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却郑重点头承诺。我同他笑闹了两句,他撒起娇来,一定要我抱他,我便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

  小皇帝病中体力不好,没多久就睡得香甜,我把他放回床上,裹紧被子捂汗,又吩咐宫女太监小心伺候汤药,便出宫去了。

  近日因为心境缘故不想招摇过市,所以没骑“壁炉”,是乘的马车。马车停在禁城外头,老田则在内宫的东华门外等我。我想起今日白白损失八万多两银子,虽说是必要的政治投资,但是因为回报的前景不能折现,又不是百分之百的可预见,心中终究不乐。

  孰料闷闷地出了禁城,竟发现一桩更加郁闷的事:我的马车居然没在那里等我,空荡荡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老田抹了把冷汗,“估摸着没料到爷这么早出宫,哪里撒欢去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这奴才真是好胆!”

  我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人,车夫估算着时间出去玩也不是完全不可理解,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发生在这么敏感的禁宫门口,明天只怕人人都要嘲笑我不懂役下,张府没有规矩。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凉水都塞牙。

  “要不大人先在此等着,小的回去家里叫车来?”

  那得等多久?何况我一人在此也太危险。我摇摇头,叹口气说:“不必了,左右不远,走回去吧。”

  老田没有异议,我们便步行回家。

  回去是要经过东市的,我已经很久没逛街了,东市也算繁华如昔。不过就在我们走到街尾时,突然有一点小骚乱。

  一个卖烧饼的小贩的摊子突然被几个家丁和街头小混混打扮的人踢翻在地,拳打脚踢,砸东西,烧饼滚得满街都是,围了好些人看热闹,指指点点。

  被殴打的小贩衣着寒酸,满脸稚气,顶多也就十八九岁,惊恐万状,抱着头哀号:“…几位爷,饶了小的吧!这个月的利钱不是还没到日子吗?…呜,哎哟!”

  动手的人又狠狠踢了他几脚,嫌不解恨,啐了口吐沫在他脸上:“呸!不开眼的东西!利钱?现在问你要的是本钱!大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钱借给你?!”

  小贩扑上去拿身子护住残存的摊子,哀求说:“大爷,小的一时哪儿凑去?这是小人的生计,砸了更还不出钱来了!”

  “呸!”又有人啐他,“谁耐烦等你一个烧饼一个烧饼的还?我们明天就要!还不出来趁早把你娘你妹子卖一个到‘勾栏院’去!不够就两个都卖!”说着自觉幽默,哈哈大笑起来。

  其余几人也跟着大笑,有一个凑趣说:“要还不够,我看这小子生得还算白净,干脆自个儿也卖‘留芳楼’去!还不用卖烧饼养家!”

  又是一阵狂笑。

  最后一人阴恻恻说:“你也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张青莲那兔儿爷,他逼债逼得狠,我们大人只好来逼你们还钱啊!”

  小贩哭天抢地地骂我和李闵国,“狗官”之声不绝于耳,又哭诉自己如何为了替母亲抓药借了二两银子,如今每月还五钱已经还了大半年,欠的债不但没少倒变成了五两。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心里还是被撞得沉了一下。我低着头,想了想,说:“老田,你去出面,把他们打发走,问那小伙子欠多少钱,去替他还了。”

  老田微微有点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就领命去了。我躲得远远的,看老田去交涉,他同那两人说了几句什么,突然出手一巴掌把其中一人打飞,又扔了锭银子在那人脸上,又说了几句,那些人便拾起银子跑了。然后那个小贩便朝老田连连磕头…

  老田兴冲冲回来复命,兴奋地说:“大人,摆平了。”

  我看他很高兴,也是,只要是人,做了好事,帮到别人,心中总不免是喜乐的。

  我有点意兴阑珊,在前头更加郁闷地低头走着,老田见我不喜,不敢再多说什么,想要安慰我又不敢造次,只好跟我踩蚂蚁。

  其实我很明白这事完全不是我的责任,我做得一点错都没有,而且我也不能做得更好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灰意冷。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锦梓不理我,赔了八万两银子,小皇帝生病,我的马车不见踪影要步行回家,莫名其妙被骂做“狗官”…

  我胡思乱想,只顾低着头走,也不看路,半晌一抬头,不由一呆:我居然走到“留芳楼”门口来了。

  想不到我随便走走也能走到“留芳楼”门口,莫非人家说的是真的,偷情果然是会上瘾的吗?莫非我潜意识里对原庆云的肉体其实挺有兴趣?

