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火把光中,却见为首的薛驸马连甲胄都没有穿,穿着白色中衣,凌乱不堪,还缠着绳子头,见到我们,尤其是我马前坐的小皇帝,顿时扑下马来,伏地大哭:“陛下没事真是太好了!臣罪该万死!”

  他做了个手势,后面有人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仔细一看,正是公主,嘴没有堵着,却冷然睥睨,一言不发。

  薛驸马说:“臣被这贱婢所趁,竟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臣被灌醉,绑缚在屋内,贱婢带了她的亲信五百人,偷入宫中…臣,臣…请陛下将臣赐死!”

  这倒出乎大家意料。

  本以为是薛驸马干的,结果是公主,公主和梁王是堂兄妹,确实很可能交情不差。

  但是,也可能是阴谋。

  罗二转脸向我:“张大人,如何?”

  我眼神冷了下来,望着公主和薛驸马,停顿不语,所有人都凝神屏气。

  我慢慢说:“皇上,公主谋逆,罪不容赦,请立刻赐死。”

  许多人都惊了,盯着我看。

  小皇帝看着和他没见过几面的亲姑姑,慢慢点头:“不错。”

  有几个侍卫打算上前动手,我又说:“慢着!”

  大家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我看着薛驸马:“薛驸马,公主是你的发妻,又贵为万金之体,怎可让人轻侮,请你亲自动手。”

  这次连罗蔚也惊愕地看着我。

  薛驸马身子震了一下,却乖乖站起来,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剑,朝公主走了过去。在场已经没人呼吸了。

  薛驸马脚步有点拖沓,举剑的手哆嗦,在公主面前停了下来,回头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哀戚,未尝没有恳求之意。我心中一软,但此时此刻,必须要这样才能相信薛驸马,大军压城,城中三千军马是友是内线,实在太重要了。

  我开口道:“公主,您最后还有何话说?”

  公主没理我,朝薛驸马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想不到有这一天,倒也不冤枉!”

  薛驸马闭上眼睛,一道白光,一颗片刻前还如花似玉的大好头颅委然落于尘埃,血柱泉涌。

  薛驸马别过头就没再敢看一眼,我挥手叫人收拾下去。小皇帝目睹全过程,始终镇定。

  此刻大臣们也陆续赶到,包括高玉枢,刘春溪,都目睹了这一过程,也了解了状况。

  幸好周紫竹来得晚些,没看见,否则只怕刺激太大。

  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他。

  有人恐慌,有人激昂,但实际怎样,谁心里不清楚呢?

  我到现在才接受太医治疗,割肉取箭是什么味道,不说也该知道,也不用提了。

  李闵国和古韵直也赶来了,据说他们两家都去了刺客,古老头家还被放火,老头胡须都烧焦了些。李闵国慷慨激昂,说:“陛下,老臣死也要保护陛下安全。”

  古老头说:“陛下,老臣已经派人通知王将军。请勿要惊慌。”

  我说:“事到如今,还望大家齐心合力,共渡难关。”

  周紫竹点头,高玉枢他们趁机说:“蛇无头不行,形势危急,请张大人一体指挥调度!”

  有人随声附和,古老头怫然:“芝兰不可与鳖鲍同室,陛下,您放心,此城若破,臣决不苟活,定以死相殉。”说罢拂袖而去。

  我已经头晕目眩,支持不住了。刘春溪看出来,说:“大人,一时半会儿叛军也来不了,大人受了伤,还请先回去歇息片刻,我们先和李大人罗将军商量抗敌。”

  我不同意也没法子,便先带着我的人回去了。

22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55 PM《穿越文合集》第五章 娶了公主的男人

青莲纪事2作者:葡萄

第六章 内奸

  张府里静悄悄的,因为我回去,突然折腾起来,七手八脚,把我安置好,煎药来服下,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烧,睡梦中直觉浑身疼痛,手脚动弹不得。

  我做了许多乱七八糟没有结局的梦,当然,梦都是没有结局的,我只觉得手脚无法动弹,拼命想醒却醒不过来。

  眼皮终于睁开,我发现我的手脚真的动弹不得,后脑和腰背都疼,更不要说伤口了。

  “大人醒了?”一个偏阴柔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我困惑地搜寻声音来源,动作异乎寻常的迟钝。

