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女儿，我妈妈她怎么样？”黎芮勉强站稳了身体，立刻冲上前来，急声答应。
“病人的情况很危急，请签一下病危通知书。”小护士递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黎芮看着上面的字，几乎一个踉跄就要晕过去。旁边的陈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担忧地看着她。
“我不签，我不签。她怎么可能会病危？一个月之前她还参加我的婚礼，没有任何异常啊！没有人通知我她身体不好…”黎芮死死地攥住那张通知书，声音颤抖着，几乎嚎啕大哭。
黎芮的声音哽咽着，其实越说到最后，她就越绝望。
因为现在回想起来，黎雪茹跟她最后几次见面，都表现得十分反常。她之前跟许舒默结婚先斩后奏这事儿，如果是平常，黎雪茹恐怕早就不让黎芮了，还要把断绝母女关系那一套拿出来，但是那一次她竟然平静地接受了，而且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
甚至到后来让他们把婚期提前，根本没有说不同意让许舒默当她的女婿，一点阻挠都没有。还让陈谦帮他们准备婚礼，最后酒宴开席之后，却又提前离场。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想来，早就有了苗头。只是黎芮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回想起来，她简直恨死自己了，如果多想一些呢，或许就能早点知道了。
她显然十分受不了，竟是双腿发软地直接往地上躺。陈谦用尽了力气才抱住她，一旁的杨辞寒和小雨都手忙脚乱地在帮忙。
“医生还在抢救，请保持安静！”小护士的声音轻轻扬高了些。
陈谦拍了拍她的后背，抱着黎芮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走到护士跟前。
“我来签吧，我是她养子。”他提起笔唰唰几下就签完了。
小护士拿着病危通知书，再次走进了手术室。陈谦坐回到她的身边，黎芮双手捂着脸，轻声地啜泣着。
“芮芮，你别哭。阿姨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这次肯定也能化险为夷的。”陈谦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很多安慰的话涌上喉头，最后却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黎雪茹要强了一辈子，连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都不曾露怯。而且她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许任何人找黎芮说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黎芮抱着头，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轻声呜咽着，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委屈感。
陈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黎雪茹的脾气，只要亲近的人都应该知道，是最难搞定的。只要是她认定的，别人就别想插手。
陈谦其实也只最近才知道，黎雪茹之前使唤他去帮黎芮他们筹办婚礼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黎雪茹得了这么重的病，直到婚礼结束之后，他才发觉不妥。
只不过黎雪茹依然让人瞒着，到后来就看着陈谦，所以才一直没机会告诉黎芮。
黎芮自己也知道，依照着黎雪茹那性子，既然心里打定主意不告诉她，那么就算她知道了要过来，黎雪茹也能避开她。
黎芮快把嗓子哭哑了，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医生和护士门鱼贯而出，推着一辆车走出来，上面躺着的人蒙上了白布，看不清楚容貌。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主治大夫从脸上将口罩取下，十分歉意地说道。
黎芮站起身冲过来，还没有站稳，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没有见到黎雪茹的最后一面！
许舒默正好赶了过来，看着黎芮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她。
“芮芮，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黎芮放声大哭，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往那病床面前冲。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最后还是许舒默扶着她。
医生将车推到了空病房里，让家属与黎雪茹告别。整个房间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黎芮趴在床边哭得根本止不住。
从父母离异之后，她就没有了父亲，直到现在她连母亲都没有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生生地让她们母女分离，她都还没有跟黎雪茹告别。甚至连上一次跟黎雪茹好好说话的时候，都已经记不清了，或许能追述到十几年前？
总之自从她大学选了表演系，她们母女之间就再也没有风平浪静过来，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听话，一定多陪在黎雪茹的身边。
可惜没有早知道，黎芮也只能把这些悔恨深埋心底，现在就算说出来，那个人也听不到了。
从此以后，在这世上，恐怕除了她演戏的时候，能偶尔喊一声“妈妈”，其余的时间，这个称呼可能永远地退出了她的生命里。
黎雪茹的丧礼办得不算太隆重，她这几年都已经把公司交给了陈谦，她并没有苛待这位养子。陈谦和黎芮是平均分得她的遗产，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了消息，前来吊唁。
那天正好下雨了，所有人都穿着黑衣服，打着黑伞走到她的墓碑下，放下一朵吊唁的花。
“芮芮，节哀。”陆雨婷和沈向阳也都来了，只是平时妙语连珠的好朋友，到这一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们宿舍的人都知道黎芮跟黎雪茹母女之间的“争斗”，已经延续了好几年了，没想到黎雪茹才五十岁就去了。
黎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麻木，眼光似乎飘得很远。
