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嫖客小倌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我俩,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凑趣笑声,我脸上颇有点挂不住,原庆云却二话不说把我往他屋子里拽。

  我挣扎了几下,但是他气力甚大,竟挣不脱,我又要顾全体面,不能太过着相,结果便被他拉着进了那条暗通通的走廊。后面还听到几个非富即贵的嫖客在笑着议论:

  “原来包下小云的恩客是张学士张大人,怪道连王孙公子都沾不上边呢!”

  “呵呵,倒真是一对才子佳人…”

  我…我突然很想知道:谁是才子,谁是佳人?

  但是我已经被推进房里了。

  这次天还不晚,原庆云房里很亮堂,越发显得华丽精致中带着异域风情,像他这个人一般处处透着神秘。

  我站定身子,便正色道:“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一会儿还有急事,不能久留。”

  原庆云眯着眼看着我,半晌突然咧嘴一笑:“不过一次就腻了,我还第一次遇到这么厌弃我的人呢。”

  我开口正要说话,他的手突然掩住了我的嘴。这个英武与妖艳诡异统一的男人朝我类似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

  他不会是难过吧?我还真不相信。不过想起上回他尽心对我的回忆,我倒有点踌躇。结果原庆云打铃叫人送上酒菜吃食,对我笑道:“不留宿也不打紧,大人今天心情好似不佳,喝两杯再走吧?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这话正经触到我今天的心事了,虽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这点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通常都不会没有,但是我在这里还真没什么发泄的方式:不能去和朋友泡酒吧,事实上连个朋友,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许多事情只能烂在心里,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去挖个坑说“国王长着驴耳朵”了。

  我不过略一出神,酒食就送了上来,只不过一壶酒,几样果品凉盘。原庆云居然没对我搂搂抱抱,上下其手,反倒正正经经在桌子旁边的黄梨雕花圆墩上坐了下来,又指指对面说:“大人请坐啊。”

  我也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酒色澄清,气味芬芳,好像是杜康。原庆云先干了一杯,说:“大人不喝吗?”

  我心中一动,这原庆云来历诡谲,这酒里不会有什么吧?再说我可是吃过春药的亏的,还是小心为上。

  我被他再三催促,才喝了一口,随即咳嗽起来,拿帕子掩住嘴,趁弯腰咳嗽时把一口酒全吐在帕子里。

  原庆云微微一笑,起身取了一支蜡烛点上,说:“还不到酉时,怎么天就这般黑了?”又重新坐下,喝了两杯酒,见我始终不动筷,也不举杯,笑说:“张大人可是要我喂你吗?”

  我瞪了他一眼,说:“这酒不合我胃口。”

  原庆云笑着倾身掩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往后退,突觉身子酥软,不由大骇。

  原庆云咯咯一笑,伸出一只手指在我肩上轻轻一推,我便像烂泥一样倒在床上。我拼命挣动,谁知就像全身瘫痪一般,连一个指头都举不起来,不由又惊又怒又疑,张口欲喝问原庆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庆云见我怒视他,哈哈大笑说:“张大人,你可是奇怪明明都吐在手帕里了,又没吃别的,怎么中的药?”

  他指了指点燃的蜡烛,说:“这‘三步芳华’是极烈的迷药,任你内功如何古怪也要变成瘫子哑巴。这药一烧起来效果最好,比吃下去还好…”

  我气得要吐血,这原庆云果然有问题,我的直觉还是灵的,可惜迷药却不在酒里,白白提防半天还是中了套。

  原庆云嘿嘿笑着爬上榻来,俯在我上方,低头望着我,姿势极是暧昧。我只道他要轻薄我,心中大急,可此际老田还在大厅里,只怕以为我正在乐不思蜀呢,谁又会来救我?

