨的瞅了一下君平岳,有些替自己奔波劳碌的属下打抱不平,“换做是其他人,包管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查不到呢!”他自傲的说道。

“那自然是,堂堂的南宫大少,当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就是说,你想告诉我,我要的结果就是这个了?”君平岳斜睨一下南宫的怪笑模样,不予置评。

“哼,不必讽刺我,我可不是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不至于那么平庸。我查不到他们的事,却查到,刚巧谢延当年曾以钦差的身份路径此地。这谢延即凤羽当朝太尉,据说他每次出巡都携妻同行,在回到烨华城时,已带着在路上产下一名女婴,也就是这次代表凤羽出使南陵的谢晴初。”

“你的意思是……这女婴有可能是苏炜武之女?”君平岳顺着南宫一鸣的话忖度,略略惊讶,没想到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那我可不敢作准,毕竟只是猜测而已。而让我引起这猜测的,是另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说话就痛痛快快的说,怎么也像个女人似的吞吞吐吐。”

“我!”南宫一鸣本想反驳,但是看到君平岳已经有些不耐烦,也知道自己的玩笑过了,赶紧收起玩笑的脸色,正正经经的道,“‘飞踪’去查探当年的真相时,还有另一批人也在查,神神秘秘的,而且还是凤羽本国的人。看来那谢晴初得罪了不少的人啊!”

“哦?有这种事?那么……”

“即使她真的是谢延之女,也有人想在此大造文章。毕竟当时出京时谢夫人并没有传出有喜的消息,待一年不到的时候带回一个两个月大的女孩,不免让人遐想,也有了造谣的余地了。”

“这倒不奇怪,只是,那些人为何要针对她一个小小的三品官?”还要为此而捏造她的的身世?

“小小的三品官?那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有多少男子想为官却直到垂垂老矣还不能如愿,她年仅十八,已是位居太常寺卿,羡煞多少人?更何况……听闻那凤羽帝曾有意立谢晴初为后,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下来又不了了之了。那些人美其名曰怕楚妃之祸再起,其实是怕自己的女儿够不着皇家的边,当然是想尽办法让她难做人了。飞踪回报,说了本来三大世家联名,想把无中生有的罪名冠在她头上逼她辞官的,顺带的想牵连谢家下台,可惜凤羽帝的一旨诏书,让她出使南陵,也就让整个陷害计划落空了。”

楚妃之祸?哈,分明是世家之祸,怕自己的势力受到威胁。这些朝廷的明争暗斗,君平岳比南宫一鸣更清楚,从小到大,他看得都倦了,却不能置身事外。

照这么推断,她跟那凤羽帝果然是交情匪浅,此举明摆着就是护她,不但是那件事,就说今日父皇下的诏书就可知道。应该就是凤羽帝怕她受伤害,才急急回调。

君平岳举杯,仰头一饮而尽,这才慢慢的放下杯子,从南宫的言语里,还有些不明朗之处,“不是说凤羽四大世家,怎么只有三大世家联手?”

“那凤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李珑月,李家的当家,是谢晴初的金兰姐妹,怎么会去跟她作对?也正是因为少了李家,这事才少了几分胜算。”只要稍微了解凤羽历史的人都知道,其他世家是凤羽从建国之初便有的,可这李家祖先,则是跟随太宗皇帝剿灭乱贼,重振朝纲的第一大功臣,亦是由太宗皇帝亲自扶持的一个中流砥柱,深受帝皇宠信,也让其他世家马首是瞻的,数十年间遥遥处于世家之首,亦或者说是只听命凤羽帝的世家,忠心不二。它与另外的世家自持百年大族的身份很不一样,当然就不参与这种事情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那……”君平岳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人打扰了。

“禀报少爷,谢使节来一鸣楼了。”门外,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这书房重地,没有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南宫一鸣吩咐,只要谢晴初到来,便要立刻来通知他。

“哦?那你吩咐下去,叫他们好好招待!切不可怠慢!”

“是的,少爷。”小厮恭敬的领命,不多时,人已走远。

“看来她真的很聪明,知道来这里找你。”南宫一鸣笑得很灿烂。

“你怎么知道她来是找我的?”