  我不大相信。事实上,上次来过之后,提到“留芳楼”这三个字我都有点心虚,更别说现在就站在这里了。总觉得有好多眼睛盯着我,许多张无表情的面孔后头藏着不以为然,看来偷腥对我而言还是太刺激了点,我本质上果然是一个老实的…男人。

  我忍不住偷偷扫了老田一眼,老田的态度很轻松,哪里也没有不以为然,显然他认为我来这里再正常不过。

  我一转念,以张青莲的名声,来这里不是很合宜吗?我干吗要心虚成这样?

  我挺了挺胸膛,做出很从容不迫的模样。孰料老田这时凑过来咬耳朵:“大人,小的已经仔细看过了,姚公子没在后头跟着咱们。”

  我当场破功,差点吐血倒地。什么兴致也没有了,转身低斥说:“别胡说,走——回家!”

  正举步欲走,突然听到兰倌黄莺儿般的嗓音,“大人,张大人,您可是来了!小云那夜之后真是日盼夜盼,可盼到爷过来了。——他嘴里不说,心中不知怎生心心念念…这几日憔悴了许多!”声调十分惊喜。

  结果不少进出大门的客人都朝我们看过来,我恨不得捂上他的嘴,或是自个儿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把我往里拽,我连忙申明:“我不过是路过。”

  兰倌笑语娇嗔:“大人,瞧您说的,路过难道就不来看看我们小云?”完全不管我的意愿,硬是拽进了大堂。

  我好容易站稳身子,原庆云已经下楼,他今天穿得倒不太花哨,是近乎黑色的墨绿色的团花长衫,但质料是极轻薄的丝绸,虽不透明,却很贴身,漂亮的宽肩细腰一览无余。

  完全没看出他哪里憔悴,还是那要笑不笑的欠扁模样瞅定我。

  我突然详细地忆起了上回黑暗中的香艳旧事,不禁脸上微红。

  他走上前,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张大人,几日不见,越发唇红齿白了。”

  又…又来了!每次都让我产生角色错位的感觉!我原还有点为上回的事讷讷,现在也尽付之东流了。咬牙切齿地打掉了他的手,冷眼怒视着他。

  想不到原庆云不但不以为然,反倒一把拉起我的手,说:“大人去我房里说话吧。”又揽住我的腰,附到我耳边故意低声说,“几日不曾来,大人的身子,庆云可想念得紧哪,大人今晚不走了吧?”这所谓的“低声耳语”,其实不低也不高,刚好够厅里每个人都听到。

  众嫖客小倌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我俩,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凑趣笑声,我脸上颇有点挂不住,原庆云却二话不说把我往他屋子里拽。

  我挣扎了几下,但是他气力甚大,竟挣不脱,我又要顾全体面,不能太过着相,结果便被他拉着进了那条暗通通的走廊。后面还听到几个非富即贵的嫖客在笑着议论:

  “原来包下小云的恩客是张学士张大人,怪道连王孙公子都沾不上边呢!”

  “呵呵,倒真是一对才子佳人…”

  我…我突然很想知道:谁是才子,谁是佳人?