  谁料原庆云不曾碰我,手却在我双肩上方的榻上用力一按,我只觉身子骤然失重,便同原庆云一起翻身掉进一个黑洞洞的所在。

  摔得身子生疼,眼泪都出来了,却叫不出声来,也没法揉。旁边的原庆云似是站起了身,点燃一盏油灯,我才看清此刻我们似乎身在一间无窗的狭小密室里,空气里带着沉滞腐败不流动的气息。

  原庆云走到我身边,踢了我两脚,说:“没摔死吧?”踢得虽不重,举止语气侮辱性却很强。我甚怒,却无计可施,不料他竟然弯下腰,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拖着我往门口走。

  我其实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肉体上的暴力,连上小学被同学推一跤打个架什么的都不曾有过,这样粗暴的待遇还真是头一遭。头皮痛得像要被整个剥下来,身体被地面摩擦的部分都麻木了,好容易穿过门走了一段之后他停下来,把我像扔死狗一样往地上一掷,说:“把他装进去。”

  我的脸就对着两双男人的黑色靴子,一双手伸过来揪住我后颈,我被提起来塞进一个很大的木头圆桶里,像是装米之类的东西的,这过程中我看见了黑色靴子的主人,是两个黑衣蒙面人,我想辨别他们的衣着与那天行刺皇帝的是否一样,但没等我看清,一个盖子就紧紧盖上,我便陷在一片黑暗中。

  在桶里觉得自己连桶被抬了起来,然后放下,然后身下的平面开始晃晃悠悠动起来,往前走,原来是马车或牛车之类的,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子,桶里空气稀薄起来,我暗骂原庆云虑事不周,不知道留个透气的小洞,难道费这么大劲把我绑来就为了闷死我吗?

  再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手腕剧痛,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原庆云笑吟吟的面孔,说:“原来你的内功被废了,早知道我就不用浪费药了。”

  我张开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出声了,赶紧动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双手被铁链子系住吊在一面粗糙的石墙上,脚踮起来足尖勉强能碰到石头的地面。

  邵青番外 养病中的回忆

  五月初,镇国将军,三等国威公邵青回到洛阳祖宅,谢绝所有亲友应酬,独自住进其父当年隐修的“因果斋”养病疗伤。洛阳今岁早夏,“因果斋”门前那株合抱的大银杏树上已初闻蝉声。

  凌晨即起,是邵青多少年的规矩了。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夜里挑灯读兵书,凌晨则在这棵树下闻鸡起舞,风霜雨雪,三九三伏,从未曾有一天断过。许多同年的纨绔子弟们在走马斗鸡,眠花宿柳时,邵青的少年时光一寸一分都没敢浪费过。

  剑创慢慢已收口了,内伤还没好全,邵青将真气运行十二周天,还是觉得有些气血虚浮,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

  披起外袍走出去,凌晨的空气湿润而且凉丝丝的,走到银杏树下,听到树上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儿的啭啼,邵青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手扶住银杏树粗糙的树皮,有许多的陈年往事突然都涌上心头:

  父亲是个温和的男人,学问是好的,却不曾为宦,不通人情世事,又不屑经营,这样的人,自然挑不起这样枝繁叶茂的一大家子。邵家从洛阳第一大家族的地位渐渐下滑,亲戚们的嘴脸一年比一年傲慢。

  七八岁的邵青,看到小厮从母亲房里抬出一箱箱的东西,好奇地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阴沉着脸,半晌落下泪来,搂住邵青说:“我儿,邵家将来就靠你了…”

  母亲出身金陵大族,容貌美丽,性子高傲,原是受不得逐渐冷落,炎凉更替的世事磨折。

  一张纸从母亲枕下飘出来,回旋空中,那时候的邵青,还看不懂当票是什么。

  每年年关,是邵家最难过的时候,年宴,给几百个仆人的红包,亲戚的人情开支,永远不够多的庄子上的入息…躲进“因果斋”的父亲,脸色极差的母亲…

  不到十岁的邵青因为和哥哥淘气打闹,哥哥不慎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结果两人被捉到母亲面前跪下。

