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自己心底的想法懊恼的低吟一声,为何又要比?!他与他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啊,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

许是夜色朦胧,君平岳看不真切背着光的晴初是什么模样,只是满脸笑容的走近她的身边,清清朗朗的说,“今日父皇赏了一支玉笛,不曾想今夜就发挥了用处,真是及时。如何?音色还不错吧?”他摇摇手中剔透的玉笛,见晴初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他也不介怀,瞅她一笑,“我没想到你兴致这么好,还月下对琴,下次早些说,我便早些回来,大家可以切磋一番。”

回来?晴初徐徐的扬起头望向他,听着他自然的说出“回来”二字,就像一个妻子与丈夫说的那么的自在。她的神色恍惚了一下,竟是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对她有情,可是,这是由何时开始的?他们可是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关系,自己也从未给过他好果子吃,他却如此百般迁就?忽然,一只大掌在她眼前挥了挥,拉回了她的心神。

见她怔忡的看着自己,君平岳笑意更浓,说道,“怎么,才两日不见,连我也认不得了?不过无妨,我们已是夫妻,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相对呢……”他说罢便牵起她的手往自己怀里靠,想要拉她进屋,却发现她的手冰得吓人。

他连忙执起她的双手用自身的温热搓暖着,还眯起眼用稍显严肃的口吻说道,“怎么这么凉的?如今已是入秋,你又穿得这般单薄,如何受得住?伺候你的人呢?看仔细他们的皮!”他的眸光忽而变得犀利,让人胆战心惊。

晴初摇摇头,轻柔的解释说,“不碍事的,可能是方才吹了凉风,一会就好了。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老一伙人在身后怪腻人。”晴初担心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责罚下人,于是赶紧跟他道清楚。

他在给她的手呵气,想了想,又说,“嗯……以后多注意些。若是嫌他们烦,就打发得远些,只别自己一个人待着,这几日公务多,再过些时候,我再带你去玉莲山的庄子,也可避避寒气。”他知道她从前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一下子来到南陵这个封闭女子天地的地方,肯定多有不适,而他只能多为她想些,却不能改变这个环境。

太不习惯了,不习惯他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纵容,总让她莫名其妙的沉溺其中,这原不该啊,原不该的啊……

“嗯……”她不知该作何回答,就轻应了一声。任着他拉着自己进了屋里,果然,到了室内暖和了许多,她的身体也渐渐的回暖。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与她,要独处一室?这意味着什么?不是未曾与他同榻而眠,只是,那时他是为了防着自己逃跑才出的主意,现在已无这层顾虑了,他,他,他为何还进这屋里来?

“你……”晴初忐忑的开口,却发现不知如何问下去,难以启齿。

“什么?”君平岳从屏风里走出来,却已是脱了外袍,只着中衣,束冠也摘了下来,披着墨黑的散发,俊逸的模样却更显魅惑,朗声问道,“我方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而晴初见他除了外衣时已血色褪尽,僵硬的把眼神偏过一边,犹犹豫豫,却依旧难以成声。一个姑娘家,如何开这个口?

可是君平岳是何须人,在朝日久,自有识人的本领,见她浑身不自在,不敢看自己,也明了她的心思。思及此,他脸色一黯,却依然低喃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他知道自己在残忍的逼迫她面对现实,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残忍,他做事何时顾虑过别人的感受了?知不知道,她可是第一个啊……

晴初一怔,久久不语,是啊,夫妻,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她不是早就认清了跟他来南陵就会成为这个样子的么?可是怎么办呢,她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抗拒着他,真的要把自己交付他的时候,才发现比登天还难。

也许君平岳想的不错,他的纵容,总让晴初以为有路可退,可最终逼的反成了他自己。若他每向她走一步,她就退一步的话,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拉近。

章节72

“夫妻……”晴初略显虚弱的重复着他的话,紧张得绞动纤细的手指,不安的眸光迎向了他灼人的视线。

不过君平岳没等她反应过来,已先人一步的快速趋近她身边,在她娇柔的惊叫声中腾空一旋,轻松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步履坚定而沉稳。晴初一时怕自己会凌空跌下来,便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转而一想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又蓦地松开了手,全身像烧烫似的,热得吓人。