  一张脸模模糊糊地映进我眼中,一张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扔进人堆里也很难找到的脸,带着书卷气,神情木讷,害羞地微笑着,眼中闪着友好的光芒,如果在现代,就十分衬一副老式眼镜。

  想起来了。

  罗耀祖,那个书生,我给锦枫和小绿请的家教。

  “锦枫呢?”我想起这样的问题,而有些惊慌。

  “放心,大人。姚公子的弟弟,我们不会轻易杀死的。”这个罗耀祖继续友好地微笑着,“就连大人您,一时半会也不会死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

  原来梁王早就想着要安插个人到我这里,想得不可谓不深远,代价不可谓不大,我想起他还陪侍过张青莲,打了个寒战。

  “你容貌如此不出众,居然会派你来。”

  罗耀祖微笑着,笑容里有对自己的深深的满意。“世间美于姿容者何众,我若只是一味妖姿媚态,大人自己就是个美人,府上那么多美貌童子,也未必能看上我。但突然看到个木讷无用的书生,大人没怎么尝过,一时会好奇也难说。又因为我貌丑无趣,大人试过一次便无兴致了,我这等人,自然也不必提防,扔在那里便可。我自能方便行事…大人,我这番作为,难道不能成事吗?”

  我哑口无言,不错,不但张青莲上了钩,连我解散他的后宫时,也独把与众不同、又貌似懦弱老实的此人留了下来。

  罗耀祖笑着把我提起来,缚到自己背上,我浑身软得好像泡过水的油条,心里有点恼火,问:“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

  “不是毒,是我的‘酥麻十二’,意思是服下之后十二天内都会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又问了一遍。

  罗耀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我是苗人,是‘五毒教’教主,我们那是偏远小教,大人不知道也是寻常。”

  我知道得很,我还知道何铁手和蓝凤凰!我气鼓鼓瞪着他不做声。

  罗耀祖大笑着往外走,走过大厅看见横七竖八躺了不少被迷倒的丫鬟小厮,都还没醒,估计红凤她们也都着了道了。

  “你待如何?”我突然警惕,问他。

  罗耀祖仍然笑着:“我带大人去避避风头。等殿下把城攻下来,再把大人放出来。梁王殿下这次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标的所指就是大人您,所以大人您对殿下来说可是很重要,万一这兵荒马乱的,一不小心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殿下还打算等攻下京师后当众公布您的几十条罪行,什么‘秽乱宫廷’、‘把持朝政’什么的,最后浩浩荡荡把您给斩了。皇上年幼,殿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摄政了。”

  我无语,原来梁王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不大想杀我,看来我对他只是道具,他认为自己的主要敌人还是清流和外戚。

  外头天已经快要亮了,罗耀祖背着我从屋顶上跳出去,我想到这一去他们肯定要宣布我畏罪潜逃,朝野又要慌乱一阵子,不禁很是郁闷,但一时也无法可想。

  不料罗耀祖绕到后面柴房,开始寻觅柴火等物,四处堆起来,我觉得不对,说:“你要干什么?”

  罗耀祖笑道:“留着这些人,岂不是让人知道大人是被掳走的?咱们还是放把火来得干净,这样大家就会认为是大人逃走时放的。”

  我大惊:“我这些下人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一下子害那么多人?!”

  罗耀祖笑:“有什么仇不仇怨,无不无辜,可笑张青莲大人会说出这么愚钝幼稚的话!”

  我知道此刻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软语求他:“你把锦枫和红凤弄出来一起带走吧?”

  罗耀祖说:“姚公子的弟弟我们有人来接他走了。至于你那通房丫头——哈哈,想不到你还有情有义!”