  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簌簌发抖,他素来畏惧母亲如畏蛇虎。哥哥是父亲婚前的通房丫头生的,寄在母亲名下,管母亲叫“娘”,那个通房丫头见了他则要请安叫“少爷”。

  所以邵青承认是自己打碎了价值万金的花瓶,但是在除夕宴的时候独自被罚跪祠堂的却还是哥哥。

  小邵青偷偷摸摸,揣了一包点心溜进又黑又湿又冷,阴森森的祠堂,兄弟俩一起吃,一起玩…结果便有了邵青迄今为止记得最真切的一个除夕夜。

  因为所有这些,邵青很早的时候就有了觉悟,除了奋发,他没有别的路好走。

  隐郁的父亲,不平的母亲,地位尴尬的哥哥…人间有许多无奈,而他可以逼迫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人姻亲眷友,祖祖辈辈的高第荣光,这些东西,都要他背负到身上,后来这个范围还要逐渐扩大:下属,军士们,国家的平安荣辱,朝廷的更替兴衰…

  不公平吗?

  有些人生来就可以依赖别人,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依赖。

  运气算是很好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偶然拜了一个很好的师父。师父是文武全才,惊才羡艳的人物,出身皇族,性格脾气也很古怪,能够看中邵青,自然叫邵青的父母亲友都大大的惊喜。

  邵青的天资无论文武都在上等,加上努力不懈,也是很得师父欢心的。这样的邵青,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人不停称赞,说“邵氏一族,光宗耀祖,赖此子矣”,邵青因而有了很超然的地位,在父权软弱的家中说话很有分量,也因此,当母亲坚决不同意立庶出的哥哥为世子时,邵青可以坚持到底,一意孤行。

  自己可以去出将入相,哥哥不继承祖袭爵位,就什么都没有了。

  十六七岁便入了军中,短短几年就崭露头角,旁人当然不会知道雪中千里行军的疲累,长着蠹虫的馒头都有人争夺的饥渴,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恍惚,一刀过去溅得满头的鲜血…

  不过邵青积功成了校尉了,成了偏将了,成了将军了。

  年华一年年过去。

  爵位日高,圣眷日隆。

  这双手上的人命也越来越多。

  第一次见到姚锦梓这个小师弟还是十年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突然出现,邵青自然欢喜,设宴款待。

  师父推出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俊美得不像话,小小年纪就冷冷傲傲的,师父说:“这是你小师弟,姚乾进的儿子。”

  本来漂亮的小孩人人都喜欢,不过当师父教自己一套新的剑法,一向举一反三的自己两遍不曾学会,师父叫来小师弟示范,看着那小小的身体在半空腾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向冷淡到怪异的师父用那样慈爱、欣慰、骄傲的目光看着小师弟说:“得此子予衣钵得传。”

  还不至于去嫉妒一个小孩,但是,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

  就是有天才这样的生物出现,让普通人的聪慧成为笑话,让寻常人的努力变成闹剧…

  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有,聪慧,俊美,出身高贵,在哪里一出现都盖过所有人的光芒,别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他手到拈来。

  三四年间,小师弟已经名动天下。

  可是这样的孩子,谁想到他会遇到后来那样的事情?

  邵青忍不住想,明明可以阻止张青莲却没有阻止,是不是终究还是和那一刻心中的不舒服有关?

  不能够避免的阴暗。

  尽管自己也说,我有许多地方都比他强。可是看到这样光芒四射,划破天际的星辰陷到泥淖之中,还是忍不住暗暗高兴吧?

