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左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微闭了双眸,一会儿又睁开笑道:“季老板你还是快去将你义弟抱起来吧,他经受不住你的速度,已经被甩到地上去了,不过幸而他还没被甩出马车……”

“小顾!”听到宁左的话,季蒙一怔,继而一脸着急的便往马车里面钻,一会儿便将一身狼狈的顾结月给抱了出来。

顾结月本就昏迷着,不像宁左被那马车左晃右晃甩了那么久还能自己撑着不让自己失去平衡。他此刻的形容很是狼狈,一头原本好好地束着的长发已经被这一路的颠簸给弄散了,黑发顺着他的腰背直直垂下,映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而他的一身黑衣也是微微敞着,露出了里头形状好看的锁骨,让宁左不由得愣了愣。

不得不说,顾结月实在是耀眼得让人咬牙切齿,就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他竟然也如此魅惑。

将顾结月抱着下了马车之后,季蒙看着宁左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宁左姑娘,你怎么了?”

“啊?”宁左收回了落在顾结月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季蒙道:“我没事,只是先前这一路马车颠得太厉害了,有些晕而已。”

季蒙闻言大笑三声道:“宁左姑娘你定是还没习惯我的速度,当初小顾也是这样,一趟下来扶着树干吐了快半个时辰,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宁左发现自己有点同情顾结月了。

好在季蒙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多作停留,继续刺激宁左,他很快便转了话题道:“宁左姑娘,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我和小顾当初在宁木镇的家了,我们这便进去吧。”

在这之前,宁左并未注意到自己是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到季蒙这话一说出来,她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一条十分幽静的街道深处,两旁都是不知名的树木,而在这树木的中间有着一扇大门,一扇看起来显得有些破旧的门。

宁左怔了一怔,随即又问道:“这里便是你和顾结月的家?”

“不错。”季蒙这句话应得有些迟,宁左回头一看才发现他正凝着目光对着大门旁边的一棵树,似是在怀念。宁左犹豫了片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就在宁左开口之前,季蒙又道:“这个地方我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当初我爹死后,我和小顾埋了他们便离开了这个镇子。小顾说要去找人,我便随着他去找,谁知他竟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我寻他许久也没有下落,如今总算是和他重逢了。”

宁左看着季蒙的神色,觉得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她想了想才道:“不论如何,如今你们也总是回来了……”

“是啊。”季蒙眼角的细纹再次出现,他笑着道:“总算是回来了。”

抱着昏迷中的顾结月,季蒙来到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之前,宁左看他的样子施瑶推门进去,谁知他在那里一站便是许久没有动作,就在宁左以为他不打算进门的时候,他回了头对宁左道:“宁左姑娘,这大门的钥匙就在门右边大树的底下埋着,我现在抱着小顾不方便,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嗯。”还未待季蒙说完,宁左便来到了那树前,蹲了身子在那树根旁开始挖掘。毕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了,宁左蹲在那树下一直挖一直挖挖了许久才终于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从那土中将那东西给拿出来,才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小铁盒子,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见一点锈色。

“钥匙便在那里面了,当初我和小顾说好了要回来,便将大门的钥匙给埋在了这里,小顾怕钥匙锈了,便将它给包了起来,用这个小盒子给装好才埋下。”季蒙见宁左托出小铁盒,不由笑着解释道。

看季蒙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小事,但宁左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当初这两兄弟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将这钥匙给埋下来的,也不知究竟此刻季蒙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将那盒子给打开来,里面的东西果然被层层的包裹着,宁左一层一层的将它打开,这才见到了其中完好无损的钥匙。

将钥匙和盒子一起拿了起来,宁左来到门前,季蒙笑道:“姑娘将门给打开吧。”

宁左颔首,很快打开了门,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小院,先前宁左一直觉得这里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甚至那大门过了那么多年没人用,锁眼上面也没多少锈迹。但是看到这院内的情形,她才发现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的确是很多的。小院之内满是不知多久之前的枯叶,凌乱不堪,而那院子的角落或许本是留了些土来种花种药草的,如今却满是杂草,再往前走,那些石桌石凳上面也都结满了蜘蛛网,层层叠叠看起来尤为沧桑。

宁左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这院落,而站在宁左旁边的季蒙则眯着眼睛笑了笑,他回头朝宁左道:“这院子还得仔细打扫,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将小顾带到房间去,然后便去找于先生说说话吧。”

“于先生?”宁左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怔了怔。

季蒙笑道:“于先生是这镇上德高望重之人,可谓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如今小顾说的这个事情我们弄不明白,但找了于先生,或许便能够明白一些。”

“那好。”宁左点了点头,和季蒙一起走进了一间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屋子里,将那床打扫了一番又铺了带来的新被褥之后,这才将顾结月给放在了床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两人不过多时便朝着院外走去,却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两人离开房间之时,一直昏迷的顾结月,指尖微微动了动。