  但是我已经被推进房里了。

  这次天还不晚,原庆云房里很亮堂,越发显得华丽精致中带着异域风情,像他这个人一般处处透着神秘。

  我站定身子,便正色道:“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一会儿还有急事,不能久留。”

  原庆云眯着眼看着我,半晌突然咧嘴一笑:“不过一次就腻了,我还第一次遇到这么厌弃我的人呢。”

  我开口正要说话,他的手突然掩住了我的嘴。这个英武与妖艳诡异统一的男人朝我类似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

  他不会是难过吧?我还真不相信。不过想起上回他尽心对我的回忆,我倒有点踌躇。结果原庆云打铃叫人送上酒菜吃食,对我笑道:“不留宿也不打紧,大人今天心情好似不佳,喝两杯再走吧?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这话正经触到我今天的心事了,虽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这点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通常都不会没有,但是我在这里还真没什么发泄的方式:不能去和朋友泡酒吧,事实上连个朋友,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许多事情只能烂在心里,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去挖个坑说“国王长着驴耳朵”了。

  我不过略一出神,酒食就送了上来,只不过一壶酒,几样果品凉盘。原庆云居然没对我搂搂抱抱,上下其手,反倒正正经经在桌子旁边的黄梨雕花圆墩上坐了下来,又指指对面说:“大人请坐啊。”

  我也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酒色澄清,气味芬芳,好像是杜康。原庆云先干了一杯,说:“大人不喝吗?”

  我心中一动,这原庆云来历诡谲,这酒里不会有什么吧?再说我可是吃过春药的亏的,还是小心为上。

  我被他再三催促,才喝了一口,随即咳嗽起来,拿帕子掩住嘴,趁弯腰咳嗽时把一口酒全吐在帕子里。

  原庆云微微一笑,起身取了一支蜡烛点上,说:“还不到酉时,怎么天就这般黑了?”又重新坐下,喝了两杯酒,见我始终不动筷,也不举杯,笑说:“张大人可是要我喂你吗?”

  我瞪了他一眼,说:“这酒不合我胃口。”

  原庆云笑着倾身掩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往后退,突觉身子酥软,不由大骇。

  原庆云咯咯一笑,伸出一只手指在我肩上轻轻一推,我便像烂泥一样倒在床上。我拼命挣动,谁知就像全身瘫痪一般,连一个指头都举不起来,不由又惊又怒又疑,张口欲喝问原庆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庆云见我怒视他,哈哈大笑说:“张大人,你可是奇怪明明都吐在手帕里了,又没吃别的,怎么中的药?”

  他指了指点燃的蜡烛,说:“这‘三步芳华’是极烈的迷药,任你内功如何古怪也要变成瘫子哑巴。这药一烧起来效果最好,比吃下去还好…”

  我气得要吐血,这原庆云果然有问题,我的直觉还是灵的,可惜迷药却不在酒里,白白提防半天还是中了套。

  原庆云嘿嘿笑着爬上榻来,俯在我上方,低头望着我,姿势极是暧昧。我只道他要轻薄我,心中大急,可此际老田还在大厅里,只怕以为我正在乐不思蜀呢,谁又会来救我?

  谁料原庆云不曾碰我,手却在我双肩上方的榻上用力一按,我只觉身子骤然失重,便同原庆云一起翻身掉进一个黑洞洞的所在。

  摔得身子生疼,眼泪都出来了,却叫不出声来,也没法揉。旁边的原庆云似是站起了身,点燃一盏油灯,我才看清此刻我们似乎身在一间无窗的狭小密室里,空气里带着沉滞腐败不流动的气息。

  原庆云走到我身边,踢了我两脚,说:“没摔死吧?”踢得虽不重,举止语气侮辱性却很强。我甚怒,却无计可施,不料他竟然弯下腰,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拖着我往门口走。

  我其实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肉体上的暴力,连上小学被同学推一跤打个架什么的都不曾有过,这样粗暴的待遇还真是头一遭。头皮痛得像要被整个剥下来,身体被地面摩擦的部分都麻木了,好容易穿过门走了一段之后他停下来,把我像扔死狗一样往地上一掷,说:“把他装进去。”

  我的脸就对着两双男人的黑色靴子,一双手伸过来揪住我后颈,我被提起来塞进一个很大的木头圆桶里,像是装米之类的东西的,这过程中我看见了黑色靴子的主人,是两个黑衣蒙面人,我想辨别他们的衣着与那天行刺皇帝的是否一样,但没等我看清,一个盖子就紧紧盖上,我便陷在一片黑暗中。

  在桶里觉得自己连桶被抬了起来,然后放下,然后身下的平面开始晃晃悠悠动起来,往前走,原来是马车或牛车之类的,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子,桶里空气稀薄起来,我暗骂原庆云虑事不周,不知道留个透气的小洞,难道费这么大劲把我绑来就为了闷死我吗?