  邵青嘲笑着自己的时候,突然被一声惊叫打断,一看原来是妻子端着一盏什么炖品滑了一跤,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正满眼水光看着自己。

  一边庆幸不必喝那盅东西,一边忍不住心中暗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即将决堤的活源头。

  娶这个妻子是自己年轻时做过最任性的事,也是被别人认为最不理智的决定。

  当时才二十三四岁,偶然见到这个小布商的女儿,迷糊到迷路到自己的行辕。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啊,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一只小狗的小男孩,看到她嘟嘴的样子就想抱抱,掐掐,揉揉,可爱得让人想占为己有。

  所以不管身边多少人,怎样反对,还是娶了回来。

  可是,后来就渐渐变了。总是要哄她,安慰她,收拾她的残局,说了许多话才发现她一点都听不懂,她的行为叫自己在众人面前遗笑…再怎么可爱也会叫人累,会摇头,会无奈。

  但时至今日,看到她这样也会忍不住微笑或心怜,还是觉得她许多表情都可爱。如果不发生那天在宫里的那件事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会觉得这已经是爱…

  可是那件事后,自己的所有目光,所有心思,所有注意都不由自主渐渐被那个原本看不起的男人占据了。才终于知道爱不是那温和的微笑,不是微微的心疼,而是灵魂都被撕裂,意志都被剥夺,天堂和地狱仅只隔一线…

  如今,怎样的东西都只能投入永幻…

  一只鸽子从远方飞过来,停在邵青肩上,取下红色爪上的短函,略略沉吟,理智又习惯性恢复运作,邵青回到书房提笔回复,绑上鸽子的腿。

  信鸽消失在苍蓝天际时,邵青又写了另外一封,放走另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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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42 PM《穿越文合集》第八章 误入“留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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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纪事2作者:葡萄

第一章 偷欢的代价

  我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颇大的石室,根据其阴暗潮湿的程度判断,应该在地下。地上堆了些奇奇怪怪的杂物。

  原庆云显然对我现在赤身被吊着的状况很满意,上下打量着我,笑道:“张大人,这样子还真适合你这样的…贱货。”

  这种含笑的恶毒语气中的怨恨…我虽然知道他骂的是张青莲不是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何况现在虽然是夏天了,这石室甚是湿冷,我早就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现在应该是设法摆脱困境才对,我定定神,不理会他的侮辱,维持冷静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抓我来做什么?我在留芳楼里不见了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你们都难逃其咎。”

  原庆云放声大笑,说:“难道我还回去让他们抓不成?…张大人,你原是不认得我,在下姓包名纭,是包存鑫的三子,因为秉性不肖,所以早早就被老头子放逐到西域学武去了。你害死我家老头子和我全家时,我还在西域,害得大人未尽全功,真是对不住了!”收住笑声的他又柔声加了一句,“大人放心,这里秘密得很,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我。”

  我心中一凉,我本以为原庆云是番邦间谍什么的,那样的话,我还可以见机行事,使个什么法子,编些话儿忽悠他。人只要有所图,有所欲,就有弱点。他要是贪钱,可以骗他哪里有个什么什么宝藏;他要是爱权,就哄他说不杀我便跟你里应外合,除掉某某,登上什么宝座之类的;倘若他喜欢某美人,就说我有法子帮你弄到手。都只是具体操作难易的问题,对症下药,总会有办法。但他处心积虑,要报血海深仇,似乎除了报仇,什么也不稀罕,什么也不在乎,那可就难办得紧了。

  我拼命在脑子里搜索应急的法子,突然想到他那两个黑衣蒙面的同伙,灵光一闪,我正色问他:“那天行刺皇上的刺客,是不是你指使的?”

  原庆云愣了一下,笑道:“我一个浪荡江湖的人,还想做皇帝不成?——不是我。”

  我盯着他眼睛:“休要骗我。”

  原庆云扬首笑道:“你反正是不能活着出去了,我骗一个将死之人做甚?我不过是为了报仇和那人合作,他助我些力,我帮他些忙,他要做皇帝自会自己派人行刺,要我指使做什么?”

  唉,原庆云连权力也不想要,真的没什么指望了。不过第一次听到我怀疑的幕后势力,我心中不免一紧,急忙凝声追问道:“那人是谁?”