她其实什么都没像，脑子里一片空白。该回忆的，她这几天都已经回忆过了。从小时候到现在，她能想起的跟黎雪茹在一起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不愉快的，一直都在争吵。
吊唁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雨也渐渐变小了。
陈谦打着伞走到她的面前，抬起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抹到了脑后。
“阿姨进手术室之前，跟我说了几句话要带给你。”他的声音沙哑，显然也是哭过了，眼眶通红。
这个从小到大都很坚强没有掉过泪的男人，此刻心里也是极其难受的。
他曾经无数次的责怪黎雪茹，认为她养他不过就像是养了条狗，给黎芮以后当附属品的存在。但是黎雪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甚至换季了，还亲自叮嘱保姆给他准备衣服等等。
甚至因为黎芮的叛逆，经常不在她身边，黎雪茹和陈谦倒是有很长的相处时间，更像是一对亲母子。如果不是黎芮后来进入娱乐圈，黎雪茹三番五次把他形容成童养夫，陈谦也不会离开公司，却别的城市打拼。
“她说了什么？”黎芮立刻回过神来，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欣喜的神色。
原本以为黎雪茹走之前，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给她这个亲生女儿，没想到竟然告诉了陈谦。
“芮芮别担心，好好在娱乐圈里混，妈妈有的是钱帮你摆平所有的事情！”陈谦看着她，轻声说了这句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给她，就转身走了。
黎芮则是泪如雨下，她很遗憾，没能够亲耳听到她的母亲说这句话。黎雪茹固然是护短的，但是在对她进入娱乐圈这件事情，简直比那些爱泼脏水的某些媒体还要极端。
但是现在留给了她这么一句话，像是将以前她们的争吵都弄得烟消云散了一般。
第104章 大结局
黎芮几乎承受不住，许舒默拉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给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挣开许舒默的搀扶，打开了手中的那封信。
我亲爱的宝贝：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喊过你宝贝了，刚才写到的时候还念出声来，觉得陌生又熟悉，欣喜又酸涩。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讨厌我插手管你的事情，甚至造成了一遇上什么事情，只要我们母女参加，就必定是争对的状态。
*
现在我终于离开了，我不知道你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会舍不得。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很舍不得你。你是从我怀了十个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对你温柔以待，但是根本不可能，特别是当李英驰那我离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受到了伤害。
我很后悔，因为我年轻时候的感情问题，而忽视了你的感受，把爱情看得太重，把面子放在首位，让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好像直到最后，我也没能补偿你。生病了之后，很多次我都想跟你道歉跟你谈心，但是请原谅妈妈这个要强一辈子，爱面子不可理喻的女人吧，话到嘴边我就说不出去了。
看到你披上洁白的婚纱，嫁给一个帅气的男人，我才惊觉我的小姑娘真的要离开我了。而我的女婿是那么帅气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坚持爱你一辈子，但是看到你那么开心地笑着，我也很高兴。
因为我的任性，让身边很多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无论是你，还是陈谦，甚至是你的许许，请替妈妈跟他们说一声对不住。
最后祝我的小宝贝能和女婿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任性了一辈子的妈妈
这封信的最后几句话，字迹十分潦草，不知道是不是黎雪茹的胃又痛了。
黎芮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只觉得心里一半是冰凉的，另一半则是滚烫的，两相对撞，她自己都无所适从。
“你看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明我们母女俩一见到面，就是无尽的争吵和互相戳伤疤，但是当我妈去世之后，留下这些东西之后，我还是会流泪，而且停不下来。许许，你说这是为什么？”她双手捧着信，眼神还是盯着上面看，即使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根本就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了。
许舒默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因为你忘了一句话，只有跟你爱的人，你才会无休止地想要靠近并且争吵，如果是你讨厌的人，吵过几次或许就直接离开了。同样的，也只有最爱的人才能伤你最深。”
“因为你很爱你妈妈，所以你才会流泪。”许舒默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
他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地安抚着。
黎芮再次哭嚎起来，不过却不再是那样得撕心裂肺，而是躲进了许舒默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许舒默的衣角，像是缺失了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
等到两个人出了墓园之后，雨已经停了，黎芮的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
黎芮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算很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她也无法请太多的假期，剧组那边还在等着，很快就又回组拍戏了。