“少来,你早就猜到不是?”南宫一鸣一副‘你别装傻’的样子,本来挺俊俏的面容,愣是被他老是作怪的表情给破坏了原有的俊朗。

君平岳沉默了,的确,他认为谢晴初会主动来找他,那颗夜明珠的事情,她必定急于解决。如果她真的只是谢延的女儿,这件事也不必再谈下去。那如果真的不是呢?该怎么做……

待他进入包厢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景像,一名不输男子帅气的女子,身着月牙色的男子衣裳,挽发的水蓝发带飘扬,眼神迷离的斜视窗外。她正举杯独饮,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绕是见惯美色的君平岳,也无可否认谢晴初骨子里透出的闲散优雅,她不弱南陵的娇弱女子,温婉的菟丝花,而仿佛是一个误落凡尘的调皮仙子,让人移不开眼眸。

谢晴初并没有转身,却已料到身后的来人是谁,客气的招呼着,“殿下大驾光临,还请坐下,赏脸与晴初喝上一杯吧,毕竟以后可能再没有这种机会了。”说着惋惜话,可话里并没有惋惜的感情,不过是疏离的客套。

看来她也知道了父皇下的圣旨了,这么快就启程,想必这趟南陵之行没有给她留下太好的印象。形势仿佛一下子来了个大逆转,那天的她是不知所措,今日已胜券在握,言语里有着满满的自信。

君平岳也落落大方的坐下来,谢晴初帮他斟上一杯好酒,然后先饮为敬,“谢谢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让晴初有宾至如归之感,没什么可以回报,就以水酒为礼敬殿下一杯。”

照顾?君平岳挑眉,黑眸直视着她,她要真这么想,天都要塌下来了,先下估计不知道在心里是怎么腹诽自己的才是真的吧?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举杯饮尽,客套的寒暄,她接下来的话才是本意。

“这颗夜明珠太贵重,晴初不能收下,殿下的好意晴初心领了!”谢晴初说完以后,把紫檀盒推至君平岳的面前,委婉的拒绝他的求亲。

其实,当初君平岳的求亲无关情爱,虽然对她有些少之前没有的欣赏,但也仅止于此,更多的是考虑与她结亲带来的利益,可是,一道圣旨,让一切化为泡影,他即使再有本事,可还没有到能忤逆父皇的时候。所以,人怎么不贪恋权势?只要你有权,便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君平岳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滋长,不过,最后只化成了一句,“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若谢使节嫌弃,尽管丢了便是,不用有太多的顾虑。”说这话的时候眼眉都不眨一眨,仿佛只是在说一张纸,或者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事。

丢掉?谢晴初嘴角微搐,如果自己暴殄天物,把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丢弃,不知上天会不会折她的寿?这颗珍贵的夜明珠此刻就像是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殿下真会开玩笑,晴初怎么敢扔了它呢?”她干笑着说,眼神游离,就是不与那双利眼对视。

“那就好,谢使节就好好收着吧。还有,我说过我从来不开玩笑的,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不妨考虑一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稍稍的整理衣袍,准备离去。临走前,他还补充了一句,“想必我在此谢使节也食不知味,心情也不太舒坦,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这一次,他又恢复了‘谢使节’的称呼。

而那颗夜明珠,始终还是留在了谢晴初的手里。

不过,她此刻想的已不再是归还明珠的事情,而是在想他的话,他是想跟她说明什么?难道是记恨自己?明明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不用再怕他了,可是为何总觉得眼皮跳,不得安宁,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她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太强势的人,与她真的不对盘。

突然有点想念小七,初初,初初,除了爹爹和兄姐,也只有他会这么的唤着自己。有时候,长不大也是一件好事,没有这么多的烦恼,永远栖息在关心自己的人的羽翼之下,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惊云印象

西楚与凤羽的不和由来已久,除了受当年名噪一时的楚妃之祸破坏,还有的就是历来继任的君主都穷兵黩武,使两国的边境时时传出战火,经年不休。而由于百年来的休养生息,让西楚重新强大起来,若不是历来凤羽军都骁勇善战的话,恐怕早就被西楚入主凤羽了。