“放手!”她清悠的嗓音充满着彷徨和无措,只能象征性的推拒着他温热的胸膛。可这时的君平岳哪里还能让她逃避,自是不会松手,只痴痴的凝着她染上薄怒的漂亮眼眸,心里掠过一抹决心,要让她变成他的,那么,两人就再无可能分开了。

他将她轻轻的放置在绣着鸾凤和鸣的大红床铺上,不待她挣扎起身,便倾身覆在了她身上,大手一挥,藕荷色的帷幔落了下来,床帏里形成暧昧不明的旖旎气氛。

他倏地俯下头朝她惨白的小脸趋近,俊容在她眼前逐渐放大,摄去了她的心魂。他黑长的发丝垂落在身侧,有些还触上了她的肌肤,让她微微的颤抖着,身躯不安的扭动,抗拒身体里传来的不明情愫。

此时她的发髻早已散乱,青丝铺满绣枕,冷汗涔涔的渗出,我见犹怜。他忍不住贴近她,扣住下巴吻上她殷红的唇瓣,动作轻柔却辗转缠绵,肌肤间亲昵的摩擦让两人心头为之一震,都感到了那无以名状的快感。

不过晴初死死的咬住下唇,硬是不肯让他越雷池一步。他忽而轻笑了一声,转而□她娇气的耳垂,温柔的撩拨着她动情。后来,他似乎是感到她紧绷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顿了下来,在她耳边用粗哑的嗓音提醒道,“别忘了你说过的,你会给我你的心甘情愿……”

闻言,晴初怔了怔,不一会后她僵硬的身子就颓然软了下来,认命的闭上眼,嫣红的脸蛋没了感觉,显然是为此放弃了挣扎。

他满意的低吼一声,烫热粗糙的大掌开始在她纤柔的娇躯上游移,每一次都有新奇愉悦的发现。接着,小袄,褥裙,中衣……一件件的散落在身侧,气氛迷离而缠绵……

他气息紊乱的轻啄着她的粉颈,享受着手上传来的细腻触感,暧昧的空气里传来浓浓的粗喘和喟叹。当他隐忍不住,想解开她肚兜的系带时,忽而听见了头顶上方传来低不可闻的抽噎声,于是他湛亮的黑瞳往上而视,一切的一切,却在那一霎那间戛然而止。

她梨花带雨的轻泣着,秀致的脸上惨白却无可奈何。原来在这场情爱纠缠中,他由始至终都是在唱独角戏,她顺从他,只为了诺言,为了别人!难道自己就真这么不堪,至今让她无法接受?

他忽而一怒,本已染上□的眼冷然起来,蓦地坐直身子,让两人之间的温热倏地冷凝了起来,接着他利索的翻身下床,背对着她穿上外袍,冰寒的脸已不带一丝温和的表情,宽大的背影显得寂寥而深沉。

他冷硬的说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勉强碰你,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他说罢便要往外走去。接着似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前求亲或许是假意,可是,到今时今日,我待你究竟如何,你若还不清楚,我也没办法了……不过你我已成了亲,你再不愿意,也是我妻子,这点没办法改变的了,你最好早些认清这个现实。”

即使强留她在身边,他也不愿她别人的怀里,说他霸道也好无情也罢,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的。他说完后冷冷的一拂袖,神色冷凝的走了出去。

黑暗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晴初堪堪的坐了起身,歪斜的靠着床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怔忡出神。危机依然解除,可是为何她的泪还不止?君平岳不知,晴初的泪是为自己,也为他而流。

她又何尝不知他的退让,他的纵容,还有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情意,可是,这样身份的他们,如此满怀目的的结合,真的能在一起吗?不能的,不能的,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不安,如那沙漠幻像,虽看着美好,实则是虚的。

几日后。

这些天来晴初都看不到君平岳的身影,他回来时她已经入睡,等她醒了时他又已经进宫了,好像他是有意要避开自己。她试着几次想熬夜不睡,往往是徒劳,他是下了狠心要避而不见的。看来,她真的伤他很深。不过晴初却不知,每夜待她睡着以后,君平岳都静静的立在她身旁,有时,一看就是一夜。他看着她羽睫下那淡淡的青紫也于心不忍,不过又无可奈何,因为他若再面对她,不知自己能怎么做。