14公子好清醒

宁左跟着季蒙走出了院子,很快便沿着那条街到了尽头,看到了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的一扇小门,那扇门有些陈旧,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垮下来,这让宁左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宁左疑惑的看了看站在门前的季蒙,心道都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会不会这里面住着的人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扇门都不像是时常有人进出的样子。

谁知季蒙听了宁左的问话,却是无所谓的挠了挠头道:“二十多年前我们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扇门就是这个样子了,那时我和小顾就在打赌,这扇门究竟多久能坏。”

“……”宁左无言的看着季蒙,不明白这两兄弟当年怎么能够那么可爱,不过好奇之下她仍是问道:“你们猜的是多久?”

“我猜这门十年之内一定会坏,小顾猜这门二十年都不会坏。”季蒙一面回忆着这些事情,一面又摇头笑了笑,“如今想来,倒是小顾赢了。”

宁左又问道:“你们可是有什么赌注?”

季蒙怔了怔,双眼不自觉地朝上看了看,似乎是在回忆,好一会儿他才摇头道:“过了那么久了,记不清了。”他说完这句,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我们还是先去找人要紧。”

“好。”宁左点了点头,想起来先前季蒙曾说过,他们如今要找的人叫做于先生,知晓许多事情,或许能够知道顾结月究竟是为什么会托宁左带他回到宁木镇,又为什么会说宁木镇上面的人会出事。

就在宁左这样想着的时候,季蒙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敲了几声。

木门被敲响的声音比宁左想象中的还要响亮一些,宁左看着季蒙的动作,静静地等在原地。季蒙敲完了门以后也是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紧张,然而两个人等了许久,这院中也没人来开门。

又等了一会儿,季蒙再次敲门,门内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奇怪,平日这个时候于先生都应该在家的……”季蒙摇了摇头,不知此刻究竟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离开这里。

宁左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是这个于先生二十多年前的习惯吧……如今他搞不好已经搬家了或者……”

宁左的话没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是……”

宁左和季蒙皆是回头看去,却见一名白衣老者正从街道另一头走来,白发被一根木簪簪着,长须飘飘,竟是颇有几分脱俗之风。而就在宁左还在愣愣看着那老者时,季蒙已经一脸激动的迎了上去,朝着那老者大笑道:“于先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季啊。”

“小季?”那被称为于先生的老者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季蒙没有看出老者的思虑,只当他一时间没有记起自己的名字,便继续道:“就是住在街尾的那户,小季和小顾,当初经常来先生你这里蹭酒喝,先生你可还记得?”

“小季啊。”于先生扬了扬眉峰,对着季蒙眯着眼睛笑了笑,低声道:“许久不见了。”

季蒙连连点头,又一把将宁左给拖了过来,对着于先生介绍道:“这位是宁左宁姑娘,我们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要询问先生你。”

那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听着季蒙的话,只是点头,末了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有什么话先进屋吧,在这外面站着做什么。”他说着便又收回了手,然后穿过季蒙和宁左的身侧,径自推开了那扇看起来陈旧不堪的木门。木门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接着宁左便看清了那木门之中是何景象。

木门之中是一个小院,模样同季蒙和顾结月从前住的那个小院差不多,但其中情形却是大不相同。季蒙他们那个小院,因久未有人居住,早已经破败不堪,里面除了落叶蛛网便是杂草,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从前的面貌了。但这个院子不同,这院子才是真正有人居住的地方,院中种着许多不知名的树藤,郁郁葱葱十分好看,而那院子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摆着酒壶酒杯,一看便叫人知晓了这个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其实是一名嗜酒之人。

老者推了门便走了进去,而他走进院中之后才发现宁左和季蒙都没有跟进来,不由回头道:“怎么了?不愿进来?”

宁左目光有些尴尬,不想说自己是打量这个院子打量了太久才一直没有动,而季蒙则是满脸感慨的道:“我想着当初我和小顾来到这个院子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二十多年,也不过弹指一瞬,是吗?”于先生好笑的看着季蒙,唇边的胡须随着他的话而微微抖了抖。

季蒙紧紧盯着于先生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啊,那么快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听着季蒙的话,那老者却并没有顺着接下去,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全身都有些微颤的指着季蒙道:“你个小子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不就是二十多年没见吗,你还真当我有多舍不得你小子啊?”