  再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手腕剧痛,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原庆云笑吟吟的面孔,说:“原来你的内功被废了,早知道我就不用浪费药了。”

  我张开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出声了,赶紧动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双手被铁链子系住吊在一面粗糙的石墙上,脚踮起来足尖勉强能碰到石头的地面。

  邵青番外 养病中的回忆

  五月初,镇国将军,三等国威公邵青回到洛阳祖宅,谢绝所有亲友应酬,独自住进其父当年隐修的“因果斋”养病疗伤。洛阳今岁早夏,“因果斋”门前那株合抱的大银杏树上已初闻蝉声。

  凌晨即起,是邵青多少年的规矩了。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夜里挑灯读兵书,凌晨则在这棵树下闻鸡起舞,风霜雨雪,三九三伏,从未曾有一天断过。许多同年的纨绔子弟们在走马斗鸡,眠花宿柳时,邵青的少年时光一寸一分都没敢浪费过。

  剑创慢慢已收口了,内伤还没好全,邵青将真气运行十二周天,还是觉得有些气血虚浮,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

  披起外袍走出去,凌晨的空气湿润而且凉丝丝的,走到银杏树下,听到树上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儿的啭啼,邵青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手扶住银杏树粗糙的树皮,有许多的陈年往事突然都涌上心头:

  …

  父亲是个温和的男人,学问是好的,却不曾为宦,不通人情世事,又不屑经营,这样的人,自然挑不起这样枝繁叶茂的一大家子。邵家从洛阳第一大家族的地位渐渐下滑,亲戚们的嘴脸一年比一年傲慢。

  七八岁的邵青,看到小厮从母亲房里抬出一箱箱的东西,好奇地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阴沉着脸,半晌落下泪来,搂住邵青说:“我儿,邵家将来就靠你了…”

  母亲出身金陵大族,容貌美丽,性子高傲,原是受不得逐渐冷落,炎凉更替的世事磨折。

  一张纸从母亲枕下飘出来,回旋空中,那时候的邵青,还看不懂当票是什么。

  …

  每年年关,是邵家最难过的时候,年宴,给几百个仆人的红包,亲戚的人情开支,永远不够多的庄子上的入息…躲进“因果斋”的父亲,脸色极差的母亲…

  不到十岁的邵青因为和哥哥淘气打闹,哥哥不慎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结果两人被捉到母亲面前跪下。

  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簌簌发抖,他素来畏惧母亲如畏蛇虎。哥哥是父亲婚前的通房丫头生的,寄在母亲名下,管母亲叫“娘”,那个通房丫头见了他则要请安叫“少爷”。

  所以邵青承认是自己打碎了价值万金的花瓶,但是在除夕宴的时候独自被罚跪祠堂的却还是哥哥。

  小邵青偷偷摸摸,揣了一包点心溜进又黑又湿又冷,阴森森的祠堂,兄弟俩一起吃,一起玩…结果便有了邵青迄今为止记得最真切的一个除夕夜。

  …

  因为所有这些,邵青很早的时候就有了觉悟,除了奋发,他没有别的路好走。

  隐郁的父亲,不平的母亲,地位尴尬的哥哥…人间有许多无奈,而他可以逼迫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人姻亲眷友,祖祖辈辈的高第荣光,这些东西,都要他背负到身上,后来这个范围还要逐渐扩大:下属,军士们,国家的平安荣辱,朝廷的更替兴衰…

  不公平吗?