不知是因忧思过重,还是秋冬交替的缘故,身子骨一向很好的晴初竟然哀哀的病了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咳嗽也带着血丝,在这里又是举目无亲,不知向何人倾诉,只咬牙忍着。待下人发现时,她已是昏在了软榻上,怎么叫也叫不醒,让一众人急的鸡飞狗跳的。

她在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难以挣脱的黑暗中,那里面就只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阴森诡秘。她从前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怪力乱神,可如今却是发起抖来。她沧沧惶惶的走了许久,都寻不到出路,心里一只在叫一个人名字,又记不得那人的相貌,却很希望他来救自己,好像,他就是个强大的保护神,能将她护得周全。忽然,一道强光乍现,她又被拉回了现实当中。

因不适应光线,她难受的皱着眉眼,才勉强的睁开翦翦的水眸,一入眼便是见到君平岳带笑的面容温柔的看着自己。

“我……”她才想问自己怎么了,才发现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他和煦的面容一凛,故意扳着脸斥责她说,“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他说着还伸手去探探她的额,感觉没之前那么烫手,才又柔了几分。

晴初想出声反驳他,奈何喉咙干得出不了声,只能干瞪眼干着急。

他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然后体贴的把放在一旁小矮桌的一杯温水递到她跟前,她想自己接过来,他闪了一下,坚持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去。她有那么一会的错愕,好像自长大以后,再没人当她如小孩般的照顾了。

“我让他们去重新煎过一碗热的药,待会你先吃了药,然后再睡会,大夫说了,你这病得多休息才行。”他顿了顿,又说道,“啊,对了,晚膳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弄。”

晴初喝了水,觉得喉咙舒服很多了,就看着他柔柔的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你再不吃便成神仙了,要不这样,进些粳米粥吧,味淡些。”

“好……”晴初靠着软垫子,舒服的坐着,然后问道,“我究竟怎么了?”好像通身都无力,软绵绵的,比打仗还累。而且更奇怪的是,怎么她一醒来,再见到的他又如从前一样了,他不是恼她了么?

君平岳用手指宠溺的点了下她的额,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知不知自己这一昏睡就三天?瞧瞧大夫说什么?忧思攻心?邪风入体?我没迫你做什么,为何还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

原来如此。

“我只是……”只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他定定的睨着她,嘱咐道,“最近欣阳回京归宁,所以朝中有很多事要忙,我也难脱身照顾你。是以你自己得多注意些,别再让我担心了。知道么?”

她愣愣的望进他温柔似水的眼,没有回答,他不死心的又问,“知道了吗?”他一定要她的保证,不然他会整天心神不宁,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知道了……”她喃喃的说着,听他习惯的交代着自己的行程,关心自己的模样,有那么一瞬,她的心很暖,很暖。

忽然,屋外刘荆的禀报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温情,他细声的说,“殿下,宫里头来的人又在催了……”

君平岳不耐烦的咕哝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应付着,我待会就出来!”

“是!”

说着,君平岳就起身,不忘再提醒一句,“你记得要喝药,多休息,我得空就回来。外面风大,别老往外走,你要是真的闷了,就到窗边坐坐看看景就成,不然再受凉的话你的身子会顶不住的。”他说着又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没有转身,只又说,“还有,你托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不用担心。”

什么?都办妥当了?晴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原以为,原以为他会一气之下,不管不顾的,结果就都办好了?

临回南陵之前,她曾经向他请求,揪出西楚在凤羽的奸细,而作为条件,她能做的就是奉上自己的心甘情愿。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也低估了他的耐性,在自己反悔之下他竟能做到如斯地步,这叫她往后如何自处?想起方才他对自己悉心呵护的样子,她清澈的眸光暗淡了下来,不知为何,尽管她并没有吃亏,事情也办妥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就在当年九月初八,凤羽。当时的秋闱科举中,被御赐的钦差查出监考官员徇私舞弊,于是奉帝谕即刻查办,连同主考官在内的一百二十六人全部收监天牢,听候发落。据闻,其中牵涉到世家大族的官员子弟不下数十人,一时间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