  我待再恳求他,罗耀祖却突然伸指点了我的哑穴。他把我放到外墙一处烧不到的地方,自己转身跑回府中。

  我心里升起点希望,又企图挪动一下躲起来,但这迷药很是霸道,完全动弹不得。

  没多久,罗耀祖回来了,背了一个好大的袋子,我充满希望地看着,结果他说:“放心吧,大人,你库房能拿的金银细软我都带了,我们那里是穷疆僻壤,正好拿去给叫众兄弟贴补贴补。”顿了顿,又冲我笑道,“大人搜刮的民脂民膏还真不少啊。”

  我差点被他气晕过去。

  罗耀祖背着我和袋子七拐八拐,穿到南城的平民区,甚至到了靠近城门那边一片贫民窟,这里臭气冲天,毫无章法地胡乱盖了好些木板房,罗耀祖溜到其中隐蔽的一间,推门进去。

  他把我放到又脏又臭的炕上,自己进了隔壁的门,不一会儿,打扮得干干净净,穿着锦衣出来了。

  说实话,真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虽然他还是容貌平凡,却颇有几分风采,不假装木讷,又多了种顾盼流转之姿,与原先判若两人。

  他走到我面前,得意地说:“大人现在看我如何?”

  我正担心红凤他们,又心疼我的钱财,心如刀绞,哪有空欣赏他的衣裳?

  他却在我床边坐下,盯着我看,还伸手轻轻摸我的脸。我一惊,抬眼瞪着他。

  罗耀祖叹道:“真是美人啊,等你被处决了,我一定要向殿下要你的尸体,把你的脸做成人皮面具…”

  我巨寒,又觉哭笑不得。

  幸好罗耀祖对男色不像有兴趣的样子,只是笑嘻嘻说:“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大人请自便。”然后便大摇大摆拎着我的钱财去了。

  这家伙肯定去窝赃去了,说不定心里还想:替梁王做事真是美差啊,还能有这样的外快。想当年韦小宝去抄别人的家何等快活,我却这么衰,被人给抄了!

  我在臭烘烘的炕上躺着,一筹莫展,恨得咬牙切齿。又担心红凤他们,又担心外头的攻城战,心中火急火燎。

  突然我视线直对着的破木板挡着的窗格一动,我以为是幻觉,突然又一动,木板被推开了,探进一个脑袋来,却是久违的原庆云。

  我发现自己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他。

  原庆云慢吞吞爬进屋子里,我哑穴被封,开不得口,又动弹不得,只好朝他眼珠子乱转。

  他却好像完全没看到我,在屋子里晃悠了一圈,做欣赏风景状,转到炕前,好像突然看到我的样子,故作惊讶叫道:“呀!这不是张大人吗?怎么躺这里来纳凉了?”

  我差点没被他气死,狠狠冲他瞪眼睛,他转悠半天,才在我身边坐下,无论我怎么瞪,他总笑吟吟地看着我。

  后来大概看出我急炸了,他才慢条斯理取了个小瓶子在我嘴里滴了两滴什么,我立刻觉得身体恢复了知觉和气力,能动了,一下跳了起来。

  “别急,别急。”他一边笑,一边解开我的穴道。

  “我的钱…不,快去救红凤他们!”我激动万分。

  “别担心,人我已经救了,火也扑灭了…”他笑着安抚我,“只不过碍于跟这位教主大人是旧识,不好意思出来黄他的局,叫我的青莲宝贝受苦了。”

  我看他全不念旧恶的样子,想起上次被我气走的事,不禁有点讪讪。又觉得狐疑:谁知道这家伙心里打什么主意?

  “不过,”原庆云又慢吞吞说,“这家伙爱财如命,你的钱只怕是不大容易追回来。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只怕连梁王的差事也不干了,直接跑回苗疆躲起来了。——反正他也是冲着梁王给他的价钱出山的,现在远远胜过当初说好的价钱,他也不必卖命到底。”

  “什么?”我勃然大怒,这里面可是多则百多万,少也几十万两的事,那时一户中等人家的家财统共凑凑够不够五百两都难说得很,这是多少钱啊?如果我卧室里的银票也被烧掉或被他一并搜走的话,就很可能是我的全部财产。

  原庆云扑哧笑了,说:“想拿回来也不是没法子,我帮你去走一趟…”

  这家伙有这么好?我怀疑地看着他。

  果然,他的眼光突然变得“淫邪”起来,在我身上勾来勾去,“不过…”

  我强忍怒火,好言说:“你先拿回来再说。”

  原庆云很精乖:“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终于勃然大怒:“不帮忙算了!我不要了,快送我去宫里,这种存亡旦夕的时候,我还要钱做什么?”