“黎芮，多吃一点儿。把这些都吃了，舒默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询问你究竟吃得如何！”杨辞寒捧着小半盒饭过来，里面的饭菜并不是其他人吃的那种套餐，而是专门做出来的，十分细致，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但是黎芮却只觉得心头恶心，一点儿都不想动。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儿，浑身乏力没精神，已经影响到拍摄的进度了。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硬憋着自己吃的话，那股恶心感总是挥之不去，好几次都差点跑到一旁吐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杨辞寒就坐在她的旁边盯梢，黎芮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夹菜往嘴里送。不过她刚吃了两口，就真的趴到一旁吐了，连灌了好几口水，才止住了呕吐。
“你这样不行，什么都可以商量，吃不下饭绝对不能耽误。下午我帮你跟导演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是本钱！”杨辞寒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神色露出几分担忧来。
黎芮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黎雪茹的去世，但是后来几天许舒默每次都会打电话，周围人的开解，都让黎芮的心情变好了些。
而且她本身就是乐天派，虽说打击挺大，但也不至于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这几天完全靠水果撑，而且吃水果的胃口很好，所以就不是心情的原因。
黎芮拗不过她，只能跟导演表示歉意。这部剧比较难的几个地方，都已经在之前的拍完了，剩下来的就没有高难度的动作，倒是也很好拍摄。
***
“喂，舒默。”黎芮压低了声音打电话过去。
许舒默一下子就重视了起来：“今天下午和辞寒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黎芮停顿了片刻，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颤抖的语调：“医生说不太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我年纪轻轻的，才刚结过婚而已，竟然就…”
她说到最后似乎快要哭了，许舒默也急了：“究竟怎么了？黎芮你先别哭，没事儿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他刚说了一句话，黎芮就笑出了声。
“你骗我？”
黎芮继续笑着，声音十分嚣张：“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又没说我得绝症了，你脑补过度，我只是要当妈妈了。许许，再过八个多月，你就要当爸爸了，这个世界就有一个人与你血脉相连，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电话那头的人陷入了一片沉默，渐渐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十分激动：“我…我没想过，那一定是很美妙的存在，光只是这样想象，我都觉得我的眼眶发热。”
“我也是。”黎芮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是提前进入了温柔妈妈的模式一般。
“所以你要调整心态，不要再大动干戈，要多吃饭。即使为了肚子里的那个，你也得死命吃！”许舒默激动过后，还不忘提醒黎芮调整心态。
因为黎芮怀了身孕，所以剧组做了相关的调整，确保黎芮拍戏时间的紧凑，不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的等待时间。
许舒默拍戏的进度也加快了许多，杨辞寒立刻就找了随行的医生入组，还有营养师，专门负责黎芮的身体状况。
毕竟怀孕前三个月的时候，胎还不太稳，正是要注意的时候。
直到黎芮拍完戏回家的时候，她的肚子都已经将近五个月了，许舒默彻底回家陪她的时候，黎芮的肚子看起来就像是前面鼓了个西瓜似的。
许舒默只要有时间就趴上去听胎动，两个人这个时候过得倒像是带着球的度蜜月，二人世界得十分幸福。
想吃小龙虾：我真是三生有幸，傍晚散步的时候看到我男神女神携手出来。夫妻相爆棚，我女神明明已经快要临盆了，依然看不出脸上有斑的样子，所以现在孕妇长斑都要看脸吗？而且最重要的是，男神弯腰替她系鞋带啊啊啊，萌爆了！
下面跟了好几张图片，都是各种角度的许舒默和黎芮携手相牵的画面，有的不太清楚，隔得有些距离。但是有一张却拍得特别清楚，黎芮站直了身体，只是低着头看着，许舒默单膝跪地，双手替她系鞋带。
或许是两个人的视线都没有朝向四周，所以拍照的人胆子大了，一开始两张还是模糊的，到了后来就很清楚了，甚至还有从侧面以及后面拍得。
瞬间这条微博就被无数次的转发和评论，还有各种文艺青年和段子手出来给这张图配字。
圈圈圈：我高傲高富帅高不可攀，但是却愿意为你底下头颅！
墨汁炖蜜梨123：带我肚大弯不下腰，你蹲下为我系鞋带可好？
黎芮现在基本上是隔绝了电子产品，所以不知道这事儿，倒是她身边的人都很清楚。
许舒默一直陪着她，因为是第一次怀孕，伴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黎芮也变得越发紧张起来，就害怕自己生孩子出什么问题。
不过许舒默经常会拉着她探讨哪个牌子的奶粉好，哪家的纸尿布舒服，每天都岔开话题，到了最后，黎芮也就忘却了烦恼。
等到她进产房的时候，还有心思跟许舒默开玩笑呢：“待会儿我生完了孩子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拿手机发微博，你可不许再阻止我了！”
“好。”许舒默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对于她这生孩子还念念不忘发微博的毛病，他也感到无奈，并且觉得没法治了。
***
当天黎芮剩下一个七斤的小男孩儿，几乎是全国人民发来贺电。
黎芮翻开微博之后，跳转到许舒默的主页去看，才发现平时不喜欢发微博的他，在这几个月几乎一天一条地刷着屏。
许舒默：今天孩儿他妈的腿脚开始浮肿了，有好的消肿方法吗？
许舒默：胎动了，我感觉到了，好神奇！
许舒默：母亲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
他的微博很零碎，经常只是一句话，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发这样的微博，无聊又枯燥。但是却让黎芮看着险些落下泪来，她找出之前拍的照片，那是一张小宝宝白嫩嫩的小手抓着许舒默的手指。
黎芮：我第一个想学会的词是“爸爸”，并且妈妈表示不介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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