  原庆云“呵呵”冷笑,上前捏住我下巴把我的脸抬起来。我被他扯得披散的头发垂下来遮住我一边的视线。他的手指纤长漂亮,却像铁钳一样,捏得我下巴极痛。

  “什么时候堂堂张大人要改行做忠臣了?”他的语气轻佻不屑,“你还挺护着那个昏君的杂种?莫非…那是你的种?”又凑在我耳边,咬着我的耳垂,甜甜腻腻说:“张大人想知道那人是谁吗?——偏不告诉你。”

  这…这个变态!

  我冷眼看着他:“你要现在杀我吗?”

  原庆云也看着我,像听见什么天大笑话一般纵声大笑:“哈哈,张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下了多大工夫才活捉到你,哪有让你死得这般容易的道理!为了接近你,我可连相公都做了…”他贴上来搂住我的身体慢慢摸索,一边用他那种故意拖长的调子软绵绵地说:“本打算让你迷上我,到时候再叫你痛不欲生,不料你这人铁石心肠得很…我都把身子给你了,你居然第二次见面还这般冷淡,一副等不及要走的模样儿…叫人家心都凉了,看来也没甚指望,只好临时起意,把你弄了来…”

  我被他摸得寒毛倒竖,被他装腔作势的调子刺激得肝火上升,冷笑着说:“我看你做相公做得不是挺享受吗?别把这也记到我头上来。”

  原庆云,不,包纭侧过脸笑吟吟看我,突然一巴掌扇上来,我的脸被巨大的外力打得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疼,脑中嗡嗡作响,口里一下充盈着血腥气味。

  我保持头偏在一侧的方向,没做声。

  包纭仍是笑吟吟的,却极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扯过来,手指漫不经心地纠缠玩弄我的头发。

  “来,”他柔声说,“我带你参观一下这屋子,这可是我花了许多心思为你准备的…打从那天夜里去你府里拜访,被姚锦梓那吃里扒外的兔崽子刺了一剑,我就决心决不能让你死得太容易,便费心搜罗了这许多东西…”

  他放开我的头发,走到一个桌前,先拿起一套针,说:“咱们回头先从简单的试起,比如这套针,是用来从指甲缝里插到肉与指甲之间,大都给女人用的…”又拿起一个铁丝的仿佛箅子的东西,笑嘻嘻说,“张大人见过这个吗?把它罩在肉上按紧,肉从铁丝网口挤出来,拿快刀一片片片下,据说恰好可以片三千六百刀…”他走到一个角落里,指着一个木马般的东西说,“这个张大人一定见过,处置淫妇游街的木驴…”他故意伸手摸着木驴鞍上拳头粗细的巨大突起,说,“这么大给男人用恐怕吃不消,不过给张大人用也算名至实归。”

  这屋里的东西总有七八十种,他一一详细解说,越说越眉飞色舞。我每多听一个便觉面上苍白一分,要是此回还能活着回去,我便要书上“酒乃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十二个大字挂到正厅以儆后人,果然嫖娼不会有好下场啊!

  包纭一口气说完,也不需要喝水,接着又说:“…还有些东西要现准备,比如铁水,今日来得仓促,委屈大人了…等大人把这些一一试过,我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好玩花样,我就今天切一只手,明儿割半个鼻子,慢慢来,总要杀个三五个月,才舍得送大人归西…”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有点镇定下来,如果他“舍不得”杀我,我便还可以拖几个月,锦梓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的,只要我能熬过这些酷刑…

  可是,我真的能熬过去吗?说不定一天没过完我就会哭着求原庆云,不,包纭杀了我了。我的自知之明告诉我,我是痛觉神经一向比情欲敏感的。

  包纭走回我面前,用手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先从哪个开始呢?…看你这身细皮嫩肉,先来些不要把你的身子弄得太难看的吧?…别害得我都没胃口了…”他转身摸到那包针,道:“要不就这个吧…”

  我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尖针,想像它们从我的指缝里插进去,只觉我的血液已经拒绝提供到颈部以上,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低头垂下眼帘,免得他看出我恐惧的眼神。