经当年夺嫡一战,由现任西楚帝及其胞弟楚惊云得胜,兄主朝政,弟主军务,双剑合璧,同样以手法狠厉强硬著称。楚惊云归为楚王,自领兵以来,从未有遭遇惨败,与李珑月多次交手最多也只是打平手,获你胜我负,总是互相钳制。只有其中一役,他并没有亲自上阵,原因不明,而这次却吃了大亏,西楚军兵败如山倒,在楚惊云光辉的战绩上划上了不名誉的一笔。

按理说,即使楚惊云不亲自上阵,由他亲自培养的部下也不至于如此窝囊,尤其是那此的主帅张禾玉更是一员大将,楚惊云的心腹,最终竟战死沙场!所以这其中透露着一些不寻常,有人说,当时的李珑月有如神助,所向披靡。

神助?楚惊云嗤笑,他从来不相信这一说法,此战用兵之巧妙,更多的感觉像变戏法,不是那个正经八百的李珑月能想出来,只有一个可能,她有一个军师,一个很厉害却又神出鬼没的军师。

由种种迹象表明,那个人就是谢晴初,据说当时她是“云游四海”至桐月城,“凑巧”与李珑月重逢的。不过,若说她是那个幕后的军师,以前楚惊云不相信,毕竟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但是经过这次,他倒是觉得一切都有可能的,那份睿智,那种淡定从容,不是短短的两三年就可形成,势必经过了岁月长期的磨练才能造就的。

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这么一名女子?不是清丽脱俗,亦不是妩媚动人,更谈不上调皮可人,可她自有其迷人之处,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临行前,一个湖心亭内。

谢晴初与楚惊云相约在此见面,呃,或者说,是被人在游玩途中“请”来的,此次出使,被人强迫之事多了去了,她也见怪不怪,一切随缘吧,只要不太为难,她都不想与人为敌。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留几天?这金汴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楚惊云一副老朋友的架势,可事实上他们只见过三次而已,严格的说来称不上认识。

“看来王爷对金汴很熟呢!”谢晴初客气的执杯淡饮,“可外面的风景再好,不如家里的舒服。反正该办的事情都办成了,留下也无用,早些回去述职也好。”

楚惊云挑眉,嘴角一抿,他自然明白谢晴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确,这金汴城他暗里来过不少次,都为了查探消息所需,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说着,“其实本王也不太熟,不过是太子殿下抬爱,引本王游过几处罢了。”

看他似乎还想兜圈子,谢晴初还是爽快的开门见山的问,“不知王爷今日来是单纯的想与晴初赏湖游景么?我那几个丫头急躁,怕一会就寻来,驳了王爷的雅兴就不好了……”

楚惊云根本不怕她的威胁,“没的事,只是,谢大人也耳闻本王是一个武痴,喜欢跟人切磋武艺。听闻谢大人也是个中好手,所以想趁大人离开前交流一下,增长见识。”

谢晴初闻言,举杯的手一顿,似在忖度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很快就笑开来,“王爷比晴初年长,理应是晴初向您讨教才是。况且晴初才艺疏浅,恐不入王爷法眼才真,哪里谈得上好手。”

楚惊云乍见她的笑颜,有一霎那的失神,不过他随即又掩饰起来,跟着浅笑,“哪里的话。自那次桐月城一战,已可看出谢大人的智谋非凡,何必这么谦虚?”

他这是套话?谢晴初直视着楚惊云,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可是长期在官场上打滚的人,最是会掩饰真性情了。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她绝对不相信什么切磋之说,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他人高马大,随便一捏,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切磋谁比较容易死么?

“呵呵,晴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卿,从不过问军政之事,武学上亦无建树,怕王爷误问人了。”

这时,楚惊云可以感觉得到,谢晴初是决计不会自己说出来的了,而且周围人多也是她顾忌的原因,所以,他使眼色示意周围的属下退至百步外,才开诚布公的道,“实不相瞒,本王也只是想知道到底输在哪里。”他没有亲自参与那次的战斗,单靠部属的描述,还不足以了解整个计谋,况且主帅张禾玉还……禾玉啊……

“刀剑无眼,杀戮无情,战场的事情,晴初实在不了解。况且,今日王爷所用名头是切磋,那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难不成他是来为部属寻找仇人的?可那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啊,只能说战场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