“于先生……”季蒙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你还是老样子啊……”

于先生笑了一会儿,见季蒙仍是这幅模样,不由有些无趣了,便挥了手让两人进来,他们二人走进了小院,季蒙才说明了来意,又将宁左告诉他关于顾结月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于先生,这才正了神色问道:“照于先生你看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于先生自走进两人走进院子之后便收回了笑容,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一直到季蒙问出了那个问题,他才轻叹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轻叹,宁左不由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结月找的人本就不是我,宁木镇的事情是真是假,也都该跟我无关吧?”她觉得无论从哪里看来,她都绝对不可能是顾结月要找的人,更不可能是什么拯救宁木镇的关键人物。

于先生摸着自己的胡须,看着宁左没有答话,只是目光之中隐隐透出几分兴味。

宁左被他看得有些全身发麻,便又道:“这位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吧……”

于先生摇了摇头,面色依旧不改,却是低垂了双眸道:“这件事情,我不可说。”

“为何?”季蒙不明白的皱了皱眉,“于先生难道当真知道些什么,但为何又不肯告诉于我们?”

于先生闻言瞥了他一眼,吹胡子道:“谁说我知道了?”

“……”季蒙不答话,眼神竟有几分委屈。

于先生捶了捶石桌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什么宁木镇的人都会死,那都是小顾骗人玩的,你们还当真信了?”

于先生此言一出,季蒙和宁左皆是变了脸色,宁左表示自己虽然一开始就觉得顾结月可能会是在骗她,但她这一路上越是靠近梧州便越是觉得顾结月说的是对的,所以她渐渐的开始对这个事情深信不疑了,谁知到到了这里,她会听到于先生说出这样一句话。

沉默了片刻,宁左道:“于先生说的是真的?顾结月在骗我,所以这宁木镇根本就没有什么危机,大家也都不会死,是吗?”

“不错。”于先生随口答道。

宁左抿了抿春又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如此清楚?”

“……我是于晚春,我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于先生扬了扬眉,好似对宁左这一句问话有些许不满。宁左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被季蒙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原来叫做于晚春。

宁左正准备要再说些什么,确定这老者是不是真的清楚这件事情,然而这老者却不再给宁左提问的时间,只是负了手转身朝院内的小屋里面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小季啊,你带着这位姑娘回去吧。”

“我……”宁左心里隐隐觉得这老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十分的敷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好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却听一旁季蒙道:“宁左姑娘,既然于先生已经这样说了,我们便走吧。”

“就这样回去?”宁左没有想到季蒙会这样听这叫做于晚春的老人的话,“你不是说要将一切问清楚吗?”

季蒙苦笑着摇了摇头:“于先生不愿说,我们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回去再从长计议。”

“……”宁左沉默了下来,抬首看了看于晚春,又回头看季蒙,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件小院。

宁左离开小院之后,季蒙也朝着于晚春微微颔首,低声道:“那么于先生,我便先告辞了。”

于晚春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季蒙点了点头。季蒙见他点头,也不开口,便反身离开了院子。于晚春一直保持着背对大门的姿势,待到他们二人都离开了院子,并且带上了门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回转过身来。只是此刻他的表情已经不是方才那般冷硬了,他脸上的皱纹痕迹很深,一道一道几乎遍布了整张脸。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十分丰富的,看起来便好似年轻许多,但他不说话时,整张脸都是松弛的,满是岁月的痕迹。他已经很老了,而他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长吁一口气,于晚春抬首看了看天,自语道:“小顾啊小顾,你想死,老夫却偏不肯成全你。”

他这句话本应是断绝的,但却不知为何,此刻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只有淡淡的愁意。

离开了于晚春的院子,宁左的脚步有些快,季蒙出来得迟了,赶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她。

“宁左姑娘,于先生他脾气有些怪,你别放在心上。”季蒙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同宁左解释,便苦着一张脸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宁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却依旧没有说话。其实她看得明明白白,那于晚春对她是有所隐瞒的,而那隐瞒季蒙就算是再吃顿也该看出来了,但他却也是一副不愿意多问下去的样子,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是一个顾结月,接着又是季蒙,最后还来个于晚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而宁左觉得自己被这样夹在中间,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

这样想了一会儿,宁左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看季蒙。

季蒙本是一路跟着宁左,因为怕她生气便一直唤着她的名字同她说一些琐碎的小事,却没有料到宁左会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顿住脚步,季蒙犹豫着问道:“宁左姑娘你想说什么?”

宁左摇了摇头:“我想回去了。”

“回去?”季蒙一怔,似是有些没明白宁左的意思。

宁左摇头道:“方才那位于先生都说了,这宁木镇的事情都是顾结月说谎骗我的,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事更不会死,我被他骗到这里已经够傻了……便不用再继续呆在这里了。”虽然她明显的感觉到那于先生隐瞒了她许多东西,但既然那于先生不愿她继续呆在这里,那么她便离开好了。

听到宁左的话,季蒙有些无措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能留住宁左的话,最后他硬生生憋出了一句:“可是宁左姑娘你一路上照顾我家小顾,应当是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总该……对我家小顾负责吧?”