  包纭看着那针出神,然后摇摇头说:“未免太过女气,不好,不好。”他想了想,好像作出了决定,“也罢,我这人素来心慈,张大人一下受不了太烈的,咱们还是从最容易的开始,慢慢往上加…”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根乌黑细长的鞭子。

  鞭笞吗?我微微松了口气,比起针来是好多了。

  原庆云玩弄着手中的细鞭,手势十分熟练,嘴角噙着隐约的妖媚笑容,神情从容,不过眼中慢慢升起一种兴奋的火焰。“别担心,”他越发柔声说,“这‘乌蚕鞭’我已练了近十年了,绝不会弄破你的皮肤。”

  我听着他这腔调,心底恶寒,不由闭上眼睛。

  第一鞭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身体的别的部分都不在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那细细,狭长的一条,那一处的皮肉尖叫着要求我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而继之的火辣辣的灼烧感使这种强烈的存在感无限延长。

  我拼命咬住嘴唇不尖叫求饶,身体还没有从第一鞭的剧痛中调节过来,第二、第三鞭也下来了。

  好痛…

  我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上开始交错着嫣红的道道鞭痕,衬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显得诡艳淫糜。果然没有皮开肉绽,这和执鞭者的功力有关。我似乎曾在书上看到过,经验丰富的行刑者,可以使人看起来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其实一点都不重;也可以像我这样皮都不破,但皮下的肉都被打烂了,糜烂在其中,以后治起来也加倍困难。关键在于最后鞭子着肉时收的尾劲。

  我颤抖着死死忍住,牙越咬越紧,血腥味在口腔里慢慢晕染开来,因为怕刺激到原庆云的欲望,我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死也不哭不叫不扭动闪避,只僵在原处默默硬挺着挨他的鞭子。

  但是原庆云突然朝我比较敏感的部位打了一鞭,我实在忍不住微微扭过身子躲闪,这一旦开头,就像溃了一点的堤,瞬间就守不住了,我抛开矜持,尽力地扭动着腰躲避,只求能避开一点点鞭梢,避开最痛的部位,略作喘息。

  他的鞭子却精准恶毒,每次挥下必然是我的大腿根部之类的身体敏感带。我还是不肯惨叫哭泣,但是扭动闪避之余,眼泪已经无声地沾湿了面孔,汗也出来了,渐渐弄湿我的身子…

  空荡荡的刑讯石室里回响的就是鞭子打击皮肉的声音,间或有我压抑不住溢出来的一声短促的呜咽哀鸣…

  原庆云,不,包纭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终于,按照节奏该等到的一鞭没有来,却等来了他抓住我的腰的手…我睁开眼睛,因为疼痛大口地不断喘气…

  能够中断一下这不断叠加的痛苦,我甚至愿意接受别种痛苦。

  “贱货。”他喘息着说,眼睛里的火焰更加炽热,恶狠狠地把我的下半身往怀里一带,我的小腹撞到他的下身,明显有一个坚硬的凸起抵住我。

  “别。”我忍不住还是低喃了一声。

  和强暴比起来的话,还是继续鞭打好了。

  他的呼吸还是不稳,胸膛起伏。“别?”他喘息着笑起来,“上回你在我身上时可没这么说,投桃报李,张大人也该服侍我乐一回了吧?”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平素处事还能做到圆滑,其实打小内里就极犟,一旦被逼得起了性子,从来都是一门心思要“玉碎”的,虽然越大越不容易发现,但偶尔也会被逼出来。比如说现在,我想也不想,开口冷笑说:“以你的变态,和令尊这样的正人君子国之栋梁只怕半点也处不来吧?难怪要把你踢得远远的!呵,反正也没什么感情,说什么报仇?不过就是你本来就好这些变态的东西,现在可好,有父仇家恨做幌子,可以名正言顺玩这个了…呸,你不过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弱小人!”