  有些人生来就可以依赖别人,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依赖。

  运气算是很好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偶然拜了一个很好的师父。师父是文武全才,惊才羡艳的人物,出身皇族,性格脾气也很古怪,能够看中邵青,自然叫邵青的父母亲友都大大的惊喜。

  邵青的天资无论文武都在上等,加上努力不懈,也是很得师父欢心的。这样的邵青,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人不停称赞,说“邵氏一族,光宗耀祖,赖此子矣”,邵青因而有了很超然的地位,在父权软弱的家中说话很有分量,也因此,当母亲坚决不同意立庶出的哥哥为世子时,邵青可以坚持到底,一意孤行。

  自己可以去出将入相,哥哥不继承祖袭爵位,就什么都没有了。

  …

  十六七岁便入了军中,短短几年就崭露头角,旁人当然不会知道雪中千里行军的疲累,长着蠹虫的馒头都有人争夺的饥渴,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恍惚,一刀过去溅得满头的鲜血…

  不过邵青积功成了校尉了,成了偏将了,成了将军了。

  年华一年年过去。

  爵位日高,圣眷日隆。

  这双手上的人命也越来越多。

  …

  第一次见到姚锦梓这个小师弟还是十年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突然出现,邵青自然欢喜,设宴款待。

  师父推出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俊美得不像话,小小年纪就冷冷傲傲的,师父说:“这是你小师弟,姚乾进的儿子。”

  本来漂亮的小孩人人都喜欢,不过当师父教自己一套新的剑法,一向举一反三的自己两遍不曾学会,师父叫来小师弟示范,看着那小小的身体在半空腾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向冷淡到怪异的师父用那样慈爱、欣慰、骄傲的目光看着小师弟说:“得此子予衣钵得传。”

  还不至于去嫉妒一个小孩,但是,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

  就是有天才这样的生物出现,让普通人的聪慧成为笑话,让寻常人的努力变成闹剧…

  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有,聪慧,俊美,出身高贵,在哪里一出现都盖过所有人的光芒,别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他手到拈来。

  三四年间,小师弟已经名动天下。

  可是这样的孩子,谁想到他会遇到后来那样的事情?

  邵青忍不住想,明明可以阻止张青莲却没有阻止,是不是终究还是和那一刻心中的不舒服有关?

  不能够避免的阴暗。

  尽管自己也说,我有许多地方都比他强。可是看到这样光芒四射,划破天际的星辰陷到泥淖之中,还是忍不住暗暗高兴吧?

  邵青嘲笑着自己的时候,突然被一声惊叫打断,一看原来是妻子端着一盏什么炖品滑了一跤,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正满眼水光看着自己。

  一边庆幸不必喝那盅东西,一边忍不住心中暗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即将决堤的活源头。

  娶这个妻子是自己年轻时做过最任性的事,也是被别人认为最不理智的决定。

  当时才二十三四岁,偶然见到这个小布商的女儿,迷糊到迷路到自己的行辕。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啊,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一只小狗的小男孩,看到她嘟嘴的样子就想抱抱,掐掐,揉揉,可爱得让人想占为己有。

  所以不管身边多少人,怎样反对,还是娶了回来。

  可是,后来就渐渐变了。总是要哄她,安慰她,收拾她的残局,说了许多话才发现她一点都听不懂,她的行为叫自己在众人面前遗笑…再怎么可爱也会叫人累,会摇头,会无奈。

  但时至今日,看到她这样也会忍不住微笑或心怜,还是觉得她许多表情都可爱。如果不发生那天在宫里的那件事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会觉得这已经是爱…

  可是那件事后,自己的所有目光,所有心思,所有注意都不由自主渐渐被那个原本看不起的男人占据了。才终于知道爱不是那温和的微笑,不是微微的心疼,而是灵魂都被撕裂,意志都被剥夺,天堂和地狱仅只隔一线…

  …

  如今,怎样的东西都只能投入永幻…

  一只鸽子从远方飞过来,停在邵青肩上,取下红色爪上的短函,略略沉吟,理智又习惯性恢复运作,邵青回到书房提笔回复,绑上鸽子的腿。

  信鸽消失在苍蓝天际时,邵青又写了另外一封,放走另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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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42 PM《穿越文合集》第八章 误入“留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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