  原庆云歪着脑袋看我,见我真怒了,才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去帮你拿回来。”

  我有点不信他这么好说话,直视着他,他神色有点无奈,我突然间明白了,刚开口想说什么,被他急急阻止:“不,别开口,不行的。”

  我静静看着他。

  “梁王跟我认识很多年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知己也不为过,我不去帮他已是极限…”他很少有这么认真,这么轻,这么温柔的声音。

  嗯,我明白的,一早开始,原庆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也一早做好打算,游离在中立立场上。我和梁王这两方,必有一方要死,一方会赢,但到底哪边会成王,哪边要成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不大相干的人,原不必陪哪一边到底,所以罗耀祖拿到钱就开溜,所以原庆云轻易答应千里迢迢去苗疆帮我要回钱来。

  他不会在这里陪我到最后,不会在这里看着我或者梁王死。

  他也有他的立场,包纭虽不是普通人,也要为自己打算的。

  我自己的摊子,是只能自己收拾的。

  “知道了。”此时此刻,我心里反倒平静异常。

  “我拿回钱来再跟你讨价还价!”他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

  “哼,你且试试看吧!”我也同他调笑,若无其事。

23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56 PM《穿越文合集》第六章 内奸

青莲纪事2作者:葡萄

第七章 守城之战

  我回到宫里,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我失踪过,却都一径看着我,鸦雀无声。

  原来梁王的先头队伍已经逼到城下,并且公开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并且把“讨贼檄文”用箭射到城里,历数我“秽乱宫廷,把持朝政,迫害忠良(原庆云和锦梓两家被举作主要罪证),危害国家”等数十条罪行,说要将我清除,拯救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小皇帝云云。

  看上去文笔好得很,比兴俱全,引经据典的好一篇骈文,洋洋洒洒,我却舒了口气:这种文笔老百姓是大都看不懂的,宣传效果减半。

  朝廷上不说人人自危,自危的人也不少了,李闵国一向讨厌我,斜着眼睛看我一眼,说:“这个好办,既然梁王要的是张大人,就把张大人送出去给他,请他退兵便了。”

  居然也有几个人低声附和。

  浑身着甲胄的罗蔚站在庭下,他是奉邵青之命要护着我的,听了这话大怒,手都按在剑柄上了。

  李闵国现在仗着自己手中两万御林军,抖起来了。

  我保持冷静,不卑不亢,说:“李将军此言差矣,自古到今,口口声声清君侧的,哪个不是打着自立造反的念头?下官死不足惜,只不过突起内讧,又寒了将士的心。”

  周紫竹也说:“不错,将张大人交出去,此刻不过徒乱军心,有百害而无一利。在座诸位,不管以前如何,现在都是性命相连,梁王逆贼,意在问鼎,如果攻破京城,谁也逃不了好去。”

  连古韵直也道:“王将军日前便说西南平息,即日班师,如今接到消息,自会加速行军,诸位坚守坐等即可。”

  罗蔚也道:“梁王军号称二十万,以他历年所报,充其量七八万而已。京师城高池深,易守难攻,邵将军已得知此事,他素来用兵神速,不日定能回援。”

  李闵国是外戚,是皇帝的外公,梁王若登大宝,对他也万万不是好事,想想便不再做声。

  说话间外头有些躁乱,远远听见有“隆隆”喊杀之声,然后便有小太监和小校匆匆跑进来,慌慌张张说:“敌军攻城了!”

  罗蔚脸色一凛,肃容出去,李闵国也疾步跟出去。

  剩下来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古韵直突然起身先出去了。

  我走到周紫竹面前,说:“紫竹兄,这种大城,确实难攻,守城怕就怕饥荒,咱们要先做打算,请你先去把粮栈富商豪门的所有粮食都先统一监管,每日控制发放。”

  这个任务可以说比守城还难,又极度得罪人,周紫竹眉头都不曾皱,说:“好。”转身便去。

  我看着他毅然挺立的背影,方觉有些安慰。

  又瞥见殿角的刘春溪,我心中一动,走过去交代他去调某些物资,他悉心听,记住也走开了。

  我则决定去城墙观战。

  出宫时发现红凤领了两个没太受伤的武师牵着完全没事的壁炉在宫门外候着,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伤害,我心中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