“……你家义弟是女人么?”宁左无言道。

季蒙连连摇头,一脸苦恼的道:“既然留不住姑娘你,那么我也……”他说到这里仍是有些不愿意宁左离开,便话锋一转道:“宁左姑娘你当真不能留下来吗?”

“为什么那么希望我留下来?”宁左皱眉。

“因为我家小顾他从二十多年前便一直在找你,找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若是离开了……他醒来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季蒙摇头道。

季蒙一心以为宁左是顾结月要找的人,宁左也懒得再说她二十五年前还没出生了,她摇了摇头道:“我此番已经耽搁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季蒙极度的不愿意,但最后迫于想不到留下宁左的理由,便只能点头道:“那么姑娘先随我一起回去院子里,然后再收拾东西离开?”

宁左颔首答应,两个人便又回到了季梦和顾结月从前所居住的院中。

两个人走之前并没有对这院子多作打扫,所以回到院中时两个人都沾上了一身的灰,宁左一面掸着灰一面问道:“我记得我的行李是放在马车里面的,怎么方才没有见到了?”

“先前我以为姑娘你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便自作主张将马车里的东西都挪下来了。”季蒙叹了一口气回应道。

宁左左右看到:“放到哪里去了?”

季蒙伸了手指着先前他们安顿顾结月的那间屋子。

宁左循着那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心里不知为何突突的跳了一跳。她很快来到了那间房门前,伸手推开了门,果然见自己的包袱被放在了桌上。她连忙上前将那包袱提起来,转身便要离开,却突然听得一人道:“你要去哪里?”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其实不怎么熟悉……

但是这种语气……宁左发誓她这辈子还只听过一个人有!这种貌似很淡漠脱俗其实非常欠扁的语气!!

一瞬之间,宁左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了。

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看那发出声音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不转过来?”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宁左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准备回去……”

“嗯。”那声音倒是没有反对,这让宁左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接着她便迈开了脚步准备离开,却没有想到就在她迈出了几步眼看着便要跨出房门时,那声音清清冷冷不咸不淡的传来道:“不准回去。”

“……”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宁左终于忍不住回头了,而她一回头,便看到顾结月站在房间之中唯一的一扇窗前,一手撑了窗沿,一手捂在自己的唇边,面容有些苍白,额上微见细汗。

宁左很难想到顾结月这样的状况是怎么说出那种听起来清清冷冷的声音的。

不对,宁左最在意的应该是顾结月为什么会一手捂着唇。

“我听那个叫于先生的人说,你是骗我的,宁木镇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不知为何,每次在顾结月的面前宁左便无比的心虚,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曾经见过顾结月杀人放火的模样还是怎么的。

顾结月依旧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听到宁左说完了这句话,他才启唇道:“不错,宁木镇本就无事,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回来而已——唔——”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刚说到这里,他便脸色白了白,飞快的将身子转过去,靠在窗前干呕起来。

“……”宁左看着顾结月的模样,又想到不久之前她坐过的那一次惊魂动魄的马车,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犹豫着,宁左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被先前你大哥的驾车给弄吐了吧?”这效果也太持久了,从他们下了马车一直到后来离开小院去找于晚春最后再回来,一共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难道顾结月都在吐?

宁左这样想着,突然有些同情顾结月,便又道:“你大哥驾车的确有些快,被折磨吐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她刚一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顾结月抬眸看了她一眼。

顾结月那一眼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没带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什么,宁左突然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顾结月就这样淡淡一眼看着宁左,而宁左紧张的与他对视,两个人静默着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了。

宁左觉得,自己应该去说些什么,然而正待她开口之时……

顾结月转过脸去继续吐了起来。

——!!!!

15公子好无趣

顾结月这一吐就是很久,但来去也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只是痛苦的伏在窗口,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叫人生怜。这样让宁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初将他写成金陵第一花魁绝对是正确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顾结月终于缓了过来,抬起头重新看向宁左。

不知为何,宁左总是特别受不住顾结月的眼神,所以在顾结月朝着她看过来之后,她便立刻低下了头去,沉默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宁左打的主意便是等顾结月先开口,这样她便能够根据顾结月的话判断他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究竟心情如何,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将她给弄死,又有没有可能好心将她给放了。

她现在后悔死了自己回来拿了行李,不然她早就能够离开了。

然而,宁左站在那里等了许久,顾结月也没有开口。

就像是故意跟宁左过不去似的,顾结月微锁了眉看着宁左,一句话都没有说。

宁左被顾结月看得全身发毛,终于顶不住压力开了口道:“你要我将你送来宁木镇,我已经照办了,你骗了我,我也没有说什么,你……便放我离开吧?”她小声地说着这句话,忍不住拿眼睛悄悄地观察顾结月的反应。

听到宁左的话,顾结月原本便不大好看的脸色,现在变得更难看了。

一看顾结月的脸色,宁左便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痛苦的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宁左又试探着问道:“真的不能放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